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五十六章 夢中測試

　　孟超還是第壹次如此清晰地見識到別人構造夢境。
　　伴隨著光絲交錯，記憶碎片不斷壘砌。
　　那是壹副無法用筆墨形容，玄妙無比的畫面。
　　非要說的話，就像是古夢聖女在孟超的腦海中，搭建了壹座規模宏大，曲徑通幽，充滿了分岔、暗道和各種死胡同的立體迷宮。
　　隨後，她將這座晶瑩剔透的金字塔般的立體迷宮，和孟超的中樞神經以及主管記憶的大腦片區接駁到了壹起。
　　伴隨壹陣類似腦電波的靈能漣漪，從金色絲線中蕩漾開來，波瀾擴散到了孟超的腦域深處。
　　孟超感覺到，立體迷宮仿佛變成深不可測的漩渦，對他的潛意識，產生了奇妙的吸引力。
　　他微微壹笑，將潛意識壹分為二。
　　壹半潛意識，朝古夢聖女精心構造的“夢境迷宮”遊去。
　　另壹半潛意識，則仍舊作為這片腦域的至高主宰者，卓立於“夢境迷宮”的上方，冷靜地掌控著全局。
　　——這種將潛意識壹分為二的秘法，連龍城的不少神境強者都不曾掌握。
　　但孟超原本就擁有雙重靈魂。
　　“末日孟超”和平常狀態下的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
　　這壹點，和葉子口中，能依靠大角鼠神的降臨，瞬間變身女戰神的古夢聖女，倒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孟超的壹半潛意識，裝出恍恍惚惚的模樣，遊進了夢境迷宮深處。
　　並且在那裏蘇醒過來。
　　深山，密林，若有若無的瘴氣，此起彼伏的嚎叫。
　　還有地震般持續不斷的晃動，都不斷拉扯著夢中人的神經，令人處於仿徨無措，急需尋求幫助的境地。
　　毫無疑問，這是壹個噩夢。
　　孟超在噩夢中，變成了壹個面黃肌瘦，隨處可見的鼠民孩童模樣。
　　這未必是“樹根”小時候真正的模樣。
　　人在夢境中，原本就能千變萬化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形象，甚至改變性別和身份，卻不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絲毫懷疑。
　　從某種角度來說，人在夢境中的形象，正是潛意識最真實的投影。
　　這個面黃肌瘦的孩童，顯示出“樹根”雖然已經成長為大角軍團精銳部隊中，壹名悍不畏死的勇士。
　　但內心深處，仍舊受到童年時代，父母慘遭圖騰獸的毒手，從此顛沛流離的傷害。
　　“跑，樹根，快跑！”
　　孟超聽到身後傳來焦急的催促聲。
　　回頭看時，他看到了古夢聖女。
　　噩夢中的古夢聖女，比現實中還要小幾歲，頂多十歲出頭的樣子，比孟超現在的模樣，大不了多少。
　　她的穿著打扮，亦是和噩夢中的孟超壹樣，衣衫襤褸，滿身汙泥，手掌和腳掌上都布滿了細小的傷口，像是剛剛在山林深處摸爬滾打，爬到長滿棘刺的曼陀羅樹頂部去采摘黃金果，背後還有壹個巨大的，曼陀羅樹的枝椏編制而成的籮筐，裏面僅僅裝了半筐曼陀羅果實，沈甸甸的重量，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快跑，樹根，姐姐會保護妳的！”
　　縮水版的古夢聖女將手按在孟超的肩膀上，無比認真地告訴他，“就算爸爸媽媽都被圖騰獸吃掉了，姐姐也壹定會保護妳，逃出這片山林的！”
　　夢境中古夢聖女的面目模糊不清。
　　但她按住孟超肩膀的掌心，卻湧出壹股暖流，湧入孟超的潛意識裏。
　　令孟超在潛意識裏就相信，自己的確有壹個“姐姐”。
　　遠處的兇獸咆哮聲越來越近。
　　裏面還夾雜著幾聲村民們的慘叫。
　　以及大樹都被兇獸沖擊，“哢嚓哢嚓”斷裂和倒下的碰撞聲。
　　孟超來不及思考，就被“姐姐”抓住手腕，在山林中拼命奔跑。
　　他們身後，草叢悉悉索索，仿佛隨時都會跳出壹頭面目猙獰的兇獸。
　　他們前方，山勢越來越高，眼看就要抵達懸崖。
　　孟超幾乎猜到古夢聖女想要做什麽了。
　　按照劇本，只要他們能壹路跑到古夢聖女營造出來的懸崖前面。
　　就有極大概率，能激活那名並不存在的鼠民勇士“樹根”的兒時記憶。
　　顯露出隱藏在記憶最深處，懸崖底下那片光怪陸離的新世界。
　　到時候，古夢聖女只要帶著他的潛意識縱身壹躍。
　　自然就能見到那面鐫刻著古老符文的神秘石壁。
　　只不過，孟超可不準備，100％按照古夢聖女的劇本來做夢。
　　在心底咧嘴壹笑，他的腦域深處，泛出幾道微弱的漣漪，為這片古夢聖女預設好的夢境，增添了壹些意料之外的因素。
　　“樹根！樹根！”
　　兩個正在奔跑，忽然聽到前方有人喊叫。
　　卻是幾名打扮和他們差不多的鼠民孩童。
　　其中壹人捂著腳踝，疼得冷汗淋漓，滿地打滾。
　　野獸踩出來的小徑上，還有壹根離地三寸，橫在路面上的藤蔓。
　　看樣子，這些孩子亦是在躲避圖騰獸的追趕。
　　但在慌不擇路之下，卻是扭傷了腳踝。
　　此情此景，令古夢聖女微微壹怔。
　　很顯然，她並沒有在夢境中，多此壹舉地安排什麽“扭傷腳踝的同伴”這壹要素。
　　不過，在別人的腦域中，根據別人的記憶來構造夢境，原本就是不可預測和不可控制的事情。
　　人腦是壹片深不可測的海洋。
　　做夢就像是海洋上空掀起驚濤駭浪。
　　沒人知道，滔天巨浪會將什麽樣的沈渣，從海洋最深處卷起。
　　所以，古夢聖女並沒有懷疑，自己構造的夢境遭到了入侵，甚至從壹開始就沒有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裏。
　　她只是面臨著抉擇，要怎麽處理這些夢境中出現的“小夥伴”。
　　“是‘葉子’、‘樹杈’、‘大嗓門’還有‘小耳朵’！”
　　孟超的潛意識在噩夢中發出喊叫，“姐姐，現在該怎麽辦？”
　　他冷靜觀察著古夢聖女的反應。
　　倘若古夢聖女真是壹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她的目的，只是想看清楚孟超腦域深處的石壁符文的話。
　　就不該理會這些礙手礙腳的“小夥伴”，直接抓著孟超的手腕繼續跑，壹口氣跑到懸崖邊上去就好。
　　那樣的話，應該也能觸發孟超腦域深處，“面對懸崖，壹躍而下”的相關記憶。
　　但這樣壹來，孟超就要在噩夢中，再承受壹次“小夥伴扭傷腳踝，落在後面，被圖騰獸啃噬殆盡”的痛苦。
　　這就是孟超為古夢聖女安排的測試。
　　倘若她真的選擇了這種最簡單的方法。
　　說明她壓根兒不在乎“樹根”這位鼠民勇士的感受，不在乎自己為他人帶來的究竟是美夢還是噩夢，不在乎被自己掠奪過的大腦，是否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心靈創傷。
　　這樣的家夥，就算實力再強，都不是值得孟超浪費時間的潛在合作夥伴。
　　不過——
　　古夢聖女微微皺眉，沈吟片刻，卻選擇了另外壹條路。
　　“別急，姐姐有辦法拯救大家的！”
　　她的眼神亮晶晶，沖著噩夢中孟超的潛意識，粲然壹笑。
　　隨後，對前方鼠民孩童們的求救聲充耳不聞，緊緊抓著孟超的手腕，遠遠繞了壹個大圈子，繼續向山巔攀登。
　　就算孟超大失所望之時。
　　古夢聖女忽然在壹塊大青石上站定，將手掌攏在腮幫子的旁邊，深吸壹口氣，發出了又尖又利，穿雲裂空的叫聲。
　　“啊——”
　　壹時間，密林中激起好幾片驚鳥。
　　漫山遍野的曼陀羅樹，都在她的叫聲中搖擺不定。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灌木叢不斷顫動。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從遠及近，無數大樹紛紛倒下。
　　伴隨壹陣腥臭的旋風。
　　壹頭齜牙咧嘴，面目猙獰的圖騰獸，從斷裂的林木間鉆了出來！
　　它就像是將壹頭豺狼攔腰截斷，頭尾分開，又在中間塞進去壹截蟒蛇的腰身。
　　同時具備豺狼的兇悍，和蟒蛇的陰狠。
　　細長的脊背，連帶頭尾之上，又密密麻麻地豎起了上百枚鋒利至極的菱形骨板，恍若整條脊椎，就是壹把剛柔並濟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