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二卷>第七章
白色相簿2 by 月島雅也
2024-12-19 19:59
~Introaructory Capter 2~
SESSION 331月6日
Piece of:春希
新的壹年很快就來了。
時值壹月,第三學期的課程也開始了。
三年級的第三學期,其實有跟沒有差不多。所有的課程全是自習(當然有監督的教師),準備考試的學生也不壹定要來學校念書。
已獲推甄名額的學生不得曠課,但這也不是強制性的。不可思議的是,許多學生還真的乖乖來學校了,身為班長的我也沒理由不來。
因此,班上還看得到半數的同學。
「…………」
我並沒有曠課。
可是,我隔壁的同學,第三學期以來壹次也沒有出現。
應該說,那次旅行以來……我再也沒見到她,
我本來以為,冬馬會和我們壹起新年參拜,結果去神社的只有我、雪菜、武也、依緒,唯獨沒有她。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我對著無人的座位自言自語。
月底有鋼琴大賽,冬馬壹定是每天忙著練琴。
「春希。」
「啊、抱歉啊,雪菜。」在我思考這件事時,我的女友特地從A班來接我。「那我們回家吧,要去喝杯茶嗎?」
「嗯。」
到了第三學期,我和雪菜依舊是戀人。
◇
「所以啊,和紗每天都和鋼琴老師壹對壹練習喔。」
「是喔……」
「聽說啊,對方是音樂大學的教授,還特地請假幫和紗上課,真厲害呢。」
「是很厲害啊……只是,要怎樣才能請到那種人啊?冬馬家的光環果然了不起,她的前途的確不需要擔心。」
雪菜在咖啡廳說的這些事情,我聽了蠻驚訝的。關於冬馬的事情,就只有我不知道。
——老實說。
老實說,這件事讓我感到非常寂寞。
冬馬在百忙之中,願意抽空和雪菜講電話。對我,她卻沒有任何聯絡。
當然,雪菜是冬馬的好友,而我不過是好友的戀人。再說了,她也知道雪菜會將近況說給我聽,沒必要特地和我聯絡。
然而,沒接到聯絡我還是蠻寂寞的。
「我想和紗壹定能奪得優勝,她雖然說自己沒辦法,但我相信她認真起來,什麽事都難不倒她的。」
「是啊……」
我喝著咖啡頷首。
冬馬她確實無所不能——連我這種琴藝拙劣的家夥,她都有本事讓我上臺了。
「拿下優勝後,再去音樂大學念書,和紗絕對會成為很了不起的鋼琴家。到時候……我相信和紗的母親,也會對和紗另眼相看的。」
「嗯,希望如此啊。」
冬馬大概也是以此為目標,才願意認真學習鋼琴的吧,比起住在同壹屋檐詹下,卻漠不關心的北原家要好多了。
「吶、要不要帶點甜食去慰問和紗?」
「這——」
「春希?」
「……我想還是算了吧。」
稍事思考後,我拒絕了雪菜的提議。
「為什麽?」雪菜對我的回答有些意外,她說。「和紗她很努力喔。」
「難得她這麽努力,我們才不該打擾她啊。」
其實——我想和雪菜獨處,遠離誘因。
「可是……」
「妳去慰問她,我想她會很高興的。問題是,那家夥再怎麽疲憊,也不會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吧?雪菜,妳想增加冬馬的負擔嗎?」
「嗚—、妳提出這麽冷靜的意見……」
我知道自己的借口很卑鄙。
「所以啊,正式比賽前不要打擾她,等當天再去替她加油就好。沒問題的,月底很快就到了,比賽結束後我們找個地方壹起去玩吧。」
「嗯……」
「現在相信冬馬吧。相對的,我們到會場聽她演奏,努力幫她聲援,如何啊?」
「……也對,就這麽辦吧。」
雪菜似乎有話想說,但她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就這樣減少和冬馬見面的機會吧。
然後,讓雪菜充斥我的內心。
直到有朝壹日,我能將冬馬視為普通朋友。
直到有朝壹日,我不再留戀過往為止。
「對了,我記得雪菜的生日是下個月對吧?」
「嗯,二月十四日。」
「情人節啊,這還真是……」真是有雪菜的風格啊。「這麽重要的活動,不愁沒有聚會的理由嘛,我們就辦個派對狂歡壹下吧。」
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我會陪伴妳的。」
「春希……嗯,妳要陪伴我喔。」
「啊啊,我答應過妳了,不會讓妳孤獨的。」
我憶起自己的決斷,深深烙印在心中。
將重要的存在,烙印在心中——
SESSION 341月10日
Piece of:春希
——然而。
「…………」
前幾天,我對雪菜說了那樣的話……現在,我卻來到冬馬家門前。
都怪班上的雜事害我晚歸,都怪我先讓雪菜回家……。
壹想到苦練吉他的那段日子……我不小心在巖津町車站下車了。
我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到便利商店購買布丁和果凍,前往了冬馬的住處。
直到不久前……我們都是這個時間開始練習的。
我猶豫了十分鐘以上才按對講機,可是沒有人回應我。
「……也難怪啦。」
縱然室內燈火通明,冬馬在地下室練習的話,她不可能聽到我的門鈴,我也不可能聽到她的琴聲。
我到底在幹什麽?腦子有問題嗎?就算冬馬知道我來了,我又能怎麽樣呢?況且……雪菜要是知道我做這種事,她會有多傷心難過啊?
結果,我卻……
就在我轉身準備離去時——手機傳來了簡訊的來電震動。
這個時機傳來的簡訊,就像雪菜在譴責我的言行,我不禁倒吸了壹口氣。
「……咦?」
沒想到,寄件人是我始料未及的對象。
『跟蹤狂,妳不是說正式比賽之前不見面的嗎?』
「咦……!?」
就各種意義來說,我真的嚇到了,原來冬馬知道我來了。
壹股難以言喻的心情湧上心頭,我表明自己馬上就走,然後離開冬馬家門前。
當我走到壹半。
『便利商店的袋子留下。』
冬馬回了壹封很有她風格的簡訊,我這才想起她家對講機有附攝影鏡頭。
我將袋子掛在玄關的門把上,這次真的朝車站前進了。
離去前,我傳了壹封簡訊叫她加油。
冬馬似乎算準了我到家的時間,她在我回家時又傳了壹句『不用妳說我也知道』,害我忍不住苦笑。
久違的冬馬和紗就在這裏。
『多謝款待,妳這麽雞婆,我壹定會拿下優勝的。』
「冬馬……」
我從房間的窗戶探頭,眺望著下方公園的街燈,以及上方的夜空。
城市的光害遮蔽了天上的繁星,不過這也無所謂了。
加油吧,冬馬……。
SESSION 351月29日
Piece of:春希
又壹個人結束演奏了。
「春、春希,還有幾個人啊……?」
「再壹個就是了……雪菜,妳怎麽聽壹個就問壹次啊?」
「因、因為,怎麽辦啊,和紗就快出場了。」
「雪菜,不要比本人選緊張啦。」
壹月底的禮拜六。
終於到了鋼琴大賽當天。
眼見其他出場者的華麗鋼琴演奏,雪菜越來越慌張了。
「嗚嗚……我受不了這種緊張感啦。」
「雪菜,妳不是在很多觀眾面前唱過歌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總之,和紗應該沒問題吧?都到了這個地步,和紗也順利通過預竇了嘛。」
沒錯,預賽前幾天就結束了。換言之,冬馬已經突破預賽,才來參加今天的正式比賽。
「是啊,她沒問題的。」
另外,冬馬跟雪菜說,預賽沒辦法到場參觀,所以我們也沒去替她加油。……我猜這是討厭失敗的冬馬故意說謊,也許她怕被我們看到預賽落敗的樣子。
「啊、下壹個人開始了。」
壹位身穿燕尾服的男子,隨著掌聲步出舞臺,對方顯然比我們年長。這場比賽是專為青年才俊舉辦的,出場資格是十八歲到三十歲,因此冬馬是最年少的參賽者。
她的琴藝荒廢了兩年,我認為她參加學生的鋼琴比賽就夠了。可是,這種刻意挑戰困難的作風,很像冬馬會幹的事情。
不久,臺上的演奏也結束了。
「下壹個……就是了。」
「嗯。」
「沒問題的……對吧?和紗她很努力了嘛。」
雪菜念著這陣子壹直掛心的憂慮。
感覺她是在說服自己,不必擔心好友的情況。
「是啊,冬馬沒問題的。」
老實說,我也多少有些不安。
『接下來是十九號,冬馬和紗小姐。』
「~~~唔。」
我察覺壹旁的雪菜緊張得身體僵硬。
「雪菜,妳冷靜點。」
「嗚~、春希妳太冷靜了啦。」
「…………」
我默默地握住雪菜的手掌。
「春希……啊。」
雪菜也註意到了,我的手上流了不少汗水。
「我沒有很冷靜啊。所以……我們壹起懷抱緊張的心情,聆聽她的演奏吧。」
「……嗯。」
我和雪菜十指緊扣,感受對方手掌被汗水沾濕的觸感。
雪菜用力握住我的手掌,等到冬馬登上舞臺,我的手掌也不自覺加重力道。
熟悉的黑發,黑色的典雅禮服。
拿這場比賽和演唱會相比有些不妥——但冬馬真的很適合穿黑色衣服。
「她就是冬馬曜子的女兒啊……」
「她很久沒有參加比賽了,能通過預賽,代表她還是有壹定的實力……」
附近傳來了交頭接耳的聲音。
「妳調查得真清楚呢,麻理小姐。妳不是來捧場自己公司主辦的比賽而已嗎?」
「和編輯部無關的情報,不代表日後派不上用場啊。好了,要開始羅。」
「…………」
我無意間聽到斜前方的兩位女性對話。從編輯部這個字眼來看,她們似乎是出版社的職員吧。
想想也對,如果冬馬獲得優勝,雜誌之類的媒體也許會爭相報導吧。要真是這樣,不知該有多好。
冬馬緩緩坐到鋼琴前,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加油啊。」
壹旁的雪菜悄悄替冬馬打氣。
我也在心中幫她加油。
冬馬,讓他們見識妳的本事。
拿下優勝吧……!
◇
「嗚嗚……咕嗚……」
「餵、北原……想辦法安慰妳女朋友啦。」
「是妳害她哭的吧……」
「跟我講也沒用啊……」
比賽結束後。
冬馬來到指定的餐廳,我們卻沒有久別重逢的感動。理由是……雪菜壹直在哭。
「和紗的演奏……好厲害,真的好厲害……」
「謝謝妳啊,雪菜。聽妳這麽說,我也很高興。」
「所以,和紗應該是優勝才對啊……絕對是和紗啊……」
雪菜的淚水想必夾雜了各種情感吧,包含感動——以及後悔不甘的情緒。
到頭來,冬馬沒有獲得優勝。
別說優勝了,她連前五名的獎項都沒有。
話雖如此,對我和雪菜來說,她的演奏依然是最棒的。當然,冬馬是我們的夥伴,我們的評價也許帶有主觀的色彩。況且,我和雪菜是音樂大外行,根本也分不出好壞。
總之,我們相信冬馬的演奏是最棒的。
也正因為這樣,頒獎典禮在沒有提到冬馬的情況下結束時,我和雪菜都楞住了。
「和紗的鋼琴很厲害啊……妳的鋼琴最棒了,不輸給任何人啊。」
「謝謝妳,雪菜。有妳這句話就夠了。」
冬馬苦笑著說,雪菜怎麽比她更在意比賽的結果。
沒錯,輸掉比賽的冬馬,表情反而很爽朗。
「預賽的時候,我就認為十八號會奪得優勝了,那個人的實力不同凡響。」
優勝者是在冬馬之前演奏的燕尾服男子。
「不過,我和雪菜不記得那個人彈了什麽東西,冬馬的鋼琴比較厲害啦。」
「畢竟妳們是外行人嘛。」
「我們聽得出來妳很厲害啊……」雪菜抽抽噎噎地說。「和紗那麽努力了,厲害是理所當然的啊……」
「別這麽說,我可偷懶了兩年呢。別人在這段時間默默耕耘,我能贏才奇怪吧。」
「可是……」
「沒關系。我的確失敗了,然而……」
冬馬忽然開始唉聲嘆氣。
「唉……真受不了,我這樣太糟糕了。」
「和、和紗很了不起啊。」
「咦?啊啊,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自己輸了反而松壹口氣,這樣不應該啦……」
松了壹口氣?
「呃呃、總之,這次我輸了沒有錯,但我覺得這也沒什麽不好。而且……我想繼續學習鋼琴。」
「啊……太、太好了,和紗。」
雪菜開心地笑了,冬馬說她的反應也太誇張。
「是嗎?妳想繼續練琴啊。」
「嗯,這次的成果不盡理想,不過我這壹個月來,是以優勝為目標努力的。然後……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練得非常開心呢,擁有鋼琴的生活比較適合我吧。」
語畢,冬馬輕嘆壹口氣。
「再說了,我偷懶了這麽久,只花壹個月特訓就通過預賽,我果然是天才呢。」
「……妳也真有自信。」
冬馬不改信心十足的風采。
可是,她的眼神和幾個月前不同,而且是往好的方向改變。
「還有……用演奏感動別人蠻開心的,這壹點也許我得感謝輕音樂同好會吧。」
冬馬刻意笑了壹下,我和雪菜也面面相覷。
之後……我們三個都笑了。
Piece of:和紗
該做的都做了。
和紗從來沒有這麽專心、這麽拼命練琴。
可惜……她還是輸掉了比賽。
奇怪的是,當她知道自己沒有得名的時候,反而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因為,她再次了解到音樂的樂趣。
她終於了解,自己果然是喜歡鋼琴的。
這個結果,無法實現和母親前往新天地的目標——然而,得以保持原來的生活,她也松了壹口氣。
有些事情也許不盡理想,不過只要再次努力就行了。
繼續過著現在的生活,直到母親認同為止吧。
反正今後多的是時間,懷抱這種目標生活下去吧。
「嗚—、好冷……」
比賽後他們在餐廳裏召開壹場慰勞會,請和紗吃最喜歡的東西——多到令人反胃的蛋糕和冰品——和紗也不客氣地大吃壹頓。
吃完和營養均衡無緣的晚飯,走出店外時已是寒冷的黑夜了。
「都二月了,要好好保暖以免感冒喔。」
「先不說我了,人家不是說笨蛋不會感冒的嗎?」
雪菜嘟嘴鬧別扭,和紗看得笑開懷。
「開玩笑的啦。比賽結束了,我會好好照顧身體的。」
和紗很清楚,萬壹自己再次病倒,他也不會來照顧自己了——
對於自己這種想法,和紗嘆了壹口氣。
「和紗,比賽都結束了,下禮拜壹妳會來學校了吧?」
「我沒有名正言順的翹課理由了,不過接下來翹課也不影響畢業啊……」
「不行啦,要乖乖來學校喔,好嗎?」
「好好,我答應妳就是了。」
和紗苦笑,她說雪菜真是麻煩的家夥,三人壹起進入電車裏。
「啊、對了,我下個月的十四號生日喔。」
「恭喜了……餵、妳的生日是情人節啊?」
真有雪菜的風格。
「所以,大家壹起辦派對吧?好嗎?」
「我說不要,妳也會硬逼我參加吧……知道了,我去就是了。反正抵抗也沒用嘛。」
和紗答應後,雪菜開心地笑了。
「終於又可以三個人在壹起了呢。」
「至少畢業前是這樣啦。唉、在班上又得和北原見面了,坐在隔壁想躲也躲不掉。」
「不、不好意思喔,長成這樣還坐妳隔壁!」
「哈哈。也罷,畢業前多多指教啦,班長大人。」
「……妳唷。」
和紗很享受在電車裏閑談的過程,取笑雪菜和揶揄春希的時候非常開心。
比賽會場和學校的方向相反,因此電車先抵達了巖津町。
「再見羅,和紗。」
「啊啊,北原也是,改天見啦。」
「……喔喔,禮拜壹見啦。」
和紗走到車站月臺,將他微笑道別的表情烙印在心裏。
後天開始,又要和他在同壹個班級生活了。
又要以他「隔壁同學」的身份,度過每壹天的生活了。
「對了,我還沒打電話給母親呢……」
也許母親早就知道消息了,但和紗還是必須親自報告結果。
她要老實承認失敗,承認自己無法達成母親期待。
不過她也要向母親宣誓,總有壹天要讓母親認同自己。
反正,未來還有時間。
和紗聽著電話鈴聲思考著——
「…………」
這時壹個疑問掠過她的心頭。
還有時間?
還有什麽樣的時間?
三個人在壹起的時間嗎?
還是——掛念壹個已經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卻又被迫陪在他身邊的時間?
害怕總有壹天會犯下錯誤的時間?
為了不背叛唯壹的摯友,而不得不拼命忍耐的時間?
『餵?』
和紗自問……這真是自己想要的未來嗎?
不,絕對不是的。和紗就是不願這樣,才決定再次認真面對鋼琴……。
「唔……」
『餵?和紗?』
「——咦?啊、啊啊,抱歉,媽。」
電話不曉得什麽時候通了。
「呃……我想妳已經知道了,我比賽失敗了,連入圍都沒有。」
『嗯,我知道喔。』
「是嗎?這場比賽果然沒有我想的那麽容易。我荒廢太久了,只能拿出普通的演奏水準啊。」
『也對,妳的技術比以前退步呢。』
「聽妳這麽說實在讓人火大,不過也對——咦?」
『只是,該怎麽說呢,妳的潛力遠比以前高出很多,真不可思議呢。』
「妳、妳先等壹下,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妳……」
『嗯,我在會場聽過妳的演奏了。怎麽,妳以為我不會去聽嗎?和紗,妳沒有牢記學園祭的經驗喔?』
母親這麽說也對——這要怪她自己沒料到。
「……妳有來沒來無所謂啦,反正我輸掉比賽了——」
『妳聽過壹位叫馬汀·佛利克的老爺爺嗎?』
「……咦?」突然聽到這個人名,和紗有些困惑。「他是……媽媽的老師對吧?」
『那個人年紀也大了,現在每年只收兩個徒弟呢。』
「年過七十還收徒弟,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吧。」
『下禮拜啊,他在維也納的家中,要舉辦選拔徒弟的考試喔。——妳想參加嗎?』
「啥?維也納……咦?」
『我是在問妳,想不想和我去歐洲啦。』
「為、為什麽?我不是失敗了嗎?我……我沒有拿出成果啊?」
和紗想問個明白,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唉呀、我只叫妳拿出成果,打壹開始就沒有叫妳要得獎啊?』
「咦……」
『和紗,妳的鋼琴和三年前截然不同。現在妳的技術比當時小有風格的鋼琴更粗糙,不可否認的是,妳終究比我年輕的時候更厲害。』
「妳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依我的直覺,妳未來將有驚人的進展。』
「未來……」
和紗不經意地復誦這個字眼。
『如何?妳有興趣的話,壹開始我陪妳過去壹趟……是說,後天再不離開日本就來不及了。』
「後天?」
和紗的腦袋,還無法理解這壹連串的發展。
在混亂的思緒中——唯壹浮現的是他和自己道別的笑容。
壹旦通過測驗,未來就得在維也納生活了。
這也代表……。
「我……」
『我認為現在的妳很有希望喔,當然這也要看妳能否通過考試啦。不過,妳要是心存猶豫,那我勸妳還是放棄比較好。就各種意義來說,未來妳得過著不同以往的生活。』
在不壹樣的場所,過著和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不然,妳可以再花壹年來下定決心。總之我今晚回去壹趟,我們好好談談吧。』
「…………」
覺悟壹詞,占據了和紗的心頭。
之前她就是沒有覺悟,才選擇逃避的。
那壹天,和紗要是懷抱覺悟親吻他,不要逃避自己的心意。
那麽,情況壹定會有什麽不壹樣——
「……媽。」
和紗仰望天際。
冰冷的夜風,吹拂著她的臉頰。
「我決定參加考試。」
和紗凝視著黑暗中,某種隱諱不明的未來……。
SESSION 361月31日
Piece of:春希
「班會到此結束,現在流感盛行,大家要註意身體健康啊。」
「…………」
禮拜壹。
我隔壁的座位……還是沒有冬馬的身影。
有人缺席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除了準備大考的同學,班上也有不少人感冒請假。
可是,我在意的缺席者只有冬馬和紗壹人。
身為班長的我應該顧及整個班級,偏偏我只在意鄰桌的同學。
那家夥究竟是怎麽了?
前天她答應過我的,難道出了什麽事嗎?
我還以為,終於可以看到冬馬坐在隔壁了……
今天我壹早就盯著隔壁的空座位,每到下課還確認冬馬有沒有傳簡訊過來。
到了午休時間,我向雪菜打聽消息,她也沒有接到冬馬的聯絡。
我壹整天都在唉聲嘆氣,放學後我和雪菜商量,決定去冬馬家拜訪……然而,按了門鈴也沒有人回應。
「房裏……有開燈呢。」
誠如雪菜所言,房裏確實是亮的。這麽說來冬馬在家羅?不、她可能是在出門前,開著防犯小偷闖空門的吧……。
「和紗是不是又感冒了?她很拼命練習,該不會又累壞了吧……」
「唔……」
我思考著這種可能性……卻又臨時想到壹個問題。
今天是禮拜壹,柴田女士會過來。
有了上次的經驗,冬馬再次病倒的話,柴田女士不可能沒發現的。換言之,按門鈴沒人回應,代表家裏真的沒有人吧。
無論如何,我們也沒有其他手段了。我在回程路上安慰擔心的雪菜,冬馬壹定是忘記帶手機就出門了,沒問題的。
沒問題的。
「…………」
這句安慰雪菜的話,反而比較像在安慰我自己。
到了隔天禮拜二。
都已經二月了,冬馬還是沒有出現。
我從昨天就壹直傳簡訊和打電話,但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冬馬,妳到底是怎麽了?
妳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不肯告訴我?
妳不是說過,我們在畢業前要好好相處嗎?
為什麽——妳不肯傳個簡訊,跟我說妳平安無事呢?
「妳……究竟跑哪去了?」
我對著無人的座位,持續尋問壹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SESSION 372月2日
Piece of:春希
「咦……?」
禮拜三放學後,走在我身旁的雪菜,解決了我這幾天的疑問。
「和紗說啊,從四月起她要接受某個老師的指導。不過對方是很嚴厲的老師喔,每年只收兩個學生呢。」
「…………」
「所以,最近也得花好幾天接受考試呢。」
「是、是這樣啊。」
我盡量裝成平靜的樣子尋問雪菜。
「冬馬她……有聯絡妳啊?」
「嗯,昨天晚上聯絡的。她是聽到語音留言才打電話來的,我還以為她也有聯絡春希呢……」
「……她大概是想,妳知道了就會轉達我吧。」
我根本無法接受自己說出的這番話。
「妳說她考試要花好幾天,意思是她還要再忙壹陣子羅?」
「這點和紗也不清楚喔。她跟我說也許這個禮拜就會結束,或者拖到下禮拜或下下禮拜呢……春希,妳在生氣嗎?」
雪菜察覺到我的變化,她問我是不是在生氣。
我若說沒有——聽起來就是在說謊。
「是啊,我有點生氣。」
「妳是在氣……」
「那家夥,壹定忘了雪菜的生日吧?」
我裝出義憤填膺的樣子,盡可能表現得很自然。
「她不是說要參加妳的生日派對嗎?」
看來我順利轉移焦點了——雪菜搖搖頭說,不必計較她的生日沒關系。
「現在是和紗的重要關頭,反正派對隨時可以辦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
「況且,她又沒說不會來,所以我們先替她加油吧。春希,妳之前不是也這麽說嗎?」
這句話點醒了我,我這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也對,不好意思。」
我向雪菜道歉,同時思考另壹個問題。
——為什麽冬馬不肯和我聯絡?
我的心情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單純的不甘與焦躁。
說穿了,我只不過是好友的戀人。
不過,我們不是夥伴嗎?
她好歹可以找我談談——或者向我報告壹下也好啊。
我們曾經壹起努力,還共度了壹段時光不是嗎……冬馬,對妳來說,我就是這麽微不足道的存在嗎……?
「春希,妳不必道歉啊。」
雪菜的微笑,將我拉出了無盡的負面思考。
「春希,謝謝妳。謝謝妳……這麽看重我的生日。」
「雪菜……」
雪菜笑著說她很開心,我卻看得心如刀割。
我太差勁了……真的太差勁了。
我不是才發誓要離開冬馬?怎麽冬馬壹離開了,我卻滿腦子想著她?我該想的是雪菜,而不是冬馬啊。
我算什麽男友、算什麽戀人啊?差勁透了。
——該適可而止了。
我只能看著雪菜。
雪菜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重要的不是那個遠在天邊的家夥,而是願意陪在我身邊的人啊。
「啊、對了。說到生日,我……」
「——吶、雪菜。」
我打斷了正要開口的雪菜。
「妳的生日我們兩個慶祝就好,妳看怎麽樣?」
「咦?我們兩個……」
「十四號是禮拜壹吧?那好,我們提早兩天,選在下禮拜六慶祝吧。例如預約餐廳壹起去吃頓飯什麽的。」
「妳說……下禮拜六……?」
「是啊,吃完飯再去唱個卡拉OK也好,妳愛唱多久我都陪妳。」
「啊、那個……」
「當然,我們改天再辦派對和大家壹起玩。只是,那壹天……我想和雪菜單獨慶生。」
「唔……」
雪菜稍微倒吸了壹口氣,我凝視著她的雙眼說。
「這是我們交往的第壹個生日,我想做壹點……特別的事情。」
「春希……」
我這句話的意思——雪菜應該了解吧。
「所以……妳願意考慮壹下嗎?」
這種太過刻意的邀約,也許不像我的風格。
可是……我不這麽做,就沒資格當雪菜的男友,也沒資格接受雪菜的好意了。
因此,我不惜用上強硬的手段,也要逼自己只愛雪菜壹個人。
「我……壹
雪菜猶豫了壹會,她說。
「那麽……請給我時間考慮壹下。」
雪菜紅著臉,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嗯,我等妳。」
從各方面來看,我實在配不上雪菜。
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所以——如果十天後,雪菜願意和我單獨過生日。
我要老老實實向她坦白壹切。
包括,我壹直深受冬馬吸引,現在也時常掛念著她。
以及,我是真的很喜歡雪菜——這些事情,我要壹五壹十的告訴雪菜。
我唯壹能做的,就是對雪菜誠實了。
說不定,雪菜無法容忍我的告白……也許她會很受傷吧。
不過,我也別無他法,我不想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坦白之後……雪菜要是依然喜歡我。
我就要告訴她。
告訴她,我想做上次沒辦法在旅館做的事情。
告訴她,我想得到她的壹切。
只要我們的身心連系在壹起,我壹定——。
◇
當天夜晚,雪菜回應了我意圖不軌的邀請。
『今天……妳說下禮拜六的事情……』
「嗯、嗯。」
雪菜的聲音似乎很緊張,我想像她在電話另壹頭的模樣,不禁屏住了氣息。
『我想,還是大家壹起辦派對吧?我希望和家人還有和紗壹起慶祝,雖然不知道和紗會不會來就是了。』
我這個太過露骨的邀約,就這麽幹脆地被否決了。
『原本我們是打算禮拜壹晚上辦派對的,不過選在假日還是比較方便,所以就決定提前舉辦了。』
「……這、這樣啊。」
『對不起,難得妳邀請我。我真的很開心,真的喔。』
雪菜的語氣有些慌張。
『可是,春希妳壹定想訂高級餐廳對吧?不行喔,我們還不適合這麽奢侈啦。』
「啊、啊哈哈,被妳發現了……」
我笑著顧左右而言他,雪菜那壹句「我們還不適合」令我心頭壹凜。感覺雪菜是在叫我不要焦急,讓我覺得好羞愧。
『我也傳個簡訊告訴和紗吧。』
「……嗯,我知道了。」
『春希,對不起,我太任性了。』
「不會啦,任性的是我才對。」
依我猜測……雪菜是想珍惜現在的關系吧。
她不願拋下冬馬,只顧加深我們的關系。戀人和三人行的關系,雪菜都非常重視。
這壹點我知之甚詳,所以也不再強求。
我就陪伴雪菜,壹起度過她企求的時光吧。
這樣做才是對雪菜最有利的,至少現在是如此。
「那麽,十二號舉辦派對是吧?我會期待那壹天到來的。」
『謝謝,我會煮很多美食招待妳的。』
「我怎麽好意思勞煩壽星呢……不過,這也蠻像雪菜的做風。那我就用心準備妳的生日禮物吧。」
『這、這樣太過意不去了啦。』
「別這麽說嘛。為了雪菜……這都是值得的。」
『啊……』雪菜在電話裏輕嘆道。『我好高興……』
「呃、我從來沒送過別人禮物,可能沒辦法讓妳滿意,希望妳見諒啊。」
『不會,妳別在意這種事。妳肯送我禮物,我就很開心了。』
雪菜這麽說,反而讓我倍感壓力啊……唉,也罷。
「我盡力。那麽……明天見了。」
『嗯,晚安,春希。』
「晚安。」
電話掛斷後,我獨自嘆了壹口氣。
我的內心殘留幾許復雜的情緒,有點類似遺憾,或是該做的事情無法完成的失望感。
「……這也沒辦法。」
我壹個人焦急也沒意義啊。
總之,現在先好好珍惜雪菜吧。
陪著她慢慢走下去,等哪壹天時機成熟了再找機會。
不要焦急,再等壹下吧……。
Piece of:雪菜
「唉……」
電話掛斷後,雪菜發現自己非常緊張。
「……我說謊了。」
雪菜在床上深呼吸壹口氣,試圖平復劇烈的心跳。
是的,她說謊了。
雪菜向家人誠心道歉,家人在失望之余也勉強原諒她了。
之後……雪菜才打電話給他。
「…………」
雪菜瞄了房間的墻角壹眼。
那裏有旅行箱,以及大致整理過的各式行李——例如替換衣物和防寒用品。
這些即將派上用場的東西,現在已經毫無用處了。
因為,雪菜在剛才改變了自己十天後要到北海道的計劃。
「呼……」
雪菜發出了壹種難以言喻的嘆息。
下禮拜五開始的三天連假,小木曾家族預定要到北海道旅行,算是慶祝雪菜高中畢業和孝宏初中畢業的家族旅行。
這場全家人期待的盛事……唯獨雪菜壹人沒有參加。
而且,最初是雪菜提議要到北海道看雪的。對於自己的出爾反爾,雪菜非常過意不去,她不斷地向家人道歉。
雪菜告訴家人——她想找班上的同學舉辦派對。
最後,家人答應了雪菜的要求。畢竟這是高中生活最後壹次——和同學分別前的最後壹次生日,家人尊重了雪菜的期望。
尤其,父親對這件事情特別失望——但他還是相信了雪菜的借口。
「我……說謊了。」
雪菜的借口也不全然是謊言,她的確想辦派對……只是,她邀請的對象不是班上同學。
她真正邀請的,只有兩名夥伴。
「我真是壞孩子……」
當春希要求和雪菜單獨過生日時……她緊張得無法呼吸。
因為,在旅館發生的事情,雪菜沒有壹日或忘。
從那壹天起,雪菜幾乎每天和春希接吻,接吻的方式也越來越激情。
「吶,和紗……妳願意來參加吧?」
所以,下禮拜六——雪菜無論如何也得空出時間。她很期待和家人旅行,但這也是逼不得已的。
「妳不來的話……我不敢保證……我們會發生什麽事喔……?」
雪菜不好意思直接答應他的要求。
因此才用上這樣的方式。
她邀請和紗,以便獲得和兩位夥伴舉行派對的借口。
其實,如果真想舉辦派對,她應該壹同邀請武也和依緒才對——
「春希……」
雪菜滿臉通紅地呼喚著心上人的名字。
如果和紗沒來,到時候……
「……啊嗚……」
害羞不已的雪菜,用棉被蓋住自己腦袋——
她在黑暗中,放任心跳澎湃鼓動。
SESSION 382月5日
Piece of:春希
「嗯……」
今天是禮拜六,離派對還有壹個禮拜。
我獨自在南末次的鬧區漫步。
理由也很單純,我要購買雪菜的生日禮物……可是,我走了好幾個小時,依然無法決定要購買什麽。
我從沒送過女孩子禮物,根本不知道該買什麽才好。
以前我只送過依緒自動筆,這次送禮的對象卻是自己女友,情況完全不壹樣。
我鼓起勇氣進去女性顧客較多的雜貨店,以及百貨公司的女性用品專櫃。找了老半天,就是沒找到看得上眼的東西。
目前唯壹的候補,就是在花店看到的珍奇花卉了。那是壹種叫「白雪草」的花卉,小小的盆栽裏,開滿可愛的純白花朵。這種植物的數量稀少,小小壹盆要價不菲。
不過,白雪草的壽命不長,到了夏天就會枯萎。我是認為這也沒什麽啦……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我在路上左思右想,之後停下來等紅燈。
這時,我身旁站了壹個人。
「啊……」
「咦?」
我和壹旁等紅燈的女孩四目相望。她穿著深紅色的長大衣,連我都看得出她的穿衣品味卓絕。
——想不到是柳原朋。
對了,上次我見到她,是在學園祭的演唱會之前。
南末次也是學生常來的地方,在這裏碰到學校的同學也很正常……不過,怎麽偏偏碰到她呢?
「…………」
「…………」
氣氛超尷尬的,我們最後壹次交談,她被雪菜和武也激得啞口無言。
問題是,直接離開又很不自然,我決定裝成不認識她的模樣。對方也沒和我說話,應該沒問題吧。
等號誌變成綠燈,我準備快步離去——
「……吶。」
柳原叫了我壹聲,我轉頭看到她壹臉復雜的表情。
明明已經綠燈了,她站在原地不走,死命盯著我。
「幹、幹嘛?」
我不小心回應她了,其實我可以無視她的。
「……妳為什麽……」柳原的視線遊移不定,她說。「妳為什麽……和小木曾雪菜交往了?」
「咦?」
我本來還很擔心她要說什麽,結果她問了壹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為什麽?」
「柳原……?」
她的語氣不是平常那種瞧不起人的虛偽敬語……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思、這絕對是我的錯覺,感覺她的語氣蠻真誠的……
「唔……」
不待我回答,柳原立刻轉身跑走了。
「啊、餵。」
我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那家夥是怎樣啊?莫名其妙。
「……話說回來……」
我忽然想到壹件事,這件事和我們剛才的互動沒什麽關系就是了。
那就是柳原的裝扮,她戴著壹個小小的時髦項鏈。
說穿了,我很在意她的首飾啦。
「那種東西……也不錯呢。」
我先前沒有去逛首飾或珠寶店,是怕送那種東西太過火了。然而,那種小飾品或許比較好送出手吧。
好,去光顧壹下。
柳原帶給我靈感……可惜我對她還是很難心存感激。總之,我找到了壹家感覺還不錯的店面。
我進到店裏,想找壹個不會太沈重、又能表達我心意的禮物……。
SESSION 392月12日
Piece of:雪菜
二月十二日,禮拜六。
「餵?嗯,我沒事的,妳們那邊怎麽樣?」
小木曾家族從昨天的假日起就到北海道慶祝去了——除了雪菜以外。
「嗯,嗯。果然啊,我也好想看喔……我知道,不好意思,我太任性了。等大家回來,我會好好孝順爸爸媽媽的。」
家人要明天晚上才回來,這段時間不會有任何人打擾。
「那妳們午餐吃什麽?……哇啊、好羨慕喔,土產就麻煩妳們羅。我沒問題的,那些朋友……嗯,傍晚才過來。」
今天的派對——約定時間是下午五點。
還有四個小時。
「……要註意安全喔。思,再見。」
電話掛斷後,雪菜在空無壹人的客廳裏嘆氣。
和紗還沒有聯絡。
她果然不會過來吧。
「呼……」
現在必須開始制作料理了。要全心全意……制作三人份的料理。
雪菜買了很多食材,時間也很充裕,蛋糕她也想自己烤。
不過,在做這些事之前。
「…………」
雪菜回到自己的房間,緊張地打開衣櫃,拉開放置衣物的抽屜。
「呃呃……選哪個比較好呢……」
她很努力地思考。
「可愛壹點的比較好,還是成熟壹點的比較好呢……春希不曉得喜歡哪種?」
她比對自己所有的內衣,猶豫了好壹陣子。
「……這種時候……要先入浴才對吧?」
Piece of:春希
二月十二日,禮拜六。
雪菜舉辦生日派對的當天下午三點半。
「讓您久等了,請確認壹下這是不是您要的商品。」
「啊、是……呃呃,沒錯……」
「那我幫您包裝起來,請稍待片刻。」
年輕的女店員作業姿態幹凈俐落,反觀我卻像個可疑人士壹樣坐立不安。
之後,壹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送到我眼前。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謝絕了店員提供的紙袋,將盒子直接放進大衣口袋裏。
走到店外,我嘆了壹口氣。
因為我買了壹份大禮。
本來我是想買小飾品的,最後挑的卻是銀制的戒指。
而且,我上個禮拜六就買好了,不是今天才買的……店員說戒指可以刻字,我事先申請了這項服務。
今天則是我去領貨的日子。
附帶壹提,戒指內側刻的是雪菜的羅馬拼音……「SETUSNA」。
「……太扯了吧?」
我忍不住吐嘈自己的行為。
單純送戒指倒還沒什麽,但在上面刻女友的名字……這就有點過火了吧?萬壹嚇到人家怎麽辦?
總而言之,戒指都已經買好了,現在後悔也沒意義。不用擔心,雪菜壹定很樂意戴上的——我猜。
「好冷……」
今天正好是三天連假的第二天,還是情人節前夕的周末,南末次車站前人潮擁擠,路上幾乎都是情侶。
雪菜要是答應我的邀請,我們也是這堆情侶的其中壹對吧……算了,這也沒什麽不好,今天和大家壹起慶祝雪菜的生日吧。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我刻意提早出門,但現在去雪菜家太早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壹個半小時。
再回家壹趟也挺麻煩的,今天就不計禮數,早點去雪菜家叨擾吧。
反正也沒其他事情可做嘛——
「…………」
為了蘊釀期待感,我昨天沒有和雪菜見面,只有和平常壹樣講電話。
雪菜在電話中告訴我——冬馬依舊沒有任何聯絡。
那個薄情的家夥,好歹回個簡訊吧。
再怎麽忙也不該……
「唉……」
我懷著火大的心情,搭上電車前往隔壁的末次町車站。
雪菜很希望冬馬參加這場派對。
她想要大家壹起幫忙慶生。
結果,冬馬卻無視這項要求,也太過份了吧。
妳也給點回應嘛,冬馬……
『電車即將抵達巖津町~巖津町~……』
「唔……」
電車早就過了末次町,我不小心坐過站了。
「啊啊、真是夠了。」
我走下了之前每天報到的車站。
時間還綽綽有余。
現在去冬馬家,向那家夥抱怨幾句——順便說服她參加派對,時間也還很充裕。
我是要達成雪菜的心願才這麽做的。
我是尊重雪菜關懷同伴的心意才這麽做的。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用這種方式說服自己……我自問,這真的是我去冬馬家的唯壹理由嗎?
這種焦躁不悅的心情,真的只是這樣嗎……?
「…………」
我思緒混亂地站在冬馬家前。
仔細想想,她不在家的可能性比較高。雪菜說過,冬馬這陣子要花很長的時間去鋼琴老師家練習,想必她從早到晚都在接受鋼琴考試吧,搞不好她就住在對方家裏。
況且,就算她在家……也不見得願意理會我吧。
而我來到這裏,是期待她和比賽前的那天壹樣,註意到我前來拜訪。
我有點猶豫該怎麽做才好,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按門鈴。
她會應門嗎……?
「唔……」
我屏息以待,不曉得能否聽到冬馬的聲音——
『請問是哪位?』
「咦……?」
沒想到對講機傳來的聲音,不是我期待的人物。
是誰啊?
這個聲音我似乎在哪聽過……是柴田女士嗎?……不太像啊?
「呃、那個……」我努力保持鎮定回答。「我、我是冬馬同……啊、我是冬馬和紗同學的朋友,我姓北原。呃呃、請問和紗同學……」
『和紗她……唉呀?這位同學,可否麻煩妳靠近對講機壹下?』
「咦、啊,好。」
我依照吩咐靠近對講機。
『啊、妳果然是那時候的吉他同學啊!』
「……咦?」
◇
「來、請進。」
「……謝謝。」
這裏是冬馬家的客廳,之前我住在這裏的時候,也在客廳的桌上吃過幾次飯。
可是,目前坐在我對面的,既不是冬馬也不是雪菜……。
「妳怎麽了?」
「呃……您砂糖加蠻多的呢。」
「咖啡很苦嘛。」
在杯子倒入好幾匙砂糖後,冬馬曜子——冬馬的母親——用壹種很理所當然的語氣回應我的疑問。
「紅茶也不錯,只是還要清茶包很麻煩。」
「是喔……」
該怎麽說呢,這個人果然是冬馬的母親,那家夥酷愛甜食絕對是這個人的緣故。
話說回來,這個喝著即融咖啡的人,還真的是冬馬曜子。和我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廣告壹模壹樣呢……。
「……哼~。」
「怎、怎麽了嗎?」
「沒事,我只是覺得妳果然很普通而已。」
「啊、呃呃……不、不好意思。」
不曉得她是什麽意思?
「啊啊、我這麽說沒有不好的意思,妳不要放在心上。」
她微笑的表情,怎麽看都只有三十多歲。……冬馬的容貌很明顯是遺傳到她。
「話說回來,學園祭的時候我嚇了壹跳呢。想不到我偶然碰到的學生,竟然是和紗壹起上臺演出的樂團夥伴。」
「我也嚇到了呢……就在剛才。」
我壹看到出現在玄關的人物,頓時楞了半晌。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等我想起來以後,忍不住大叫壹聲。
她笑著說,原來我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她就是在演唱會前,向我尋問體育館該怎麽走的女性。
這也未免太巧了,總之這個人是冬馬的母親——
換句話說呢。
「演唱會……您有來觀看啊?」
「柴田女士——我們家的幫傭聯絡我的,她說和紗要參加樂團表演呢。」
「……所以您特地從歐洲趕回來?」
「是啊,很奇怪嗎?」
「啊、不會,沒有這回事。」
的確很奇怪。至少在我的印象裏,這不是「冬馬的母親」會幹的事情。
「不過和紗也真趣味,除了彈奏鍵盤以外,連薩克斯風和貝斯都用上了呢,」
「呃,那個是我拜托她的……」
貝斯我也嚇了壹跳。
「是嗎?那麽她穿的衣服,也是妳叫她穿的羅?」
「咦?……不、不是的,我沒有說謊喔。」
「不必這麽驚慌啊。她既然穿了,代表她其實不討厭啦。」
冬馬曜子又笑了,她說那壹身衣服蠻適合女兒的。
「我好久沒看到和紗那麽開心演出了。……仔細想想,說不定這是第壹次呢。」
「…………」
該怎麽說呢,這個人完全顛覆了我的印象。
我不知道冬馬曜子的為人如何,純粹是從冬馬的談話內容,擅自想像她可能是壹個什麽樣的人。我壹直以為,她是壹個拋下女兒獨自跑到海外的糟糕母親。
我本來打算壹見到她,要不知天高地厚地罵她幾句才甘心。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為了看女兒在學園祭的演出,還特地從海外趕回來。
不但如此,她很開心地和我談論自己的女兒。
「總之,妳們的樂團很有趣呢。主唱的聲音也不錯,吉他嘛……呃呃……聽得出來妳下過苦功啦。」
「多謝稱贊……」
找不到優點就不要講啦……這個人果真是冬馬的母親。
「對了,吉他同學,妳怎麽會跑來我們家呢?」
「啊、那個,我有事找冬馬……和紗同學。」
「……現在才來找她?妳改變心意了嗎?」
「咦?」
「不是啊?嗯嗯,沒事。她還沒有回來喔,大概要六點才會到。」
「啊、她去參加鋼琴老師的考試嗎?」
「嗯,最近她都住在那裏。壹開始是我陪她去的,之後我就先回來了。聽說她吃了不少苦頭呢,幸好最後通過了……這是她昨天打電話告訴我的,聽她的聲音很累呢。」
「那麽——她合格了嗎?」
「……?嗯、是啊。」
「這樣啊,太好了……!」
冬馬沒有和我聯絡,其實我是很生氣的。
然而,當我聽到她成功的消息,還是不免感到高興。
「……吉他同學,她沒有告訴妳結果嗎?」
「啊、是的。」
我也不好意思說,她根本沒和我聯絡。
「這麽說來,妳也不知道她今天會回來羅?」
「是的。呃呃,今天我們的朋友要辦壹場生日派對,我知道她忙著考試,不過還是想試著邀請她。」
「妳知道她可能在考試,還特地跑來啊?她不可能在家啊……?」
冬馬曜子的表情顯得很訝異。
「啊、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是否住在鋼琴老師家。我猜想她會不會兩邊來回,所以才——」
「等壹下,吉他同學。和紗她完全沒有告訴妳嗎?」
「是,不好意思……可是她六點回來,那頂多遲到壹個小時吧……啊、當然,我也知道她很疲勞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她露個臉——」
「那是不可能的喔。」
冬馬曜子壹臉復雜地說。
「咦?」
「她啊……不是六點到家,是六點才到機場。」
……咦?
Piece of:雪菜
「嘿咻……」
雪菜在滿桌的料理前籲了壹口氣。
滿心歡喜的雪菜,不小心做了太多的料理。
尤其她壹時興起烤的蛋糕,甚至足夠全家人壹起享用。
「嗯、也罷。」
雪菜莞爾壹笑,她心想。
反正今天吃不完,可以留著明天……兩個人壹起吃。
「…………」
到頭來,和紗沒有和雪菜聯絡,這代表今天只有壹個人會過來。
雪菜深呼吸壹口氣,想緩和更加緊張的情緒。
快五點了,他隨時有可能過來—
「啊……」
這時雪菜聽到的不是門鈴聲,而是手機的來電答鈴。
熒幕上顯示的名字是……。
「餵,春希?」
『……雪菜。』
「咦?妳、妳怎麽了?」
他的聲音在顫抖,聽起來還很陰郁。
「妳不舒服嗎?沒事吧?」
『抱歉,我剛離開家,身子不太舒服……也許會晚壹點到……』
「不、不要勉強自己喔,我去照顧妳吧?」
『不必擔心……我絕對會赴約的。』
「可是……」
『拜托了……今天見不到妳……我……』
「春希……」
『也許我沒辦法準時……但我壹定會過去的,妳等我。』
雪菜猶豫了。
然而……
「……我知道了,我等妳。」
『謝謝……對不起。請先替我向妳的家人道歉……妳們就先別管我了……開始慶祝生日吧。』
「……嗯。」
根本沒辦法開始慶祝。
『……冬馬有跟妳聯絡嗎?』
「沒有,我想她應該很忙吧。」
『是嗎……那晚點見了。』
「春希,妳身體真的不舒服要告訴我,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喔。反正派對……隨時都可以辦嘛。」
『啊啊、謝謝……我沒事的……再見。』
通話結束後,不安、憂慮、以及莫名的情感在雪菜心裏交錯。
他說會晚點到,是要去看醫生、或是在自家休息呢?
「…………」
雪菜在滿桌料理前,感到非常孤獨。
「……好冷喔。」
房子裏的暖氣,無法抑制顫抖的惡寒。
雪菜莫名產生壹種很接近恐懼的寒意,理由她自己也不明白。
「唔……」
窗外的氣溫冰寒冷冽。
冷到幾乎隨時會下起壹場雪。
Piece of:春希
通話結束後。
「嗚、啊……」
我拼命忍住想吐的沖動。
因為我說謊了。
我對最重要的人說謊,這種行為差勁到讓我想吐。
真是人渣啊,我這家夥。
我欺騙了等待我的女孩,去見壹個躲避我的家夥。
「呼……呼……」
我拖著不聽使喚的雙腿,勉強走進了電車裏。
壹坐上空位,我的手腳開始麻痹。
從剛才起,冷汗壹直流個不停。
全身上下產生排斥反應,來懲罰我這種差勁的行為。
現在趕去機場,我壹定會遲到三個小時,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對不起,雪菜。
我會帶冬馬過去的。
我絕對會帶那家夥過去的。
所以,請妳等我……。
「呼……呼……」
我努力調整呼吸。
所幸雪菜還有家人陪伴。
她不必獨自承受男友和夥伴沒出現的寂寞。有那些溫暖的家人相伴,她多少還能保持平靜才對。
我的罪過並不會減輕,但雪菜的痛苦較少終究是件好事。
『禦宿快到了~禦宿快到了~……』
「…………」
我鞭策沈重的身體走下電車。
接下來在這裏換車,前往遙遠的終點站……就能抵達機場了。
◇
我立刻找到了冬馬搭乘的班機。
冬馬曜子告訴過我班機的編號和抵達時間。
機場的燈光照亮了窗外的黑暗,現在的天候隨時有可能下雪。
目前是傍晚六點十二分。
我的視線從電子告示板,轉移到出境的人群上。
之後,我在人群中和冬馬四目相望——我們立刻發現對方,仿佛早就註定好了壹樣。
「……咦?」
「唷,歡迎回來啊。」
看到我的冬馬,驚訝地停下腳步。
「北原……為什麽……」
「我來接妳的。現在去參加雪菜的生日派對……還來得及喔。」
「…………」
我知道冬馬想問的不是這件事。
不過,我也不等她回話,直接帶到下壹個話題。
「走吧,我幫妳拿行李。」
我指著她拖行的行李箱。
「不用了……我用寄的。」
「……這樣啊。」
對話結束後,我們沈默了好壹會。
冬馬辦完寄送行李的手續後,默默地跟我搭上電車。
在這段尷尬的沈默中,冬馬幾次想要開口,最後又選擇保持緘默。
而我……也不敢率先打破沈默。
「今天的事情……妳是怎麽知道的?」
等我們搭上電車半小時,冬馬終於開口了。
「我去妳家,剛好遇到妳母親,是她告訴我的。」
「……我想也是。」
冬馬用壹種不出所料的語氣說道。
「妳母親……曜子小姐是個出乎意料的好人呢,個性也很隨和。」
「不要直呼別人母親的名字。」
「而且……她很開心地談論妳的事情。」
「…………」
「她和我想像的差很多。」
聽我這麽蛻,冬馬長嘆了壹口氣。
「……我也不知道,原來她是那樣的人。」
冬馬低聲說道。
「這三年來,我完全不了解自己討厭……甚至憎恨的對象呢。」
冬馬笑著說自己傻,表情卻顯得很爽朗。
「我母親稍微變了吧。她這個人……也說不上變成熟吧,只是和她以前那種怪物般的精力相比,現在稍微安份壹點了。」
她的外表也年輕得像怪物壹樣啊。
「或者,是我變化太大吧。我會這樣想,也算是比以前進步了吧。」
「這……也對。」
冬馬和母親的關系變好,這是壹件好事。
然而。
「……對了,聽說妳考試很辛苦啊?」
「是啊,每天從早到晚彈鋼琴,而且壹直彈同壹首曲子。明明不喜歡我的鋼琴就直接判我不合格就好了,卻這麽逼我拼命彈琴。到頭來,我花了快兩個禮拜才合格,問題是我連外文都……」
「……」
那壹瞬間——我們都很清楚壹件事。
「啊……」
我們很清楚,真正該談的是什麽內容。
「總、總之我很累了,今天我想回家洗澡睡覺。」
「……不行,妳要和我壹起去見雪菜。」
「我說我很累了……日後我會向雪菜道歉的,所以——」
「妳現在就跟我走。」
這段話也是對我自己說的。
「妳跟我去雪菜家,老老實實告訴她。妳畢業後要到維也納,和母親住在壹起……」
「…………」
冬馬低下頭不說話。
看到她的反應,我再次領悟這個事實果然不假……。
◇
『是我提議,要和她在歐洲壹起生活的。』
稍早,冬馬曜子向錯愕不已的我解釋原委。
『我正好要搬到維也納,所以和紗接受考試的時候,我也在找適合兩個人住的房子,房子我找到了,和紗也成功通過考試,這件事總算定下來了。』
這也表示,冬馬很快就要到歐洲生活了。
『我也知道——自己放著女兒三年不管,事到如今才說要壹起生活很自私。可是,和紗她變了,我想帶現在的她去歐洲栽培。當然,這也要她本人願意才行。』
這也表示,冬馬不反對移居海外……應該說,她是為了前往歐洲才拼命練琴的。
冬馬要瞞著我和雪菜偷偷離開日本。
她什麽也不肯告訴我們——
「……餵、冬馬,妳要去哪裏?」
「…………」
到達禦宿車站後,冬馬前往出口而不是轉乘區,我快步追上她走出車站的背影。
「我叫妳等等啊!」
「妳很煩耶……我要搭計程車回去了,我很累了啦。」
「不然妳打電話告訴雪菜,好好跟她說。」
「為什麽壹定要現在啊?改天我會跟她說明的,不用這麽急吧……」
冬馬說得對,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執著。
不過,我還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妳夠了……妳到底還要騙雪菜多久啊!」
「……」
冬馬在計程車的搭乘區前停了下來。
這話壹說出口,連我自己都想吐了。我有資格說冬馬嗎?真正說謊的人是誰啊?
「我也知道,和母親住在壹起是好事,想成為鋼琴家的話,前往有最佳師資的地方肯定比較有益。」
「沒錯,這有什麽不對的?」
冬馬瞪了我壹眼——和我們剛認識時的眼神壹樣。
「可是,妳不是答應過了……今後也要三人在壹起,維持目前的關系不是嗎?妳不是答應過了嗎!」
「我……」
「雪菜依然相信妳,妳卻要撒手離去嗎?」
反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妳……妳用不著這樣責備我吧,我也想了很多啊!這些事情不是妳壹個人說大道理就可以解決的!」
「那妳說,妳到底在想什麽啊?為什麽要自己壹個人決定?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們!」
「我決定自己的未來有什麽不對的!」
隋人節前夕的禮拜六。
四周幾乎全是情侶,那些情侶訝異又好奇地看著我們,他們大概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在吵架吧。
「我是隱瞞妳們沒錯,我沒有據實以告,但我也沒辦法啊……這話壹說出來會傷到雪菜啊!」
「那妳為什麽要答應我!?」
「我也是不得已的,妳不要凈說壹些自私的話!」
這幾個月我們之間縮短的距離,又開始逐漸拉開了。
「本來……不該這麽快被揭穿的。」冬馬痛苦地看著我說。「都是妳太煩人,把壹切都搞砸了。妳真是……和以前壹樣呢。」
「……」
「我就是不希望像這樣發生爭執,所以才……」
「——所以才瞞著我的嗎?」
這壹瞬間。
「妳就因為這樣,不給我任何回應嗎?我的簡訊和語音留言……全都視而不見是嗎?」
「……北原?」
我的理性想阻止我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可惜已經太遲了。
「為什麽妳都不告訴我?為什麽妳不肯和我好好談談……」
「咦……」
「妳參加考試的事情……為什麽只告訴雪菜!為什麽完全不肯跟我說::」
夠了,別再說了。
「我對妳來說,就這點程度是嗎?我就是這麽微不足道的存在嗎!」
可是,我——
「為什麽……為什麽妳壹句話也不說,就要離開我身旁!為什麽妳要從我眼前消失!」
「……!」
「妳說過願意陪我的……為什麽……」
我還是說出口了。
壹個絕對不該回首的依戀,我也還是回首了。
笨蛋,我這個笨蛋,這下子全都毀了。
我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之後我低下頭,再也無法直視冬馬。
「——妳就是這點程度。」
冬馬靜謐的聲音,從我頭上傳來。
「母親的事情、要去維也納的事情……我才不會告訴妳,憑什麽。」
「……嗚。」
「妳就是這點程度的家夥,我才不會告訴妳,我究竟抱著什麽樣的心情。」
冬馬尖銳的言辭,逼得我忍不住擡頭。
無動於衷的冰冷面容就在眼前,和我們剛認識時壹模壹樣。
「為什麽……?我們……不是朋友嗎……?」
「哈哈,連想說的事情都說不出口,這算哪門子朋友啊?」
「妳……」
「自以為是到這種地步,妳真是蠻可悲的呢,啊哈哈。」
被她毫無笑意的冷淡表情嘲笑,我的心快碎了。
「嗚、嗚嗚……」
我被踐踏的感情,快要溢出了眼眶。
「真受不了妳,什麽叫『離開妳身旁』啊?少可悲了。」
「妳……別說了。」
根本沒把我視為朋友的夥伴,繼續踐踏我的真情。
「妳以為妳誰啊?妳有什麽資格講這種話?」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我告訴妳……這種話……」
我只是……。
「——不是摯友的戀人該對我說的話!」
……咦?
「是妳先離開我身旁的吧!是妳先離開我眼前的不是嗎!」
「妳……」
「妳要我怎麽跟妳聯絡!?這是徒增我的痛苦啊……我就算想跟妳求助,妳也已經是雪菜的男友了!」
最令我難以置信的是,冬馬竟然哭了。
真正淚流滿面的,竟然是她。
淚水,竟從那個冬馬和紗的臉頰滑落。
「是妳擅自改變的吧……是妳擅自離我而去、變成我無法追求的男人不是嗎!」
「咦……」
「結果,妳卻逼我壹直陪在妳身旁,勉強我做出這種痛苦的約定!妳要我留在妳們兩個身旁,根本是在強調我孤單的事實!」
冬馬對我宣泄她所有的情緒,她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戲弄我,而是認真的。
「然而,為什麽我得被妳責備啊……妳說我到底做錯什麽了……」
我從沒聽過的音調在顫抖,我從沒看遇的表情在扭曲。
「每天、看著妳們在我面前……我那麽痛苦、那麽拼命忍耐、那麽心如刀割……妳卻說這都是我的錯?妳……妳怎麽可以這樣講……太過份了……」
我不了解的冬馬和紗,就在我的面前。
可是,現在的我無法輕易承認那樣的存在。
「妳……妳是騙我的吧?因為……這樣壹來等於我……」
「為什麽妳覺得我在說謊……難道在妳眼裏,我是這麽微不足道的存在嗎……」
如果——冬馬說的是事實,那麽我的決心將被徹底顛覆。我就是以為冬馬不會看上我,所以才做出決斷的。
「也是……我就是微不足道,妳才會選擇雪菜嘛。哈哈……我真傻。」
冬馬悲傷的微笑,隨著淚水再次湧現。
「不、不是的,我……」我深信的某種東西……開始土崩瓦解了。「為什麽妳……妳會對我這種人……」
「……這種事我怎麽知道……」
「妳……像妳這麽了不起的人,不可能看上我這種無聊的男人啊……」
「——我也沒辦法啊!我不是自願喜歡上妳的,而是不自覺就變成這樣了!我自己也無法克制啊!況且,我喜歡上妳這種無聊的男人有錯嗎!」
「這、這怎麽可能……」
「妳……妳就是這副德性,害我壹直很痛苦……所以我才要到維也納啊。」
冬馬的話語,劇烈地貫穿我的心臟。
意思是這壹切——全都是我的錯?
「妳為什麽不告訴我……我、我不想傷害妳啊。」
「我怎麽說得出口?雪菜已經先說了啊!事到如今再向妳告白,不就等於在傷害雪菜嗎……這樣不是會破壞妳們追求的三人關系嗎!」
「……!」
到了這個地步,我終於想起了壹個絕對不該遺忘的事實。
那就是……冬馬她真的是壹個很善良的人……。
「所以我才想悄悄地……用壹個合適的理由、離開妳們。結果……都是妳……」
「…………」
在我眼裏,壹切都消失了。
冬馬的模樣和她啜泣的聲音,占據了我的世界。
那個只有冬馬的世界,占據了我的五感。
不久後,某樣東西靜靜出現了。
「啊……」
天上,下起了雪。
白雪落入都會的喧囂中,將我和冬馬的世界渲染成白色。
註意到下雪的冬馬慢慢仰望天際。她看了天空好壹會,隨後用袖子擦去淚水,低下頭來對我說。
「北原……這下、都結束了。」
她那比白雪更潔凈的美麗臉龐,脆弱地笑了。
「本來我是想默默離開的……這樣說不定,有壹天我們還可以笑著再會呢。」
不過,這下全都結束了。冬馬說。
「…………」
結束了……?
真的?
全都毀了?
「沒想到,我都告訴妳了……哈哈。我好討厭自己,這樣壹來……我們再也沒辦法共同歡笑了。」
再也沒辦法。
我們——就到此為止了。
壹想到這裏。
「我——」
我說了最差勁、也最不該說的話。
「我、我也壹直很喜歡妳啊!」
冬馬驚訝得睜大眼睛。
真的、真的完了。
全完了。
壹切都毀了。
「妳……說什麽?」
「我沒有騙妳,從我認識妳以來,我壹直很喜歡妳啊!」
「……!」
冬馬握緊拳頭,似乎在忍耐什麽。
「所以、所以我才想永遠和妳在壹起……我沒想過要傷害妳,我只是希望妳留在我身旁——」
「別開玩笑了……妳別開玩笑了。」
冬馬的語氣憤怒,神情卻異常脆弱。
「那……那妳為什麽和雪菜交往……為什麽妳不選我?妳說啊……!」
「我……」
我選擇雪菜,是經過卑鄙算計的結果。
當然,那時我也確實受到雪菜的吸引。不過,要是有人問我最喜歡的是誰——
「少說這種無濟於事的話了……搞得我跟笨蛋壹樣。妳、妳要羞辱我到什麽地步才甘心啊……」
「不、不是的,我……」
哪裏不是了?冬馬受到傷害了不是嗎?
在滿天雪花中經歷了短暫的沈默後,冬馬寂寞地笑了。
「無所謂了……這次,真的都結束了。」
「冬馬……」
「北原,之前我們不是朋友……現在終於成為普通朋友了。我們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出來了嘛。」
冬馬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微笑道。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假如……有任何壹個環節不同,哪怕只要壹個就好,我和雪菜也不會……」
「…………」
「說這些已經太遲了吧。後悔……也沒意義了。」
冬馬搖搖頭說。
「……再見,北原,我要走了。」我沒辦法問她要去哪裏。「妳和雪菜……好好相處吧。」
她要我好好保重。
說完,她走向計程車搭乘區。
冬馬她……。
冬馬她要離開了。
她果然想離開我身旁。
我……。
「……咦?」
我抓住她的手,將她挽留下來。
「妳!?北、北原……」
「…………」
「妳、妳做什麽,快放手。」
「……我不要。」
「妳快放手……我要回去了……」
冬馬表明拒絕的言行,都不帶任何力道。
於是,我壹把抱住冬馬。
「啊……!?」
冬馬被我緊緊抱在懷裏。
「別、別這樣……求妳不要這樣……」
「我不要……」
「啊、啊……妳不能……妳不能這麽做……」
冬馬已經幾乎沒有抵抗了。
我壹直好想抱著她。
壹直好想得到她。
不斷追尋……從未停歇……
「……」
我挪動抱住她的手腕,讓她低垂的面容對著我。
「啊……北、北原……」
「冬馬……」
冬馬哭紅的雙眼,殘留著未幹的淚痕。
我沒看過這樣的冬馬。
可是,那終究是我最喜歡、最美麗的臉龐——
「…………」
於是,我……
「~~~~!?」
我強吻了她細小的嘴唇。
「嗯、唔嗯嗯。」
冬馬發出呻吟,我將自己的嘴唇貼在她顫抖的嘴唇上。
我拼命渴求自己在世上最喜歡的女孩。
「嗯嗯、啊……噗啊。」
冬馬從濕潤的唇瓣間痛苦呼吸。
是我、是我讓她產生這種反應的。
我真的和那個冬馬和紗接吻了。
光想到這壹點,我的理性就被本能淹沒了。
「啊思……嗯……嗯嗯!?」
我吸吮冬馬的嘴唇,她的肩膀開始發抖。
她那柔軟的觸感,在雪中依然溫熱的體溫,淡淡的洗發精香味。
還有甜美到令人思考麻痹的嘴唇,全是我貪求的對象。
「啊、啊啊……嗯、啾……不要……唔嗯。」
除了我和冬馬,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我只是壹心貪求眼前這個最心愛的人。
接著,我以舔弄她小嘴的舌頭,伸入她的口腔之中——
「~~~~!」
突然,冬馬用力推開我。
「咦……?」
我正感到疑惑的瞬間。
「……嗚!」
啪。壹道輕脆的聲音響起,火辣的感覺竄上我的臉頰……。
「呼、呼……」
「冬……冬馬?」
「北原、妳……妳別太過份了……」
她的眼神明顯透露著怒意。
我被……拒絕了?
這時,我終於恢復了理智。
我做了什麽?
天啊……我竟然……。
「妳……為什麽……」
「啊、對、對不起……我不是——」
「為什麽妳這麽熟練啊!」
「……咦?」
「妳和雪菜接吻多少次了!為什麽……妳那樣……」
冬馬的眼神中,不單只有怒意。
在她眼中燃燒的,還有深層的悲哀……和嫉妒。
「妳夠了……妳真是夠了。」
淚眼婆娑的冬馬,像個孩子壹樣激動哭喊。
「妳要愚弄我到什麽地步……妳要羞辱我到什麽地步才甘心啊!」
「我……」
「為什麽……我非得受這種罪啊……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冬馬哭著跑走了。
她沒有跑向計程車或車站裏,轉眼間就不知去向了。
看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我卻無法追逐。
追上了又怎樣,我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
我根本就無話可說。
「…………」
壹切都變了、都結束了,全被我親手破壞了。
唯獨白雪……依舊靜靜地飄落……
Piece of:雪菜
「啊……」
雪菜赫然發現,窗外下起了雪。
庭園積了壹層薄薄的雪。
不曉得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下的?
「…………」
客廳墻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晚上十壹點。
好不容易準備的料理全都涼了,雪菜看得失落務必。
「春希……」
他說今天壹定會過來。
他的語氣是那麽認真,所以雪菜也不疑有他,問題是那樣的判斷當真正確嗎?
如果他身體不適,雪菜應該叫他好好靜養,順便去照顧他才對。
回想這幾個小時的煩惱等待,雪菜的心情也更加沈重。
「……妳不來嗎?」
他說今天想和雪菜見面,難道他的病況嚴重到沒辦法前來嗎?
雪菜不明白他的語氣迫切和身體不適的理由。
盡管他是雪菜最重要的對象。
「唉……」
強烈的孤寂襲上心頭,雪菜又嘆了壹口氣,她都不知道自己嘆氣多少次了。
就在這時候。
「啊……!」
她的手機響了。
「餵、春希!?」
雪菜趕緊接起電話——
『…………』
「春希……?」
『……啊……』
「妳、妳怎麽樣了?沒事吧?」
『雪……菜……我……』
「春、春希!?」雪菜聽出他的聲音很古怪。「妳怎麽了?妳在哪裏?」
『對、不起……』
「妳振作壹點……拜托妳快告訴我,妳到底在哪裏?」
『嗚……啊……』
「春希!」
雪菜的背脊滴下冷汗。
SESSION 402月13日
Piece of:春希
「三十六點七度。太好了,妳體溫降很多了呢。」
雪菜看著體溫計松了壹口氣。
「我說過了……本來就不是太嚴重的感冒啊。」
我躺在自家的床上,雪菜搖搖頭否定了我的說法。
「春希,妳昨天體溫將近三十八度呢。不過仔細想想,妳才壹天就快恢復了呢。」
「多虧雪菜來照顧我啊……謝謝妳。」
雪菜笑著說不用放在心上。
現在是周日晚上八點。
距離昨天……我和冬馬發生那些事,已過整整壹天的時間。
「對不起……昨天我沒去參加派對。」
「那也不怪妳,妳昨天那樣根本沒辦法出門啊。」
「……嗯。」
雪菜溫柔體恤我,我反而有好強烈的罪惡感。
昨天,我似乎楞在計程車的搭乘區好壹段時間……其實我也記不太清楚,後來我的記憶很模糊。
我呆站在雪中兩、三小時,身體完全受凍著涼了。
等我離開那裏搭上電車,竟是回到空無壹人的家中——母親從禮拜五就看不到人了——而不是雪菜守候的小木曾家。
我鉆進被窩渾身發抖……由於意識壹直很蒙朧,我也不確定情況是不是這樣。
「妳昨天打電話給我,我真的嚇了壹跳呢。」
沒錯,這件事我完全不記得了(真的沒有印象),看來我在棉被裏有打電話給雪菜。
是的,打給雪菜。
「春希妳燒得很嚴重,我都聽不懂妳在說什麽……好不容易問出妳在家,我就趕緊打電話問依緒妳家地址,再搭計程車……」
「……對不起,給妳添麻煩了。」
「沒這回事,是我擅自跑來的啊。況且……我還蠻開心的。」
「咦……」
「妳在沒有記憶的蒙朧狀態下,還知道要打電話給我。妳下意識地……向我尋求協助了嘛。」
「唔……」
「妳願意依靠我,身為妳的女友我很開心喔。而且,妳說今天無論如何都想見到我,所以我在十二點前趕來羅。」
雪菜可愛的微笑讓我痛苦萬分。
當時我沒有記憶,我也不懂自己為何打給雪菜。不過意識不清的我想必也知道,只要我打給雪菜,她壹定會趕過來。
換言之,我厚顏無恥地向雪菜尋求協助——我沒有鎖上公寓大門就是最好的證據。
幾個小時前我才背叛她,幾個小時後我竟然尋求她的協助。
……我真是人渣。
「難得的禮拜天……害妳壹直照顧我,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不會。妳想嘛,上次和紗感冒我沒幫上忙,所以這次要特別用心照顧妳啊。」
雪菜說出那個名字,聽得我心頭壹凜。
「……吶、雪菜。」
「嗯?什麽事?」
「啊……沒事,真的很感謝妳。」
「不客氣,我也沒做什麽了不起的事啊。」
「才沒有這回事。」
雪菜頻繁幫我換毛巾、替我煮飯、餵我吃藥……她花了將近二十個鐘頭陪伴我,她壹直在我身旁擔心我。
「咦……已經八點啦。」
雪菜偶然看到壹旁的時鐘。
「啊啊、謝謝妳雪菜……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妳也累了吧?回家好好休息吧。」
「我不要緊的,只是大家也快……」
「咦?妳的家人外出了嗎?」
「啊、呃呃,他們……他們好像去購物了。」
「這樣啊。」
都是我害妳沒辦法和家人共度快樂時光……對不起,雪菜。
「那麽……打擾了這麽久,我也該回去了。」
「真的很感謝妳,雪菜。」
雪菜也知道我的家庭環境,我不希望她太在意這件事,所以她並沒有尋問為何我母親根本沒回家。
「睡前要記得保暖,剩下的粥我有封保鮮膜。」
「我知道了。」
「……其實,我想再陪妳四個小時呢。」
對了,雪菜的生日快要到了。
「……雪菜。」
「嗯?」
我的大衣口袋裏。
「…………」
「春希?」
我的大衣口袋裏,放著昨天要給她的生日禮物——
「……妳的生日壹到,我馬上傳簡訊給妳。」
「妳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但妳要好好休養才行喔?」
雪菜微笑道。
我說不出口……我沒辦法交給她。
昨天發生了那件事,我怎麽有臉送給她那樣東西呢……。
「明天妳要在家休息喔,放學後我再來探望妳。」
「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感冒還沒好千萬不能大意。……明天見羅。」
雪菜湊近我的臉龐。
「唔……不用了,我怕傳染給妳。」
「到時候,換妳溫暖我啊……」
她輕吻了我壹下。
「晚安……春希。」
「……晚安。」
雪菜回去了。
「…………」
我背叛了雪菜。
我背叛了那麽體貼的女友。
而且我利用她的信任,沒有對她坦白……。
「嗚咕……嗚、啊……」
我還要說多少謊才甘心啊?
我還要背叛她多少次才甘心啊?
「嗚、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究竟……要差勁到什麽地步才甘心啊……。
我知道,我根本沒有哭泣的資格。
然而,我卻想不到阻止自己嚎啕大哭的方法。
SESSION 412月14日
Piece of:春希
隔天的放學後。
「……雪菜。」
我在鞋櫃前向雪菜打招呼,雪菜驚訝地回過頭來。
「春希?妳今天不是請假嗎……」
「嗯,我沒來上課。我想見妳壹面,現在才來的。」
「啊……我、我很高興妳特地過來,可是妳不能逞強啊,我才正要去探望妳呢。」
「我都康復了,別擔心啦。多謝妳照顧我,康復以後我實在很想見妳壹面嘛。……生日快樂,雪菜。」
「謝謝,妳昨天也傳簡訊給我了,我好開心。」
「還有,這個給妳。」
我遞出手上的紙袋,雪菜也笑逐顏開。
「抱歉……生日禮物晚了幾天。」
「不會,今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嘛,沒有晚啊。」
雪菜溫柔的話語,刺痛了我的心。
「謝謝,我可以打開嗎?」
「……嗯。」
紙袋裏有壹個比手掌稍大的小盒子。
「哇啊……是花?」打開小盒子的雪菜開心地笑了。
「好可愛喔,這是鈴蘭嗎……好像不是吧?」
「這叫白雪草,我也是到花店才發現有這種植物的。」
小小的盆栽裏,開滿了白色的花朵。
這是我來學校前,在那壹家花店購買的。
「之前我壹直覺得……這個蠻適合雪菜的。」
「……我好高興喔。」雪菜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謝謝妳,春希。」
雪菜欣喜地說,她第壹次看到盆栽放在小盒子裏,看起來非常可愛。
「…………」
不過,我的腦海裏想起另壹個小盒子。
我不忍看到那樣東西,所以收進了抽屜裏……大概再也不會拿出來了。
「春希?妳怎麽了?」
「——沒事,妳喜歡真是太好了。」
「嗯、我真的很高興喔,謝謝。……啊。」
雪菜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她從書包裏拿出某樣東西。
「來、給妳,也算不上回禮就是了。」
「啊、嗯,謝謝……?」
我接下那個包裝得很精致的紅色盒子。
「因為時間不太夠,做得不是很好——但這是我親手做的喔。」
瞧雪菜害羞的神情,我終於恍然大悟。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
這壹天,不僅是雪菜的生日——同時也是情人節。
昨天她回到家……還特地為我做巧克力嗎?
「謝謝、真的很感謝妳……」
雪菜這麽溫柔體貼,我卻……。
「不客氣,我們走吧?」
「…………」
雪菜換好鞋子,我陪她走出校舍。
「……雪菜,我們去壹趟家庭餐廳好嗎?」
「嗯、好啊……啊、春希妳才大病初愈,今天就……」
「我沒事了。我們……好好聊聊吧。」
我要說的,絕不是在雪菜生日該聊的話題。
也絕不是在她開心時該聊的話題。
「那就壹下下喔?呵呵。」
「啊啊……謝謝。」
可是,我再也無法——
「咦……」
我們壹離開校門,雪菜停下了腳步。
「雪菜?妳怎麽了?」
「是和紗……」
我大吃壹驚,順著雪菜的視線望去。
「……好久不見。」
冬馬就站在那裏。
她的態度和平時沒有兩樣。
「和紗……鋼琴考拭結束了嗎?」
「是啊,托妳的福,順利結束了。」
冬馬偷瞄了我壹眼。
光憑剛才的互動,冬馬壹定看出我沒有對雪菜坦白那件事。
「喔、對了,有件事要先告訴妳。……生日快樂,雪菜。」
冬馬笑著祝賀雪菜生日。
「和紗……謝謝妳。」
而我。
「…………」
我……。
◇
「……維也納?」
雪菜嘀咕的語氣,仿佛不明白這個字眼所代表的意義。
「是啊,我要去奧地利……去歐洲生活了。」
「等、等壹下,這太突然了……」
在幾乎沒有其他客人的家庭餐廳內,可以清楚聽到雪菜困惑的聲音。
「沒有告訴妳們真是不好意思啊,雪菜、北原。」
「和紗……」
「唔……」
我忍不住低下頭來。
現在的我……很像對冬馬的自自感到訝異吧。
實際上我不是訝異,而是愧疚。
因為,冬馬她……她打算隱瞞禮拜六發生的那件事。
她要忘掉我逾越的舉止。
而她這麽做……是在坦護我……壹
「我已經決定了,畢業後要到維也納……過著專註練琴的生活。」
「可是……為什麽……」
「那裏有好的鋼琴老師啊。況且……我想和母親壹起生活,這個理由不行嗎?」
「妳母親?妳是說……」
「我母親,鋼琴家冬馬曜子。」
冬馬以稀松平常的語氣道出這個名字。
「其實呢……我和母親重修舊好了。」
雪菜屏息聆聽冬馬描述她和母親和好的經過。
冬馬說,母親來看學園祭的演唱會,事後問她要不要壹起到維也納生活。為此她參加了鋼琴大賽,而這兩個禮拜她壹直在維也納接受鋼琴考試。
如今,她成功通過鋼琴考試了。
「冬馬曜子這人真的很自私對吧?是說,三年來被棄之不顧,現在又被她哄騙的我也沒好到哪裏去就是了。」
冬馬輕笑壹聲。
「可是,我們好好談過了。我們談過以前的事,以及未來的事……我還是決定,要跟著母親去歐洲。」
「和紗……」
「她不是什麽好母親,我也不是什麽好女兒嘛。然而,今後我想成為她的驕傲,就算要花很長時間也無所謂。」
「唔……」
雪菜神情復雜地低下頭。
雪菜是個好女孩,她非常看重「家人」這種存在。
她從來沒有提及我和母親疏離的關系,那是我拜托她這麽做的原故。
不過,個性溫柔的她,內心始終對這件事感到悲傷。
善良的雪菜,不可能反對冬馬和家人居住。畢竟,她也很清楚這是最妥善的選擇。
「我要在歐洲好好孝順母親,希望有朝壹日和妳的家人壹樣感情和睦。」
冬馬抓準了雪菜的性格,提出壹個絕不會遭到反駁的理由。
「所以,雪菜……妳願不願意支持我呢?」
雪菜自知理虧,仍然稍微表達反對的立場。
「和紗……這樣真的沒關系嗎?妳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是啊,這是我自己決定的。」
「可是……吶、妳該不會——」
「我已經決定了。」
冬馬打斷了雪菜的話。
「和紗……」
「我決定了,雪菜。請原諒我的自私。」
冬馬溫柔的笑容中,夾雜著少許的寂寞。
「我沒有遵守三人永遠在壹起的約定,但我們的關系不會改變的:水遠不會。」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所以啊,妳們也維持現在的關系吧。請妳們成為我的歸宿……好讓我未來隨時都能回到日本。」
「……唔。」
冬馬原諒了我,我卻再也無法直視她的臉龐。
我不忍看到……她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這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我們三人,總有壹天會見面的。」
看著冬馬說出自欺欺人的話,就好像看到我自己壹樣。
「請妳原諒我的任性吧,拜托了。」
同時,冬馬仿佛在告訴我,不要告訴雪菜那件事……
Piece of:雪菜
離開家庭餐廳的回程途中。
雪菜和壹旁的春希,幾乎都沒有講話。
想必——他們都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什麽才好。
「……我……」
「嗯?」
最後,是雪菜先打破沈默。
「我原以為,畢業典禮來臨也不會太難過呢。」
「……嗯。」
「畢業以後,班上大多數的同學都選擇直升,升上大學也會遇到很多熟人……」
「…………」
「春希、依緒、飯塚同學都在同壹個科系,和紗雖然離我們遠壹點,但也在馬上就能碰面的地方,大家隨時都能聚在壹起……」
雪菜她,本來是這麽相信的。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雪菜……」
「真的沒辦法了嗎?真的……沒辦法挽回了嗎?」
雪菜的低語伴隨白色的吐息,飄進逐漸入夜晚的天色中。
距離畢業典禮,剩不到三個禮拜了。
三人關系以這樣的形式結束,是雪菜始料未及的。
「這是冬馬的決定啊。」
「也對。可是,我好寂寞……」
雪菜好痛苦、好寂寞。
「……吶、雪菜,我想笑著替冬馬送行。」
「咦……?」
「冬馬沒有找我們商量,確實蠻令人難過的。不過那家夥壹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種結論的,她只是沒有表現出煩惱的樣子罷了。」
春希說這些話的時候,臉龐沒有面對雪菜。
「我們能做的,就是尊重那家夥的決定了。這是關系她今後人生的重要決定……我們好歹替她加油吧。」
「春希……」
「我們說再多,也是徒增她的困擾。像她那麽厲害的家夥,我可不想拖累她呢。」
這壹番理論可謂完美無瑕。
正確到絲毫不容反駁。
「也對。……嗯,我們該替她加油嘛。」
雪菜嘴上這麽說,實際上她並沒有相信自己戀人所說的話。
因為……。
「啊……」
走著走著,他們已到了小木曾家的門前。
「……對不起,春希。妳大病初愈,還勞煩妳送我回家。」
「我沒事了啦。況且,我怎麽能讓壽星獨自回家呢。」
「啊哈哈……謝謝。」
雪菜從沒想過,自己的生日會變成這樣。
不、嚴格說來,真正糟糕的是禮拜六那場生日派對……。
「「…………」」
平時,他們會在家門前吻別。
如果沒有和紗哀傷的自白,他們今天也會這麽做。
可是現在,他們只是沈默不語。
「吶,春希……」
「……嗯?」
「春希妳……嗯嗯、沒事,對不起。」
「是嗎?」
春希不解地歪著頭。雪菜明白,她想知道的事情不用問也很清楚了。
「……那麽,明天見了。」
「啊啊……明天見。」
他們沒有接吻就道別了——如同交往前壹樣——雪菜進入了家中。
壹進到房裏,雪菜渾身無力地坐在地板上。
「嗚……春希他……他早就知道了。」
難過的心情,從雪菜口中傾瀉而出。
「他早就知道、和紗要離開了……」
同時,也從眼眶中傾瀉而出。
「所以禮拜六……他才會那麽憔悴……」
化為淚水,滾滾落下。
SESSION 422月28日
Piece of:春希
「嘖……可惡……」
「餵、春希……妳有認真彈嗎?」
「有、有啊……可惡。」
放學後,我來到久違的第壹音樂室。
好久沒有彈吉他了。
「妳喔……演唱會時還以為妳超越我了,這下又退步啦。」
「沒、沒辦法啊,演唱會結束我就沒練了。」
「我也很久沒練啦?可是……妳看。」
上壹個輕音樂同好會解散以來,我也好久沒有聽到武也的吉他了。
「咳……妳練了這麽久,厲害是理所當然的啊。」
「哈哈,知道就好。」
武也愉快地笑了。
在家庭餐廳和冬馬告別後,又過了兩個禮拜……這個周末就是畢業典禮了。
「妳到底是怎樣啊,怎麽突然說想彈吉他……」
「唉呀、妳想嘛,我們就快畢業了啊,有機會多玩壹下也好。」
「還玩壹下咧……害我特地從家裏拿吉他過來,很重耶。」
「妳之前不是每天背著吉他嗎?」
「……話是沒錯啦。」
演唱會前的那段日子,我甚至很樂意背著沈重的吉他上下學。
「我們也快畢業了呢,三年時間壹眨眼就過了。」
武也嘆了壹口氣。
「是啊,不過看妳這麽感慨也挺奇怪的……其實,明年也會看到不少熟人吧。」
「不是啦,我玩過的女孩有壹半都要離開了,難免有些感傷嘛。」
「從明年開始,重新審視妳和女孩子的交往方式吧。」
這家夥有什麽好感傷的啊……真受不了。
「不過,明年妳和雪菜小妹都還在,大家可以壹起玩,這我倒是不擔心。」
「妳真正放心的,是依緒取得經濟系推甄資格吧?」
「……這跟我現在講的有什麽關系啊?」
武也誇張地搖搖頭,和依緒有關的事他實在太不坦率了。
「嘖……可惡,又失敗了。」
之前拼命練習的「SOUND OF DESTINY」獨奏,我在正式演出的時候明明成功過,現在卻完全彈不出來了。
「真丟臉。」
「要妳管啊,反正演唱會結束了啊……」
沒錯,都結束了。我開始彈吉他的理由,也沒有意義了。
冬馬她……最後再也沒有來學校。換言之,三學期她壹次也沒出席,但她還是能順利畢業就是了。
當然,上次在家庭餐廳分別後,我也沒再見到冬馬。我傳的簡訊她從來不回,我打的電話……似乎也被她設定為拒接了。
「……春希,妳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咦?」
武也突然嚴肅了起來。
「都結束了對吧?妳都想清楚了吧?」
「武也……?」
「妳確實忘掉了吧?」
「怎樣啊……妳在說什麽……」
「那家夥已經不在了。」
武也凝視著我。
「妳……妳在說誰啊——」
「春希,她是以自己的意誌離開妳的,這是事實吧?」
「妳……!」
武也這家夥……
「那不就得了嗎?忘掉她吧,妳還有雪菜小妹啊。」
我們的事情他幾乎不知情……為什麽他對這種事特別敏銳啊?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麽。」
平常武也用來裝傻的臺詞,竟然換我拿來用了。
「結果已定,壹切都結束了,再來就看妳的想法了。」
「…………」
「過去妳的眼裏壹直只有她,要妳對雪菜小妹專壹……也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雪菜小妹可不壹樣,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的眼裏真的只有妳。……妳們三個人是二女壹男的關系,會這樣也無可奈何啦。」
「我說了,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麽……」
「主動告白的人——並不是妳,而是雪菜小妹對吧?」
「妳!」
我忍不住瞪了武也壹眼,他只是無力地搖搖頭。
「妳不可能主動告白的嘛。」武也靜靜地嘀咕道。「可是,那也沒關系了。……都無所謂了吧。」
「……」
我默默地抱住吉他……什麽話也不想說。
「春希,妳和雪菜小妹還有未來,真正重要的也是未來。……不要糟蹋這個機會,好好珍惜她吧。」
我用力捏住披克,披克幾乎斷裂。
「能保護她的只有妳了……妳懂嗎?」
我的另壹只手,按下最初的和弦。
「所以,忘掉這壹切吧,千萬不要留戀。」
這壹首曲子,現在的我也彈得出來吧。
「千萬……別變得像我壹樣。」
「…………」
我揮下手中的披克。
吉他響起了「WHITE ALBUM」的樂聲——
Piece of:雪菜
「…………」
沈靜、冰冷的寒風,吹拂著雪菜的臉頰。
「WHITE AlBUM」的音色,順著寒風傳到屋頂上的雪菜耳中。
「這是春希彈的,不是武也彈的。那家夥……只有這壹首還彈得出來啊。」
站在壹旁的依緒吐著白色的氣息說道。
「也對。他壹定……難以忘懷吧。」
他的手指、身體、心靈,都忘不了這首曲子。
這是他們三人共同的回憶歌曲。
「依緒,妳想知道我加入輕音樂同好會的契機嗎?」
「我只聽說,是春希勉強邀請妳的吧。」
「那時候……和現在壹樣,我在屋頂上聽到了『WHUTE ALBUM』的吉他聲,之後還有鋼琴伴奏的樂聲。」
往事歷歷在目,就像昨天才發生過。
當時,雪菜聽到稱不上純熟的認真吉他,以及溫柔輔佐吉他的完美鋼琴。
「他們的演奏聽起來好開心,聲音也好活潑,感覺真的好愉快……我聽了以後,也產生壹種想加入他們的念頭,結果就不自覺地唱出來了。」
「然後,春希聽到了妳的歌聲是嗎……」
「嗯,這是我就讀高中以來,第壹次想和某個人成為夥伴呢。」
「雪菜,妳以前好孤僻喔,還刻意和大家保持距離。」
依緒苦笑著說。
「是啊,我也知道自己個性很麻煩。所以……妳願意接近我,我很開心喔。」
過去,雪菜對任何人都保持壹段明確的距離。只有依緒不在意這種隔閡,願意主動和她攀談。
「都怪春希今年莫名其妙當上班長,個性變得有夠雞婆,害我想起自己以前雞婆的程度也不遑多讓。」
「依緒有本事當上籃球社的隊長,代表妳很懂得照顧人啊。」
「總之,我們能順利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就各種意義來說,要成為妳的朋友難度很高呢。」
「願意費這麽大功夫來接近我的人,我相信……壹定能成為好朋友。」
不會背叛雪菜的好朋友。
「……我還不知道,雪菜怎麽會變成這種性格呢。」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純粹是因為壹點小事,失去了朋友……失去了重要夥伴的無聊過往罷了。」
無聊——卻十分痛苦。
「我真的再也不想經歷那種痛苦了……但我又壹次失去了朋友。我的朋友……又要從我眼前消失了。」
雪菜又嘗到了同樣的痛苦。
「為什麽、為什麽我……我又重蹈覆轍了?」
「……這不是雪菜的錯啊,雪菜又沒有錯。」
依緒對悄然俯首的雪菜說道。
「妳和春希交往——和冬馬同學去海外沒有關系吧?」
「……啊哈哈,被妳搶先說出來了呢。」
這位和春希壹樣古道熱腸的好友,看得非常透徹。雪菜沒有告訴她詳細原委,她卻很了解雪菜的意思。
雪菜脆弱地笑了,她笑著稱贊依緒觀察入微。依緒低下頭來,似乎不忍目睹雪菜痛苦的神情。
「可是,並不是無關喔。……和紗說要去維也納的時候,巧妙隱瞞了自己的心意。她相信自己是為了鋼琴和母親才去維也納的。只是——我很清楚她在逞強。」
「不過……」
「沒關系,這確實是我的錯。」
聽了雪菜的說法,依緒緊咬嘴唇反駁。
「……不是的,雪菜沒有錯。」
她想方設法來減輕雪菜的負擔。
「是那家夥……是春希的錯啦。都怪那家夥急著告白,完全沒有體諒妳的心情——」
「不,是我主動告白的。」
「咦?」
「演唱會結束,忙完咖啡廳的工作……我就告白了。」
依緒的表情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為、為什麽?妳那時候不是說,想保持那樣的關系嗎……」
「……嗯,我真的好想保持那樣的關系。」
雪菜仰望夕陽下的天空,白色的嘆息也隨風飄散。
「然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她很喜歡那兩個夥伴,真的非常喜歡。
「不對,絕不是這樣。」
「依緒……」
究竟不是怎樣——想必依緒自己也不清楚。
「這、這不可能啊。被男人甩了就跑到海外,這未免……如果真是這樣……」
「…………」
「她到底……到底放了多少感情啊……」
依緒說得沒錯。
和紗她——就是用情這麽深厚。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在風中飛舞的「WHITE ALBUM」旋律,開始慢慢變調走音了……。
SESSION 433月4日
Piece of:和紗
這封信,和紗不知重寫多少次了。
她花了好幾個小時書寫,總算放下手中的筆。
「嗯……差不多就這樣吧。」
和紗不想打電話,也不想傳簡訊。
所以,她選擇用寫信這種不習慣的方式。
這麽做,只為告訴她唯壹的朋友。
抱歉,給妳添麻煩了。
謝謝妳,願意成為我的朋友。
和紗只寫了這些東西,其他多余的事情壹概沒寫。
並且——
「我……我會離開的。妳……妳願意原諒我吧?」
和紗壹句真話也沒說。
她還擅自做了所有的決定——
相對的,她要將冬馬和紗離開日本的安心感,送給雪菜。
「…………」
和紗環視自己的房間。
房裏本來就沒什麽東西,行李也早就打包好了。
她對這個地方沒什麽留戀,但壹想到要離開這裏,又難免厭到寂寞。
「再見了……」
和紗自己也不曉得,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她望向窗外,都三月天了,靜謐的黑暗依舊帶著難以磨滅的冰冷。
明天晚上可能會下雪吧。
和紗……很怕下雪。
她害怕美麗的雪景,會引誘自己不小心犯下什麽錯誤。
所以不待春天來臨,她要趁早離開這個國家。
離開,就再也不回來了——
「……」
明天晚上,很可能會下雪吧。
白天的氣溫雖低,卻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
撇開寒冷不說,這種天氣……是最適合舉辦畢業典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