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養殖場這段時間忙得很，新兔場在緊鑼密鼓地建著。壹批新引進的肉兔品種也在試驗階段，好在有謝小梅給劉壹水打理，他輕松多了。他覺得謝小梅真是壹個好幫手，計劃給她加點工資。
　　壹回到場子，他就把這個想法跟謝小梅說了，謝小梅笑個不停，說：妳以為我到這裏來是為了工資？妳弄錯了。
　　劉壹水說：那妳為了什麽？
　　謝小梅讓劉壹水猜，希望劉壹水能夠說到她心裏，可是劉壹水猜了個遍也沒猜中。她簡直有點欲哭無淚了，就說：既然妳猜不出，那就是什麽也不為了。
　　劉壹水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但是謝小梅這麽壹說，他就多少明白了壹點，不由得對謝小梅多看了幾眼，壹邊看著，壹邊把她與王小蒙做著比較。他忽然想，王小蒙如果有幾身漂亮的衣服，壹定比現在更加好看。
　　謝小梅感受到了劉壹水的目光，臉紅了壹下，說：妳看什麽，眼光怪怪的。
　　劉壹水這壹刻的心情是復雜的，他想了想說：我在看妳的衣服。妳真會穿，這身衣服很漂亮。
　　謝小梅穿了壹身煙色的套裙，很得體，很好看。
　　謝小梅不好意思地問：是嗎？劉壹水肯定地點了壹下頭。他甚至產生了要給王小蒙買壹身衣服的想法。王小蒙要比謝小梅苗條壹些，他旁敲側擊地問了壹下謝小梅衣服的型號，心想，王小蒙的衣服比謝小梅小壹號應該差不多了。但謝小梅卻感覺劉壹水可能要給她買壹身衣服。這個想法讓她很興奮。她壹下子變得更加溫柔起來，下班後竟然把劉壹水的臟衣服抱到房裏，給他洗了個幹凈。
　　過了兩天，劉壹水從城裏回來，真的買了壹套女裝，顏色比謝小梅身上那套要淺壹些。劉壹水有事情出去了，衣服就放在辦公桌上。謝小梅看見了，很激動，走過去拿起衣袋看了看。這是壹套謝小梅很喜歡的衣服，她忍不住在自己身上比畫起來。
　　劉壹水走進來，見謝小梅拿衣服在身上比畫，就笑著問：怎麽樣，喜歡嗎？
　　謝小梅很高興，說：怎麽，妳真是給我買的？
　　劉壹水說：妳要是喜歡的話就送給妳。
　　謝小梅說：真的？
　　劉壹水笑著說：真的。
　　謝小梅說：那我試壹試給妳看。
　　謝小梅說著就把衣服取出、展開，往身上套。劉壹水看著她，流露出恐怕她把衣服弄壞了的神情。
　　謝小梅沒有看到劉壹水的表情，繼續往身上套著。她穿著不合適，瘦了點。
　　謝小梅說：妳看是不是有點瘦了？
　　劉壹水點了壹下頭，說：是，是瘦了……
　　謝小梅說：太瘦了。她壹邊說著壹邊脫，在脫衣服的過程中她忽然想到什麽，問：妳是不是給別人買的？
　　劉壹水笑了壹下，說：是給王小蒙買的，妳要喜歡，我也去給妳買壹套。
　　謝小梅像受到很大侮辱似的，說：不是給我買的，妳為什麽讓我試？劉壹水，妳、妳怎麽會這樣呢？妳、妳、妳太拿我不當回事了！
　　劉壹水連忙解釋說：小梅，我真不是故意的，妳要喜歡這種樣式的，我現在就去給妳買。
　　劉壹水說著就向外面走，謝小梅冷靜下來，說：別去了，我剛才可能有點太激動。其實……其實不怨妳，怎麽能怨妳呢，都怨我太小孩子氣了，妳別在意啊。
　　劉壹水說：妳放心，我壹定給妳買壹套。
　　謝小梅說：我沒那個福氣，妳……還是多想想別人吧。她有壹種受傷的感覺，第壹次懷疑她到養殖場來是不是錯了。她在辦公室茫然地坐了壹會兒，給同學李春打了個電話，把她的煩惱流露了出來，她甚至都想回去了。李春笑她，說連壹個土包子都拿不下，就是回來他們也不會歡迎她的，讓她鼓足勇氣，速戰速決。謝小梅被李春鼓動得頭暈目眩，都有點失去自我了。她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敲劉壹水的門，劉壹水卻不在。她猜想劉壹水壹定是去找王小蒙了，心情更加不好起來，正要給他打電話，卻見劉壹水提著衣服沮喪地回來了。謝小梅呆了壹會兒，明白了怎麽回事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劉壹水真去找王小蒙了，他去給王小蒙送衣服。為了把心情表達得更好壹些，他還把王小蒙叫了出來。在村頭的壹片小樹林裏，劉壹水把衣服拿了出來，王小蒙不要。劉壹水說：我是專門給妳買的，不就是件衣服嗎？也沒有花多少錢，妳就收下吧。
　　王小蒙說，她沒有收這衣服的理由。
　　劉壹水想了壹下，說：我吃了妳們家這麽多豆腐，總該表示壹下吧？
　　王小蒙說：這個不算理由，真計較起來，倒是要感謝妳給我們家掙錢機會了。
　　劉壹水說：那咱們是老同學，老同學送妳件衣服，妳總得要吧？
　　王小蒙笑說：這算什麽理由？妳的老同學多了，又不是光我壹個，妳沒有都送吧？這不公平，也不能算壹個理由。
　　有壹個理由劉壹水想到了，那就是他喜歡王小蒙。不過，他沒敢說出來。
　　謝永強從鎮政府回來的時候，看見了劉壹水和王小蒙。他的頭壹下蒙了，自行車竟然騎到了溝裏。他濺了壹身水，爬上來時，王小蒙與劉壹水已不知去了哪裏。他失魂落魄地推著自行車在村道上走著。香秀下班回來，看見了他，嚇了壹跳，連忙把他拉到家裏。謝永強還沈浸在遐想中，他受不了王小蒙跟別人在壹起，他的心抖了起來。他想，既然王小蒙已經跟劉壹水好了，我為什麽還要想她？忽然間，他覺得香秀是那麽的真實，忽然有壹種要抱香秀的欲望，就抱了。
　　這突然的壹抱讓香秀感到萬分羞澀，她甚至還推拒了壹下，只是不太有力。謝永強抱著她問：香秀，妳真的喜歡我？妳喜歡我什麽？喜歡我是大學生？喜歡我的人，還是喜歡我的工作？
　　香秀說：都喜歡。
　　謝永強說：如果我將來沒有工作，妳還會喜歡我嗎？
　　香秀說：喜歡！
　　謝永強把香秀抱得更緊了。
　　長貴忽然走了進來，他怔了壹下，咳嗽了壹聲，出去了。
　　長貴覺得，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是他們家的大事，由於來得突然，他有些激動，也有些無所適從，他迫切需要找壹個人參謀壹下，無疑這個人就是謝大腳。他壹進門市部，就跟謝大腳把這事說了。謝大腳說：這是好事啊。長貴也覺得這是好事，但是下壹步怎麽辦，他有點拿不定主意。謝大腳說快刀斬亂麻，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親正式定下來，不就萬事大吉了。長貴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要去謝廣坤家說說這事，謝大腳卻不讓他走。
　　謝大腳說：我有壹件事要告訴妳。
　　長貴說：什麽事？
　　謝大腳就把李福在鎮上住著，夜裏來監視他們的事給長貴講了，長貴緊張起來，問：真的假的？
　　謝大腳說：劉能告訴我的，壹定是真的。妳害怕不害怕？
　　長貴想，就是害怕我也不能說啊，他說不怕。謝大腳說：既然不怕，今天晚上妳就在這裏多坐壹會兒，看看他李福能翻幾個跟頭。
　　長貴卻不想冒這個險。他想借去謝廣坤家商量事這個由頭走掉，但是謝大腳有些不樂意了，她說：看樣子還是閨女的事重要，看樣子說過的話都是假的。好吧，妳去吧，別耽誤妳的正事。這下長貴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走了。他在壹張椅子上坐下來，坐了壹會兒，忽然笑了。
　　謝大腳說：妳笑什麽？
　　長貴說：我笑我在這裏等著讓李福來抓，那李福怎麽能抓到？
　　夜裏，李福真來了，就伏在門市部外面壹個草垛後面，偷偷地觀察著長貴和謝大腳。草垛潮濕又陰冷，他很不舒服。他壹邊不舒服著，壹邊發著狠，說：我就不相信妳們不做點什麽！
　　長貴的眼睛壹直看著門外，他試圖想看到李福，但是外面太黑了，根本看不到。有壹會兒長貴有些憋悶，還到外面轉了壹圈。李福見長貴出來，就繞著草垛躲避著。長貴沒能發現他。李福興奮地想，長貴回去以後應該有點表示吧？可是長貴回去什麽也沒做，只是小聲地問李福是不是不來了。長貴露出困意，謝大腳看看，只好放長貴回去睡覺。李福見長貴離開，有些泄氣，他想，今晚又白來了。往旅館去的時候，他顯得很沮喪，嘴裏罵了幾句臟話。十謝廣坤對永強跟香秀正式定親，壹點意見也沒有。永強卻說有點早。謝廣坤壹點都不客氣，說：什麽早不早的，妳都抱人家香秀了，還這麽說，有點不好。
　　謝永強鬧了個大紅臉。他覺得抱香秀這件事是有點唐突了，當時有些激動，如果是現在，他不可能這麽做的，但是這畢竟是事實。他知道他老爹謝廣坤是個什麽樣的人，如果自己不答應，他會把這事說得全村人都知道。謝廣坤大約就抓住了他這種心理，時不時地在他面前提壹下，或者暗示壹下。香秀也跟從前不壹樣了，到家裏來得越來越勤，有時候還儼然女主人似的，忙來忙去，在謝永強家壹待就到很晚。謝永強感到壓力大起來，他不得不考慮定親的事情。
　　在決定定親之前，他找了壹次王小蒙。
　　出於壹種隱藏在心底的情結，他想跟她再談壹次。王小蒙對他去找她感到很意外。當謝永強說到他跟香秀可能要定親時，王小蒙笑了，說：妳都跟人家發展到那樣了，幹嗎不定？
　　謝永強說：哪樣？
　　王小蒙說：聽說妳都抱人家了。
　　謝永強吃驚起來，問：妳聽誰說的？
　　王小蒙說：妳爹親自跟我說的。
　　謝永強有壹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他想他本來還有理由指責壹下王小蒙與劉壹水的事情，現在只能閉嘴。臨別的時候，王小蒙還是講了幾句知心的話，她說：永強，我們兩個是有距離，可……妳跟香秀更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