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帶我壹起走

　　不斷瀉落的大雨中，我回頭看了安琪壹眼，雨中她美貌依舊，可是這壹刻我卻看不懂她的心，而人性實在過於虛幻、過於飄渺，我是不是真的十惡不赦到非死不可？……罷了，罷了！
　　我手撐住護欄，跨上了護欄，我平靜的往天臺之下看了看，此刻我與地面相距70米，而這將是我人生中的最後壹段路，我該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這壹刻，我當然知道，我還有皮皮，我還有家人……可我真的累了，我死了也便死了，至少我留下的財富足夠我的親人們衣食無憂的生活壹輩子，這或許是死亡前生命賜予我的最後安慰。
　　我轉過頭，在風雨聲中，看著安琪笑了笑：“謝謝妳……謝謝妳……讓我解脫……！”
　　這壹刻我在安琪的眼中看到了恐懼，我轉回頭，又往霓虹燈還在閃爍的地面看了看，終於閉上了眼睛。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臉上，於是淚水便有了溫度……嘴角傳來鹹澀感，這壹刻我才明白我的壹生是多麽失敗的壹生，我竟然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這卑賤的生命，希望另外壹個世界，我可以活得簡單壹些。
　　壹片黑暗中，我又看到了那片讓我忍不住張望的燈火閃亮，她在召喚我，讓我跟著她的軌跡遊走，我的心忽的湧起壹陣暖流，這便是死亡前的感覺嗎？竟是如此的安逸……或許這壹次我真的可以追上那片燈火閃亮。
　　平靜、除了平靜還是平靜，我深深呼吸，那股暖流的驅動下，我的腳步緩緩移動。
　　……
　　我的手忽然變得冰冷，那股驅動我的暖流，驟然消失……這個冰冷從我的手部傳來。
　　驚慌失措中，我猛然睜開眼睛，安琪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站在了護欄之上，她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看著她，她平靜的對我說道：“老公，帶我壹起走吧……去壹個平靜、簡單的世界！”
　　她閉上了眼睛，帶著笑容，發絲黏在她的面容之上，雨水還是淚水，我無法辨清，卻看到了壹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叫我“老公”？……我們曾經有過壹個簡樸的婚禮，從那之後她便叫我“老公”……可這是幻覺，還是將死之前的最後表達？……我來不及分辨。
　　安琪的腳步動了動，身子向前傾，壹陣惡寒從我的體內升起，潛意識裏湧起壹個念頭“她不能死”……我本能地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安琪，巨大的慣性之下，我們雙雙跌落到天臺之內，為了護住安琪，我的身體在她之前落地，她身體所有的重量全部集中到我護住她的肩膀之上，隨之傳來鉆心的疼痛，我的肩膀脫臼了。
　　我的另壹只手臂護住肩膀，雖疼痛的要休克，卻壹言不發，只是看著安琪。
　　劇烈的風雨中，我們對視著，壹種被壓抑的情緒隱隱要迸發出來。
　　安琪撲進我的懷裏，失聲痛哭：“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妳連死都不怕，卻害怕和我在壹起？為什麽……為什麽？”
　　最後壹個“為什麽”安琪的聲音已經撕裂，別離的這壹年多，她有太多、太多的情緒需要釋放。
　　我緊緊擁住她，許久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說道：“死很簡單，可是活著，總有太多的東西不能被自己左右……或許……當初是我錯了……可是，我已經回不了頭……對不起！”
　　我的脖間傳來劇痛，安琪用盡全身的力氣咬住我的脖子，此刻情感被最劇烈的釋放！
　　……
　　傾瀉的雨中，我護住自己受傷的肩膀，看著安琪搖搖欲墜的離去，心中是壹種難言的悲涼。
　　在我們生存的空間裏，真的有壹種愛，主導我們克服壹切也要在壹起嗎？我並不知道，這壹年多，我壹直麻木著自己的痛，愛是什麽？我已經不懂了！
　　我艱難的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隨後給韓楓撥打了壹個電話，肩膀脫臼的我，此刻並沒有能力獨自開車去醫院。
　　片刻之後，韓楓到來，慘烈的現場讓他目瞪口呆：“張壹西，怎麽回事兒？”
　　“壹場夢……”我的目光又看向那個讓我生死懸於壹線間的護欄，或許剛剛發生的壹切真的只是壹場夢，壹場惡夢！
　　……
　　醫院裏，我脫臼的地方被醫生復位，疼痛終於得到緩解，我重新披上外套，準備離開醫院。
　　韓楓隨我壹邊走壹邊說道：“打電話讓清怡回來吧。”
　　我搖了搖頭：“別讓她擔心。”
　　“妳這樣子生活還能自理嗎？”
　　“死不了。”
　　韓楓指著我：“妳孫子就是犟！……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妳這大晚上又是狂風暴雨的，跑那天臺上去幹什麽？”
　　我停住腳步，許久說道：“別問了，行嗎？”
　　“OK，其實妳不說，我也知道……妳是去見那個瘋女人了吧？”
　　“別這麽稱呼她，現在、以後都別這麽稱呼她。”我看著韓楓面無表情地說道。
　　……
　　韓楓將我送回到我的住處，卻也沒有離去，兩人坐在客廳，各自點上壹根煙，各自沈默。
　　韓楓將抽了壹半的煙掐滅在煙灰缸裏，向我問道：“事情有結果了嗎？”
　　我知道韓楓說的是西羅的事情，可是這次我與安琪的相見，除了上演了壹幕驚心動魄，什麽共識也沒有達成，此刻我是迷茫的，我不知道經歷了這次之後，安琪的態度會不會轉變，從而放西羅壹馬。
　　許久我向韓楓搖了搖頭，示意沒有結果。
　　韓楓嘆息：“妳到底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情？咱們先把西羅的事情暫且擱在壹邊，我說的是妳和那瘋……妳和安琪！”
　　我反問韓楓：“妳說我能怎麽辦？和陳清怡離婚嗎？”
　　韓楓立即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道：“張壹西，哥們兒告訴妳：這個念頭妳動都別動，不會有人贊成妳這麽幹的，在皮皮心裏，陳清怡雖不能說完全取代了左嵐，但也差不多了，妳千萬別給孩子二次傷害……離婚其實真不算什麽事兒，但是妳的情況太特殊，明白嗎？”
　　我點了點頭，隨之又點上壹根煙，重重吸了壹口對韓楓說道：“讓我靜壹靜！”
　　“OK，我先回去了，有事兒給我電話。”
　　……
　　韓楓離去後，世界並沒有真的安靜下來，我的內心依然在波濤洶湧中翻騰，那壹刻安琪站在護欄上緊緊握住我的手，稱呼我為“老公”，讓我帶她壹起離開這個世界時，我真的有壹種沖動，沖動得想拋卻壹切，帶她離開這紛紛擾擾，或是去另壹個世界，或是在這個世界找壹個地方隱居壹生，可這終究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們逃脫不了現實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