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義氣（下）

　　“混帳！！”我忍不住踢了他壹腳，把西羅踢得倒在了沙發上，然後我撲過去，壹把按住了他的脖子，盡管心裏大怒，我還是努力壓制著自己的嗓音：“妳這個混蛋小子！妳殺八爺是為我小五！妳是我兄弟，甘願為我，連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違的事情都幹了，我還會因此而責罰妳嘛！！可是……可是……”我眼睛忽然壹紅，看著西羅這個小子的臉龐，咬牙道：“可是妳他媽自殺，算哪門子事情！就算妳殺了八爺，事情自然可以推到越南人身上，妳為什麽要開槍自殺！！”
　　西羅身子壹震，眼神裏有些激動，隨即露出幾分悲傷來，他看著我，良久，才緩緩吐了口氣出來：“我畢竟在這裏待了很多年。”
　　很多年！
　　我楞住了。
　　是的，我似乎是忽略了西羅的感受了。
　　我和西羅的確交好，大家結識之後成了好兄弟。但是，西羅不僅僅是我陳陽的兄弟，他也是在大圈裏長大的壹個年輕人！
　　他在修車場裏多少年了！這麽多年，八爺都是他的老大！縱然八爺從前對西羅並沒有太多的恩情，可是這麽多年下來，也不會壹點感情也沒有！
　　回想西羅之前開槍自殺前的最後那束眼睛，我心裏瞬間雪亮！
　　那是愧！！
　　以西羅這個熱血沖動的小青年，他殺八爺是壹心為我！這是為了全“兄弟之義！”
　　可是八爺無論如何，是我們的老大，是他西羅的老大！對老大，就要講究壹個“忠”字！
　　他為了全兄弟之義，那就只好對老大不忠了！忠義難以兩全的情況下，西羅才會以死謝罪！
　　想通了此節，我心裏更是越發感動，幾乎已經很久不曾流淚的我，此刻卻感到眼眶壹紅，看著壹臉沈靜的西羅，想著我剛來這裏的時候，這個有些楞頭青壹樣的小子是如何和我對打，然後我是如何和他住在壹個房子裏，如何兩人曬著午後的太陽，搬了那臺老式的唱片機對著大街放音樂……
　　此刻心頭千言萬語，卻偏偏壹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終於深深吸了口氣，用略微帶著些哽咽的嗓音，用力拍了拍西羅的肩膀：“妳回去休息吧……妳聽好了，西羅，妳是我兄弟，我不許妳死！”
　　我擔心他心中死念未消，又加了壹句：“現在情況這麽復雜，我身處在萬丈懸崖邊上，今天壹場大戰，又折了幾個兄弟，我身邊能信賴的人越來越少了……這種事情，妳忍心壹死了之，就把我扔在著地雷陣裏麽？”
　　還是我最後這番話起了效果，西羅的眼睛裏壹點點的露出了活氣來，垂頭想了想，壹言不發，開門離去。我稍稍松了口氣，看來西羅這頭暫時安撫下來了。
　　接下來就是八爺的問題了。
　　畢竟是老大，他的死，不能不給大家壹個交待。還有今天戰死的幾個兄弟，也壹壹的安排了後事。靈堂照舊設在了修車場裏。
　　我在眾人的陪同下，來到靈堂，看著上面牌位林裏，數了數，自從這次大戰到現在，修車場裏死去的兄弟，已經有近二十位了！看著那香火繚繞，燭火搖曳，雪白的幛子掛著，還有那這兩天準備出來的花圈，靈堂裏充滿了肅殺悲戚的氣氛！心情不禁越發沈重了。
　　是啊，這世道，不是妳吃我，就是我吃妳！鬥來鬥去，壹個個都如殺紅了眼的鬥雞壹般，要置對方於死地！
　　就連八爺在內，上面的這些牌位，哪壹個在前些日子不都還是生龍活虎的好漢子？如今卻都躺在冰冷的棺材裏，化作了壹個個牌位。
　　在靈堂裏祭拜完畢，我出來之後，立刻找來了小豬，交待給他兩件事情。
　　第壹呢，就是把那位齙牙周大律師找來，此人原本就是為大圈幫裏服務的禦用律師，其實說到底，也是我們的自己人。八爺死了，雖然我上位已經無法阻擋，可是八爺畢竟掌握了很多東西，卻不能隨著他壹死，就此失控！
　　說的最簡單壹些……八爺是老大！大圈裏的大部分資金，都是他老人家掌管的！我雖然已經當了幾天的代理老大，可是手裏卻並沒有多少錢！維持這麽多漢子吃喝拉撒，還有槍械彈藥，死者的撫恤金……這壹樁樁，可都是要撒出大把大把的錢的！
　　至於第二件事情，就更重要的……我拉過小豬，讓他附耳過來，仔細囑咐了壹下。
　　這小子辦事很是精細，頗為能幹，倒是能讓我省心不少。
　　隨後，我回到辦公室裏，用保密的衛星電話和守在燈塔島上的石頭聯系了壹下。
　　石頭那裏今天壹早就把抓到的小阮帶回了島上，經過這壹整天的盤問，自然能從這個越南幫高層的口中套出不少有價值的情報了！
　　果然，石頭那裏收獲頗豐，小阮已經完全崩潰了，現在已經是認命了，自暴自棄之下，也沒有做太多抵抗，說出了幾個越南幫人藏身的地點來！不過我最關心的，就是那支眼鏡蛇的人馬，小阮卻並不知情。
　　關於眼鏡蛇，只有越南幫的老大，也就是那位大阮先生才知道。小阮雖然是三號人物，但是卻並沒有插手這事情。
　　隨後，我把八爺的死訊告訴了石頭，石頭在電話裏那頭明顯的沈默了會兒，然後過了良久，才只緩緩的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在這瞬間，似乎氣氛有些尷尬，而且，我猛然又想到了壹個很可能會引來壹些頭疼的問題！
　　加拿大溫哥華這裏的大圈，雖然早已經自成壹體。事實上，全世界各個地區的大圈都是各自為政的。但是畢竟，我們和亞洲那裏還算是壹家！至少在大的體系裏，大家都是同門！
　　雖然八爺死了，加拿大這裏，就以我為大了……可是，我的地位，能不能被其他的確的大圈集團承認，還是要打壹個打打的問號的。
　　大圈這種組織，當年老壹輩都是從退伍軍人裏出來的，自然也是講究“資歷”的！至於我小五，雖然這壹年來打下了好大的名氣，但也還只是局限在了加拿大溫哥華這裏。不像八爺，擁有龐大的人脈！和其他地區的大圈集團有著各種交情和聯系！
　　我當加拿大大圈的領頭人，其他地區的人，服氣不服氣，承認不承認，還是個大大的問號呢！
　　如果他們不承認呢？甚至……最壞的情況下，如果有其他地區的組織，認為我小五才進來壹年多，資歷太淺，說什麽也不肯容我上位，假如人家派來壹個老家夥，空降加拿大，要接管這裏……我該怎麽辦？
　　這些問題都不得不考慮。
　　當然，人家直接派人來想接手這裏的江山，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如果人家不承認我小五，卻是大有可能！
　　如果得不到其他地區大圈集團的承認……那麽後果是什麽？
　　後果很嚴重！
　　大圈最厲害的，就是那種來去如風，敢打敢拼的作風！那種鋒利如刀壹般的侵略性的發展模式！雖然會豎敵較多，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種模式，很是犀利！
　　而這個模式的核心，就是“空降兵”！！
　　壹個地區出了問題，立刻就能從其他的確調集來N多的空降兵精英來！這樣的作法，這樣的實力，甚至足以叫板世界上任何的黑道組織了！
　　可是，如果我們加拿大這裏不被其他地區的大圈承認……那麽就等於我們被孤立了！
　　今後，我們再也得不到其他地區的“空降兵”的支持！！
　　大圈缺乏根基，最大的武器就是空降兵！壹旦失去了空降兵這種模式的支持……
　　我們就會淪為普通的二流黑幫組織！
　　相當老大，還真不是這麽容易的啊……
　　我嘆了口氣，電話裏終於再次傳來了石頭的聲音。
　　他似乎猶豫了壹下，才說：“我……我會把事情匯報回去……小五，我覺得妳不錯，但是我建議妳……還是盡早和其他地方的兄弟多聯絡聯絡！”
　　他這是在幫了我。
　　我微笑了壹下：“謝謝。”
　　我早已經想好了壹步棋，只是不知道那步棋子能起多大作用了。
　　“錘子！”
　　放下電話，我心裏計較了壹下，立刻開口把錘子喊了進來。錘子高大的身軀推門而進，我立刻吩咐道：“妳下去，把家裏的兄弟，挑選壹半出來！所有人帶著家夥，妳和我們其他幾個兄弟親自帶隊！開車出去壹趟……”
　　“去哪裏？”錘子甕聲甕氣道。
　　“去越南幫的地盤！”我目光閃動：“去打！去砸！！去搶！！越南人不是全部躲起來了麽？他們的場子不是都關門了，或者要麽就全部都空著麽？通通不管！空著的場子也給我砸了！我只給妳定三個規矩：第壹，不許殺人！第二不許縱火！第三，絕對不許和警察沖突！！如果有警方阻攔，妳們就立刻帶人離開！！聽見沒有！”
　　錘子立刻站得筆直，臉上也有些興奮。這種去報仇的事情，當然是沒問題的。
　　不過我還不放心，又仔細囑咐了幾句，尤其是我說的三個規矩，絕對不許有人違反！
　　“事情交給妳們幾個了，如果把事情辦砸了，就回來領家法吧！”
　　錘子這裏興奮的沖了出去，片刻之後，就聽見下面傳來了呼喚集合的聲音，頓時群情激蕩，片刻就聚集了大批人馬來。
　　我站在辦公室裏看著下面的這些兄弟。我嘆了口氣：現在人人都是壹肚子怨氣，總要給他們壹個發泄的口子吧。
　　更重要的是：現在不管如何，所有人都知道“越南人殺了大圈八爺”！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如果不再鬧出點動靜來，豈不是太可疑了？？現在如果什麽都不做，可就太反常了！既然如此，就不妨放任兄弟們出去鬧騰鬧騰。
　　而且，現在越南人的地盤上，幾乎是空的，沒什麽人。那些空場子，砸了就砸了，也不算什麽大事情。至於警方那裏……道格和我長談之後，應該不會太過為難我的。
　　錘子這裏領著人出去了，我則走出辦公室，跑到後面的房間裏，去見了西羅。
　　西羅坐在房間裏，他躺在床上，身邊放著壹把槍，臉色漠然。
　　我進去之後，隨意拿起地上的鞋子，朝著他丟了過去。
　　“起來，和我出去，要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