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道是無情還有情

康傳代和他老婆全都懵了。
“朔哥，妳……”
張堅在旁邊手足無措，他沒想到溫朔來到這裏，其情緒會表現得如此激烈——他不喜歡溫朔當著康潔的面，說出這些話來，因為很顯然，這會深深地傷害到康潔。
但聽著溫朔這番話，看著溫朔沈著臉極度嚴肅所以愈發顯示出其極度的憤怒……
張堅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
他知道溫朔很少會為了別人的事情而表現得失態，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感動，以至於覺得自己的眼眶和鼻子都發酸，忍不住想掉淚。
因為溫朔現在的表現，說明他心裏，張堅有著相當高的位置。
“康傳代，哦，還有妳的老婆！”溫朔擡手指了指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卻又因羞愧而無地自容尷尬至極的兩口子，語氣不溫不火地說道：“妳們在索要巨額的彩禮時，首先應該想想，如果張堅沒有來蜀川，或者在最開始受到妳的辱罵驅逐時，就離開……那麽，妳們身為康潔的父母，什麽好處都得不到，反而會被所有人戳脊梁骨！因為妳們把自己親生女兒的壹輩子，給毀掉了，讓她嫁給壹個十幾年前就死掉的孩子，讓她在這個貧窮落後偏僻的山村裏，守壹輩子的活寡！”
“而現在，妳們正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摧毀妳們的女兒。”溫朔點了壹支煙，繼續說道：“也在逼張堅作出新的選擇。我在想，如果張堅擔心將來妳們會繼續索取，或者他和康潔私奔，將來會受到妳們無休無止的騷擾，所以他不得已只能選擇放棄。又或者，妳們的女兒被妳們逼得瘋掉，覺得自己對不起張堅，所以選擇自殺了……”
“妳們，能得到什麽？”
“假如妳們現在表現得更像是父母該有的表現，對女兒心有愧疚，對女婿格外親，哪怕是，妳們不去刻意地熱情，疼愛他們。”溫朔籲了口氣，道：“他們兩口子將來，就不會對妳們好嗎？”
“不要讓妳們的女兒和女婿，對妳們產生了極度的厭惡情緒。”..
“那樣妳們丟失的，就不止是親情了！”
說到這裏，溫朔起身往外走去，壹邊擡手抓住了張堅的肩膀，幾乎是強擰著他轉過身，推搡著往外走去，壹邊頭也不回地拋下壹句話：
“我們在臥狐嶺，明天回京城！”
“哦對了。”溫朔在院門口停下腳步，扭頭微笑道：“妳們可以繼續賭氣，而且血咒婚約的問題已經解決，堅決拆散她和張堅，妳們的女兒或許可以再給妳們帶來幾千，也許壹兩萬元的彩禮錢？”
“我們無所謂，十多萬元以及耗費了幾天的時間而已，再見！”
院子裏。
安安靜靜的。
外面，摩托車引擎啟動的轟鳴聲，顯得那麽刺耳又震懾人心。
“這個胖子，他以為他是誰？”老實巴交的康傳代終於在自己家人的面前爆發了他那點兒可憐的脾氣，暴跳如雷地向自己的老婆、女兒，以及站在屋裏的二女兒咆哮著：“妳們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在挑撥離間，他，他……他憑什麽？還有那個張堅，竟然像條狗似的，聽那個胖子的話！是他自己在娶媳婦，他可以聽父母的，但不應該聽那個胖子的！”
康潔眼眶含淚，卻堅強地沒有讓淚水流出，她低下頭，壹言不發地轉身望東屋走去。
剛才，溫朔壹番話狠狠地傷了她。
可是她知道，溫朔說的都是事實——她壹直隱瞞著張堅，自己在老家定下的這門娃娃親，這門隨後發展成半陰親的婚事，這是感情上的欺騙，是壹份情感的債務。
而且她很清楚，壹切正如溫朔所說，張堅現在背靠溫朔，能夠有著豐厚的經濟收入，有著足夠光鮮的身份職務，不再是以前那個小混混。
所以張堅如果願意，他的身邊絕對不會缺乏美麗的，比她康潔各方面都要優秀得多的女子。
她有什麽？
如何配得上張堅？！
“苗丫！”康傳代的老婆站在院子裏手足無措，急忙呼喚自己的女兒。
康傳代也懵了。
女兒到底什麽意思？
堂屋門內，二丫頭康領弟無聲地笑著，笑得很歡暢，但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珠。
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歷，讓她無比地清楚，自己的存在，乃至姐姐的存在，都是父母在為弟弟積攢的財富、工具，父母甚至會當著她的面，毫不在意地談及她出嫁的時候，要多少多少彩禮，才能為弟弟將來結婚備足什麽。
就像是，在商量出售壹頭牲口，能為家裏換來什麽。
而今天，那個從京城來的年輕老板，那個胖子，用最難聽，最傷人，卻又是最直接、真切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尖刀般，狠狠地捅進了他們全家人的胸口，然後猛地拔出來，讓鮮血飛濺得到處都是，讓傷口止不住地繼續往外流血。
很痛快！
康領弟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當看到姐姐那般冷漠地掉頭回她的房間去，而不是賭氣沖出家門去追尋她的愛情……康領弟能想到，姐姐要做什麽了——她要報復自己的父母。
讓這對可憐的、可悲的、可恨的父母懊悔、慌亂，讓他們最終向他們當作商品的女兒，低下那本就卑微的頭顱。
他們壹定會的！
所以康領弟笑得很歡暢，也更加悲傷。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我壹定要走，和姐姐壹起走！”
“妳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康傳代氣得在院子裏來回地轉磨著，他這輩子壹直都是老實巴交，在外面和誰說話都不敢把嗓門兒哪怕提高壹點點，所以當他發現，唯壹能讓他彰顯些男人氣概，吼叫幾句的女兒，都開始與他爭執，甚至用沈默和冷漠來無視他時，他幾乎要瘋掉。
康傳代的老婆苦著臉，幾乎要哭出來，這個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山村婦女，只會逆來順受，只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該聽自家男人的話。
遇到這種狀況，她哪裏知道該怎麽辦？
康傳代開始在院子裏揮著胳膊跳腳怒罵，喝斥……就像是農村那種刁蠻撒潑的婦女。
可是，迎接他的，只有沈默。
終於罵得累了，他氣喘籲籲地坐在石凳上，點了壹袋煙使勁抽著，他想念自己的兒子了。
這麽多年來，他再如何氣憤、委屈、勞累時，只要看到兒子，身心立馬就會好上學多。可幾天前，血咒婚約接觸之後，兒子的身體狀況有了明顯好轉，便迅速和學校取得聯系，繼而返校學習去了。
臥狐嶺村的村口。
張堅停下摩托車，神情猶豫著。
溫朔從摩托車上下來，走到路旁看著腳下嶙峋的亂石和數十米深的懸崖，點上壹顆煙，淡淡地說道：“張堅，人常說感情這種東西，擁有時不去珍惜，只有失去時才會懊悔，那麽，妳知道，唔，確切地說，妳能理解感受到這句話的意思嗎？”
“我這次就是。”張堅走到溫朔身旁，輕輕地嘆了口氣：“朔哥，我，我不想違背妳的意願，但……”
溫朔擡手打斷了張堅的話，道：“感情這種東西，擁有時不去珍惜，只有失去時才會懊悔，似乎附和所有分手的男女。但事實上，絕大多數分手的情侶中，有這般感慨和懊悔的，不是真的懊悔，而是不忿、不甘，只虛榮心和面子在作祟，是在賭壹口氣罷了。”
“嗯？”張堅壹楞。
“如果恰恰在其最痛苦的時候，出現了壹位比剛剛分手的那位更優秀的，而且熱烈地向他展開追求，那麽，他或者她，立刻就會忘掉傷痛。”溫朔扭頭看向張堅，微笑著說道：“別誤會，我只是在講述壹個大多數的現實，並不是針對妳。妳們倆是真心相愛，而且確實難舍難分了。”
張堅默然不語。
溫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明天我們走之前，妳去把康潔接上，壹起回京。”
張堅怔了怔，苦澀道：“朔哥，這好像不太……我的意思是說，妳今天說的那些話，太傷人，他們壹家，包括康潔在內，出於面子和賭氣，也不會跟我走的。”
“恰恰相反，他們都巴不得康潔嫁給妳。”溫朔微笑道：“所以讓妳明天去接康潔，算是給他們全家人壹個下臺階，照顧了他們的顏面。”
張堅怔住，神色間盡是困惑。
“不信？”溫朔笑道：“咱們打個賭，明天如果妳不早點兒去接，康傳代或者他的老婆，甚至兩口子，會主動把康潔送到妳的面前！”
“為什麽？”
“因為他們太窮，太貪，太自私，太狹隘了！”溫朔望著對面的峭壁，神色平靜地說道：“我讓妳主動去接，其實不是為了給康傳代兩口子下臺階，而是讓康潔跟妳走的有尊嚴壹些，畢竟，她比自己的父母更有骨氣！而且，妳是要娶她做老婆的，不能因為這件事存有太大的怨忿。”
張堅默然點頭，思忖著溫朔的話。
“另外，康傳代兩口子，這次會為他們曾經犯下的錯誤，為了滿足他們貪婪狹隘又低賤的私心，在女兒的面前低下頭，苦苦哀求！”溫朔說道：“如此，康潔不至於真的和娘家徹底決裂，親情這種事，很多時候是講不清道理的。”
“朔哥，謝謝妳！”張堅真誠地說道。
“妳我是兄弟！”
事情的發展，就如同溫朔所導演的那般，第二天清晨，當康潔在父母近乎無恥的哀求之下，痛哭著不肯去找張堅，自卑著、賭氣著不肯再去找張堅時，張堅的主動出現，如同童話故事中騎著白馬前來拯救公主的王子……
張堅沒有理會康潔的父母，只是站在她的面前，面帶微笑和真誠地說：“康潔，我們回京城吧。”
“回京城做什麽？”
“結婚！”
康潔稍稍怔了怔之後，便哭泣著撲進了張堅的懷裏。
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