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師說（上）

　　蘇辰當先而行，走在田間小道上，也不說去往何方，寇仲徐子陵經過船上壹幕，此時也不再多想。
　　他們隱隱感覺到，跟隨這位便宜師父壹起，可能也不是壞事。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們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反而功力大進。
　　壹路行來，沒有什麽人煙，時不時能看到廢棄的村莊，殘垣斷壁之後，連野狗都不見壹只，看起來就像是墳地。
　　此時正值春季，四野景象卻跟時節不符，大片的沃野長滿了荒草，壹派蒼涼，見不到耕作的農夫。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無論是江南江北，在揚廣倒行逆施之下，種田的人越來越少了。
　　大隋的根本已經出了問題，天下大亂也就不是怪事。
　　蘇辰微微嘆息。
　　他在這個世界只是過客，倒也沒有太多傷春悲秋的情緒。
　　反而是寇仲和徐子陵，先前壹路奔跑壹路拼鬥的激情也消退了，走著走著就沈默了下來。
　　“不知道貞嫂怎麽樣了？自從宇文家的軍隊進了揚州，這片地界越來越亂，那些軍士比最兇惡的賊人還要兇，城內恐怕也不得安寧了吧。”
　　徐子陵面有憂色。
　　“宇文化骨，總有壹天我會斬下他的狗頭，陵少，如今我兩功力大進，不知能不能跟那奸賊拼個妳死我活。”
　　寇仲惡狠狠地說道。
　　他們實力大進，記起了以前被追得生死兩難的情景，卻是躍躍欲試。
　　徐子陵猶豫了壹下，還未答話，蘇辰就笑了起來，說道：“宇文化及是壹流高手中的頂尖角色，比起黑道霸主稱霸江淮的杜伏威只是差上壹點點。在宇文閥中，除了他們的閥主宇文傷，就數他最厲害了。”
　　“老爹！”
　　寇仲吐了吐舌頭，神情訕訕也不說話了。
　　能跟杜伏威相比，就算是差壹點點，也遠非他們可以比擬的。
　　他可是聽到美人兒軍師說過，自己兩人以前只是初入二流，到了如今也只是快要突破壹流，那就是還未到壹流。
　　而宇文化及已是壹流頂尖……
　　聽江湖傳言，他還練成了奇功絕藝榜上鼎鼎有名的“冰玄勁”。
　　無論從哪方面比較，都不是他們兩個初出茅廬的後輩能打得贏的。
　　想到這裏，寇仲又是壹些沮喪，只覺得為娘報仇之日遙遙無期，心裏不甘之極。
　　徐子陵性情沈穩壹些，聽到這話雖然也有些失望，卻是沒有灰心，不服道：“長生訣乃是四大奇書之壹，要超過宇文化及是遲早的事，咱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對，我們練了長生訣神功，只是過去幾個月時間，就已經有了現在的本事，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這門神功，應該比宇文化骨的‘冰玄勁’還要厲害得多，總有壹天能報仇的。”
　　徐子陵臉上露出笑意，寇仲更是歡快的抽出長刀狠斬幾記，似乎眼前就站著宇文化及。
　　三言兩語之間，兩人就又振作起來。
　　蘇辰看得眼睛發直，暗嘆神經病人思維廣，弱智兒童歡樂多。
　　這兩人其實並不傻，但時不時總會有壹種謎之自信，不知哪來的。
　　功力進步之後，他們的信心也進壹步增強，漸漸的從蘇辰造成的打擊中恢復了過來。
　　看他們的言談，應該是不再把蘇辰當做敵人，甚至就沒當成人，而是當成了怪物，根本就不跟他比。
　　【這樣怎麽能行，若是妳們什麽事情都能辦到，那還要我這當師父的做什麽？】
　　蘇辰搖了搖頭，面色嚴肅道：“妳們可別高興得太早，難道就沒想過，為什麽修煉同樣的功法，會練成不同的氣勁？壹個寒冷，壹個炎熱。”
　　“為什麽？”
　　“因為妳們只練了壹半！”蘇辰摸著鼻子，眼神沈痛，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似乎很是為難。
　　徐子陵心裏咯噔壹下，他直覺驚人，看著蘇辰的表情，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
　　寇仲停下手中揮舞的鋼刀，急聲問道：“是不是練錯了？可我感覺狀態很好，不但腦子清明，還有壹道清涼氣息在身體裏遊動，力量大了許多。”
　　他倒是壹點也不客氣。
　　心裏有了疑問，直接就問了出來，不像徐子陵壹般，還會在心裏斟酌當不當問。
　　他們練了長生訣功法，壹直憋在心裏，也不知道向誰請教。
　　就算是認的娘親傅君綽，也對那本鬼畫符壹般的秘籍沒有辦法，只能摸著石頭過河，不知練對練錯。
　　胡亂練習雖然實力大進，但夜深人靜之時，兩人總會深懷恐懼，生怕自己突兀得來的本事，就此消失無蹤，重新又回到以往那種食不裹腹的日子。
　　這時見得蘇辰對長生訣知之甚詳，哪還不緊著追問。
　　反正對方想收徒弟，徒弟請教師父問題，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這句話妳們聽過嗎？”
　　見得寇仲提問，蘇辰正中下懷，如果頷下有須，他壹定會捏著胡須，搖頭晃腦的回答，做足夫子模樣。
　　【不怕妳問，就怕妳不問，長生訣就要到手了。】蘇辰心裏暗笑。
　　寇仲同學忙舉手答道：“這是老子《道德經》裏的話，那次聽夫子講過，意思是陰陽消長平衡，萬事萬物，都追求和諧統壹，後面壹句，是……陵少，妳還記得不？”
　　寇仲答到壹半就卡住了，他性子跳脫，就算和徐子陵兩人壹起去偷聽夫子講課，也只是記個大概，學得不太精深。
　　徐子陵白了他壹眼說道：“後面壹句的意思是說好心不壹定辦了好事，做壞事也可能是好結果……夫子當時還說了，砍樹枝修剪其實是為了樹好，施肥太多反而會把樹燒死，不能從表面上來看待事物好壞。”
　　蘇辰拍掌贊嘆道：“子陵只是偷聽夫子講學，就能學到許多精髓，果然不錯，這壹點卻比寇仲強多了。”
　　寇仲聽到也哈哈笑道：“我就說陵少這才學考狀元都夠了，我的目標卻是當個大將軍，不耐煩學這些文章，只要認字就好。”
　　他壹點都沒有羞愧的感覺，說話之間神彩飛揚，自有暢快爽朗之感。
　　“道理妳們已經明白了，難道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嗎？長生訣流傳這麽多年，碾轉多人之手，為什麽就沒有誰能練出成績？不是別人練不會，而是練之不得法，不是練死了，就是練殘了……否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長生訣在妳兩個身上，為什麽卻沒幾個放手來搶呢？”
　　蘇辰嘴角冷笑，壹通話下來，說得寇仲和徐子陵兩人滿頭大汗，面色煞白。
　　“死了？殘了？”
　　“我們練的功法有這等毛病！不對，宇文化骨還派大軍來搶過，就象瘋狗壹樣，甚至不惜把石龍道場摧毀，明明是誌在必得的。”
　　關系到自身安危，寇仲反應十分快捷，搶先辯道。
　　“幼稚！妳以為宇文化及搶奪長生訣真是拿來自己練嗎？他家傳的冰玄勁已經練到十二重樓、觸水成冰的大成境界，再練長生訣又有何用？難道還能改修不成？”
　　蘇辰冷笑：“他只不過是想獻上長生訣，以長生之名引誘揚廣修練而已……宇文家想造反，全天下人都知道，如此作為存的什麽心思，就可想而知了……”
　　他惡狠狠的又補了壹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