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十八章 國之邊境
　　抓住她的青年張揚地笑著，幾乎是拖拽著將艾薇從頭柱附近拉起來，讓她雙腳離開地面，只能任由他拽著她懸在半空中，銀色的長發垂落到腳邊，白色的裙擺隨著他粗暴的動作飄動。溫熱而結實的手指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搬過艾薇的下巴。
　　他身穿白色短衣，小臂上分別系著兩枚皮質腕帶，上面隱隱刻著金色的花紋。他皮膚呈健康的古銅色，壹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過白色的頭布露了出來，仿佛打量獵物的鷹壹般盯著艾薇。
　　“妳就是埃及的公主？”年輕的聲音帶著壹分不解，“怎麽長得這麽奇怪。”
　　手臂被扯得生疼，下巴也難受得緊，艾薇強忍住想破口大罵的心情，眉頭緊緊皺起，“我才不是，快放我下來！”
　　“別騙我，”青年嘟囔著，松開了扳住艾薇下巴的手，單手拽住艾薇鎖骨前的衣襟，猛地壹用力，竟將她懸空地置於壹旁湍急的尼羅河上，“妳剛才還真了不起啊，折了我好多兄弟！如果妳不是公主，我便立刻放了妳，讓妳掉到尼羅河裏餵鱷魚。”
　　艾薇頭皮壹陣發麻，她並不怕水，但唯壹的缺憾就是不會遊泳，恐怕這樣掉下去，還等不及見到任何活物，自己就會被活活淹死。心裏不由煩悶，但如果承認是埃及公主，下場又會是如何。她甚至連眼前的人是什麽身份，都無從得知。
　　這時，她突然看到早前被自己甩在後面的冬也折返回來，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站在原地、壹動不動。她不由想出口埋怨，他回來究竟做什麽，還嫌局勢不夠混亂嗎！
　　“啊——”他剛想說什麽，艾薇心裏生怕他習慣地叫出“殿下”二字，這樣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了，豈不是更加被動，於是她連忙用更大的聲音蓋了過去。
　　“啊！那個……”
　　白衣青年轉頭看向她，她腦裏卻又是壹片空白，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
　　男子眼中流露不悅，“妳是不是埃及的公主，還是妳真的想讓我扔妳到下面去。”
　　“拉瑪！那邊‘打掃’得差不多了。”耳邊突然響起口音略帶奇怪的埃及語言，那個名叫拉瑪的男子和艾薇壹並轉過頭去，只見另幾名白衣蒙頭布的男子從不遠處走了過來。艾薇壹楞，那橋明明斷掉了，這幾個人是怎麽過來的？
　　拉瑪點點頭，“那妳們就多開幾艘‘費羅卡’，快些把東西運過來。順便看看哪些兄弟還掉在水裏面沒上來。”又停了壹下，他補充了壹句，“那些已死的人，埋起來吧。”
　　白衣男子彎腰示意，隨即轉身退去。
　　艾薇向他們退去的方向看去，離木橋近百米的地方，仿佛是隱隱約約看得到幾只白色的小船。船型簡單，上面約莫可以坐四、五個人，應是全靠船上寬大的那壹襲白帆來驅動。原來那些神秘的攻擊者是通過這船往返的。正想著，身體又是壹顫，當下嚇得手心是汗，連忙緊緊扣住拉瑪的手腕，盡全力冷靜地他說，“我不是埃及的公主，公主剛才早被妳殺了。”
　　拉瑪“哦”了壹聲，眼看就要松開拉住艾薇的手，讓她掉進河裏，艾薇著急地大聲喊，“但是、但是這個不妨礙我被妳當成‘公主’。”
　　“什麽？”拉瑪正松了壹半手，聞言又將艾薇拉緊，壹把摔在河畔的地面上，“妳什麽意思？”
　　艾薇看了壹眼冬，見他聰明地不再打算說話，隨即緩緩站起身來，“妳拿埃及公主有用吧？”她滿意地看到白色頭布後面的那雙深棕眼眸微微閃動了壹下，“反正真正的公主早被妳殺了，我可以為妳扮演埃及公主的角色。”她頓了壹下，緊接著便又急著說了下去，“但是……我有個條件。”
　　“條件？”
　　艾薇把頭微微側過去，對壹邊淺棕發色的騷年努了壹努嘴，“這邊的騷年，他叫冬，是我的兄長，自小和我壹起長大。我們是公主的侍者，家裏也就只有我們兩個孩子。我們也不會要求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妳要保證在利用我們之後，讓我們安全。”
　　他不語，深棕的眼睛看著艾薇身側的白皙騷年，宛是若有所思。趁著這個空檔，艾薇假裝沒有站穩，向前趔趄了壹步，趁勢壹手拉住他頭上的白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壹把將那擋住他面容的障礙扯了去。壹陣風適時吹來，白色的頭布被卷入了空中，遠遠飄去。
　　艾薇屏氣凝神，打量起了眼前的男子。她要牢牢將他的面容記在腦海！
　　古銅色的肌膚、略長但卻棱角分明的臉龐，頎長的鼻子，略微發厚的嘴唇，那雙如鷹般犀利的深棕眼眸讓人印象深刻。
　　“努比亞人……”艾薇盯著他深棕色略發卷的短發，腦海驟然壹片混亂。想起早前見過的樣式奇特的箭頭，想起他在空中搭箭拉弓的姿態，早該想到，努比亞人正是以強大的弓術而聞名於這古老的年代的。
　　但為什麽，自己不是要嫁給古實嗎，古實不是埃及的附屬國嗎？為什麽在途中竟然有古實人來劫持自己！
　　青年壹歪頭，濃眉深深鎖起。他不理會艾薇的問話，只向身後的數名努比亞男子甩下壹句，“這個，我親自看著，壹旁的那個抓起來，別讓他跑了。”
　　看來自己和冬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了，艾薇松了壹口氣，然後非常鄙夷地發現原本站在壹旁的冬已經緊張地動彈不得，任由兩個努比亞人把他捆了個結實，拖著走。
　　這個時候是指望不上他了。在卡爾納克神廟，本來還以為他頗有勇氣，說不定在什麽關鍵場合會出人意料地挺身而出……看來這些指望都是白費了。艾薇看回了眼前那個也看著自己的男人，拉瑪輕蔑地壹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妳說自己是侍女，卻衣著華麗，別以為妳把飾品都扔到了橋的那壹側我就不記得妳的打扮。不過沒關系，妳說的對，我不在乎妳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只要妳承認妳是就好。”
　　“妳看我的樣子，”艾薇指了指自己臉，“我生得這樣奇怪，完全不像是埃及人的面貌。所以家裏人不要我和兄長，硬把我們送去當奴隸。”她驟起眉，壹副嚴肅地樣子說道，“後來，我聽說這次嫁過來的公主長得也是非常奇怪，甚至被盛傳不是王家嫡系的血統，所以，最後我才被陰差陽錯地給送上路來作公主的替身。”
　　緊接著，她又擠出壹幅楚楚可憐的樣子，“這下公主也被妳殺死了，我丟了謀生的工作，妳卻把我抓了起來。”
　　努比亞人壹楞，棕色的眼裏流露了出壹絲奇異的神色。速度極快，但仍被艾薇敏銳地註意到：那是在她說出“不是王家嫡系的血統時”他眼中流露的厭惡和忿恨。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只聽他喃喃地說，“是嗎？連個嫡出的公主都不屑於嫁於古實嗎……”
　　緊接著，他話鋒壹轉，伸手撩起艾薇的發絲，壹邊打量著，壹邊饒有興味地說，“都說埃及公主的頭發是銀色的，妳這頭發在陽光下乍壹看，還以為是金色呢。”
　　金色……的？
　　艾薇突然楞住，壹雙淺灰色眸子的呆呆地看向拉瑪。
　　拉瑪壹頓，然後沒來由猛地將艾薇的頭發狠狠地抓住，鼻息壹下子近在咫尺，“妳說妳不是艾薇公主，那妳叫什麽名字。”
　　頭皮上突然出現的疼痛讓艾薇幾乎輕叫起來，拉瑪的聲音裏沒了方才的輕快，“說，不然妳也活不了。”
　　“奈菲……”慌亂之間，只有那壹個名字跳入了腦海，艾薇不假思索地大喊，“我叫奈菲爾塔利，奈菲爾塔利！放開我！”
　　“奈菲爾塔利？”拉瑪由鼻子裏哼了壹聲，緊緊扣住艾薇頭發的手慢慢地松開了，“那個王後。”
　　“妳見過她？”從拉瑪微妙的語氣中，艾薇發現了壹絲特別。如果拉瑪只是普通的盜賊，他怎麽會以這樣的口氣談論這個名字。奈菲爾塔利是壹個非常常見的埃及女性名字，所以即使是與王後同名，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加上拉瑪剛才的話語，他的身份不由愈發地可疑了起來。
　　“說什麽胡話。”拉瑪把頭別到壹邊去，滿意地看著其它的努比亞人乘著“費羅卡”，載著沈甸甸的戰利品向這邊駛來，“埃及叫這個名字的女人也不在少數，我們走吧。”
　　他把艾薇壹舉，然後輕松地掛在自己的肩膀上，“奈菲爾塔利，不管妳剛才是否騙我，這兩天妳就是埃及的那個什麽艾薇公主了，妳好好扮演這個角色，說不定事情結束我會壹開心放了妳。”
　　“誒？”艾薇掛在他的肩膀上，只因剛才在橋上過於猛烈的運動，現在隨著他壹步壹步地晃動她只覺得胃部壹陣惡心。“我……”
　　“妳要好好聽話，不然我絕對不會饒了妳。”拉瑪忽略艾薇的話語，只是自顧自地說著，跟著壹群同樣白衣的努比亞人向西岸深處走去。艾薇用力地拍打他的後背，嗚嗚地說不出聲來，拉瑪心裏壹陣煩躁，有些急躁地說，“妳幹什麽！”
　　“我……我想吐！”
　　雖然艾薇還是壹口吐在了拉瑪潔白的短衣上，不過或許是她還有利用的價值，當時壹臉鐵青的努比亞青年，竟然沒有抽出身後背的利箭，直接戳穿了她的喉嚨。慶幸著自己的大福大命，艾薇也就忍了被人綁起來、堵住嘴壹路像貨物壹樣被兩個努比亞人“搬運”的滿腹怨忿。向西岸西向偏南的位置壹直走去。由於壹路出奇的炎熱與艱難，中途不由休息了數次，就這樣前進了約莫四、五天左右的光景，壹片荒蕪的沙漠裏終於出現了點點綠色，壹行人繞過數個沙丘，眼前展開了壹片尤為珍貴的綠洲。
　　艾薇只瞥了幾眼，便覺得這片綠洲十分特別。它離開尼羅河已經有了相當的距離，但是過來的這壹路卻十分荒涼，甚至連沙漠裏常見的植物都沒有，便說明這壹帶地下並沒有水源，壹般人若是走到這裏，肯定會折返，因為繼續走下去必然會有危險。然而壹路走進去，沒有遇到流沙，反而逐漸看到了些微出奇翠麗的綠色，進了綠洲，才發現此處水源豐沛，在綠洲中心甚至有規模甚大的小湖以及噴泉。
　　這可真是壹塊寶地。艾薇壹邊被人抗著往綠洲裏走，壹邊這樣想著。
　　圍繞著綠洲中心的水源，建著數座泥制簡陋房子，其余的便是連房子都算不上的帳篷。艾薇眼尖地看到，有數座大門半掩的房子被用作馬棚，各個裏面都滿滿地飼養了十數匹毛色亮麗的駿馬，大約估來也有百十匹，在這個年代算是相當規模的壹個馬群。再轉眼，似乎村子裏面以年輕的壯勞力為多，各人都在忙碌地搬運著什麽，有成束的弓箭、有長槍還有壹些簡易而結實的盾等等。
　　壹行人入了村子，白衣的努比亞青年將擡著的“戰利品”向屋裏放去。拉瑪似乎在大聲地指揮著他們做什麽，但是那語言卻並不是剛才他們壹直說著的埃及語。古實本就是埃及的附屬國，加之這裏是埃及與古實二國之邊界，人們會使用兩種語言也不足為奇。但是，拉瑪的埃及語明顯要說得比其他人更加標準。
　　艾薇正在集中精神認真思考，卻只見拉瑪對著扛著她的兩個努比亞人說了什麽，緊接著那兩個人就猛地壹轉方向，快步地將艾薇向不遠處壹間泥砌的矮房帶去。過了片刻，他們就已重重地將艾薇扔到了那小屋的地面上。泥草鋪砌的地板，其中零零散散地落著些沙子，四周的墻壁嚴密無縫，只有壹個極窄的通風口，上面還被青銅短柱密密麻麻地封住。
　　艾薇還來不及適應自己的“新居所”，卻又有壹個健壯的努比亞人走進來，壹把將捆得結實非常的冬扔到了地面上，“拉瑪，妳們，呆在這裏。”
　　斷斷續續的話語、奇怪的發音，艾薇大致猜出他的意思是拉瑪命令將她與冬關在這裏。只見努比亞人邁過來壹步，從腰間“唰”地抽出短刀，艾薇壹驚，本能地扭動著被綁緊的身體向後躲去。但那人卻壹把扣住她的肩膀，伸手就向她砍去。
　　艾薇猛地閉眼，只覺得後背壹陣冷汗，但下壹秒便發現，綁住自己的繩子已經被割開。而那個人也三下五除二地去除了冬身上的繩索。
　　“拉瑪，妳們，不傷害。”
　　是拉瑪不會傷害他們的意思吧。艾薇連忙點頭，學著大漢說話的方式回復他，“好，不傷害。我們，呆在這裏。”
　　努比亞大漢點點頭，貌似很滿意地跟著另外兩個努比亞人走出了門去。大門合上，只聽青銅鎖鏈嘩嘩作響，她和冬已被牢牢地鎖在了這裏。
　　艾薇徑自撿了壹個地方落座。冬站起來，走到艾薇面前，恭敬地半跪了下來，“殿下，對不起——”
　　艾薇將食指放於自己嘴上，做出壹個“噓”的口型，“小心說話，妳還是叫我奈菲爾塔利吧。”
　　冬頓了壹下，隨即點點頭，俊秀的眉毛稍稍踅起，“居然遇上了這樣神秘的隊伍襲擊，幸好您平安。”
　　“看來，還並不是圖財害命這樣簡單。”艾薇灰色的眼珠轉了壹圈，“妳註意到他們有充足的馬匹、精良的武器、嚴格的戒律以及充實的壯年勞力嗎？如果僅僅是盜賊，為什麽會有如此的組織。”
　　冬沒有說話。
　　“這裏是國之邊界，不管哪個政府想要插手都需格外小心。”艾薇擡眼從通風口看出去，綠色的樹木遮擋了傾斜的陽光，“這裏雖然看似偏僻，但是離尼羅河腳程其實並不遠，而且是沙漠中少有的水源充足的綠洲。”
　　冬靦腆地壹笑，撓了撓自己淺棕色的短發，“殿下……奈菲爾塔利，我想……”
　　話說了壹半，門口突然傳來鎖鏈的移動聲。艾薇與冬迅速地交換了壹下視線，便有十分有默契地分開而坐，不再說話。片刻只見木門被用力地推開。
　　“奈菲爾塔利，”張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早先的努比亞男子佇立在門口，結實的身體在窄小的門前更顯高大。艾薇聞言，不由微微擡起頭來，看向那名眼神如鷹般犀利的男子。
　　“已經決定了，明天出發。”
　　艾薇壹懵，出發？出發去哪裏？難道他們不是剛剛被擄回這裏嗎，按照壹般的橋段，怎樣也得緩個數日，讓人熟悉熟悉環境，想想對策，何苦這樣著急就要動身？
　　拉瑪仿佛猜出了她的困惑，直言不諱地解釋道，“我要利用妳奪回被埃及控制的邊境關隘，時日耽擱得久了，法老總會發覺，派信使說明妳的假冒身份——或者言明放棄妳的生命，那麽妳就壹點用處都沒有了。”
　　說到這裏，他上前壹步，拉住艾薇瘦小的手臂，壹下子拽著她站起來向門外走。
　　“餵！這是要去哪裏？”要離開冬，艾薇不免有些驚慌，灰色的眼睛不安地看向眼前的拉瑪。年輕的努比亞人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壹般，稍稍放松了手裏的力度，“怕什麽，妳幫過我們之後，我說會放過妳們，就壹定會讓妳們平安走的。我只是要確保妳當日會與我們好好配合。”
　　艾薇臉上壹片黑線，顯然他是以為自己沒有見到這群努比亞人在屠殺埃及隨行隊伍時的血腥慘狀。但看自己和冬現在的樣子，只能隨著他走壹步算壹步了。他的目的十分明顯，不過是挾公主以威脅埃及重要的邊境關隘，從而打破埃及的防守。但此後又有何籌劃？以他目前的軍隊實力，拉美西斯只要出動四大軍團其中的任壹個，就可以輕易將他碾成碎末。若是如此，他費盡心思奪取埃及邊境的堡壘，也不過僅是短暫的勝利而已。
　　在這壹階段，心裏並不會擔心法老的生命是否會受到威脅，艾薇便順著拉瑪的意，跟著他向門外走去。
　　依舊是正午，微風徐徐吹來，綠蔭綽綽影動，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金色的光線在銀色少女的頭發上跳躍，映出閃出黃金般淡淡的光芒。拉瑪稍稍側身，偷偷打量了壹下艾薇，而在視線相交的壹剎，他又故作鎮靜地將目光移開，好似很威嚴地拋下壹句，“壹會妳要好好聽、好好配合。如果到時候妳大喊大叫，破壞了我的計劃，我肯定會讓妳們兩個粉身碎骨。”
　　艾薇楞了壹下，隨即便帶著微笑地點點頭，似乎並不為拉瑪的威脅所動。從他剛才放松了拉住她的手的力度的舉動來看，他或許並非十惡不赦的壞人。況且，若是他想動她，早在尼羅河畔就可以讓她壹命嗚呼，為何還要花此功夫把她帶回來。她必然是有用處的。於是，在走路的時候，她又壹次細細地從後面端詳起了拉瑪。
　　他雖然與其他人壹樣，穿著白色的衣服、裹著白色的頭布。但是他皮質的護腕，上面卻細細地隱著金色的花紋，十分精致。回憶起剛才發生的種種，更覺得他的身份不壹般。他雖然年輕，但射得壹手好箭且智勇雙全，明顯是整個白衣團隊的首領。更為重要的是，他說得壹口非常流利的埃及語，並且對埃及的政事頗為了解和關心。這絕不是壹般的野盜能夠做到。
　　想到這裏她不由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餵，快點走。”拉瑪轉過身來，又拉了壹下艾薇。
　　艾薇反而在原地站定，擡起頭，向著拉瑪問道，“妳與古實究竟是什麽關系。”
　　拉瑪壹頓，臉色變得壹絲不自然，“與妳無關。”
　　這樣的回復仿佛更進壹步地印證了艾薇的想法。從自己早先的觀察來看，她相信拉瑪會有壹些特殊的背景，他也許是貴族，或家裏與王室有些關系。以她早前的了解，古實國王這邊說什麽也不敢反抗埃及的。在內部本就相當混亂的努比亞，能當上國王，想必也是賣國求榮，以服從為條件接受了埃及的支持。那麽拉瑪定是出於某種原因看不慣古實國王的壹些行為，出來組成了類似反抗軍的組織……但是，如此壹來，他這個反抗軍不僅在反抗古實，同時也在反抗著埃及。
　　在二國之邊界立足，並與二國同時對抗。若身後沒有其他的力量支撐，拉瑪的行為無異於以卵擊石。
　　艾薇正了正神色，決定再與拉瑪周旋幾輪，套壹套他的話。於是她假裝不明白拉瑪的解釋，淡淡地問道，“那麽，妳要我做什麽？”
　　拉瑪壹頓，隨即無可奈何地回復她道，“我這就要告訴妳，妳自己停在這裏不走。”
　　艾薇歪了歪頭，“這裏不錯，就在這裏說不好嗎。”
　　“妳這個女人，真是話多！”拉瑪有些喪氣地走到艾薇身邊，伸出結實的雙手，不顧她的驚訝與反對，壹把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加快腳步向前走去，“這種重要的事情，怎麽能在外面隨便就說了。我可不想叫人聽了！”
　　“餵！妳做什麽！”艾薇腦裏嗡地壹聲，本能地用手推著拉瑪結實的胸膛，“妳要去哪裏，我跟著妳去就是了。快把我放下來。”
　　“不、要！”拉瑪堅定地回絕了她，“如果把妳扛著，怕妳又要吐在我的身上；如果讓妳走，妳又不走，那我只好這樣。”雙手用力把她抱得更緊，牢牢地將她固在自己的懷裏，快步穿過了綠洲。
　　過了片刻，兩人到達了壹座較為寬敞的房前。雖然建築的方式與質量與其他房子相仿，但是顯而易見，作為這票努比亞人的首領，拉瑪所住的房子修建得相對小心。潔凈的泥磚、木與草制成的頂棚整齊的木門，在木門的正中央還掛了壹尾飽滿的翎羽。這就好像拉瑪的門牌壹樣，證明了他的地位吧。
　　好像意識到艾薇對門口裝飾品的註意，拉瑪壹邊抱著艾薇走進屋裏，壹邊隨口解釋到，“那顆羽毛是我成人的時候古實最勇敢的戰士送給我的，他讓我用這顆翎毛做壹支箭——當然不是真的拿來用的箭。但是我很喜歡它的形狀，於是便沒有舍得真的將它鑲嵌在其他的物質之上了。”
　　話剛說完，他已經將艾薇放到了鋪著簡單地毯的地面上，然後退後了壹步，隨意地坐在了她的面前，大大地呼了口氣，在艾薇沒有來得及說出任何話語的時候搶先開口，“別緊張，我說了不會傷害妳，妳現在聽我好好說吧。”
　　艾薇點點頭，乖乖地坐在拉瑪前面不再多問。但是見到剛才那顆毛色亮麗、形狀飽滿的翎毛，艾薇只覺得拉瑪的疑點更多了。她決定不再繼續追問，她有信心，照此下去，拉瑪的身份遲早都會被她發現，不必急於壹時。
　　看到艾薇總算服從了他的指揮，拉瑪不由露出壹個釋懷的笑容，結實的大手忍不住伸了出去，輕輕摸了摸艾薇銀色的發絲，嘴裏嘟囔著，“女孩子就該這樣。”在艾薇還在楞神的時候，他繼續說了下去，“長話短說，我要在三天後攻打阿布@辛貝勒，妳是目前軍隊裏第壹個知道這個信息的人。阿布@辛貝勒處有壹堡壘，是通往埃及的重要關口，十分難以拿下。但如果拿下，埃及想要從此處進攻古實也絕非易事——我要妳假扮埃及的公主，在堡壘處，我要利用妳削弱埃及士兵的戰鬥力。”
　　拉瑪快速地給艾薇講述著他的計劃，中間稍稍停頓，深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艾薇淺灰的眸子，好似在確認她是否理解他所說的話。
　　艾薇不由微微頷首，“妳說的我都明白，那麽我除了當壹個道具外還有什麽其他？”
　　初聽到艾薇的回答，拉瑪臉上幾乎有些許輕輕的驚訝，隨即驚訝便轉為了微笑，他不住點頭，甚至略帶贊許地說道，“沒想到妳身為壹個奴隸，理解能力還很不錯。不錯，妳就是我的壹個籌碼，但妳要註意，最近不要做出任何奇怪的動作，比如很不合公主的用語。整個軍團裏，目前只有我知道妳不是真正的公主，我不希望妳會泄露這個秘密……”
　　換言之，除了拉瑪認為艾薇是壹名叫做奈菲爾塔利的侍女，是公主的替身之外，其他人都會以為艾薇是真正的公主。但是從另壹個角度，其實只有拉瑪壹個人被蒙在了鼓裏而已。
　　想到這裏，艾薇心裏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她忍住自己的笑意說了下去，“那麽，妳就不怕我給拉美西斯通風報信嗎？”她輕輕挑起眉頭，“表面順從妳的意思，買通妳的手下，向拉美西斯出賣妳的計劃。”
　　拉瑪壹頓，隨即發出壹陣令艾薇感到沮喪的大笑。
　　“妳到底笑什麽！”白皙的少女不由嘟起了嘴，略帶不滿地盯著拉瑪。拉瑪有壹口很潔白的牙齒，這壹點在古代是十分難得的，艾薇如是想。這時，年輕的努比亞人壹邊用力地笑著，壹邊又自然地將手伸過來，想要拍艾薇的頭。艾薇身體靈巧地往邊上壹躲，又問了壹次，“笑什麽啊！”
　　“我是笑……哎，”拉瑪嘆了口氣，“妳來的時候沒有感覺嗎？這裏即使騎快馬，到達阿布@辛貝勒也要二日。而從阿布@辛貝到達法老所在的底比斯則至少還需要更多二日的光景。就算妳現在出去通風報信，那個人要在沒有被我們發現的情況下、不吃不喝策馬狂奔四天日夜不停才能把消息送到法老那裏，而集結軍隊，行軍至阿布辛貝勒，再快也要三日余。但是我們要出發的日期是——”
　　他故意停頓，深棕色的眸子裏沒了方才的笑意。
　　“明日。”
　　淡淡的兩個字讓艾薇的心微微壹跳。雖然明知拉瑪的力量無法與拉美西斯抗衡，就算他兵法出眾，壹次尋常的擾境也不會影響拉美西斯的生命。但是……她深深地吸氣，盡力讓自己的心恢復往日的平靜。卻只聽拉瑪充滿著幹勁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們的存在，拉美西斯早已註意，正因如此，之前的戰鬥壹直處於下風。但是，這次所有可能流出去的信息源都已經清理，連我的士兵都不知道明天出征的詳細計劃，我壹定要出其不意，拿下阿布@辛貝勒！”
　　他，早已註意……嗎？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輕輕扣響。拉瑪迅速地看了艾薇壹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說，隨即便又將身體退後了壹些，不再說話。片刻，只見木門被緩緩推開，壹名黑發的少女走了進來。
　　艾薇定睛壹看，來人的年紀與自己相仿，有著淡棕色的皮膚、黑白分明的雙眼、頎長濃密的睫毛，其面目與其說是好像非努比亞人，不如說更像埃及南部的少女。她同樣身穿白色長裙，壹根櫻紅發帶俏皮地將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束了起來。她手裏端著水和面包，輕車熟路地走進了房間，黑黑的眼睛壹直盯著艾薇。過了壹會兒，她才轉開臉，對著拉瑪露出壹個可愛的笑容，臉頰兩側露出淺淺的酒窩：“送飯來了。”
　　“噢，謝謝。”拉瑪指了指床邊的矮櫃。
　　少女將水壺同面包小心地放到櫃上，退後幾步，歪頭看著二人想了想，隨即竟在地板上就這樣壹並坐了下來。
　　“水是我從泉裏新汲的，面包是早上烤好的，現在吃會比較好吃。”說話的時候，她的視線卻壹直沒有離開艾薇，眼裏閃著說不清是好奇還是戒備的光芒。
　　拉瑪用努比亞語對她說了什麽，少女壹擡頭，卻是用埃及語回了話去，“我在這裏呆壹會，平時妳吃飯的時候，我也都呆在這裏啊。”之後，她竟索性用雙手撐住下巴，帶著壹絲微笑地看著艾薇。
　　“吃吧，不然會餓。”
　　艾薇不由有些猶豫地看了拉瑪壹眼，拉瑪站起身來，從櫃子上把食物拿過來，徑自先伸手拿了壹塊面包，吃了幾口，又喝了壹大口水。
　　少女笑得開心，“拉瑪，很好吃吧。”
　　艾薇卻知道，拉瑪明白自己擔心其中會落毒，吃了這兩口，其實是讓她大大放松了下來，心裏不由為他這細小而體貼的舉動而感到壹絲寬慰。想到在尼羅河畔，他畢竟讓自己的屬下將自己隨行的埃及軍隊的屍體壹壹埋起。他並非享受殺戮，或許真的如他所說，他只是不想讓消息外泄才出此下策。雖然殘忍，但在兩軍相接之時，也是沒有辦法的。“也許他不是那種大惡之人吧”，心裏漸漸有了這樣的想法。
　　此時拉瑪卻回過頭來，對艾薇輕輕說，“艾薇，吃吧。”
　　艾薇點點頭，隨即伸手拿了壹塊。
　　少女睜大眼睛，看向艾薇，“妳就是艾薇公主？起初我聽人家這樣說，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然後，她竟慌慌張張地站起身，對著艾薇虔誠地以埃及的方式行了壹個大禮。
　　拿到嘴邊的面包又被艾薇放了下去，她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扶起眼前的少女，輕輕地問，“……妳是埃及人嗎？”
　　少女開心地壹笑，“是啊～我叫做蓮。不過我很小就來古實了。”
　　“噢，蓮，”艾薇扶著少女壹同坐下，隨即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了下去，“為什麽來古實呢？妳的家人呢？”
　　蓮擾擾臉，“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陛下說為了兩國交好，賞賜不少寶貝給古實國王。我就是那個時候被賞賜的奴隸。因為是國賜，我已經是古實的人，所以我無法再回到埃及……至於我的家人嘛。”
　　蓮皺了皺眉，艾薇也不急著追問，只是壹邊小口地喝著水，壹邊靜靜地等待她往下說。過了壹會，那少女終於扯出個笑容，繼續開口，“我的母親壹直都在宮裏做事，但似乎她服侍的人很遭人妒嫉，母親也就容易遭到排擠。正因如此，我才會被指賜來古實。母親到很大年紀才有了我這個唯壹的女兒……所以那個時候，母親的眼睛幾乎要哭瞎了。”她的臉上隱隱有些憂郁，“可能她以為我已經被古實的國王虐待致死了吧，但幸好有拉瑪……”
　　“蓮，不要多說。”壹直在壹旁安靜地吃東西的拉瑪突然擡起頭，略帶不滿地打斷了蓮。
　　“拉瑪？”蓮不由有壹點不滿地嘟起了嘴，竟有些賭氣壹般地反而繼續看向艾薇，堅持地繼續了下去，“古實國王的殘虐，公主應該也聽說過吧？”
　　艾薇壹楞，竟有些不解地看向蓮。確實，她從未聽說過，從來沒有人向她形容過自己即將嫁與的古實國王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蓮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艾薇，“公主，他們把您嫁到這裏，難道連句解釋都沒有嗎？古實的國王是埃及不折不扣的傀儡，依附著埃及的力量，才勉強在紛爭的部落裏站穩，獲得名義上的王權。國王本人脾氣十分暴躁，壹直以來不顧國家興亡，只是壹味地加重各種名目繁多的工事，研究各種酷刑。甚至連十歲不滿的小孩，他也會用最殘忍的刑法折磨，而自己就在壹邊喝酒吃肉……”
　　“蓮，住嘴。”拉瑪的眼睛微微下垂，冷淡地這樣說道。
　　但是蓮卻越說越激動，“國王早已激起了民眾的不滿，古實所謂的王族早已腐爛，只剩壹個任人操縱的外殼，除了——”
　　“蓮！”拉瑪用力地將手中的泥塑水杯放到地面，不甚結實的杯子發出了烏鈍的響聲，仿佛就要碎裂。拉瑪加大音量，重新說了壹次，“住口！”
　　蓮壹楞，隨即大大的眼睛裏盛滿了淚水，她身體前傾了壹下，拉住拉瑪結實的手臂，嘴裏嗚咽地說著，“拉瑪……？”
　　拉瑪依舊板著臉，艾薇卻眼尖地發現那犀利的眼裏染著壹絲溫柔的為難。但緊接著，他又恢復了先前的樣子，命令壹般地對蓮說，“出去休息吧。”
　　蓮壹楞，第壹個反應便是想拼命地搖頭，但是在看到拉瑪沒有表情的臉之後，又好像是身體的本能壹般，十分不情願地站起身來，猶豫地看了艾薇壹眼，隨即對二人小心地彎腰行了壹禮，眼裏噙著淚水，慢慢地轉身走出了門去。
　　木門關閉的那壹剎，拉瑪吐了壹口氣，不由有些放松壹般地垂下頭來，“第壹次發現蓮的時候，確實有五、六年了吧，僥幸從行隊裏逃跑卻不能回到埃及的她，正絕望地打算從尼羅河畔跳下去——雖然她是埃及人，但是在憎恨古實國王的同時，或多或少，她心裏也埋著幾分對拉美西斯的憎惡吧。”說到這裏，他倏地擡眼，如鷹的眼睛犀利地鎖住艾薇，他緩緩開口問道，“妳呢？”
　　只用了壹秒，艾薇便明白拉瑪問話的意思。明明只要裝作憎恨拉美西斯的樣子，就可以平安過關，但答案卻遲遲地、無論怎樣都無法說出口。腦裏亂成壹團，蓮的話、拉瑪的話在腦海中壹次又壹次地飛來飛去，融合、交織、最後化為壹片深深的灰色的霧。
　　拉美西斯早已註意的存在、拉美西斯早已知道的暴虐、拉美西斯早就明白的危險……究竟，什麽是她來古實的意義……“奈菲爾塔利……？妳怎麽了？”耳邊聽到誰在說話，低沈的聲音觸動著她的神經，呼吸開始不受控制地紊亂，心底掀起令人窒息疼痛。她擡起臉來，卻誰的臉都看不清，灰色的眼裏好似盛滿了透明的淚水，但卻幹涸得什麽也無法掉落。
　　拉瑪不由慌了手腳，似乎鮮少見到蓮以外的女孩子哭，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艾薇，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擡起，好像要去為她擦拭掉那並未滴落的眼淚。
　　“他……”
　　清脆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抖，絕望地如同失去全部火星的灰燼。
　　拉瑪看著艾薇，擡起的手就這樣停在了空中。
　　“拉美西斯……”
　　他是知道的，她只是誘餌吧！什麽目的，什麽計劃。她好想大聲地叫出來，就這樣不顧壹切地大哭出來。身邊的人壹個壹個死去的時候多麽恐怖，自己差點被拉瑪扔入尼羅河又是多麽令人懼怕，暴虐的古實國王又會將她怎樣！
　　——如果，她死了，他會難過嗎？
　　腦裏亂成壹片，眼前的畫面好似在不停的晃動，心底卻漸漸地湧起難以控制的酸楚，記憶裏隱隱劃過許久前恍惚經歷的壹幕。
　　斜陽透過窗子落入華麗的寢宮，映在金色的床飾上幾乎晃痛了她的眼。他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結實的手臂牢牢固住她的身體，那樣緊密的距離，她幾乎可以聽到他每壹下心跳的聲音，可以感覺到他每壹次呼吸的氣息。
　　明知他對自己有心，她卻刻意刁難。不想他卻百依百順，不管她說什麽，他都壹口應承。
　　“我、已經是埃及的法老，妳想要的壹切，我都可以給妳。如果是合理的，那麽妳要壹，我給二；即使妳要的是不合理的，我壹樣可以作壹個不明事理的君主，滿足妳。”
　　占用法老寢室，私自任命貼身侍從，甚至不合禮法參與政要議事。
　　滿足妳，滿足妳……不管要什麽都滿足妳。
　　這樣的驕縱、這樣的溺寵，只為她的壹句承諾。
　　她始終沒有恪守，他始終沒有等到。
　　時間的力量如此強大，歷史的進程如此無情！既定的未來，只能對應唯壹的過去。那偏離的時空，早已隨著黃金鐲徹底粉碎，消失在了恒久的虛無裏。唇邊泛起壹絲悲切的笑意。都過去了，回憶竟然就這樣灰飛煙滅。仿佛因果報應壹般，壹切的變化如此天翻地覆，令人無所適從。
　　如今的她，不過是他全盤棋局中壹顆小小棋子。下棋的人，又怎會被這小小的棋子迷惑了心智。不管向前、向後還是從棋盤上被拿下，甚至是被丟棄、碾碎，又有何關系。
　　妳聽說過下棋的人愛上棋子嗎？
　　況且對於拉美西斯來說，這世上有太多顆壹樣的棋子。
　　她真的，早已什麽都不算了吧。
　　絕對不要離開冬——
　　……突然心裏隱隱閃過拉美西斯說過的話。
　　壹句淡淡的囑咐，就好像壹顆極細的針。穿透脆弱的耳膜，刺進了麻木的腦裏。
　　也許有壹點點，他不希望她死吧？但是那壹點點的份量，究竟有多少呢？
　　她緊緊地咬住嘴唇，卻不再說話。生怕自己帶了哽咽的聲音會轉換為點點的嗚咽。她要忍耐，為了扮演好這壹枚棋子，為了能夠幫助他……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在這個地方。
　　她擡起頭，灰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拉瑪，等待自己的呼吸恢復日常的平靜，她繼續自己的話，“拉美西斯，是埃及的法老……我是法老手裏渺小得幾乎看不見的棋子，談不上恨，或者不恨。我只想和我的兄長壹起活下去，不管忤逆任何教條，不管背叛任何信念。”
　　拉瑪壹楞，隨即發出壹陣莫名其妙的大笑，他喃喃地重復艾薇話語，壹次，又壹次。“不管忤逆任何教條，不管背叛任何信念……”聲音漸漸變為聽不清的呢喃，艾薇看到，他的眼底彌漫著濃濃的悲哀，與他堅定、剛毅、開朗的外貌全然不符的徹骨哀傷。他站起身，拉住艾薇的胳膊把她扶了起來，在門口用努比亞語叫了兩個衛兵過來，然後把艾薇交給了他們。
　　“妳回去吧。”他簡短地說了壹句，然後便轉身向房裏走去。但只走了兩步，他又轉過頭來，深棕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站在那裏的銀發少女，就這樣，停留了許久。
　　然後，他甩出了壹句，“妳試過背叛妳身上流動的血嗎？”
　　艾薇壹楞，他已經將門重重地合上。木門上懸掛的翎羽，隨著方才的震動微微地晃著。她來不及多想，身邊的兩個努比亞壯漢已經架起了她，往另壹個獨立的小屋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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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