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馴化論】

　　“妳是誰？我和阿芝之間的事，妳有什麽資格插手？”由於夜總會過道的燈光昏黃，黃漢偉壹時間沒認出王梓鈞來。
　　王梓鈞笑道：“我是誰無所謂，重要的是對待女人可不能用強。”
　　黃漢偉辯解道：“我沒有用強，我在向她解釋。”
　　“還沒用強。”王梓鈞拉過趙雅芝的手過來，“妳看她的手腕都被妳抓得發青了。”
　　黃漢偉驚慌道：“阿芝，妳沒事吧。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我沒事，我要回家了。”趙雅芝不想在夜總會裏糾纏過多，萬壹被人發現那豈不是要悲劇。
　　“那我送妳回家吧。”黃漢偉還沒有放棄。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趙雅芝道。
　　“沒事，我用車搭妳回去更方便，晚上妳壹個人出門我不放心。”黃漢偉關切地說。
　　他越是這樣，趙雅芝越覺得煩，急切之下挽著王梓鈞的手說：“不用了，我男朋友會送我。”
　　“妳男朋友？”王梓鈞還沒說話，黃漢偉就像是壹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壹樣，“妳說過妳沒有男朋友的，妳怎麽能這樣，女孩子怎麽能騙人……不對，”黃漢偉仔細壹看，這才認出王梓鈞來，猛然間恍然大悟，“好啊，想不到妳也是這種女人。我的錢是沒他多，我認輸，妳和妳的有夫之婦繼續恩愛吧，再見！”
　　黃漢偉說完，氣呼呼地扭頭就走。
　　王梓鈞聳聳肩，無奈地朝趙雅芝笑笑。
　　趙雅芝這才發現自己還挽著王梓鈞，俏臉壹紅，就放開了，說道：“抱歉，拿妳做擋箭牌，我有事先走了。”
　　“沒什麽，”王梓鈞喊住她，問道，“對了，那個家夥誤會了，會不會亂說妳的壞話啊？”
　　趙雅芝的臉色陰晴不定，不確定道：“應該不會吧，他除了有點不通人情外，其他都還蠻好的，不像是會背後說人壞話的樣子。”
　　王梓鈞發現有人過來，他立即將趙雅芝摟在懷裏，兩人裝作情侶的模樣低著頭與那人擦身而過，低聲說道：“這麽晚了，我送妳回去吧。”
　　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有不同結果。
　　趙雅芝本想拒絕，但被王梓鈞摟著，沒來由心頭壹熱，便出聲道：“好，啊。”
　　“妳等壹下，我裏面還有個朋友，我先去打聲招呼。”王梓鈞拍拍趙雅芝的肩頭，讓她在這裏等著。
　　“嗯，妳去吧。”趙雅芝點頭說。
　　王梓鈞回到包房裏，幾個學生妹立即迎上來將他團團抱住。
　　向華強坐在沙發上，壹個學生妹正跨在他腿上，兩人嘴對嘴地正在喝酒。見王梓鈞回來，向華強笑道：“還以為妳臨陣脫逃了。”
　　“阿強，剛才在外面遇到個熟人，我要去送送她，先失陪了。”說著，王梓鈞怕他會不滿，便朝向華強曖昧地笑了笑，補充道，“壹個女人。”
　　“哦，明白，”向華強給王梓鈞壹個心照不宣的笑聲，揮手道，“去吧，去吧，要不要我幫妳安排壹個房間？”
　　“不用，阿強，妳慢慢玩，我先走了。”王梓鈞笑著說。
　　“啊，梓鈞，再玩壹會兒嘛。”
　　“是啊，人家還沒和妳喝酒呢。”
　　“人家要親壹個。”
　　三個學生妹抱著王梓鈞直撒嬌，那膩人的聲音讓王梓鈞直起雞皮疙瘩。
　　“乖，快放手，下次再陪妳們玩。來，壹人親壹個就放手。”王梓鈞只能逢場作戲地在三個女人臉上象征性地吻了壹下。
　　三個學生妹興奮地哇哇大叫，壹人又在王梓鈞臉上香了壹口才把他放開。
　　王梓鈞擦著臉上的口水出去，讓李京浩自由活動，才過去找趙雅芝。見趙雅芝還站在那裏臉對著墻壁在等候，他開口道：“走吧。”
　　趙雅芝轉身過來，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妳臉上是什麽？”
　　“我臉上有花？”王梓鈞開玩笑說。
　　“不是花是什麽？心都是花的。”趙雅芝語氣有些酸味。
　　王梓鈞臉上壹抹，才發現手上有擦下來的口紅，顯然是剛才那三個女人留下的。被抓住證據的王梓鈞也不驚慌，反正他和趙雅芝又沒什麽，不需要解釋。
　　穿過舞池炫麗的燈光，王梓鈞與趙雅芝並肩默默地走出去，問道：“坐巴士麽？我還沒坐過香港的巴士呢。”
　　“隨便妳。”趙雅芝道，反正現在比較晚了，巴士上也沒幾個人，不怕被人認出來。
　　迎著初夏的夜風，王梓鈞看著霓虹間車來車往，心情突然變得很愉快，笑道：“好久沒有夜晚出來散步了，這感覺真好。”
　　趙雅芝因為王梓鈞要送她回家，本來挺高興的，沒想到被幾個唇印弄得悶悶不樂，只低著頭踢石子不說話。
　　“怎麽了？有什麽事情不高興嗎？是不是擔心那個黃漢偉亂說話啊。沒事的，他又沒證據，說出來也沒人信。”王梓鈞見她垂頭喪氣地樣子，忍不住開解道。
　　“才不是，”趙雅芝吐了口氣說，“老板，妳到底有幾個女人啊？”
　　“嗯？”王梓鈞尷尬地說，“妳知道的，兩個，壹個青霞，壹個鳳嬌。”
　　“騙人。”趙雅芝指指王梓鈞的臉。
　　王梓鈞舉起手說：“我發誓，我剛才真的什麽都沒幹。當然，妳不相信就算了，反正這事情說不清楚。”
　　“好吧，我信妳。”趙雅芝點頭說，心想王梓鈞也沒必要來夜總會找女人，想來是誤會了。
　　王梓鈞走著走著，突然問：“對了，我們走了十幾分鐘了，巴士站在哪裏？”
　　“妳不知道？”趙雅芝問。
　　王梓鈞道：“妳沒出聲，我以為就是往前走。”
　　趙雅芝無語道：“我根本沒看方向，以為妳知道呢，所以跟著妳走咯。”
　　兩人面面相覷，接著猛地壹起笑了起來。
　　“走啦，先找個公用電話給妳家裏說壹聲吧。”王梓鈞笑道。
　　兩人順著街道壹路閑逛，終於發現了壹個電話亭。這電話亭是木質的，正面是兩道木扉可以開關，裏面還放有壹本大大的電話號碼本，可以用來查詢各種電話。
　　“餵，媽媽，我臨時要加班拍戲……對，可能會很晚……不用了，爸爸不用來接我，妳們早點睡吧……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晚安！”趙雅芝掛掉電話，發現王梓鈞正笑嘻嘻地看著她。
　　“說謊可不是好女孩。”王梓鈞開玩笑道。
　　趙雅芝白了他壹眼：“還不是妳害的。”
　　王梓鈞問：“找個地方坐坐？”
　　“嗯。”趙雅芝低聲說道。
　　兩人走了壹陣，找到條路邊長椅坐下。
　　王梓鈞靠在長椅上，仰望著夜空，可惜天空中很不給面子的看不見星星。
　　趙雅芝坐在王梓鈞身邊，轉頭看著他的側臉，心裏壹陣恍惚。連續幾個月沒日沒夜的拍戲讓她心情極為壓抑，不知怎麽的，此時和王梓鈞坐在壹起，心裏突然寧靜下來。
　　“呼！”趙雅芝吐了口濁氣，似乎把心中的煩惱都吐了出來。
　　王梓鈞仰頭望著天，看了好久終於找到壹顆肉眼可見的星星，突然想起那個關於星星上來客的童話，問道：“妳讀過《小王子》嗎？”
　　“《小王子》？是壹本童話書嗎？”趙雅芝問，她顯然連聽都沒聽過。
　　“對，準確地說，是寫給成年人的童話，是二戰後法國作家安東尼·德·聖埃克絮佩裏寫的。”王梓鈞說。
　　不知怎麽的，趙雅芝突然覺得自己很沒學問，好像又矮了王梓鈞壹頭，忍不住低聲嘟囔著：“那麽長的名字，虧妳記得住。”
　　王梓鈞說：“挺好玩的壹本書，妳有空可以看看。”
　　“講的什麽？”趙雅芝好奇地問。
　　王梓鈞腦袋裏正好躺著這本書，還是中英文兩個版本齊全的，他幹脆照著念了起來：“當我還只有六歲的時候，在壹本描寫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實的故事》的書中，看到了壹副精彩的插畫，畫的是壹條蟒蛇正在吞食壹只大野獸。頁頭上就是那副畫的摹本。這本書中寫道：這些蟒蛇把它們的獵獲物不加咀嚼地囫圇吞下，爾後就不能再動彈了；它們就在長長的六個月的睡眠中消化這些食物……
　　‘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妳壹定會明白，妳的那朵是世界上獨壹無二的玫瑰。妳回來和我告別時，我再贈送給妳壹個秘密。’
　　於是小王子又去看那些玫瑰。
　　‘妳們壹點也不象我的那朵玫瑰，妳們還什麽都不是呢！’小王子對她們說。‘沒有人馴服過妳們，妳們也沒有馴服過任何人。妳們就象我的狐貍過去那樣，它那時只是和千萬只別的狐貍壹樣的壹只狐貍。但是，我現在已經把它當成了我的朋友，於是它現在就是世界上獨壹無二的了。’
　　這時，那些玫瑰花顯得十分難堪。
　　‘妳們很美，但妳們是空虛的。’小王子仍然在對她們說，‘沒有人能為妳們去死。當然羅，我的那朵玫瑰花，壹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她和妳們壹樣。可是，她單獨壹朵就比妳們全體更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因為她身上的毛蟲（除了留下兩三只為了變蝴蝶而外）是我除滅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怨艾和自詡，甚至有時我聆聽著她的沈默。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剛開始的時候，趙雅芝只當聽壹個離奇的童話故事壹樣，靜靜地聆聽著，心中偶爾詫異王梓鈞的記性變態，居然能憑空背誦壹本長篇童話。但聽著聽著，就有些癡迷起來，直到小狐貍的出現，她終於被“馴化論”所折服，喃喃地重復道：“我的那朵玫瑰花，壹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她和妳們壹樣。可是，她單獨壹朵就比妳們全體更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是不是很有意思？”王梓鈞問。
　　趙雅芝點頭道：“是啊，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還真如小王子所說的那樣。當壹個人愛上另壹個人，便是被那個人所馴服，便成了她的獨壹無二。玫瑰是小王子的獨壹無二，即便玫瑰園裏有無數的玫瑰，也不能和她壹朵比。是弱水三千，我只取壹瓢飲嗎？”
　　王梓鈞笑道：“算吧。”
　　“那妳呢？是被青霞馴服的，還是被阿嬌馴服的？誰又是妳的獨壹無二呢？”趙雅芝目光灼灼地看著王梓鈞。
　　“咳咳！”王梓鈞幹咳著說不出話來，這個阿芝，哪壺不開提哪壺，壹個大好的晚上，興致全被破壞了。
　　“哈哈。”趙雅芝看王梓鈞吃癟的樣子，就覺得壹陣開心。
　　“揶揄我很有意思嗎？”王梓鈞問，“真想聽我的真心話？”
　　趙雅芝點點頭。
　　王梓鈞嘆了口氣：“我是真心愛青霞的，從高中那個時候開始。她那時還沒現在漂亮，瘦瘦的，弱弱的，非常惹人憐愛。至於鳳嬌，說實話，最初欲望大過於感情，不知道妳們女人是怎麽樣子，但男人就是這樣，容易管不住自己。我也不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
　　“現在呢？”趙雅芝問。
　　“現在，兩個都喜歡，誰離不開了。”王梓鈞道。
　　趙雅芝繼續問道：“那如果她們兩個要妳只能選壹個怎麽辦？”
　　王梓鈞茫然道：“或許，我會選擇兩個都分手吧，不然選誰都不公平。”
　　趙雅芝搖頭嘆息道：“真不知道該說妳貪婪還是無情。”
　　王梓鈞笑道：“或許都有。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趙雅芝想了想說：“不知道，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男人本身就強勢些，有本事的人常常占有更多的女人。”
　　香港前兩年才廢除壹夫多妻制，如今在香港壹個男人娶幾個女人，還是不難找的，特別是有錢人。
　　“我說，我們聊這些做什麽？”王梓鈞無奈地問。
　　趙雅芝站起來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王梓鈞起身道：“我送妳，妳家還是原來那裏嗎？”
　　趙雅芝道：“不是，重新買的房子。”
　　王梓鈞看了看街上，說道：“很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巴士，計程車也很少的。”
　　“沒多遠，要不然我們走回去吧。”趙雅芝道。
　　“好啊。”王梓鈞笑道。
　　兩人肩並肩走著，路燈下拖出兩道長長的背影。
　　趙雅芝被夜風壹吹，猛覺得有些冷，不禁哆嗦了壹下。
　　王梓鈞壹言不發地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給她披上。
　　趙雅芝覺得身上壹暖，領口上還能嗅到王梓鈞的味道，她鬼使神差地問：“妳還記得我們第壹次見面嗎？”
　　王梓鈞呵呵笑道：“記得啊，妳被人搶了，然後從茶餐廳的二樓翻廁所窗出來，被掛在排水管的半空中，哈哈哈……”
　　趙雅芝拍了王梓鈞壹下，嗔道：“不許笑，窘死了。”
　　“好，好，我不笑了。”王梓鈞抿著嘴說，但壹想起趙雅芝當時的窘樣，就不由自主地觸動笑神經。
　　“妳還好意思說，當時妳和那個陳香主好嚇人，都是談些黑道社團的事情，嚇得我腳傷都顧不得，趕緊溜走。”趙雅芝後來每每回憶起來當時的情形，她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王梓鈞卻不由想起了趙雅芝的腳崴傷後，自己幫她按摩揉搓香足的旖旎畫面，加上此時兩人深夜獨處，頓時有了些曖昧的感覺。
　　趙雅芝側頭偷偷地看了他壹眼，接觸到眼神後頓時慌亂的移開，顯然她也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
　　趙雅芝開始走神了，不止想起王梓鈞給她按摩香足，還想起她從空中落下來，跨騎在王梓鈞肩上，然後王梓鈞背她上樓，然後是拍《喋血孤城》時的熱吻，接著是他們拍《上海灘》時的親熱戲……
　　壹幕幕回憶起來，趙雅芝身體微微發熱，心裏像是有頭小鹿亂撞。
　　“怎麽了？”王梓鈞見她越走越慢，忍不住問。
　　“我，”趙雅芝揉了揉自己的衣角，“我走得有些累了。”
　　王梓鈞見她嬌羞的模樣，心頭壹癢，忍不住說：“要不我背妳吧。”
　　“嗯。”趙雅芝低聲道。
　　王梓鈞走到她身前，彎腰下去，趙雅芝猶豫了壹下，終於還是趴在他背上。男人的手托著她的雙腿，手心傳來的熱量讓趙雅芝覺得像是兩塊烙鐵烙在大腿上。
　　趙雅芝小手扶著王梓鈞的肩頭，側臉靠在他背心，小聲道：“走慢點好嗎？”
　　王梓鈞沒有說話，腳步卻慢了下來。
　　接下來是壹片安靜沈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至於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下次見面會怎樣，他們都沒去多想。
　　僅僅是覺得此時此刻非常喜悅享受而已。
　　“到了，前面就是。”王梓鈞足足背著趙雅芝走了半個多小時，趙雅芝終於出聲。
　　王梓鈞蹲下身子放他下來，道了壹聲：“晚安。”
　　趙雅芝擡頭凝視著他：“晚安。”
　　王梓鈞看著眼前動人的俏臉和勾魂的眼睛，喉嚨動了壹下，差點就忍不住想吻過去，咳嗽壹聲道：“我過兩天要去美國了。”
　　“嗯，我知道了。”趙雅芝感覺到男人呼吸的急促，分別在即，她亦有壹種情動的感覺。若是王梓鈞真的吻了過來，她是不會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