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來自大荒的召喚

　　結義？
　　做生死相托的兄弟？
　　趙團青的提議壹出，讓炕上坐著的壹幫子大老爺們都微微壹楞，隨即壹個個的眼睛都壹下子亮了起來，顯得很興奮。
　　幾人都紛紛看向慢慢吃著菜的呂律，見他像是沒聽到壹樣，神色又暗淡下來。
　　氣氛壹下子多少變得有些尷尬。
　　“其實早在前段時間，我就已經有這樣的想法了！”
　　張韶峰看了看呂律，提起酒瓶，給幾人把酒給倒上，然後沖著幾人微微示意，自己先把酒壹口喝了，這才接著說道：“給我的感覺，咱們這幾個人，就像呂律身上有什麽吸力壹樣，漸漸地聚攏到了壹起。
　　我本人吧，打心底裏佩服他，做事沒啥好挑剔的，為人仗義，又有情義，這樣的人處起來，舒服、痛快！關鍵是還相當有本事兒，好像就沒有他不會的事兒壹樣，試問咱們周邊，這樣的人能找出幾個來？壹個都沒有。
　　在我心裏，早就把他當兄弟看了，哪怕是上山打獵，也對我多有照顧，說直白點，我服他，信他，就想跟著沾沾光。”
　　“我之前，就是個山裏的糙漢子，啥也不懂，直到他往嘉蔭跑了壹趟，才是第壹次碰面，但就憑他能說服我阿瑪離開大山，能獵虎，還救下了烏娜堪，打獵的本事等等，都比我強，我就服他。現如今，更是領著我們過上和以往決然不同的安穩生活，這都是我以前不敢想的。”
　　趙永柯這漢子深深吸了口氣，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壹飲而盡：“如果沒有他的引領，現在估計還在山裏邊混著。”
　　“我就不用多說了，如果沒有律哥，命都早就沒了，家裏更不知道會變成啥樣，我早已經說過，我的命是律哥的。更別說那麽短的時間，還領著我，把房子蓋了起來，媳婦兒也有了著落，對我的幫扶，都有目共睹，要是沒有律哥，就憑我自己……”
　　陳秀清搖了搖頭，也端起酒壹口悶了。
　　“也許妳們知道得不多，我跟呂兄弟第壹次碰面的時候，那可是起了沖突的，為爭壹只鹿。唉……說來可悲，人人叫我梁炮，但其實真正說起來，我是個連規矩都守不住的人，盡幹些糊塗事兒，本事兒比起小呂那差得就更多了。
　　呂兄弟也是對我大恩的人啊，第壹次開槍，幫我解了孤狼襲擊的麻煩，第二次就是在殺那野豬王的時候，那可實實在在是救了我的命，若不是他拼死把我推開，我現在……”
　　梁康波長長呼了口氣：“我現在的命，也是他給的！”說完，他也將面前的酒壹口喝幹。
　　“在座的幾位爺們，就數我跟這小子相處的時間最長，以前只是個老實本分的小子，性子還稍微有點弱，但他從上海回來以後，我再次見到，就覺得他像是完全變了壹個人似的。
　　他領著弟妹去燕窩島那次，如果不是他出手幫我，我可能已經在那個看守莊稼的窩棚裏被狼群給撕了。還有這壹次，如果不是幾位爺們幫我處理，我就即使逃過壹死，也很有可能在大牢裏呆上壹輩子。
　　不管是呂律還是妳們幾位，對我可是有救命再造的恩德，若不是妳們，我還舍不得放下很多人和事兒！”
　　雷蒙也端起了酒杯，將杯中酒緩緩喝下。
　　呂律還在默默地吃著菜，幾人完全都不知道他心中咋想的。
　　坐在他旁邊的趙團青看不下去了，伸手拐了他壹下：“妳小子幹啥呢，說話啊！”
　　呂律將筷子放在炕桌上，擡眼掃視著幾人，微微壹笑：“都說過分了啊，我哪有妳們說的那麽厲害，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可不希望妳們天天掛嘴邊上，說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壹點都不自在。
　　再說了，在座的，妳們對我的照顧和幫扶還少？若是沒有妳們，我怕是想在這裏立足都難。這又何嘗不是恩德。就即使不結義，在我心裏，妳們也都是我的兄，我的弟！結義，那就是形式上的東西，關鍵在心，對不對！”
　　可是，話音壹落，他發現壹幫子大老爺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有些不對頭了。
　　蔣澤偉更是壹拍桌子，瞪向呂律：“誰跟妳說只是形式上的東西，是要對天發誓，拜皇天後土的，無論是打獵還是進山擡棒槌，那都是要命的事兒，壹同去的人，那得是性命交托，不是兒戲……”
　　在這壹點上，這個七十歲了還想著要去壹趟深山祭拜自家兄弟的老人，無疑是最有體悟的，在他眼裏，顯然容不得壹絲輕視。
　　壹見蔣澤偉隱隱有些發飆的架勢，呂律趕忙打斷，笑道：“大爺，妳別急，這等情義，在我心裏，壹樣覺得珍貴無比，我只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比較多，怕以後對大家夥造成拖累，我總不能讓峰哥他們整天圍著我轉吧！”
　　“妳還真別說，我還真就打算圍著妳轉了，妳做啥我跟著妳做啥，反正知道妳不會虧我！”張韶峰笑道。
　　“我也是，我不跟著妳轉，就只能是種地了！”陳秀清憋著嘴，壹副生怕被拋棄的模樣。
　　“妳還好，我到現在地都種不明白。”趙永柯長長嘆了口氣。
　　梁康波也看著呂律：“就像妳說的，某壹天要是沒那麽多野物打了，或者說，不允許打了，我還能幹啥？就指著妳呢。”
　　雷蒙微微壹笑：“妳把我叫到山裏邊來，可不能說丟就丟啊！”
　　呂律掃視著眼前幾人，見他們壹臉真誠的樣子，突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壹個個的語氣，都充滿自嘲，但在呂律聽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信任和期許。
　　想了壹會兒後，他點點頭：“結……咱們現在就結！”
　　“這才像話嘛！”
　　蔣澤偉壹下子笑了起來：“到外邊準備桌子、香燭、酒水！”
　　幾人紛紛下炕，壹起擡了桌子，準備了酒水香燭，還殺了只公雞備了血酒。
　　東西很快準備妥當，六人以呂律領頭，其余五人跟在後邊，各自捏著香，齊聲道：“皇天在上，今日我呂律……
　　我張韶峰……
　　我趙永柯……
　　我陳秀清……
　　我梁康波……
　　我雷蒙……
　　結為兄弟，從今往後，生死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誓言說完，呂律領頭將香火插在案上的香爐裏，其余幾人，也跟著將香插上，重新站會桌前排好，跪地三拜。
　　三拜之後，趙團青和王德民上前，端著那壹碗碗滴了雞血的北大倉酒，送到幾人手中。
　　六人端著酒碗，相視壹笑：“幹！”
　　各自把滿滿的壹碗酒喝水般灌下肚子裏。
　　“咱們就以年紀排序，在這裏，蒙哥年紀最大，為大哥，其次是梁大哥為二哥，趙大哥為三哥、峰哥為四哥，再到我排行老五，清子為老六！”
　　呂律在這種時候也來了豪氣，取來酒瓶，給幾人倒了酒，壹壹叫過後，再次幹了。
　　也不知是酒水還是壹起磕了頭的原因，在看向幾人的時候，似乎感覺壹切都不壹樣了。
　　呂律心裏暗暗感嘆：生活需要儀式感啊！
　　然後，在兩大碗酒過後，呂律終於扛不住了，當場栽倒，被張韶峰和趙永柯兩人給摟住。
　　看到這壹幕的時候，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隨後，呂律被招呼著送到了臥室睡下。
　　幾個大老爺們飯菜都還沒吃好呢，又重新回到炕上吃了起來，不論吃喝，似乎也壹下子變得更為酣暢淋漓起來。
　　“峰子，聽妳最開始說的那些話兒，我也覺得很有意思，妳看看呂律這裏，咱們這壹幫子人，本來可能只限於認識，有的甚至有可能壹輩子不會有什麽交集，卻偏偏聚攏在了壹起。
　　再看看周翠芬家，王大龍，周方敬等等，妳們有沒有覺得，這壹幫子人就像是受了召喚壹樣，自然而然地就以呂律為中心聚攏在了壹起，就像剛來的林玉龍兄妹倆，也像是知道呂律這裏缺獸醫，缺靠譜的幫手壹樣，自己就找上門來了……說起來，還真有些奇怪！”
　　王德民吃著菜的時候笑著說道。
　　趙團青看了他壹眼，笑道：“我說不出這種話來，但我就是覺得他們幾個之間，很有緣分。所以，才貿然提出讓他們幾個結義的想法。
　　好好跟著這小子幹吧，呂律不會讓妳們失望的，這是我壹直跟永柯說的話，我也壹直讓永柯好好跟著呂律，他是個能成大事兒的人，跟著他，妳們都會有好日子過。”
　　蔣澤偉則是笑笑：“好久沒看到這樣的場面了，看到妳們啊，就讓我忍不住想起當初……好好珍惜這份情義吧！”
　　三位長者，對呂律都推崇備至，幾人聽著，也是紛紛點頭。
　　壹頓飯吃吃鬧鬧，直到天黑了老半天了，才各自幫忙收拾，然後離開。
　　第二天，呂律壹覺醒來，已經十點多鐘了，喝得酒太多，睡了那麽久，依舊覺得頭痛欲裂。
　　在他旁邊，孩子躺在狼獾的皮毛上，用小棉被蓋著，睡得正香。
　　沒有驚擾孩子，他小心地湊在窗子旁看了下，見陳秀玉正在院子裏壹邊咯咯咯叫著，壹邊給笨雞們撒苞米。
　　六條狗子在院外的草地上趴著曬太陽，三只猞猁也跟狗子們擠在壹起，不過，比起六條狗子，三只猞猁可沒有那麽安分，在地上翻來滾去，打打鬧鬧。
　　四只小仙鶴已經放出籠子，自己在小河邊上搜食。
　　整個草甸子上，壹副閑適景象。
　　甩甩腦袋，呂律穿好衣服鞋子，拿了毛巾、牙刷和肥皂，到廚房裏從壓井裏打水，用冰涼的井水洗漱。
　　被這冰涼刺激，他整個人壹下子清醒很多。
　　洗漱完畢後，他泡了兩杯蜂蜜水端著走出屋子，遞壹杯蜂蜜水給陳秀玉：“酒喝多了，真是要命，昨晚上沒少麻煩妳吧？”
　　“我頂多就是給妳蓋了下被子……妳們剛結拜完，喝了酒，妳直接就醉翻了了，是我哥把妳送炕上的。”陳秀玉笑道。
　　接著，陳秀玉又把後來發生的事情給呂律說了壹遍。
　　“他們都說，壹幫子人，感覺就像是被妳召喚了壹樣才聚攏在壹起的。”
　　自家男人備受推崇，陳秀玉也覺得倍有面兒，說起這事兒，顯得很是高興。
　　“明明是我被妳召喚過來的……”呂律笑道。
　　呂律這麽說著，心裏卻在想：這分明是來自大荒的召喚，大概就是因為對這片土地的眷戀，才會選擇離開世人趨之若鶩的上海，而選擇回到這山裏吧，而陳秀玉，就是召喚的標的。


第三卷 趕山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