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江湖三女俠 by 梁羽生
2018-5-27 06:02
第三十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
馮琳退了兩步,雍正笑道:“朕做的事,誰敢閑話!”踏前壹步,伸手又拉。馮琳忽道:“四貝勒登了大寶,我還未賀。恭喜皇上呀!”雍正壹怔,道:“妳何必來這壹套?”馮琳道:“光明大殿的遺詔改得真好!”雍正壹驚,想起遺詔正是她和天葉散人去偷,由隆科多改的。變色說道:“妳在外面亂闖,對什麽人說了沒有?”馮琳道:“我還知道大體,怎敢亂說。不過若是有人招惱了我,那我便要嚷出來了。”允堤雖除,眾皇子的羽翼還未完全剪除,此事若宣揚出來,雍正皇位不穩,欲焰登時熄了壹半,笑道:“好啦,那麽我以貴妃之禮,正式接妳入宮,咱們再為夫婦。”馮琳道:“那以後再說。”雍正道:“妳不依我,我就把妳的李哥哥殺了!”
馮琳壹驚,心道:入宮最少還有半月,能避過壹時就算壹時,壹笑說道:“夜深啦,妳不睡我也要睡了,我回去啦。”雍正見她口氣已軟,心道:富貴繁華,誰人不想。這丫頭不過是自高身份,壹定要正式受了冊封才願意罷了。心中壹喜,揮手說道:“好啦,妳回去吧!”
馮琳走了兩步,還未跨出房門,雍正忽又招手說道:“回來!”馮琳壹驚,回頭說道:“皇上真難伺候,妳又有什麽事情要吩咐我?”雍正遲疑半晌,說道:“妳在江湖闖蕩,也顧不得修飾顏容,頭發亂了不理,飾物掉了不管。我要叫宮娥替妳修飾壹下。”馮琳甚為奇怪,為何皇上要管到這些事情?
雍正進入內室,過了壹會,帶了兩名宮娥出來,壹個手捧梳妝盒,壹個手捧臉盆,替她梳頭整衣,馮琳甚不耐煩,忍著氣由她們去做。壹個宮娥在梳妝盒中取出壹個小盒,裏面裝的好像是胭脂,宮娥挑了壹點,抹在馮琳臂上。馮琳道:“胭脂為何塗在臂上,壹團紅的,多麽難看!”舉袖壹擦,竟然揩拭不去。雍正哈哈笑道:“妳用水洗吧!”馮琳頗為詫異,在宮娥手中,搶過手中,在臉盆裏壹浸,用力揩抹,不料越抹顏色越紅,雍正哈哈大笑,得意之極。
原來雍正見她如此關心李治,醋氣攻心,生了好多疑慮。所以叫宮娥用守宮砂試她壹試。“守宮”就是壁虎,守官砂的制法據說是以珠砂和牛羊脂餵壁虎食,日久之後,壁虎腹作赤色,通體透紅,把它的血取了出來,混入胭脂,塗在女子臂上,若是婦人的話壹抹便去,若是**的話,則無論怎樣洗抹,顏色越發鮮艷。有壹首詠守宮砂的詩道:“誰用秦宮壹粒丹,記時容易守時難,鴛鴦夢冷腸堪斷,晰蠍魂消血未幹;榴子色分金釧曉,茜花光映玉班寒;何時試卷香羅袖,笑語東君仔細看。”這首詩說得很“風雅”,但拆穿來說,不過是侮辱女性的把戲。
馮琳年紀還小,怎知皇帝是用守宮砂試她,洗抹不去,氣憤憤的道:“妳搗什麽鬼?”雍正壹笑叫宮娥抉她出房。馮琳壹氣,摔掉宮娥的手,自己跑出去了。
第二日,年羹堯將父母請到園中,舉行收“女兒”的慶典,馮琳任由他們擺布,年羹堯的母親痛惜馮琳,知道此番認了“女兒”之後,她便被送入宮中,甚為難過。替馮琳梳頭時,險險滴出眼淚,馮琳瞧在眼內,低聲說道:“姆媽,我實在舍不得妳。”年羹堯的母親道:“孩子,我也舍不得妳,只怨——”她本想說:“只怨年羹堯這孩子沒福。”底下的話,到了口邊又咽回去。馮琳何等聰明,早知其意,道:“羹堯哥哥,為何不來看我?”年羹堯母親道:“妳今後是貴妃啦,沒有皇上之命,他怎敢私自見妳。”馮琳道:“妳告訴他,我掛念他。”年母道:“好孩子,我知道啦,以後妳在皇帝跟前多招扶他。”轉過身,偷偷抹了壹滴眼淚。
晚飯時換了雙魔看守,薩天刺捧飯送來,憤然說道:“琳貴人,請用膳!”馮琳道:“薩伯伯,妳為何這樣叫我?”薩天刺道:“哈,妳又叫我做伯伯了?妳不是要把我刺個透明窟窿嗎?”薩天刺以前將馮玻誤認馮琳,幾乎叫她刺傷,此恨至今未消。馮琳詫道:“我豈敢跟妳動手,妳這是那裏話來?”薩天刺見她態度自然,不像出於假冒,奇道:“就是上壹個月,就在年家附近,妳不是大罵我們,還將二伯(薩天都)刺傷了嗎?”
馮琳跳起來道:“真奇怪,這事情我現在還未弄清,那天我根本未出過房門,年羹堯壹回來就說我曾與妳們交手,我還以為他是活見鬼,而今妳們又這樣說,莫非世間上真有壹個與我極為相似的人,妳們把她當成我了?”薩天刺壹怔,他也不知馮琳還有壹個孿生姐姐,十六年前,他在太行山上搶了馮瑛,後來被易蘭珠偷去,再後來他在鐘萬堂手裏又搶了馮琳,始終把兩姐妹誤為壹人,聞言奇道:“那天真不是妳?世間上那會有兩個這樣相似之人?”
馮琳忽道:“薩伯伯,是妳抱我進宮的是不是?”薩天刺道:“怎麽?”馮琳道:“請妳告訴我,我的父母到底是誰?”薩天刺壹驚,心道:“我就是妳家仇人之壹,怎能說給妳知。”幹笑壹聲,說道:“我不是對妳說過許多次嗎?妳是路旁棄嬰,我將妳拾回來的。”馮琳小嘴壹扁,道:“我不信!”薩天刺道:“妳不信我也沒法。”馮琳忽道:“若我是棄嬰,妳將我拾了回來,那麽妳就等於我的重生父母,我就等於妳的女兒了。妳沒有女兒,我做妳的女兒好不好?”薩天刺心中壹酸,道:“妳是貴人啦,我怎敢高攀!”馮琳忽道:“薩伯伯,妳年紀也壹大把了,還在宮中執役,是何苦來?不如妳助我逃出去,我侍奉妳終生。”薩天刺心中壹動,他投靠允禎,本來是想做“國師”,不料中原能人甚多,在允禎門下,壹直被了因哈布陀等人壓著,出不了頭,十多年來,始終是個衛士,而今還要聽年羹堯使喚。聞言心動,想道:“與其郁郁不得誌,倒不如有個女兒侍奉天年。”但想起皇上與年羹堯手段之辣,他雖有魔頭之號,也自膽寒。
馮琳眼睛露出哀求的眼光,薩天刺打了壹個寒噤,急忙避開,道:“妳別胡思亂想啦,我出去了。”馮琳好生失望,吃過晚飯,跌坐床上,好像老僧入定,面壁出神。聽得園外打了二更,忽然想道:“這房中有復壁暗門,通到外面,我何不出去看看?”又想道:“出去也沒有用,外面有人把守,我如何能夠逃脫。而且李治哥哥又還在他們的掌握中!死了此心,又坐了壹個更次,聽得三更鼓響,門外有腳步之聲,似乎是雙魔換班,馮琳心道:”我在此呆坐也是無法,不如出去看看,雙魔對我不錯,若然是他們換在園中把守,也許不會攔我,我再見壹次李哥哥,那時死也甘心。“走到帳後,壹按墻壁,開了暗門,走入復壁。
復壁中黑黝黝的,馮琳正摸索間,忽覺有壹團黑影向自己移動,馮琳大吃壹驚,把餵毒的匕首夾在掌中,只聽得有人低聲說道:”琳妹,噤聲,是我!“這時入了復壁壹陣,眼睛已漸習慣,黑暗中依稀分辨得出年羹堯的面影,馮琳收了毒刀,蠕動身子,慢慢湊近,雙手相握,靜寂中年羹堯聽得馮琳的心蔔蔔的跳。
良久,良久,馮琳才說出壹聲:”妳來了?“年羹堯道:”我知道妳掛念我,我冒死也來。“黑暗中馮琳面上掠過壹絲笑意,說道:”嗯,我知道妳會來的!“馮琳自從在杭州見了年羹堯後,就覺得此人似曾相識,後來又到年家來住,情苗本已暗生,這時被年羹堯寬大的手掌握住,面熱心跳,想道:年羹堯也未必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壞,也許他是像我壹樣,和師傅合不來才離開帥門的呢!
喘息中但聽得年羹堯問道:”妳想逃嗎?“馮琳道:”妳怎麽進來的?“年羹堯笑了壹笑,道:”我勸妳不要逃了,今時不同往日,皇上親在這兒……“原來自那次馮琳在復壁逃後,年羹堯細心檢查門戶,發現秘密,暗贊師傅用心之巧,初時想把暗門堵塞,後來壹想,也許還有後用,索性增設機關,從外面掘了壹條地道通了進來。
馮琳聽了年羹堯的話,心中壹冷,道:”妳統率大軍,也怕他嗎?“年羹堯道:”我愉偷進來,不能耽擱,咱們先把要緊的話說了。“馮琳壹廂情願,盡從好處著想,以為年羹堯既肯冒險到此,壹定是設法救她來了。笑道:”有什麽緊要的話呢?“年羹堯遲疑半晌,尚未想好說辭,馮琳挨近了他,悄悄說道:”我也有要緊的話要問妳,我好像以前在什麽地方見過妳的,不知是不是在夢中?“年羹堯道:”我也好像見過妳的,那麽說來,咱們很有緣份。“馮琳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緣份,我總覺得妳是我壹個很親近的人,就像兄妹那樣的親近的人。“年羹堯心中暗笑,想道:”小時候咱們壹同玩耍,那時師傅騙說妳是我的疏堂妹妹,我也信呢。“馮琳續道:”現在我真是妳的妹妹了,我很高興。我真的不想進宮裏去,嗯,妳還能像以前在杭州的時候壹樣,偷偷放我們逃走嗎?或者妳不能救我,也請妳設法救他,我說的是那位李哥哥,壹個非常好的好人。年哥哥,我會壹生感激妳的。大約咱們真是曾在夢中相逢,所以我壹見妳,就信托妳。“年羹堯心神動蕩,猛然想道:”我現在羽毛未豐,好容易才弄到兵權,不能為了壹個女子壞了大事。“馮琳滔滔說個不停,年羹堯急道:”咱們以後還有許多機會,妳先聽我說。“馮琳仰面望他,年羹堯道:”妳不會對皇上說出我曾收藏妳吧?“馮琳道:”絕對不會!“年羹堯心中壹寬,道:”皇上說話,無人敢抗。妳入宮後,他對妳壹定寵愛萬分,那時妳就比皇後還有權力,咱們壹裏壹外,互相照應,嗯,妳是聰明人,我不說啦!“年羹堯冒險進來,真意在此。馮琳聽了,如受雷碩,頓時身驅麻木,腦子空洞洞的,什麽也說不出來,她絕未料到年羹堯用心如此卑劣。
更鼓聲聲,年羹堯道:”妳回房中去吧,不要露出這裏的復壁暗門。咱們心心相印,彼此扶持,大家都有好處。妹子,妳是聰明人,我不多說了。“其實正是他不放心,又多說了壹遍。馮琳聽到”心心相印“之語,突覺壹陣惡心。年羹堯摔脫了她的手,道:”我也該走啦!“靜夜中忽聞得腳步之聲,哈布陀拍門道:”琳貴人,開門接駕,皇上來看妳啦。“原來雍正準備明日啟程回京,心癢難熬,臨睡前來看她壹次。
年羹堯這壹驚非同小可,手按墻上機括,便待開啟地道暗門,馮琳忽然壹手將他抓著,沈聲說道:”不準走!“外面雍正大聲叫道:”琳兒,妳睡了嗎?“年羹堯冷汗迸流,生怕碰撞聲響,不敢用力摔脫馮琳的手,只好低聲央告:”好妹子,別開玩笑,快些放手!“雍正在外面等了許久,不見開門,叫道:”妳在裏面做什麽?“又自言自語道:”咦,沒人答應!“”餵,妳再不開門,我可要打門進去啦!“馮琳握緊年羹堯的手腕,在他耳邊說道:”妳帶我出去,將李治救出,然後我放妳走。“年羹堯又驚又怒,馮琳又道:”妳不答應,我到上聲叫嚷!“門外”砰“的壹聲,雍正壹拳擊在門上。
年羹堯背脊壹撞,開了墻壁暗門,將馮琳拖進地道。氣呼呼的道:”妳想害死我嗎?“馮琳道:”我只有壹句話,妳不答應去救李治,我就叫嚷。“年羹堯道:”我也不知道他關在何處。“馮琳道:”好,我要叫啦!“門外又是”砰“的壹聲!
年羹堯跑了兩步,惡念頓生,心道:”不如把她殺了!“馮琳突叫了壹聲,雍正在外面道:”啊,我還當妳不在裏面呢,快開門!“年羹堯急道:”好,我答應妳,快別亂嚷!“心想:”她武功不弱,殺她不成,那可更糟。而且在地道中就算能將她殺了,也難逃掉關系。壹被發現,能進地道的疑犯,除了我就沒有第二個人,那時非但大將軍做不成、說不定還有滅門之禍。“雍正在外面等了壹陣,裏面又無聲息,哈布陀垂手旁立,眼睛偷看著他,雍正甚覺不好意思,心想:”這丫頭也太驕縱啦。她理也不理,我這皇帝的面子擱到那裏?“叫了兩聲,裏面仍是無人答應。雍正壹氣,暗運排山掌力,將房門打塌!
年羹堯在地道中聽得外面轟然巨響,魂不附體,拉著馮琳急跑。馮琳道:”把李治放了出來,我馬上就走,走不脫我也決不供妳!“年羹堯走出地道,和馮琳隱在假山背後,指著西邊的壹間小屋道:”李治關在那兒。“馮琳道:”妳替我把看守的人支開!“年羹堯稍現猶疑,馮琳笑道:”妳幹不幹,妳不幹我可要回去見皇上啦!“再說雍正踏迸房中,沓無人影,大吃壹驚道:”難道剛才那叫聲不是她的?“哈布陀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吶吶說道:”奴才接班之後,還見窗簾上她的人影,委實並無逃走。“雍正聰明絕頂,道:”既然如此,她必定還在屋中。“復壁暗門之類的機關,在宮中是司空見慣,雍正十分在行,推開大床,從哈布陀手中取過流星錘,在墻壁四圍壹掃,觸動機紐,暗門打開,雍正道:”想不到小年還有這手!“哈布陀道:”園內遍布皇上親信,就是年將軍和她壹起也逃不掉。他們壹定還在地道之中。“雍正道:”妳入去看,若然發現,就把他們‘請’出來,不準聲張。“過了壹陣,哈布陀面色倉皇,從地道中跳出,報道:”裏面沒人!“雍正忽道:”今日之事,妳知我知,可不許對第三人說!見了年大將軍,也要恭敬如常,決不能露出半點辭色!“雍正城府極深,此時心中雖已萌了要殺年羹堯之念,但西域未平,魚殼未除,異己未鋤,他絕不會就此和年羹堯決裂。
哈布陀壹身冷汗,顫聲說道:”奴才知道。“雍正揮手道:”快到外面搜索。我料小年也不敢這樣大膽,敢和琳丫頭壹起偕逃。“哈布陀”喳“的壹聲,立即出門,片刻之後,警號大作!
年羹堯給馮琳逼得沒法,聽得警號聲,心生壹計,倏然跑出,看守李治的乃是車辟邪,正是年羹堯所收服的心腹武士,年羹堯朝東邊壹指,道:”那邊報警,妳快去幫手!“車辟邪壹走,馮琳跳了出來,年羹堯道:”妳自己救。“馮琳道:”妳乖乖的給我坐在那邊太湖石上,別想打壞主意啦。待找出來叫妳走妳才許走。“提劍跳入房中。
雍正試了守宮砂後,已知李治和馮琳並無關系,而且又想將他收服。所以對他並無虐待,連枷鎖也未上,馮琳跳入房中,叫道:”機不可失,快隨我逃!“李治這兩天恍如發了壹場夢,萬千疑問,塞滿心胸,但此時此際,也容不得他發問,隨著馮琳,穿窗跳出。
園中人影幢幢,紛向馮琳所住的地方跑去。馮琳跳到假山背後,對年羹堯笑道:”妳可以走啦!“她對年羹堯的愛意,雖然如白雲遭遇狂風,被年羹堯的壹席話掃得幹幹凈凈。但到底還有壹些朋友情份,所以也不想過份把他難為,只想憑自己的運氣逃跑。
年羹堯伸出手來,道:”但願妳逃出虎口,咱們若是有緣,來生再相見吧。“馮琳心中壹酸,伸手與他相握,年羹堯反手壹拿她的脈門,突然壹掌向她腦門擊下。
原來年羹堯權衡利害,心想:他二人壹定逃不脫,就算逃脫。她對自己情義已絕,留著也是禍殃,眼看她就要和李治冒險偕逃。心中壹急,暗道:”與其讓她負我,不如由我負她。而今出了地道。我壹掌把她擊死,誰敢疑是我殺?“他知馮琳武功不錯,所以故意用說話激動她的心弦,趁她分心之際,突施殺手。
李治走在前頭,見她與年羹堯有說有笑,驚疑不已,關心過甚;隅壹回頭,大驚叫道:”妳做甚麽?“反手壹掌,將年羹堯手臂格開,右手劍挽了壹個逆花,反身疾刺年羹堯胸脅,年羹堯身子壹縮,拿著馮琳的手自然松開,轉身便走。
這壹來登時驚動了園中侍衛,立刻有人跑來,李治氣呼呼的猶想追殺,馮琳急忙扯他躲入花樹叢中,李治道:”這奸賊如此陰毒,真是人間少見!“馮琳避開李治眼光,低聲說道:”不要理他,咱們快走!“心中羞愧之極!
年家花園甚大,假山樹木,布局奇巧,不熟悉道路的人,走半天也未必走得出去,馮琳帶著李治穿花繞石,借行障形,壹路急走,忽聽得天葉散人大叫道:”妳們快來呀,守著左邊的亭子和右邊的假山,然後向中央搜索!“馮琳偷偷望出,只見年羹堯與天葉散人,站在太湖石上,把手指向自己藏身之地,馮琳暗中叫苦,心道:”他比我更熟園中道路,這卻如何是好。“李治便想闖出,馮琳道,”且慢!“只見十多人分三面包抄而來,馮琳心中盤算道:”他不仁我不義,諒那些人不敢傷我性命,我見了皇帝立刻揭破他的奸謀,然後自殺。“主意打定,反覺胸中泰然,只見那些待衛三路包來,越來越近。馮琳牽著李治的手,只覺他的手心已在淌汗。
馮琳心道:”可憐的李治哥哥,他那日身陷重圍,尚不畏死。而令手顫腳震,那決不會因為自身的安危,而是為我擔心的了!“橫了心腸,便想單身跳出引開敵人。忽見那些待衛三路穿插,從旁邊不遠之處走過,卻沒壹人走近假山,不覺大奇!
原來不但馮琳與李治心驚,年羹堯更是心驚膽戰,他也料想到馮琳若然被捕,壹定會把他的作為抖露出來。這時他只有極力想法暗助他們逃脫,雖不得已,亦要為之!
年家花園,布局本極奇巧,假山花木把道路間得彎彎曲曲,壹座假山,明明就在目前,可是要繞幾個彎才走得到,又值時當午夜,月暗墾稀,更難看得清楚。年羹堯指點道路,將那些侍衛都引到園子的中央,恰恰讓馮琳避過。
馮琳松了口氣,牽著李治從假山洞口穿出,蛇行兔伏,東閃西躲,過了壹會,園門已經在望,馮琳對李治道:”前面是壹片荷塘,壹定要舟揖才能通過,此外別無通路。不過荷搪兩邊各系有數只蓮船,塘中心有壹塊露出來的石頭,這荷塘寬約十丈,塘中心的石頭離兩岸最近的那只蓮船約三丈多,妳瞧準了石頭的位置,看我壹打手勢,妳立刻跳出,躍上蓮船,借石頭為踏腳,飛過對岸。妳瞧準了?“李治點了點頭,馮琳壹看對岸無人,打了壹個手勢,李治立刻依言躍過對岸。
豈知對岸有雙魔埋伏,李治人在半空,腳未落地,薩天刺突從暗黝之處躍出,十爪齊伸,憑空掠起,向李治腿彎疾抓;要把他硬拉下來!
好個李治,臨危不亂,人在空中,壹劍刺下,薩天刺手掌壹縮,李治身子下墜。豈知薩天刺擅長貓鷹補擊之技,離了地面,身子尚可伸屈自如,他手掌壹縮壹翻,避過劍鋒,十指長甲壹彈,驀然搭上了李治肩頭,兩人壹齊墜地。
李治驟然壹痛,左肘壹撞,擺脫敵人,刷刷兩劍,還攻過去。薩天刺道:”哈,小賊,妳還想逃?“進招再撲,薩天都大吼壹聲,從旁掩出,呼呼兩掌,把李治震得身形不定,薩夭刺又是壹抓抓下!忽地眼睛壹亮,馮琳也已躍過對岸,裙帶風飄,箭壹般飛射過來,薩天刺心中壹震,壹抓抓空,耳邊只聽得馮琳叫道:”薩伯伯,哈布陀他們都在對岸,妳何苦定要攔截我們?“薩天刺略壹遲疑,馮琳已拉了李治從他爪底掠出,薩天都壹掌劈去,薩天刺小聲道:”由她去吧。“馮琳李治的身法何等快疾,眨眼之間,已躲進花叢。
可是,園中待衛聞得薩天都那聲大吼,也己紛紛趕未,哈布陀的副手彭雲應把守園門,首先來到。薩天刺任憑是怎樣想暗護馮琳,也不敢隱瞞了!
彭雲應問道:”那丫頭已逃到這裏嗎?“薩天刺道:”正是,她和那小賊壹齊逃了。“彭雲應道:”在哪個方向?“薩天刺道:”她兩人十分溜滑,我與他們交手壹招,已將那小賊抓傷,但還是給他們溜脫,黑夜中看不清楚,大約是走向那邊。“胡亂壹指。彭雲應道:”好,大家小心搜索!他們插翼難飛!“發了兩枝響箭,片刻之間,哈布陀與天葉散人首先趕到。馮琳心中壹涼,這兩人武功卓絕,而且這半邊園子地方遠不及荷塘那邊之廣,假山樹木也遠不及那邊之多,包圍圈漸漸緊縮,那是萬難逃了。
李治道:”咱們與他們拼了吧!“馮琳搖了搖頭。喧鬧聲中,忽聽得哈布陀大聲叫道:”琳貴人,皇上請妳回去!“馮琳大吃壹驚,心想:自己與哈布陀距離尚有數丈之遠,難道他已看出了我藏身之所?正想挺身而出,忽聞得侍衛們紛紛叫道:”在這裏了,在這裏了!“腳步聲卻向西北角奔去,連哈布陀和天葉散人的聲音也似到了那裏,馮琳奇道:”令晚之事,真真令我莫名其妙!他們見鬼了麽?“伏在花中,仍然不敢亂動,過了壹陣,忽聽得兵刃碰磕,呼喊廝殺之聲,自己周圍數丈之內空蕩蕩的什麽人也沒有了。馮琳道:”這真是天賜良機,妳隨我來,咱們快快逃出這個園子!“廝殺聲中聞得有女子的聲音,那聲音和馮琳的十分相似,但群聲嘈雜,女聲雖然特別刺耳,卻是聽不不清楚。李治在天山長大,時時登高遠眺,眼力極好,遠望過去,忽然低聲叫道:”咦,真奇怪,那邊有壹個女子十分似妳!“馮琳心中壹震,擡跟望時,那女子陷在重圍,又已被人遮著,看不見了。馮琳日思夜想,希望探出自己的身世之謎,而今已現了曙光,世間真有壹個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這霎那間馮琳驚喜錯愕,思潮澎湃,但身在龍潭虎穴之中,雖然伸手可以揭去神秘的簾幕,馮琳也逼得放棄了。他們二人就在眾侍衛攻那女子的喧鬧聲中,悄悄逃出園去。
馮瑛也正是為探索自己身世之謎而來,她到年家,也正是要找尋世界上的另壹個”自己“。不料壹進園子,便陷重圍,有人叫她”琳貴人“,有人罵她”野丫頭“,有人勸她回去,有人逼她就範,喧嚷紛鬧,幾乎令她以為進了瘋狂世界。馮瑛壹陣迷茫,心想大約有壹個人名字中有壹個”琳“字的和自己十分相似,可是這人在那裏呢?就在這園子裏嗎?她想喝問,可是在包圍之中,她的問話被淹沒在聲音的海洋,有人要伸手來捉她了。馮瑛逼得把天山劍法施展開來,嗖嗖連聲,冷電精芒,逼得侍衛們紛紛退後,天葉散人沖入重圍,左手劃了半個圓弧,壹招”風卷殘雲“,向馮瑛的手腕疾抓!馮玻吃了壹驚,此人手法之迅疾刁毒,遠在壹眾待衛之上,香肩微晃,側身還了壹步。
這壹劍又準又快,所戳的方位恰到好處,頓時攻守易勢,天葉散人”咦“了壹聲,逼得變招後退。對馮瑛的劍法之精,驚異不已!心道:這”野丫頭“出了皇府之後,不過年多,哪裏學來的這手劍法?
侍衛雖多,可是因為大家都把她當做馮琳,馮琳乃是皇帝所寵愛的未來貴妃,誰敢傷她?壹有顧忌,反而被馮瑛戳傷幾人,天葉散人道:”妳們退下,待我擒她!“天葉散人武功雖比馮瑛高明,可是掌力不敢盡發,被馮瑛劍法壹逼,反而險象環生,哈布陀棄了銅錘(怕流星錘勢勁,會打傷她。)也來助戰,兩名大內高手,用盡精神,小心翼翼,才能在既要避免傷她又要避免為她所傷的情況下,將她困住,可是要想搶去她手中的寶劍,卻還是不能。
雍正聞聲註視,在假山旁碰到了年羹堯,年羹堯心內雖慌,神色不露,奏道:”聽說琳貴人逃跑了,皇上放心,天葉散人和哈布陀已追下去了。“雍正道:”卿家辛苦了!“年羹堯心中壹震,看雍正時,雍正若無其事,拉起年羹堯的手笑道:”妳是大將之材,今晚卻要委屈妳在這小園子裏做指揮,追捕壹個丫頭;說來也是佳話,哈哈!“年羹堯見皇上對他如此寵信,心中大為寬慰,雍正續道:”女子玉帛,不過是遣興寄情的玩物,失之也不足惜。“年羹堯力攝心神,對道:”皇上胸襟寬廣,無人可及。琳貴人年紀太輕,也許是壹時貪玩走了出來,皇上把她招回,可以交家母看管。“雍正笑道:”若然截得她回來,那時再麻煩年太夫人伴她回京。“年羹堯道:”皇上放心,她決走不出這個園子。“其實他心中卻在請祖宗保佑馮琳能逃出這個園子。
走了幾步,荷塘那邊廝殺聲起,侍衛報道:”琳貴人已找到了,哈總管和天葉散人正在勸她回來。“雍正道:”很好,我親自去叫她回來。“笑著對年羹堯道:”咱們都去瞧瞻。“年羹堯心神才定,又起恐慌,饒他是壹代梟雄,也已微微發抖,極力壓住,這剎那間,雍正已覺他手指微動,只當不知,仍然和他並肩攜手,同上蓮舟,直放對岸。
馮瑛力敵哈布陀與天葉散人二人,手中寶劍,幾次險被奪去。正在緊張,忽聽得有人叫道:”妳們都退下來!待朕問她。“馮瑛絕未料到來人就是皇帝,緊張之際,更無閑心去思索他說的那個”朕“字的字義,只聽得有人喝退,周圍頓時鴉雀無聲,與自己交手的兩個敵人也倏的跳出園子,心道:什麽人有這樣大的威勢。把眼看時,但見壹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氣度高華,雙目有壹股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儀,向自己微微發笑,說道:”阿琳,妳今晚這樣胡鬧,不怕笑話嗎?快快隨我回去!“馮瑛心想:與我對敵這兩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見,對他卻如此恭順,他若不是壹派宗主必是朝廷貴官,我反正逃不脫了,且和他講去,看他講不講理。便道:”好呀,我本來不想和他們爭鬥,妳來得很好,我正要問清楚妳。“雍正不知她要問何事,生怕她口沒遮攔,胡說亂道,便道:”好,回去再說!“年羹堯心中打鼓,震恐難言,馮瑛和他們同下蓮船,荷塘水泛出銀光,馮瑛忽道:”咦,妳是年羹堯,我認得妳!“年羹堯壹驚,冷汗濕衣,幾乎把不穩舵。
雍正笑斥道:”傻丫頭,妳瘋了嗎?年大將軍妳怎會不認得?妳今日才拜了義父義母。“馮瑛壹怔,心道:壹定又是把那個什麽”琳貴人“的帳算在我的頭上了。
回到園子這邊,雍正笑道:”年將軍,妳今晚累啦,早點睡吧。“年羹堯心中惴惴,只好告退。
雍正將她帶上花廳,左右無人,馮瑛道:”妳們這裏是不是有位‘琳貴人’,她是位小姑娘嗎?在不在這裏?“雍正這壹驚非同小可,道:”妳中邪啦?“馮瑛道:”妳們才是中邪,壹定是妳們把她當成我了,妳叫人找找看,把她找了出來,事情就明白啦!“雍正哈哈笑道:”妳真有趣,把笑話講得這樣認真,像妳這樣絕世美人,奠說人間,天上也難再找,怎能還有壹個像妳的人?“任馮瑛如何說法,雍正只是不信,馮瑛苦惱非常,道”妳既然不信,那我只好走了!“雍正笑道:”妳倒說得容易,妳逃了壹次,已經是大失身份,妳還想再逃,把朕的面子放到哪裏?“馮瑛這回聽清楚了,大吃壹驚,問道:”妳是何人?妳說的什麽身份、什麽面子?是怎麽回事?“雍正大笑道:”裝瘋作傻也不應盡裝下去!妳已答應了朕要隨聯回京,又想反悔嗎?妳想想貴妃的身份何等尊榮,怎可隨便拋頭露面,荒唐胡鬧?“馮瑛顫聲道:”妳是皇帝?“雍正笑容壹收,拉長了臉孔道:”我是皇帝,妳是貴妃,妳今年十六歲也不算小了,應該學點皇家的禮法啦。“馮瑛退了壹步,圓溜溜的眼睛朝地面上壹掃,這時她再不怕雍正那懾人的目光了,”哼“了壹聲道:”哈,原來妳是個荒淫無道的暴君呀!“雍正怒極強笑,道:”我怎麽荒淫無道呢?“馮瑛正色說道:”聽妳說來,那個什麽‘琳貴人’壹定是怕了妳的淫威,給妳逼走了。妳既是當今天子,不想法致天下於太平,卻要逼迫女子,不是荒淫無道是什麽?“雍正怒極氣極,冷笑道:”好,妳說我荒淫無道?今晚我便要召幸妳!“伸手來拉,馮瑛勃然大怒,反手壹掌,向雍正面門痛摑!
雍正的武功,得自少林寺前任主持本空大師的苦心傳授,馮瑛出手雖快,卻被他壹閃閃開,但掌風觸臉,也自辣辣作痛。
雍正怒叫道:”反了,反了!好,我先把妳的李冶哥哥殺了!“馮玻壹驚,說道:”妳說什麽?誰是李治哥哥?“雍正道:”哈,妳怕了嗎?哼,妳愛上了那臭小子是不是?我偏要叫妳斷念。我數三聲,妳若不從,我馬上傳令把他殺掉。“馮瑛和李治乃是青梅竹馬之交。聞言心道:莫非是李治哥哥已落到了他們的掌握之中?雍正大聲數”壹“,見馮瑛凝目思量,心中又酸又喜,以為威脅生效,又大聲數”二“,”二“字未曾出口,馮瑛拔出短劍,壹劍向他刺來,叫道:”妳不把我的李治哥哥放了,我叫妳今日血濺庭階!“雍正大屹壹驚,馮瑛閃電般連刺兩劍,雍正險險被她刺中,馮玻第三劍跟著急刺,雍正旋風壹閃,隨手拿起壹張椅子,用力壹蕩,那椅子是檀木所造,甚為堅實,馮瑛壹劍劈它不斷,只覺虎口生痛。雍正道:”妳這點武功就想造反了嗎?“馮瑛大怒,展開追風劍法,向他猛襲,雍正初以為馮琳武功,絕不是他對手,那知擋了幾招,只覺她的劍招又狠又快,和唐曉瀾的如出壹家,劍勢如虹,奇幻無比,招招刺向自己要害。雍正把椅子舞得虎虎生風,竟自磕不飛她的寶劍!
馮瑛也是吃驚不小,她本以皇帝之尊,長在深宮,嬌生慣養定然不懂武功。料想能在三招之內把他刺傷,將他擒獲,作為人質,那知雍正用椅子作為武器,展開的竟是少林派的”凳拐“招數,橫掃直劈,勁力奇大,竟然是壹等壹的功夫。
轉瞬之間,馮瑛已和他鬥了二三十招。年羹堯無心睡覺,這時正在外面和哈布陀閑話,哈布陀謹依雍正所囑,對他恭敬如常。正閑話間忽聞得裏面僻僻聲響,兩人面面相覷,未聞皇上召喚,又不敢進去救駕。哈布陀道:”這丫頭好大膽子,聽聲音,居然是和皇上動起手啦。“年羹堯心中暗喜,想道:她和皇上鬧到如此地步,想來不會講我的壞話了,講了皇上也未必相信。
哈布陀忽叫:”不好!“年羹堯道:…”怎麽?“哈布陀道:”那野丫頭劍法精妙,只恐皇上不是她的對熟酰皇上又不召喚,咱們進去又怕惹起尷尬,如何是好!“年羹堯此時的心又恨不得”馮琳“壹劍把皇帝殺掉,順著哈布陀的口氣道:”是呀,這不是普通的刺客,她是未來貴妃,皇上和貴妃動手,咱們可不好意思進去。“裏面鬥得似乎越發激烈,桌椅倒地之聲,響成壹片,哈布陀忽道:”好,我寧願受皇上怪責,也要進去救駕!“哈布陀是衛士總管,皇帝最親信之人,到了此際,非去不可。哈布陀沖入房內,年羹堯心念壹動,也搶著進去救駕!
雍正初以為可以把馮瑛降伏,又覺若然召了衛士進來,事情更不可收拾。因此壹味和馮瑛惡鬥。那知鬥了五六十招,椅子到底不如寶劍靈便,被馮瑛緊緊追逼,幾乎受傷,心中大急。正想召喚衛士,哈布陀和年羹堯已經沖進。雍正道:”卿家來得正好,替朕把這賤婢擒了。生擒固佳,殺傷朕亦不加罪責!“哈布陀得令,猛勇直搏,年羹堯不甘落後,也去助戰。馮瑛劍法雖妙,和雍正惡鬥時氣力已耗了壹半,那禁得住兩名高手的圍攻,走了三五十招,被哈布陀壹掌掃中手腕,寶劍脫手,年羹堯欺身直進,駢指壹戳,點了她的左腰”精促穴“,精促穴在由下數上的背後肋骨第二第三條骨縫中,左穴適當脾位,右穴適當肝位,壹被點中,渾身癱瘓。
雍正見馮瑛倒地,甚覺尷尬。年羹堯請了”聖安“,低聲稟退:”貴妃心懷叛逆,留在身邊,恐非皇上之福。“雍正道:”卿家護駕有功,直言無忌,真是朕的忠臣,卿家且退,朕自有處置。“年羹堯憂喜交半,叩頭退出。
雍正招手叫哈布陀道:”妳把她麻穴解了,另換壹間監禁,妳親自看守她。“哈布陀垂手”喳“了壹聲,雍正喚出壹名隨行太監,叫他背起馮瑛跟著哈布陀走。
哈布陀未走出房門,雍正想起壹事,忽又把他叫回,問道:”那個李治呢?有沒有出事?“李治逃脫,哈布陀也是適才知道。叩頭稟道:”奴才死罪,督責不嚴,車辟邪擅離職位,給他逃了。奴才也是剛剛知道,怕皇上有事心煩,不敢進稟。“雍正揮手道:”好,妳退下去吧。“哈布陀去後,雍正獨坐房中,反覆思想,必道:”壹定是這賤婢見她心上之人已經逃脫,所以敢放膽和朕相鬥,哼,想不到她和那小子相愛如此之深。“心中酸溜溜的十分難受。壹忽兒想:”她剛才聽朕要殺那小子,神色緊張之極,絕非矯情可比,她若知道他已逃脫,不應這樣。“再想道:”她既這樣倔強,不肯依從,那麽年羹堯就說得不錯:‘留在身邊,終須非福’。“殺機方起,忽又想道:”如此絕代美人,殺了豈不可惜?“思來想去,在殺與不殺之間,兀是決斷不下。
正是:
麗質天生難舍棄,君主也自皺雙眉。
欲知皇帝殺不殺馮瑛,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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