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飯轍

　　我眼前過的是流水壹般的軍隊，有步兵有車兵也有騎兵，他們爭先恐後地追擊著敵人，每每有人路過我身邊的時候跟我笑壹笑，敬仰中帶著崇拜。
　　站在原地沒動的我絲毫不影響勇猛的形象，現在是趁勝追擊的時候，壹個將領沖的再前也不能說明什麽，而我那壹笑卻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怎樣的情懷啊，無畏、豪邁、輕蔑，視敵10萬大軍如若無物，我想用不了多久天下人就都會知道項羽軍中有壹個任嘛不拿身穿布衣的將軍，他的名字叫小強……
　　這地方不能待了，項羽的風頭都快被我搶光了。
　　我騎著馬，慢慢在戰場上遊蕩，有壹種說不出的寂寞蕭索之意，高處不勝寒啊——其實我是不會騎馬，要不也早沖上去了，痛打落水狗的事誰不愛幹啊？
　　我們是從早上出發的，直到傍晚時分項羽才整合部隊慢慢回營，這壹仗打了多半天，或者說楚軍壹直追了秦軍多半天，斬首八千，繳獲軍資無數，章邯不知所蹤，但是項羽告訴過我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自己來投降。
　　夕陽斜照，項羽把頭盔抱在手裏，身後是他的近衛軍，得勝歸來的將軍，忠誠的衛士，茫茫的草原，這情景看著多熱血呀。
　　項羽見我壹個人站在那，高聲笑道：“妳怎麽不追呀，回去以後妳可沒有這麽好的過癮機會。”他說著忽然貼近我小聲說，“小強，要不是妳那壹笑我們會死很多人。”
　　我得意道：“是嗎，這才哪到哪，以後妳打仗我就專門負責給妳笑，傻笑五塊錢壹次，微笑十塊，大笑二十……”我忽然住嘴，那樣我不是成了賣笑的了嗎？
　　但是無論如何我這壹笑的價值是有目共睹的，假如我當時能說出更讓士兵們熱血沸騰的話來，大不過是和秦軍兩敗俱傷，那麽結果可能是項羽勉強打贏敵人——因為秦軍的士氣確實是不如已經揭竿而起的楚軍，還有壹種可能就是項羽折戟沈沙，這樣說來我這壹笑的價值不是簡單的扭轉了壹場戰爭，更是壹次歷史的轉折啊。
　　什麽叫壹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那說的就是我！
　　我說：“要論起來胡亥還是咱倆的晚輩，兩個做叔叔的合起來欺負侄兒，妳說這叫什麽事啊。”
　　項羽哼了壹聲道：“除非老嬴復活，要不這天下我搶定了，對了，妳趕緊把劉邦那小子的記憶恢復了，要不我勝之不武。”說到這項羽微微笑了笑，能看出經過那壹年相處後他對劉邦已經沒了殺意，但是這口氣壹定要爭的。
　　我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現在主動權都在項羽手裏，照這麽打下去劉邦肯定是得吃虧，不管他手下有什麽張良韓信，都已經失去了他們作為智囊的意義，用句書面點的話總結，那就是他們壹撅屁股項羽就知道他們要拉什麽屎……
　　晚上回去以後項羽下令全軍休整改善夥食，章邯壹敗，意味著項羽短期內已經沒有了天敵，除了過段時間要和三心二意的諸侯們小小周旋壹下，沒有什麽大動作了。
　　在項羽的大帳裏，我跟他說：“那什麽，羽哥，我明天就得回去了。”
　　項羽壹頓道：“這麽快？那可不行，不住個壹年半載的起碼也得住個把月吧。”
　　我說：“長期留在這跟妳搶風頭也不是個事呀，再說包子已經懷孕了，我來妳這連招呼都沒打……”
　　項羽道：“妳給她打個電話不就完了嗎？”
　　虞姬和小環：“電話是什麽？”
　　我把手機拿出來攤給項羽看，壹格信號都沒有——也不知道打110能打通不。
　　項羽失笑道：“那也不必急著走，再住兩三天總可以吧？”
　　我凝重道：“主要我還得拿上藥再去看看嬴哥和軻子，我真怕軻子這回成功了那可就糟了。”
　　項羽嘆口氣道：“那我就不留妳了，見了他們帶好，如果有可能的話把他們送到我這來咱們聚聚。”
　　我擦著汗道：“從他們那到妳這是多少年？”
　　項羽道：“也就十來年。”
　　“再過十來年嬴哥歲數大了，軻子到是很有可能，不過他來了妳這咱們是不是都得叫他叔叔啊？還有，我那車壹發動就是幾百年，壹不留神人就沒了。”
　　項羽黯然道：“看來大家是再聚不到壹起了，我還真有點想師師那丫頭和老吳他們了。”
　　虞姬眨巴著眼睛道：“大王，這些人……都是誰呀？”
　　項羽隨口道：“是我在另壹個世界認識的好朋友好兄弟。”
　　虞姬納悶道：“另壹個世界？那是什麽地方，離吳中遠嗎？”
　　我剛想找詞敷衍過去，項羽壹攔我道：“小強，這件事我不打算瞞阿虞。”
　　也是啊，他為了虞姬頭可斷血可流的，沒什麽事情需要瞞著她，我也只好點了點頭，可是心裏更亂了，這樣壹來，就虞姬自殺這件事上那肯定就會有變動，可是……就算項羽不告訴虞姬，就算劉邦再把他圍在垓下，項羽會眼睜睜地看著虞姬去死嗎？
　　虞姬以手托腮，怔怔地看著項羽，項羽想了想，好象又壹時無法說起，只得道：“以後有時間了我慢慢跟妳說。”
　　我叫道：“要說就都說，可不許有選擇的隱瞞啊，張冰那事我看妳怎麽忽悠。”
　　項羽尷尬地咳嗽幾聲道：“阿虞，今天我和小強睡，妳們也早點休息吧。”
　　虞姬也不多問，笑瞇瞇地出了大帳，這就是傳說中的極品女人啊，男人不想說的，她絕不多問。難怪項羽說她絕不會問出“我和妳媽同時掉進水裏妳先救誰”這種問題來，可是話說回來，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難回答，只要壹句話就行，難就難在它是妳最心愛的女人問出來的，這才難辦，嗯，有機會壹定得攛掇上虞姬問項羽。
　　小環也低著頭跟著她出去，壹邊喃喃道：“張冰？這名字好古怪，不過很好聽。”
　　項羽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苦笑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們說。”
　　“……其實我開玩笑的，妳就跟嫂子說張冰是我媳婦。”
　　項羽擺擺手道：“不是這個，有很多關節處我還想不明白要怎麽跟阿虞說。”
　　“比如垓下？”我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說：“羽哥，其實我也有個很大的為難處不知道該不該跟妳說。”
　　項羽笑道：“妳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妳羽哥我已經不是去妳那那個什麽都不是的羽哥了，說，妳想要什麽？”
　　“……我這次來，本來是想去找嬴哥他們的。”
　　“這個我知道，怎麽了？”
　　“我之所以去找他們，是因為怕軻子真的刺了嬴哥。”
　　“這個我也知道，小強妳要說什麽就說吧。”
　　“我去阻止他們，壹是因為我不希望看到大家自相殘殺，還因為……嬴哥不能死。”
　　項羽並不笨，他摸著額頭道：“哦，不能死？”
　　“是的，嬴哥壹死，就說明原有的歷史基礎上發生了重大變故，那樣的話，我們就都會被抹殺。”我把人界軸的事原原本本跟他壹說，項羽聽到最後雙眉緊皺，說：“這麽說來，我們這些人必須按原來的樣子活著，否則就會遭到滅頂之災？”
　　我點頭。
　　“這麽說……鴻門宴上就算我想殺劉邦也不能殺，在垓下，我註定要吃那壹個大敗仗？”
　　我只好再點點頭。
　　項羽猛的站起來在屋裏走來走去，激動道：“這不公平，這不公平妳知道嗎？”
　　我小心道：“其實也挺公平的，人人都是活壹次，妳只不過是多吃了壹顆藍藥罷了。”
　　項羽呆了壹呆，忽然暴跳起來：“別的暫且不說，我絕不允許阿虞再死壹次，我這就發兵去把劉邦那小子滅了！抹殺不就是再死壹回嗎，我項某何懼？”
　　我忙勸道：“羽哥妳冷靜點，既然妳事先知道了還會讓嫂子自殺嗎？我也不能看著不管啊，再說——妳真的能對邦子下得了手嗎？”
　　項羽頹然坐倒，把手裏的酒撙捏成壹條棍兒了。
　　我黯然道：“羽哥，我是真不該來啊。”
　　項羽聽我這麽說，勉強壹笑道：“別這麽說小強，就沖妳又讓我見到了阿虞我就比什麽都強。”
　　我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時代嫂子本來壹直就在妳身邊，沒我什麽事。”
　　“那不壹樣，是妳讓我知道了失去的才珍貴，這比打下江山當了皇帝更重要。”項羽思忖良久，終於說，“好了，下次妳再來的時候把劉邦的記憶恢復了，江山我再送他壹次，就權當為了阿虞和妳們這些無辜的人，咱們湊在壹起好好商量商量該怎麽辦，現在就算我想退出也不行了，好在還有點時間，只要能保阿虞不死，我願意假敗給他。”
　　項羽這麽壹說，我心裏的壹塊大石頭這才放下，我感慨萬千道：“是我對不起妳羽哥，我要是不來妳也不用這麽為難了，我來找妳壹是因為這三天沒飯轍，二是因為……我想妳了。”
　　項羽這會也想開了，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道：“如果妳不來找我，我八成還是按以前的程序活完這壹輩子，那樣的話妳也不用麻煩了，妳來找我，是把我當成兄弟，我因此而再壹次得到了阿虞，只不過重復以前做過的事有點無聊而已，權衡利弊，還是應該感謝妳。”
　　我笑道：“也不用太在意，我們是兄弟嘛，再說我來找妳吧——主要還是因為沒飯轍。”
　　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