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殺死這個李靖

　　九轉金丹並不是萬能的。
　　如果李靖元神被直接‘蒸發’，那九轉金丹也發揮不了效果。
　　所以，最好是能留下全屍，有部分殘魂，最不濟也要留點血肉，但壹定要有殘魂。
　　周拯復盤了下拯救李靖任務的難點，發現裏面藏了頗多陷阱。
　　而現在，他們將難度變成了【搶奪】屍身，勝算確實比之前大了許多了。
　　周拯定下大方向，李智勇就開始鋪細節。
　　“我們現在分情況討論吧，主要是分，李天王死的時候，王母在這與不在這兩種情形，對我們搶奪屍身而言完全是兩種難度……”
　　壹旁木咤開始聽的時候略有些不舒服。
　　畢竟反復提及‘李天王死’之類的話，他做兒子的如何能泰然處之？
　　但聽多了，好像也就那回事。
　　幾日後，周拯再次動身，依然是壹路三十六變配合七十二變，悄無聲息地鉆入了敵人重重包圍，進入了火山內部。
　　這次他沒闖入王母附近，而是躲藏在主殿外圍，藏於壁畫的油彩之間，每日觀察下方這些女子。
　　周拯很快就‘認出’，此地有七八個女子，曾出現在右使之死壹戰中。
　　——便是那些披著鬥篷組成陣法，被黑熊精擊退，最後卻大半逃遁出去的‘瑤池女仙天團’。
　　這些就是王母的部分底蘊？
　　周拯仔細查閱著自己的記憶，將壹些關鍵信息串聯了起來。
　　‘此地的大陣，莫非就是在進行獻祭生靈、喚醒天道惡念的儀式？’
　　奇怪，老君為何不阻止這些？
　　哪怕老君不能直接出手，也可召集壹些道門高手吧。
　　周拯有些不懂，卻也不敢質疑老君的判斷，轉念壹想：
　　‘如果將此地發生的這壹幕記錄下來，豈不是能讓截天教失卻大義的名頭？’
　　周拯如此想著，暗中用通信玉符聯絡了壹下智勇，後者也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與周拯壹內壹外開始了偷拍大業。
　　非正常視角拍攝。
　　這也算是此行目前為止最大的收獲。
　　日子壹天壹天過去，這個世界漸漸歸於死寂。
　　周拯藏身半年後，地表已經沒了活物，荒漠淹沒了白骨，靈氣蕩然無存，兩個被封印的星路出口正漸漸枯萎。
　　藏身壹年後，世界死了。
　　大地之中的靈脈化作了灰白色的石塊，如血液般湧動的巖漿冷卻成了冰冷的巖石，天空中的雲彩漸漸消逝，太陽星、太陰星、漫天群星已不再投影在此地，遠古流傳下來的那份氣息，那份靈性，蕩然無存。
　　周拯仿佛聽到了這個大千世界無聲的悲鳴，但他卻做不了什麽。
　　他不屬於這個時空，如果壹時不忍而幹預此地之事，後面產生的連鎖反應，大概率會讓更多大千世界遭受同樣的命運。
　　‘王母為了幫助天道惡念恢復傷勢，到底獻祭了多少大千世界？’
　　周拯如此想著，繼續等待著。
　　李靖壹直被折磨著。
　　但任憑王母手段齊出，卻依然無法拿到李靖掌管的天庭兵符。
　　終於，周拯感受到，附著在這片陸地下、那如血蛭壹般的陣法慢慢閉合，最後擠出來的‘靈力’被註入了虛空中的某處，這個世界的荒漠也成了壹片漆黑。
　　相對的，這裏的景色也變得更為絢爛。
　　沒了外層那圓罩般的‘大氣’，擡頭就能看到壹片壯觀的星雲。
　　這日，周拯總算看到，王母走出了那壹方寶塌。
　　她身著霓裳，赤足繞過屏風。
　　此時的王母已非昔日那中年女子的模樣。
　　她有著如雪的肌膚與瀑布般的烏黑長發，美麗的面龐、高挑的身段，如果不是知曉她的身份，總覺得這是壹位二十多歲的普通女子。
　　周拯註意到，王母的道韻氣息有些不太對勁，似有若無、似虛非實，好像僅有金仙的道境，但又有著造化大道的道韻。
　　這是她的壹具化身？
　　好像也不對，周拯仔細感受，發現王母是完整的，道韻也沒有任何瑕疵。
　　‘轉世重修？’
　　周拯不敢盯著王母多看，以免讓她有所警覺，便目光挪到了李靖身上。
　　連續多年的折磨，李靖已是無比憔悴，胡子落地，長發枯槁，早已沒了當年的英俊豐朗，就如壹根隨時會熄滅的柴火。
　　兩旁的清池底部墜了十二具白骨。
　　那些都是曾懷有李靖骨血的女子，如木偶般終結了自己的性命。
　　王母停在李靖面前，李靖雙眼毫無焦距。
　　“李靖，妳到底在堅持什麽？”
　　王母輕聲道：
　　“這三界早已沒救了，壹切都需推倒重來，才能讓天地重新煥發活力，而造成這壹切問題的根源，就在於妳們這些妄自尊大者，對天地無限度的索取。
　　“妳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死在妳面前。
　　“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大千世界消逝在妳面前，依然無動於衷，這莫非就不是作惡嗎？”
　　“惡？”
　　李靖那幹裂的嘴唇微微抖動，突然仰頭大笑，沙啞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怒意。
　　“什麽是惡？妳這般劊子手以此地生靈脅迫李某不叫作惡，李某這般受妳欺淩反倒叫惡？惡心！妳讓我感覺惡心！”
　　“罷了，”王母搖搖頭，“冥頑不靈，妳當真以為，我沒有妳那兵符就無法再掌三界嗎？”
　　李靖冷冷壹笑，不再多言。
　　王母自他身旁走過，輕柔的裙擺劃過李靖肩膀，迷人的芬香鉆入李靖的鼻孔。
　　“也不妨告訴妳，三清已被天道限制在道則之海，那個新起的復天盟成不了什麽氣候，紫微帝君不過狂妄小兒，我等他二三百年，他應該能將那些不肯臣服於我的舊臣聚起。
　　“李靖，最後問妳壹遍，妳可願交出兵符？”
　　李靖低頭閉目。
　　王母輕輕頷首，並未多說什麽，邁步走向外殿。
　　眾仙子各自跪伏迎接。
　　臨走時，王母對留在此地的幾名女子道了句：“妳們各自想些手段，若是還撬不開李靖的嘴，不要留下什麽痕跡。”
　　言罷，王母帶著主殿中這數百女仙，進入了壹扇臨時開啟的星門，消失的無影無蹤。
　　星空中同樣出現了淺藍色的漩渦，大千世界外圍鎮守的數千名‘鬥篷人’，外加火山口外守著的那群金仙，同時升空而起，鉆入漩渦中消失不見。
　　殿內留下了幾名女子。
　　周拯長舒壹口氣。
　　這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好的狀況了。
　　周拯穩了壹手，又等了半天，看那幾個女子不斷折磨李靖，確認王母沒有去而復返的跡象，這才發出消息，兩只蚊蟲抵達周拯身旁，自是李智勇與木咤。
　　“智勇，咱們用第幾套預案？”周拯傳聲問詢。
　　李智勇沈吟道：“穩妥起見，還是第三套吧，我們盡量不要暴露。”
　　木咤道：“全憑帝君定奪。”
　　“我倒是覺得，咱們應隨機應變，不能把思路固定死，”周拯道，“之前咱們做假設的時候，都沒假設過這麽便利的條件，智勇妳說呢？”
　　李智勇問：“班長妳莫非想？”
　　“嗯，”周拯道，“我已經記下了幾名女子的特征，可以試試能不能偷梁換柱。”
　　“這般是不是太冒險了？”
　　李智勇道：
　　“如何對此地這幾個女仙解釋？
　　“而且，最難做到的，是偷梁換柱之後，如何擺脫這幾名女子？
　　“直接殺了這幾個女子是最下策，這般必然會產生時空漣漪，說不定咱們幾個會憑空消失，時空的蝴蝶效應不得不重視。”
　　周拯沈吟幾聲，瞧了眼木咤，壹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智勇。
　　李智勇說的沒錯，他們必須最小限度地降低對時空的影響。
　　讓李天王起死回生，將李天王封印，然後等他們回歸原本的時空後，再將李靖完全救回去，才是最好的方案。
　　“罷了，”周拯嘆了聲，“按第三套方案來吧。”
　　於是，他們壹行又等了三日。
　　那幾名女子折磨李靖似也折磨夠了。
　　壹女子道：“算了吧，他怎麽也是不會說的，打殺了便是，以免夜長夢多。”
　　“誰能尋到此處？現如今三界正亂著。”
　　“打殺了吧……誰動手？”
　　“我來，”壹女子提劍向前，劍身氤氳光亮，鎖了李天王的元神，壹劍刺向了李靖的眉心。
　　下壹瞬，劍身貫穿李靖頭顱。
　　木咤道心壹顫。
　　李靖嘴角露出幾分釋然的微笑，身形慢慢歪倒，摔入了壹旁的水池中。
　　有女子道：“焚掉他屍身，滅了他殘魂。”
　　正此時！
　　天外的乾坤微微扭曲，壹道漩渦緩緩成型。
　　在火山底部的這幾名女子同時被驚動，各自定睛看去，卻見那漩渦中走出壹名老道，卻是看不透其修為。
　　這幾名女子對視壹眼，眼底各自多了幾分忌憚，也多了壹絲冰冷的殺意。
　　就聽這老者慨然道：“此地這是怎得了？為何生靈塗炭，又為何大道缺失，天地生機全無？三清師兄說的災禍，莫非這就要來了？”
　　三清……師兄？
　　火山底部的幾名女子立刻頓住了前沖的步伐。
　　她們對視壹眼，俏臉有些發白，隨後目光看向了李靖。
　　就聽這老者輕咦了壹聲：“此地似還有壹絲絲生機啊。”
　　說完，老者身形朝著下方緩緩而落，不斷扭頭四顧，感慨著災禍之險惡，生靈之不易。
　　這幾名女子不敢多耽誤，為首之人張嘴吐出壹團三昧真火，直接將整個水池點燃。
　　其余女子布置結界、開啟挪移陣法，動作十分迅速。
　　老者似沒有察覺到火山口的異樣，依舊不快不慢地飛向此地。
　　那幾名女子眼睜睜看著李靖的屍身被三昧真火點燃，迅速燒融成了壹攤血水；她們對視壹眼，轉身竄入挪移陣法中。
　　咻！
　　陣法的漩渦徑直消散，這幾名女子的氣息也消失不見。
　　下壹瞬，三道流光撲向那三昧真火！
　　木咤抓出壹片楊柳葉，那葉子撲下，三昧真火自行熄滅；
　　李智勇祭出壹顆幽綠色的寶珠，寶珠迅速旋轉，壹點點微弱的亮光迅速在寶珠周遭匯聚，雖然十分虛淡，但漸漸有了李靖的輪廓。
　　周拯則是沖入湖水，將壹顆九轉金丹扔入那攤血水。
　　下壹瞬，九轉金丹光芒大作，那攤血水迅速凝聚成拳頭大小的血球，其內長出肉芽，迅速膨脹，轉瞬間出現了完整的人形體魄，卻只有模糊的五官。
　　“藥力不夠，”周拯皺眉說著。
　　李智勇屈指輕彈，第二枚九轉金丹鉆入這人形體內。
　　這次，模糊的五官漸漸立體。
　　火山口外，那老者背著手落了下來，低頭打量各處，還輕咦了壹聲：“奇怪，剛才明明這裏還有壹絲絲生機，此刻卻也熄滅了。”
　　言罷，老者轉身離去，在這個死去的世界像模像樣的搜索了壹陣，隨後飄然飛入了星空。
　　等他摘下頭套，卻露出了肖笙的面龐，還有那壹根根趴窩的毛刺。
　　“快走。”
　　火山下，周拯低聲道了句。
　　木咤抱起了還在昏迷，但殘魂已歸位的李靖。
　　李智勇出手在李靖手腕放了幾滴鮮血撒入下方水池。
　　隨後，周拯猛吸了壹口氣，張口噴出壹團水霧，將他們三人的氣息徑直沖散。
　　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