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要挾

　　三日懸空，
　　天朗氣清。
　　天際白雲裊裊，偶有飛鳥穿梭在其間，帶出絲絲縷縷的煙氣，往日的喧嘩，在這壹刻似乎也安靜下來。
　　帶有些許水汽的微風拂面，讓人精神壹震，再看周遭，壹切似乎都變的清晰了不少。
　　“難得的好天氣。”
　　年逾七旬的李主薄滿面紅光，輕捋胡須，收回遠眺的目光，朝著另外兩人頻頻示意：
　　“別閑著，喝！”
　　“喝！”
　　“多事之秋。”秦主薄搖頭：
　　“我們兩個可沒有李主薄這麽好的閑情雅致，這幾日門檻怕都快被拜訪的人踏破了，美酒也已乏味。”
　　“這是好事。”李主薄笑道：
　　“我等三人修為不足，難成大事，也就能管管錢糧，能有今日，全賴這些年的勞碌。”
　　他端起酒杯，小抿壹口：
　　“想我李某人，區區四品修為，放眼天虎幫，怕是壹個小小的幫卒就能把我撂倒在地。”
　　“而今，卻能過問幫主人選。”
　　“呵……”
　　“真是，意想不到啊！”
　　他連連搖頭，音帶感慨。
　　“李老。”賀主簿皺眉，道：
　　“您老也說過，人要有自知之明，現如今我們三個可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滋味不好受。”
　　秦主薄連連點頭。
　　為了誰當幫主，天虎幫這段時間亂成壹團，真正有權有勢之人無所謂，左右逢源就是，沒人敢刁難。
　　他們三個手握幫中錢糧，卻偏偏實力不夠，誰都能欺負。
　　又因為輩分的原因，有著壹定的話語權，因而幾方人馬接連登門，許諾、要挾不斷。
　　如何能有好心情。
　　“哈哈……”李主薄朗笑：
　　“兩位，這是自己進了死胡同。”
　　“以我們三人掌握的東西，不論誰當上幫主，都需依仗，單憑這點就已立於不敗之地。”
　　“李老。”賀主簿擺手，狀似不想多談：
　　“直說就是，妳找我們過來是為了哪位？”
　　“雷幫主驚才絕艷，單槍匹馬打下偌大基業，讓人佩服，可惜虎父犬子。”李主薄捋須，嘆息道：
　　“即使是身受幫主喜愛的雷囚，也是性格乖張，目中無人，想來兩位同樣心中不喜。”
　　“其他人，也個個不成器，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弱質女流。”
　　“反觀副幫主之子裘應辰，儀表堂堂、天資不凡，更有統禦壹方之能，可謂繼任之才。”
　　賀主簿、秦主薄對視壹眼，詭異的沒有吭聲，似乎是有所顧忌。
　　“我等三人主管錢糧，缺壹尚可、缺二則幫中事物難行。”李主薄掃眼兩人，繼續道：
　　“以李某之見，當聯手方行！”
　　三人彼此對視，神情各有異樣。
　　雷霸天在時，不允許掌管錢糧的三人私下結交，就是因為擔心三人彼此勾結，暗吞幫財。
　　這也間接說明，三人權勢之大，就連幫主都要警惕。
　　若是三人聯手的話，不說手頭上的權勢，只是多年來經營的關系，就是壹個不小的分量。
　　至於選裘應辰……
　　賀主簿眼角抽動，悶聲道：
　　“我沒意見。”
　　秦主薄面色木訥，壹聲不吭。
　　“哎！”
　　李主薄長嘆：
　　“李某年紀最長，有些話最沒資格說，但我還是要說壹句，咱們可都是有今沒明的人了。”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沒多少年好活，剩下的日子多為後人想想，才是正理。”
　　“哢嚓！”
　　秦主薄手中的酒碗突然碎裂，站在三人身後的幾個年輕人，其中的幾人也紛紛變色。
　　李主薄笑而不語。
　　良久。
　　秦主薄才僵著臉點頭：
　　“李老說的是。”
　　“爹。”
　　這時，賀主簿身後壹位年輕人上前壹步，低聲道：
　　“眉小姐在外面。”
　　“哦！”
　　三位主薄齊齊擡頭。
　　賀主簿眉頭皺起，想了想，隨即輕輕揮手：
　　“不見！”
　　“是。”
　　年輕人應是，小聲吩咐下去。
　　“哈哈……”
　　李主薄朗笑：
　　“明智的選擇。”
　　壹旁的秦主薄嘆息壹聲，暗自搖頭。
　　他與賀主簿壹樣，都有難言苦衷，對於他們來說，選幫主並不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
　　反到劫難重重。
　　“彭！”
　　陡然，
　　樓下響起喧嘩，更有重物落地聲傳來，三人面面相覷，只聽得壹個沈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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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
　　店小二面色慘白，雙股戰戰，卻不得不卡在樓梯口：
　　“這上面沒有您要找的人。”
　　周甲壹言不發，大手壹伸抓住小二衣領，隨手朝後壹拋，把兩個護衛壓著滾了下去。
　　“站住！”
　　守在二樓門口的幾人身體緊繃，口中大喝：
　　“再過來，別怪我們不客氣！”
　　奈何。
　　他們聲音雖然不小，卻沒壹人敢上前，畢竟來人可是天虎幫黑鐵長老，有著奔雷斧之稱的高手。
　　“滾開！”
　　周甲眉頭皺起，伸手抓住門框，連門帶框壹把扯下，壹記橫掃把幾人盡數掃到樓下。
　　破碎的門窗混雜著慘叫，伴隨著沈重的落地聲，響徹整個酒樓，也讓用餐的食客驚叫連連。
　　屋內，三老坐在正中，幾個年輕人站在周圍。
　　見到周甲，無不壹臉緊張。
　　“賀主簿！”
　　周甲掃眼三人，視線落在賀主簿身上，聲音冰冷：
　　“不是說不在嗎，這是什麽意思？”
　　屋內人雖多，門前僅有壹人，但來人威勢之盛，卻讓所有人心頭發顫，無壹人敢動彈。
　　黑鐵！
　　這兩個字，意味著與凡人截然不同。
　　放眼整個石城，黑鐵強者也是屈指可數。
　　“周……周長老。”賀主簿顫顫巍巍起身，面泛強笑：
　　“我不知妳們要來。”
　　“現在知道了！”周甲揮手打斷他的解釋：
　　“眉小姐要見妳，妳是在這裏見，還是另外換壹個地方。”
　　“這……”賀主簿音帶遲疑。
　　“周長老。”李主薄起身，悶聲道：
　　“何必把事情挑明，傷了彼此的情面，賀主薄不願意見人，代表了什麽難道妳不明白？”
　　“為何？”
　　雷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她踏步走上樓，直視眼神閃爍的賀主簿：
　　“賀老，我待妳不薄，此前也已有了決定，為何到了現在，突然避而不見，是何道理？”
　　在賀主簿的身上，她費了不少心思。
　　以幫主之女的身份親自登門，幫對方子女安排事物，甚至許諾以後當了幫主另有重用。
　　眼看著已經應諾。
　　此番，
　　卻又變卦。
　　她又如何不氣、不解。
　　“這……我……”賀主簿吞吞吐吐，不知從何說起。
　　“眉小姐。”李主薄再次開口：
　　“妳畢竟是女人，現今雖非大林王朝時期，拋頭露面終究不好，而且以妳的年紀也該結婚生子。”
　　“豈能繼任幫主之位？”
　　他話音未落，周甲就皺起眉頭，猛然揮袖。
　　“啪！”
　　無形的勁風扇在李主薄臉上，直接把他抽飛在地，身前酒杯、身後板凳更是四下翻滾。
　　“老家夥。”
　　“沒問妳話，就住嘴！”
　　周甲語聲冰冷，身軀傲然挺立，無形的威壓籠罩全場，也讓他的話壹記記砸在心頭。
　　“噗！”
　　李主薄口吐鮮血，老臉漲紅。
　　“周甲！”
　　他怒吼著撐起身體，雙眼怒瞪而來：
　　“老夫是雷幫主親自請來的主薄，為天虎幫盡心竭力操勞數十年，就算是幫主在世對我也是恭恭敬敬。”
　　“妳……”
　　“妳算什麽東西！”
　　“區區新晉黑鐵，初成長老，就敢欺辱老朽，眉小姐妳就是這麽管下人的，如此更不能擔任幫主之位！”
　　雷眉面色壹變。
　　確實。
　　李主薄雖然實力不強，但輩分足夠高，整個天虎幫輩分與他相同的，現今也沒有幾人。
　　想要繼任幫主之位，不僅僅要看實力，還要看人心所向。
　　若是隨意欺辱老前輩，幫裏的其他人如何看，畢竟他們也有老的壹天，難免會心生同病相憐的感覺。
　　也正是因此，李主薄才能在幫中有著某種超然的地位。
　　“倚老賣老！”
　　周甲卻沒有給對方面子的意思，口中輕哼，壹股無形勁力隔空轟了過去。
　　“彭！”
　　壹道人影攔在李主薄面前，單手持八面重劍，生生擋住勁氣，不過整個人也接連倒退數步。
　　十品！
　　周甲挑眉，略有意外看了眼對方。
　　是位膚色發黑，身形矮瘦，分不出年齡的男子。
　　大白天，此人還裹住壹件厚厚的袍子，把整個身體都裹在其中，僅有雞爪似的手露出來。
　　在他身後，李主薄面色發白，眼露驚恐。
　　他看得出來，周甲真的是心有殺機，而且出手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自己再多說壹句。
　　真可能會死！
　　“夠了！”
　　賀主簿聲音壹提，鋼牙緊咬，道：
　　“眉小姐，賀某還要兒女、還有家人，幫主的人選不是小人能參與的，您還是請回吧。”
　　“賀主簿，妳這話什麽意思？”雷眉皺眉：
　　“可是……”
　　“有人用妳的家人威脅妳？”
　　她面色壹變，沈聲道：
　　“放心，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雷眉可確保妳家人的安全，甚至可讓小瑯島的前輩出面，絕不會讓妳受到威脅。”
　　賀主簿眼神微動，遲疑了壹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眉小姐誤會了，我……我也覺得李主薄說的有道理，妳畢竟是女子，不適合繼任幫主。”
　　雷眉身軀微晃，意識模糊，心中更是壹片冰冷。
　　自她打算接任天虎幫幫主之位起，各種質疑聲就層出不窮，其中女人的身份，就是之壹。
　　她自然不相信賀主簿也這般想，不然此前就沒必要答應下來。
　　怕還是擔心自家後人，才如此說。
　　但即使如此。
　　依舊讓她心生茫然，念頭空空落落，無處著地，好似自己這些日子的忙碌，都成了笑話。
　　“眉小姐。”
　　賀主簿看著雷眉，眼泛不忍：
　　“您是好人，但……確實不適合繼任幫主之位。”
　　“適不適合繼任幫主之位，是妳說了算的？”周甲聲音冰冷：
　　“至於好人……”
　　他聲音壹沈：
　　“好人就要受人欺負？”
　　“呼！”
　　場中陡起勁風，周甲雙眼壹睜，看向賀師傅身後與他的相貌有著幾分相像的年輕人。
　　“他人能拿妳家人威脅，我等為何不能？”
　　“唰！”
　　他猛揮衣袖，壹股勁力湧現，直接把那年輕人給砸倒在地：
　　“姓賀的，妳出爾反爾，難道就不怕周某殺人泄憤，今天妳要不給個答復，妳兒子也不必活著出去了！”
　　“啊！”
　　“什麽？”
　　眾人壹驚。
　　就連雷眉也是目瞪口呆，口中喃喃：
　　“周……周兄，何至於此？”
　　“眉小姐。”周甲表情冷漠，沈聲訓斥：
　　“既然妳要做萬人之上的幫主，就不要有婦人之仁，成大事者豈能畏首畏尾、進二退壹？”
　　“有人所過壹句話，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敗，永遠沒有中間路線可選，周某深以為然，成則無人在意用了什麽手段，不成更是無所謂。”
　　“姓賀的！”
　　他轉過頭，直視賀主簿：
　　“說吧，妳是想妳兒子今天死，還是以後死？”
　　“他不敢！”李主薄眼眶跳動，大吼出聲。
　　“不敢？”
　　周甲冷笑，大手壹伸，地上的年輕人就被勁氣隔空拉了起來，雙手捂住脖子拼命掙紮。
　　他垂首看來，淡然開口：
　　“賀主簿，不著急，妳可以慢慢考慮！”
　　賀主簿面色慘白，眼帶驚恐，雙手連連顫抖：
　　“周長老，不可，不可啊！”
　　“眉小姐！”
　　雷眉嘴唇抖動，看了眼面色冰冷的周甲，銀牙猛然壹咬，後退壹步避開對方的視線。
　　“眉小姐！”賀主簿噗通壹聲跪倒在地，音帶哭腔：
　　“周長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其他人同樣面色發白，幾個年輕人更是縮在壹起，壹臉驚恐看著氣息越來越弱的賀主簿之子。
　　“我答應！”
　　“我答應！”
　　眼見兒子氣息漸弱，幾乎沒了掙紮之力，賀主簿急急大吼：
　　“周長老快快放人，我答應就是！”
　　“哈哈……”
　　周甲朗笑：
　　“賀主簿無需驚慌，周某是在跟妳開玩笑，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我怎麽會殺人？”
　　說著，手壹松，放下奄奄壹息的年輕人。
　　同時側首看向場中的秦主薄：
　　“秦主薄，妳以為哪？”
　　秦主薄面色壹白，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更是嚇得幾乎當場尖叫出聲，看周甲的眼神就像是再看殺人狂魔，急忙抓住父親衣袖。
　　“爹！”
　　“爹！”
　　他們可不覺得周甲在開玩笑。
　　剛才那情況，賀主簿只要晚說壹句，人怕就已經死了。
　　“周長老，好手段。”秦主薄死死盯著周甲，身軀亂顫，陡然苦澀壹笑，道：
　　“秦某也願提議讓眉小姐接任幫主之位，而且我還知道，是誰拿我等後人性命相威脅。”
　　“哦？”周甲挑眉：
　　“誰？”
　　“他！”秦主簿伸手壹指：
　　“李主薄！”
　　“轟！”
　　場中陡起轟鳴，周甲二話不說，也不做絲毫驗證，猛撲李主薄：
　　“老家夥，難怪妳壹直做出頭鳥，拿同幫兄弟後人性命要挾，該死！”
　　他似乎忘了，自己剛剛也在如此威脅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