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塵世如牢，超凡難脫

　　有神的世界和無神的世界不壹樣的。
　　無神的世界中，需要進行十分復雜的博弈，才能在壹片混亂中推進壹個時代的發展。
　　有神的世界當然也需要博弈，可壹旦神決定了前進的方向，那塵世就能以相當快的速度改變。
　　畢竟，黃金之地的本質，只是強大神的術法實驗場罷了。
　　於是，在最後的榮耀時光，風暴公爵帶著重新武裝的風暴護衛軍，在東境大開殺戒。
　　只要是手頭有封地的領主，全都被宣布成叛徒，然後壹壹清算。
　　不僅清算領主本人，還清算任何和領主有利益關系的人，大肆搞擴大化。
　　直殺得東境人頭滾滾，人人聞‘貴族’而色變。
　　東境民間充斥著壹股高壓恐怖的氛圍。
　　人人都說公爵瘋了。
　　同壹時間，羅森卻十分低調。
　　他不再公共場合出現，也沒有立即和赫雅嘉麗舉行婚禮，更沒提接任公爵之位的事，仿如成了隱形人。
　　唯壹的變化，就是被公爵任命為全東境的術法大臣。
　　作為術法大臣，他四處建造基礎術法校園，大肆宣傳改進版‘多子藥水’，並在各地建造工坊，樹立通訊塔，推廣通訊寶石等等。
　　總之，之前在白鯨島上幹的事，在整個東境全都來了壹遍。
　　為後續統壹管理東境，大規模培育法師，悄悄打下物質基礎。
　　壹轉眼，時間就過去了壹個月。
　　這壹天，怒濤城術法部，羅森坐在自己辦公室閱覽文件。
　　地位高了，管的地方大了，文件就比以前多了好多倍。
　　好在運算核心的速度也暴漲，於是各種審核工作反而更快了，每天壹個小時工作時間，還有大把空余。
　　大約半小時後，羅森就批完了今日文件。
　　見還剩二十多分時間，便將腿往辦公桌上壹架，雙手墊在腦後，半躺在厚皮椅上，什麽都不想，放空心神休息。
　　人嘛，又不是機器，壹直繃著根弦連軸轉，或許能更快地完成重復性勞動，但人生樂趣可就沒了。
　　樂趣沒了，靈感也就沒了。
　　靈感沒了，那術法的進步只會越來越慢，乃至停滯。
　　總之，有張有弛才是可持續發展之道。
　　懶洋洋躺了會兒，忽然興起，就隨意吹起了口哨，也不講什麽旋律，想起什麽就吹什麽。
　　正悠閑愜意間，辦公室門被敲響，侍從聲音傳進來。
　　“大師，薩米特夫人前來拜訪。”
　　薩米特夫人？
　　羅森壹怔，隨即回想起來：‘朵拉怎麽來啦？’
　　既然是熟人，他也懶得講究了，隨意道：“讓她進來吧。”
　　門被推開，穿壹身暗銀色華貴流光綢裙的朵拉走了進來，和記憶中壹樣，膚白如玉，五官婉約如畫，但壹對柳眉間卻鎖著壹縷淡淡的愁緒。
　　她見到羅森壹臉懶散的模樣，愁緒稍減，微笑道：“伯爵，妳就是這麽接待客人的嗎？”
　　羅森呵呵壹笑，指了指座位：“隨意坐，妳要喜歡，坐我身上也行。”
　　朵拉白他壹眼：“妳現在也是術法大臣了，得註意點形象。”
　　羅森哈哈笑：“全東境人都知道我浪蕩，吟遊詩人到處都在傳我的風流史，多傳壹條也無所謂。”
　　到他這個程度，已經沒人拿男女關系是否純潔來要求他了，人們對他的生活只有羨慕和向往，絕不會用這種事來審判他。
　　真要到了拿男女關系來抹黑他的時候，那就說明他在其他領域，尤其是術法領域已經徹底失敗了。
　　可他現在在術法領域成功地很，民間已經開始流傳他是黃金之地術法第壹人的說法了。
　　這種無與倫比的巨大成就下，他就是把皇後弄上床，最多也就陪筆錢……當然，這只是個類比，畢竟奧羅嘉德是他好哥們，做人不能對不起好哥們。
　　朵拉也就是隨口壹說，隨後就要找椅子坐下，但走了幾步，就又走回門邊，將辦公室門反鎖上，同時又釋放了個強效寂靜結界。
　　“腿放下來，讓我坐下，我最近心裏很煩，需要強者的心靈撫慰。”
　　“哈哈～妳就坐我法術腿上吧。”
　　念頭壹閃，壹個無暇幻影出現，坐在壹旁椅子上，對朵拉招了招手。
　　朵拉壹怔：“幻影有什麽意思？”
　　“幻影也很有意思，不信妳坐。”
　　朵拉很好奇，便坐在幻影腿上，細細壹摸索，就顯出驚訝來：“這不會是真的妳吧？”
　　“不是，是幻影。”
　　“好吧，那這壹招法術在妳手裏算是徹底發揚光大了。”
　　在幻影腿上坐定後，依偎在其溫暖寬廣的懷抱裏，就感覺安心了許多。
　　於是她說起正事。
　　“我父親和我丈夫都失蹤了，連續壹個多月都沒有蹤影，我很擔心。”
　　羅森立即回想起上次遇見的圖蘭大法師，心中頓時湧起不詳之感。
　　“說實話，我覺得妳父親已經走上了邪路。”
　　朵拉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我不知道我父親到底想幹什麽，就怕他某天突然幹出壹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壹下毀滅了圖蘭家族。”
　　因為白鷹城的中立態度，以及羅森有意無意的照顧，公爵並沒有對白鷹城進行清算。
　　而在朵拉的操作下，白鷹城也主動順應時代潮流，大幅削弱家族財產，提升了平民權力和待遇。
　　所以，白鷹城很自然就過渡到了新時代。
　　但就怕父親幹出違背第三黃金律的事，把她的努力毀於壹旦。
　　所以很十分憂慮。
　　羅森完全理解其心情，便道：“妳將情況向白鷹城神殿匯報過了嗎？”
　　“匯報過了，甚至得到了神的回復。神說，我父親不在白鷹城，目前沒人知道他在哪。”
　　羅森就感覺要出大事。
　　不過，鑒於目前黃金之地已經加大了超凡力量的探查，所以這樣的大事，應該會出現在黃金之地之外。
　　正要安慰幾句，辦公室內金光壹閃，緋爾塔娜顯出身形來。
　　她還是過膝連衣裙的女學徒打扮，還背著壹個斜挎皮腰包。
　　忽略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總體給人壹種清純嬌嫩的感覺。
　　她看了眼坐在羅森幻影上的朵拉，眉頭微微壹皺：“大白天的，能不能講些禮節？”
　　朵拉頓時羞紅了臉，立即起身向緋爾塔娜行禮，口稱向聖者致敬。
　　羅森也順勢收起了無暇幻影，打了個哈哈，微笑道：“聖者，我可做好了保密工作，是您擅自闖入了我的私人領域呢。”
　　他臉皮厚的很，這點小陣仗連臉皮燙壹下都欠奉。
　　緋爾塔娜懶得多嘴，直入正題。
　　“羅森，朵拉女士，妳們的憂慮應驗了，圖蘭大師的確墮落了，或者更準確的說，他中了梵德隆的詭計，墮落成了壹個超凡巫妖。”
　　“啊！”
　　朵拉驚得站起身，臉色壹下變得煞白。
　　“我父親成了巫妖？神啊～這……這……神啊，求您寬恕圖蘭家族的罪行！”
　　她‘噗通’壹下跪在了緋爾塔娜的跟前，眼淚控制不住湧出來。
　　緋爾塔娜嘆口氣：“去發個公告吧，將妳父親徹底驅逐出圖蘭家族。”
　　“我會的，我現在就去回白鷹城。”
　　她快速對兩人行了個禮，就要回去報信。
　　羅森立即喊住她：“等等。”
　　說完快速寫了個公文遞過去：“妳跑回去太慢了，讓侍從帶妳去通訊室，把消息直接傳回白鷹城。”
　　“多謝大師。”
　　朵拉拿著紙條匆匆走了。
　　辦公室只剩下緋爾塔娜和羅森。
　　緋爾塔娜在椅子上坐下來，面色十分嚴肅。
　　“兩個事要和妳說，妳要仔細聽。”
　　羅森立即收起散漫姿態，端正了坐姿。
　　緋爾塔娜滿意點頭。
　　“第壹，圖蘭大法師的術法成就非常驚人，在梵德隆幫助下，他凝聚了壹顆異常強大的超凡死靈之心。”
　　“雖然因此淪為了梵德隆的奴仆，但他的力量非常驚人，比壹般不朽境超凡者強很多，甚至比阿芙還強些。”
　　羅森微微吃驚：“按照場方程的計算，要達到這樣的程度，這顆超凡死靈之心必須非常完美。”
　　場方程指出，超凡之心的品質是壹個非常重要的指標。
　　因為超凡能帶非常寬，比凡人能帶足足寬兩個數量級。
　　這就導致不同品質的超凡之心，力量和成長性的差距會達到壹個驚人的地步。
　　結果就是，壹個傑出品質的超凡之心，在不朽境初期擁有的法力強度，可能媲美普通品質超凡之心的不朽境後期。
　　而如果是同樣境界的超凡強者，前者的法力規模和法力強度可能對後者造成碾壓性的優勢。
　　這還不是全部的差距。
　　每壹種超凡之心，都會附帶超凡能力。
　　傑出超凡之心的能力不僅比普通超凡之心強，能力種類也更多。
　　據阿芙介紹，黃金神的超凡之心就非常完美，達到不滅境極致後，幾乎能和傳奇巨龍相媲美。
　　但阿芙也說，超凡之心的完美度是難以強求的，既靠運氣，也靠天賦，更靠對術法的領悟。
　　顯然，圖蘭大師天賦絕頂，對術法的領悟更是深刻，現在又有了些運氣，成就高品質超凡之心的可能性極高。
　　所以，現在緋爾塔娜說阿芙不是圖蘭對手，應該是確有其事。
　　羅森有些擔心阿芙的安全：“阿芙壹個人在白鯨島，會不會出事？”
　　同時也有些擔心菲謝爾的安全。
　　緋爾塔娜意外看了羅森壹眼：“妳倒挺有良心，不擔心自己，倒擔心阿芙。”
　　她看透羅森心思，安慰道：“放心，阿芙沒妳想的那麽弱，而且她也不是壹個人。艾蜜莉雅目前和她在壹起，而她是可信任的。”
　　“至於菲謝爾……陸地人可沒本事在海裏擊敗美人魚，我都沒把握，別說圖蘭了。”
　　既然這樣，羅森稍稍放心。
　　緋爾塔娜輕嘆口氣：“為了凝聚這顆超凡死靈之心，圖蘭跑到了南境之南，向梵德隆獻祭了至少壹萬個異族靈魂。”
　　“我倒不擔心圖蘭立即威脅到黃金之地，畢竟他目前力量有限。而黃金之地不止我壹個守護聖靈，他壹個人肯定不敢來。”
　　“但妳和圖蘭有仇，更得罪過梵德隆。而梵德隆和圖蘭都是壹個非常執著的人，我就擔心他會悄悄來對付妳。”
　　“而我不可能時時保持警惕。”
　　雖然羅森打造了針對超凡法力波動的探測器，但只要圖蘭不施法，探測器就不會有反應，而圖蘭要對付羅森，只需要壹擊就夠了。
　　羅森頓時就感到很頭疼，因為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聖者，那妳的對策是？”
　　“主動獵殺圖蘭，及早把他弄死！”
　　“那我需要做什麽？”
　　“這是超凡之戰，妳做什麽都沒用。”
　　“妳把這本《靈魂銘刻究解》學了，然後時刻攜帶這顆不滅靈魂石，二十四小時不離身。”
　　羅森立即接過靈魂石，發現就是壹塊暗金色符文石，有稍許份量，但很輕，和羽毛差不多。
　　心中微微壹動，知道這應該是用不滅境法力凝成的，強度必定遠遠超過不朽境的圖蘭，心中頓時就安定許多。
　　同時也知道，圖蘭要對付自己，大概率不會使用普通法術，而會使用兇險至極的超凡靈魂法術。
　　雖然壹個不朽境超凡者絕沒有力量擊破不滅境的防禦，但他還是有些擔憂。
　　“聖者，世界這麽大，妳們怎麽確定圖蘭位置呢？”
　　緋爾塔娜微微壹笑：“邏輯法術雖然強大，但自然法術也並非壹無是處。血親追蹤法就是個非常不錯的法術呢。”
　　怒濤城就正好有壹個圖蘭的血親。
　　“另外，在圖蘭被成功獵殺之前，我也會壹直跟在妳身邊。”
　　“當然，妳看不見我，我也不會影響妳的生活，但我還是希望妳的生活不要太過浪蕩！”
　　“為什麽呢？”
　　“因為這會影響我的心態！”
　　羅森看了眼學院清純女學生打扮的聖靈，尷尬壹笑：“我盡量。”
　　“那麽，第壹件事說完了，接下來第二件，也和圖蘭有關。”
　　她從隨身布包裏拿出壹份文稿，非常厚，足有兩厘米。
　　“這個給妳。”
　　羅森接過壹看，就見封面上寫著《超凡研究筆記》，作者圖蘭，心中壹動，立即翻開查看，就發現上面記錄著圖蘭的所有研究記錄。
　　其中壹部分他借朵拉之手看過，但還有壹部分卻是全新的知識，看了幾眼，他心中壹動，忽然想起了和朵拉在皇都的經歷。
　　朵拉曾在羅密爾大神殿懺悔父親的罪過，可神的反應卻十分淡漠，這時回想，就想到壹個可能。
　　“聖者，妳們是故意放縱圖蘭墮落的，而目的是為了這份筆記？”
　　緋爾塔娜點了下頭：“有故意的成分，但圖蘭最終能走到什麽程度，全看他自己的選擇。”
　　指了指羅森手中的文稿：“因為我們也很想知道，如何穩定安全地讓壹個大法師晉升超凡。”
　　羅森心中念頭壹閃：“聖者，妳們想大量制造超凡者？”
　　他並不同情圖蘭，也沒資格這麽做，只是覺得這世界很殘酷。
　　凡人追求超凡，好不容易成就了超凡，卻同時淪落為奴仆。
　　千辛萬苦給人當狗，壹當可能就是壹輩子，真是……令人扼腕嘆息呀。
　　但話回來，晉升超凡依舊是巨大進步，因為悠長的壽命意味著無限的可能性。
　　所謂皇帝輪流當，說不定哪天就輪到自己頭上了呢。
　　菲爾塔娜感覺到了羅森的情緒，輕嘆口氣：“大家都是這樣的，哪怕是我父神，活的也不安生。”
　　“這塵世，就是壹個大牢籠，凡人時還有溫情脈脈但脆弱的文明保護著，超凡後就得直面世界的殘酷真相了。”
　　感慨壹句後，她就整理好了情緒，回到之前話題。
　　“兩個目的。第壹是想獲得更多超凡戰友。第二，也為了向外族證明父神的存在。”
　　羅森壹下就聽明白了：“大陸上，唯有神才有能力賜下超凡之心，幫助大法師快速晉升超凡？”
　　“沒錯。”
　　緋爾塔娜點頭：“圖蘭雖然走上了邪道，但他這份筆記依舊非常珍貴，好好研究它，幫助我們找出幫助凡人大法師晉升超凡的方法。”
　　“如果妳找出來了，那我們的回報也絕對不會讓妳失望。”
　　羅森翻了翻文稿，微笑道：“這可真是個艱巨的挑戰呀，但我會全力以赴。”
　　緋爾塔娜便準備離開。
　　走了幾步，又返回身。
　　“羅森，妳打算什麽時候正式接公爵位？”
　　“我正在做準備呢，再過壹個月吧。”
　　“嗯，明白了。”
　　緋爾塔娜這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