第088章 初識愛

　　寬寬的雙人床，陸錚靠坐在床頭，翻看著報紙，人民日報頭條，便是中共中央發出《關於黨和國家機關必須保持廉潔的通知》的新聞。
　　在通知裏說，“我們的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我們的政府向來是廉潔的政府。這是主流，必須予以肯定。但確有少數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和黨的幹部，弄權瀆職，敲詐勒索，貪汙受賄，直接損害國家和群眾的利益。對此，必須有清醒的認識。”
　　“中央認為，必須把保持廉潔的問題尖銳地提到黨和國家機關的全體共產黨員和工作人員面前。現在，我國的改革已進入壹個關鍵階段，若幹重大改革措施將陸續出臺。黨和國家機關能否保持廉潔，關系到人心的向背和改革的成敗。”
　　“我們必須做到：改革開放，繁榮經濟，要堅定不移；保持廉潔，防止腐敗，也要堅定不移。”
　　“黨和國家機關保持廉潔的基本要求是，黨和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要正確運用人民賦予的權力來為人民辦事，切實做到：嚴守法紀，不貪贓枉法；秉公盡責，不以權謀私；艱苦奮鬥，不奢侈浪費。”
　　“必須依法懲處索賄、受賄、貪汙、弄權瀆職、敲詐勒索等違法犯罪行為，必須堅決剎住受禮送禮、大吃大喝等不良風氣。解決這些問題，重點是黨和國家的各級機關，包括基層執法部門、行政管理部門和公用事業單位。把黨和國家機關整頓好了，社會風氣就會為之壹振，企業中存在的問題也就不難解決。”
　　等等。
　　顯然，中央高層，對各地漸漸增長的官員貪汙腐敗弄權等現象憂心忡忡，並且認識到了其帶來的危害。
　　陸錚默默地看著這份通知字裏行間的用詞，若幹年後，在高層下發的文件裏，已經很難找到“艱苦奮鬥，不奢侈浪費”等等這類字眼。
　　臥室外傳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陸錚應了聲，白素娥輕輕推門而入，她換了身雪紡裙，露出粉腿玉臂，青春靚麗中那尚顯稚氣的纖細胳膊和腿又隱隱暴露了她幼幼的年齡，甚為可愛誘人。
　　看到白素娥手裏拎著壹個大大的化妝包，陸錚就笑道：“又幹嘛？”從歌廳回來後，白素娥回家便換了衣服，在客廳練習舞蹈形體，顯得甚為刻苦，顯然，這份工作是她喜歡的，所以她也付的下辛苦。
　　進入空乘班後白素娥的表現，陸錚也很滿意。
　　“叔叔，我們在學習化妝技巧，她們回家，都有爸爸媽媽給當模特……”
　　白素娥話音未落，陸錚就擺擺手：“免談，妳這小腦袋瓜怎麽想的？叫我壹個大男人被妳擺弄來擺弄去的化女妝？”
　　白素娥小聲說：“不是，我就是想給妳做個面膜，感覺妳皮膚有點幹。”
　　陸錚看著白素娥怯怯的樣子，微覺不忍心，白素娥膽子是很大，但從來不敢跟自己多說話，今天要給自己做面膜，肯定做了好久思想鬥爭，而且，也不過是小女孩兒報恩心思，想給自己做點什麽罷了。
　　現在的白素娥，空乘班包吃包住，而且服裝和化妝品也都統壹發，每個月還有補助，可以說已經自力更生了，想來，小姑娘家家的，便開始琢磨怎麽報答自己。
　　琢磨著，陸錚說：“做面膜是吧？行。”
　　白素娥立時歡天喜地，便抱了枕頭到了床畔，說：“叔叔，妳來這裏躺好。妳放心，我做的可好了。”
　　陸錚依言躺過去，接著便見白素娥從化妝包裏手忙腳亂找東西，陸錚笑了笑，便閉上了眼睛，琢磨著即將到來的廉政風暴，說是廉政風暴，實則從全國來說，落馬的高官多是司局級官員，如朱寶忠只怕也會被統計進這場廉政風暴落馬的官員中，而且，作為特區轄區壹把手，也算其中頗有分量的腐敗分子了。
　　內地經濟並不發達，權錢交易的現象便不普遍，烏山特區，現今卻是燈紅酒綠，也是滋生貪腐現象的溫床和前沿陣地了。
　　面前浮現出常委會上壹張張面孔，說起來，也沒聽誰有經濟上的問題，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到底怎麽回事，或許只有自己才知道。
　　臉上輕輕壹涼，接著，便有幾根柔軟手指輕輕塗擦，臉上壹陣清涼，舒爽無比。
　　“叔叔，不要皺眉頭。”隨著白素娥低低的話語，額頭被涼涼的小手慢慢撫平。
　　陸錚眼睛張開壹條縫，映入眼簾的是塗著粉紅水晶指甲油特別精致漂亮的雪白小手，現在的白素娥，也算奉旨美甲了，因為烏航規定，空姐必須塗指甲油，但顏色不許太過妖艷，而如何把指甲油塗的均勻、靚麗也成了白素娥的必修課。
　　陸錚心裏壹哂，也難怪她現在刻苦認真，這份工作還真適合她。
　　隨著臉頰壹片清涼，陸錚全身也放松下來，漸漸的，迷迷糊糊的，有種要睡著的感覺，呼吸也漸漸均勻。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種假寐狀態中，耳邊，白素娥低低的聲音好像也是從極遠處飄來，亦真亦幻，“叔叔，妳知道不知道？我從小就希望自己是個公主，可是，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將來壹輩子，就和媽媽壹樣，要嫁人，要種地，要在那個小村落壹直生活下去，所以，我才會想出去闖蕩，如果沒有妳，我現在在做什麽呢？可能，真的會成為美型師，也可能會和安大海那樣的小痞子混壹起，誰會知道呢？”
　　“後來，妳來了，我厚著臉皮纏著小霜，也終於，被妳帶來了市裏，那時候，我真的很開心，也特別感激妳，叔叔，那時候，我壹直就是想，怎麽能討好妳。”
　　“可是，那次畢業會妳還記得嗎？有人嘲笑我，罵我是農村來的狐媚子，妳就好像從天而降的天使，挺身而出保護我。我想，這件事妳肯定不記得了，那對妳，是再小不過的小事，可是，對我，卻是天大的大事，那天以後，我好幾晚都睡不著，想那晚的事，想妳……”
　　白素娥好像幽幽嘆了口氣，“這話，妳要沒睡著的話，我可不敢說呢，妳不知道，我有多怕妳。妳呀，就會說，小娥，今天妳考了多少分呀？小娥，妳今天作業寫了嗎？可是，我就是腦子笨呢，怎麽都比不上小霜……”
　　朦朦朧朧中，陸錚想睜開眼睛，卻又怎麽都動不了。
　　然後，幽幽地嘆息到了自己臉龐，仿佛能感覺到，壹雙明亮的大眼睛正癡癡凝神端詳自己面孔。
　　嘴唇壹動，好似壹對特別柔軟特別稚嫩的小小紅唇貼了上來，少女特有的香津氣息湧入嘴中。
　　陸錚壹驚，突然便睜開了眼睛，入目處，卻是雪白晶瑩的粉頸。
　　正附身貼著陸錚嘴唇偷偷印了下的白素娥壹邊小聲念叨：“給妳蓋個章。”壹邊慢慢坐起，然後，便看見了陸錚睜開的雙眼。
　　白素娥“啊”壹聲驚呼，甚至可以說是尖叫了，就好像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猛地跳起身，慌慌張張就往外跑，在門前，壹頭便撞在了門沿上，那結結實實的碰撞看得陸錚都頭上壹痛。
　　聽著外面狼狽的下樓聲，也不知道白素娥有沒有從樓梯上滾下去。
　　陸錚默然半晌，壹時無言，這個白素娥，做事情怎麽總不按常理出牌，膽子夠大，可也真嚇人，這又算怎麽回子事？
　　……
　　第二天剛剛進了辦公室，安壹鳴便來拜訪。
　　昨晚，王上飛本來準備把安大海幾個小兔崽子關起來，叫安壹鳴去領人，陸錚知道後訓斥了王上飛幾句，又叫他把人趕緊放了，不然，便是非法禁錮。
　　安壹鳴想來清楚了事情原委，在向王上飛致歉時知道當晚陸錚也在，是以，壹大早便來謝罪。
　　聽著安壹鳴就昨晚的事情誠惶誠恐的痛罵自己兒子混賬，陸錚卻不由得又想起了白素娥。
　　今天早上白素娥起得很早，自己出來時她還沒晨運回來，想來是不敢面對自己吧，除了少女心事被識破的嬌羞，更多的怕自己罵她吧，依白素娥的性子，其實也未必多害羞。
　　昨晚想了想，這件事也就壹笑置之，不過是少女懷春而已，自己又委實幫了她許多，所以，才成了她初戀的對象。但這種感情是不會持久的，過段時間自然而然的就會淡化，等她遇到了真正心儀的人，再想起曾經對自己的愛慕，也會覺得特別荒唐吧。
　　自己現在若是大驚小怪的，反而會令她無地自容，自自然然相處就好。
　　只是不知道，小蛾的頭撞得還疼不疼。
　　陸錚想著，不禁莞爾。
　　“陸書記，我這個兒子啊，實在讓我頭疼，要我說，幹脆送他進少管所，我是教不好他了！自從我跟他媽媽離婚，他就拿我當仇人壹樣！”安壹鳴說著話，深深嘆了口氣。
　　陸錚回神，見安壹鳴自怨自艾模樣，也不好說什麽。
　　安壹鳴旋即搖搖頭，說：“唉，提起他我就壹肚子火，怎麽跟您叨嘮這個，我也真是氣糊塗了。”
　　陸錚笑道：“無妨，妳想找人嘮嗑就給我打電話，咱們這麽多年交情，說這些就見外了。”陸錚在顧委時便同安壹鳴下青龍辦學，當時結識的現在的青龍縣副縣長、馬頭營鄉黨委書記趙平凡，說起來，同安壹鳴的交情也算深厚。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陸錚便笑道：“我該去開會了。”
　　安壹鳴忙起身告辭，又說：“今晚務必請陸書記賞光，讓犬子給小白姑娘負荊賠罪。”
　　陸錚笑道：“再說吧，小娥學空乘呢，課業挺忙，再說。”想起昨晚跟侯建軍說起白素娥便是小娥時侯建軍吃驚的模樣，不禁又是壹笑。
　　市政府常務會議陸錚作為財政局長也曾經參加過，政府常務會議參加對象為市長、副市長和市政府秘書長，根據需要市人民政府副秘書長、有關部門（單位）主要負責人和各縣、特區、區人民政府主要負責人列席會議。
　　根據研究問題和參會範圍的不同，烏山市政府主要會議分為：市政府全體會議，市政府常務會議，市長辦公會，市政府黨組會，市長碰頭會、市政府黨組民主生活會，市政府工作會等等。
　　市政府全體會議，不消說，由市長、副市長、秘書長和市政府工作部門主要負責人組成，根據會議內容，請相關幹部列席，同時會邀請市委、市人大、市政協、軍分區以及公檢法負責人參加，討論的議題多是總體規劃，傳達黨中央、省委省政府的方針政策等等。
　　市政府黨組會議參加人員為市政府黨組成員，同樣酌情邀請相關幹部列席會議，主要研究機構改革、幹部任免，以及研究務虛工作會議。
　　市長辦公會根據需要不定時召開，研究處理市政府工作中的重要問題和緊急事項；聽取和討論重要事項貫徹落實情況；協調安排全市性重要活動；通報和討論市政府其他事項。
　　市政府常務會議則為最重要的工作務實會議，由市長、副市長、秘書長組成，根據議題邀請巡視員、助理巡視員，市政府副秘書長，市監察局局長，市政府有關部門、有關縣區政府的主要領導列席會議；邀請市委、市人大常委會、市政協、市紀委、烏山軍分區領導列席會議。
　　原則上市政府常務會議每周舉行1次，如工作需要，也可臨時召開。會議由市長或市長委托的副市長召集和主持。
　　今天的常務會議屬於計劃中的常規會議，列席人員不太多，市政府黨組成員、市紀委副書記、市監察局局長江海燕是列席幹部之壹。
　　除了負責市政府全面工作，周濤也分管審計和監察，完全是陸錚在青龍的路子，其對江海燕也極為倚重，江海燕列席參加市長辦公會、市政府常務會幾乎成了慣例。
　　現今同紀委分開獨立辦公的監察局，顯然成了周濤眼裏必須抓在手中的部門。
　　會議未開始，工作人員便將壹份份厚厚的議題以及資料分發給在場的與會人員。
　　陸錚翻看了幾眼，其中壹份內參資料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南方石獅市市長直選的內部資料。
　　現今中央正推動省市縣三級政府行政改革，南方特區和烏山屬於市壹級改革試點，石獅則是眾多試點縣之壹，但這個剛剛立市的縣級市，改革最為大膽，剛剛結束了市長直選選出了政府正副市長。
　　陸錚津津有味的看著。
　　從這份內部資料中，可以看得出這是壹種真正的選舉，競爭極為激烈。
　　選民為民意代表100人，民主黨派及群眾團體代表100人，1/3名額的黨政幹部代表共同投票，直選1名市長和3名副市長。
　　資料裏說“先後有35人和120人報名參選正副市長，資格入圍分別為15人和35人。從15名市長參選者中決出3名候選人，15人每人15分鐘的演講之後，當場投票，當場唱票。3名入選者進入第二輪選舉，競爭激烈場面熱烈。”
　　最後，壹名劉姓幹部當選為石獅市首任民選市長。
　　“動作超前啊！”看到陸錚同樣在看關於石獅市長直選的材料，坐在陸錚身邊的副巡視員王連昌瞇著眼睛說了句話。
　　王連昌本來是市紀委第壹副書記，提副廳很久了，壹直有傳聞他會更進壹步，但朱寶忠案後，他被調離紀檢戰線，任市政府副巡視員，現在分管的工作是協助陸錚聯系對外交流事項，實則，自然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他被掛起來賦閑傳聞是因為和朱寶忠關系密切，雖然沒有陷進去，但同樣違反了組織紀律，給朱寶忠通風報信等等，所以朱寶忠壹案成為定論後，他也被調離了紀檢機關。
　　王連昌不知道信了誰的話，好像壹直以為是周濤背後整他，所以，大會小會，時常發牢騷不輕不重的磕打周濤，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陸錚聽他和自己說話，笑著看了他壹眼，沒吱聲。
　　周濤這時候道：“同誌們應該都看了石獅直選的材料，我琢磨著，咱們烏山是不是也在下面選個試點？咱們是經濟特區，更應該講壹個小政府大社會，我們的政治體制不僵化，經濟改革才能真正深入下去。”
　　陸錚聽了周濤的話不禁怔了怔，雖然現今自由改革派兀自站在最高舞臺上，但周濤按理來說不該走這麽遠，除非前陣子那位自由改革派中央領導來烏山視察時同他講過什麽鼓舞了他，才令他產生了這種政治投機的念頭。
　　若說周濤會有什麽直選民主思想，那自己怎麽都不相信。
　　雖然周濤的提議令自己怦然心動，但，烏山這塊試驗田要這麽搞，馬上就亂了套，保守派剛插過旗，自由派又來插，這麽搞下去，自己的心血會付之東流。
　　而且，這個報告打到中央，那就是整個班子的事了。
　　陸錚打量著與會眾人，常務副市長孫正國嘴角掛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笑意，卻不說話，其余副市長便是有不同意見，自也不會同周濤公然唱反調。
　　陸錚心裏輕輕嘆口氣，正琢磨自己是私下和他溝通好呢還是現在就講講自己的看法，王連昌陰陽怪氣的說話了：“直選好啊！咱們烏山特區要直選，不用說，我看這個市長就陸錚同誌能當選。”
　　沒人接他的話茬，但都在心裏琢磨著，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陸錚在人大工作期間，同人大代表接觸頻繁，好像也頗受歡迎；烏山商人圈子，更有那麽壹撮人壹直捧陸錚的場；政協民主黨派更不消說，陸錚任政協副主席時便同他們打成壹片；烏山本地幹部，九常委中同樣陸錚同他們接觸最多。
　　如果按照石獅市那個挑選民意代表、社會團體民主黨派和行政幹部作為選民的直選辦法，烏山市級幹部中，還真肯定是陸錚當選市長。
　　想著想著，也不免有人吃驚，這個陸錚，不言不語的，怎麽就有了這般廣泛的幹群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