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攻心（下）

　　說是小船，其實也不算太小，船尾撒網捕魚，船頭乘風破浪，順流直下，速度很快。
　　但速度再快也快不過蘇辰憑虛禦風般的身形。
　　壹陣清風吹過，蘇辰就上了船頭，壹眼掃過，他就發現不對。
　　哪有什麽漁夫打魚是在行駛極快的船上進行的？
　　這位光著膀子的大漢，此時所作所為其實完全是在做戲。
　　鼻中聞到了淡淡血腥味，蘇辰仔細壹看，就明白了。
　　原來是瞞天過海之計，這些人多多少少還算是老熟人。
　　那漢子腰背躬起，也顧不得理會魚網，見到蘇辰上船來，他眼神驚駭，順手就抄起兵器，另有壹位白發老頭手中握著鋼刀隱隱護住船廂，滿臉焦急神色。
　　“停船，聽我指令行事，否則殺無赦！沈軍師，真是巧了，怎麽到了哪裏都能碰到妳，咱們兩人也算有緣啦。”
　　蘇辰好笑的看向船廂方位，那老頭不是別人，正是在酒樓之時，蘇辰曾經見過的瓦崗中人，名叫莫老，似乎還捉住過寇徐二人壹次。
　　當時他們還在玩壹個三擒三縱的戲碼，想收服二人，不過，最後被沈落雁弄砸了。
　　在蘇辰的芯片掃描視角中，船上有些什麽人他是壹清二楚。
　　除了沈落雁，還有壹個胸前纏著白布還在滲出血跡的斯文青年，臉色蒼白的靠在榻上，他的身邊放著壹把大弓，弓臂粗若兒臂。
　　這位應該就是在賭坊中射了自己壹箭的那個人了，當時被自己壹劍挑回箭支，差點被射穿心臟，僥幸逃得壹命，自是傷得不輕。
　　還有其他六個漢子，也是人人帶傷，筋疲力盡，應該是前不久曾經跟人火拼了壹場。
　　沈落雁帶出來的人手，記得應該是有十多人，這是折損了大半。
　　“應該是杜伏威動手了。”
　　瓦崗李密和杜伏威兩人同為義軍，兩方高層平日裏都在自己的地盤，很少碰到。
　　這壹次在彭城見到，還不是抓到機會就下狠手，互有損傷也不奇怪。
　　沈落雁身著翠綠長裙，容顏清冷，嘆了口氣，裊裊亭亭的走了出來，在江風吹拂下，如同臨波仙子，她盈盈壹禮苦笑道：“剛剛跟杜總管戰過壹場，沒想到又遇上了蘇先生妳，落雁真是時運不濟啊。”
　　此時船行江心，狹路相逢，她可謂是進退兩難，難得還能保持儀態不失，眉宇間沒有什麽慌亂情緒，只是有著淡淡的落寞，能讓人心生憐憫。
　　“不用做戲了，誰不知道沈軍師足智多謀，不到山窮水盡絕不輕易認輸。我倒是沒有什麽閑心來找妳瓦崗眾人的晦氣，只要妳們聽令行事，我也懶得殺人。”
　　蘇辰眉頭壹挑，眼中波光壹閃，看著沈落雁這身翠綠長裙，他又想起了華山上那位喜愛身著翠綠衣裳的嶽靈珊，心裏泛起壹點淡淡溫馨，殺機卻是淡了。
　　沈落雁壹聽這話，眼睛壹瞇，眉毛彎彎，臉上綻開壹絲笑意。
　　她暗暗吐了壹口氣，轉身嬌喝道：“貴客臨門，還不上茶？壹個兩個楞是跟呆瓜壹樣。”
　　隨著她的喝聲，兩個漢子低頭捧來酒水食物，沈落雁親手接過，在船頭擺好。
　　兩人坐下，她輕輕笑道：“落雁敬妳壹杯，先前冒昧向先生動手，還請勿怪。”
　　說罷壹飲而盡，蘇辰掃了壹眼酒水，也是仰首飲下，發現酸酸甜甜的，味道還算不錯。
　　“沈軍師不用客氣，妳攻我壹劍，我還了壹劍，咱們誰也不欠誰！對了，那位射箭的老兄武功還行，應該傷得不輕吧，不知姓甚名誰？”
　　他似笑非笑的問道。
　　沈落雁似，忙答道：“當時射箭的是我們瓦崗軍將領祖君彥，是密公手下大將，此次身受重傷，已尋他處安身，等養好傷勢再行回去。”
　　這女人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說得無比真誠，讓人起不了半點疑心。
　　若不是蘇辰早就清楚那個射箭漢子躲在船艙之內，還真的信了。
　　他也不拆穿沈落雁的鬼話，只是吩咐船只緩行，遙遙盯著水底兩人。
　　江風拂面，水天壹色，有美相陪壹同飲酒敘話，倒也不算難熬。
　　飲了幾杯，船上氣氛更融洽了，沈落雁臉上飄起幾朵紅暈，輕聲笑道：“如今天下大亂，龍蛇並起，百姓艱難困苦，有誌之士當創下不世功業，為天下開得太平，密公雄才大略前程極好，蘇先生武功蓋世，何不……”
　　“哈哈……沈軍師妳恐怕勸錯人了！”蘇辰剛剛飲下酒水，聽到這話差點沒噴出來。
　　這家夥竟然想著勸自己加入瓦崗，李密會是什麽結局？別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別說他有著爭龍之心，就算沒有，也不會投靠李密啊。
　　這人前期有著極大聲望，尤其是壹戰伏殺張須佗之後，在天下義軍之中更是如日中天，四處開倉放糧，賑濟流民。
　　如此行為對流民來說當然是好事，但是打天下就不怎麽樣了。跟所有反賊壹樣，這種蝗蟲般的做法，永遠得不到豪門大族的認可，只可逞壹時雄強。
　　得意時自是無可抵擋，失敗之後就會煙消雲散，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不會有，因為，他沒有真正的根基。
　　亂世之中，四方爭雄，大戰延綿，又哪有永遠不敗的道理。
　　更何況這人沈府極深，極愛出奇兵，為人用兵陰險詭詐，頗有賭徒性格，總有壹天，他會輸在這上面。
　　事實證明，歷史上的李密先是跟宇文化及手下的朝庭兵馬拼了個兩敗俱傷，然後再敗在王世充手下，不得不假意降唐。
　　降後又叛，結果被李世民手下壹支偏師斬殺於熊耳山。
　　別人的勢力是越打越大，他的勢力是越打越小。
　　沈落雁倒是生得極美，謀略也好，只是這眼光就不太讓人恭維了。
　　蘇辰看著沈落雁，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惋惜，李密敗亡後，這位美人兒軍師似乎下場也不怎麽好。
　　她可能不知道，此時盡心盡力為李密籌謀，到了最後會落個竹籃打水壹場空吧。
　　蘇辰目光灼灼，直看得沈落雁禁受不住低下頭去，才說道：“沈軍師，不如咱們打個賭……”
　　沈落雁最喜跟人打賭，前面還跟秦叔寶和寇徐二人賭了壹鋪，蘇辰有樣學樣，也想玩壹玩。
　　“怎麽賭？”沈落雁眼神壹亮。
　　蘇辰微微笑道：“我觀瓦崗軍勢，如今正大肆攻伐興洛倉，這倒是不難，按李密的行事風格，當會開倉庫賑濟，手下兵力大漲。下壹步自然是打洛陽……我就賭他打不下洛陽，進退兩難窮途末路，到了那個時候，沈軍師妳就不用陪葬了，過來跟我吧。”
　　他算了下時間，要不了許久，李密應該就會由盛轉衰，相信沈落雁也能看得出來，到了那時，自己的勢力也該發展起來了。
　　因為時機太晚，自己手下兵微將寡，這位美人兒軍師別看是女人，打仗可是很有壹手。
　　就算是秦叔寶，也曾被她所敗，這是人才啊。
　　沈落雁臉色更紅了，有些羞怒的白了蘇辰壹眼道：“蘇先生說話太直白了吧，也不顧及人家女兒家的臉面……不過密公不會敗的，這賭我應下來了。如果我贏了，那又如何？”
　　蘇辰壹楞，心道：“我是讓妳跟我打江山，又不是叫妳從了我，這話說得我就象貪花好色之徒壹樣了。”
　　他臉色微微壹熱，咳了壹聲道：“假如李密能打下洛陽，我就助他壹臂之力。”
　　“好！就這麽說定了。”沈落雁信心滿滿的伸出手掌，兩人擊掌約定。
　　感受著沈落雁手掌的柔軟，蘇辰心裏卻是暗暗歡喜。得知了壹些歷史節點，果然還是能夠誑騙壹些人的。
　　這不，壹員大將很快就會到手，千軍易得，壹將難求，真是意外之喜。
　　看看江水中的雙龍，此時遊水速度越來越慢了，應該也是累了。
　　想想也是，他們跳江已經過了半個時辰，船行都快二十裏。
　　就算是鐵打的漢子，長時間遊水也是撐不住，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小子很快就會上岸。
　　“他們兩人也太小心了，生怕我在壹旁守著沒有離開，竟然遊了二十裏，雖然是順水，倒也難為了他們。”
　　蘇辰笑瞇瞇的站起身來，吩咐船只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