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四曰無道（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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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以及經營方面——這壹塊，妳也沒有表現出過人的天賦。在我們醒來時，有病友名下的實體遠比妳的萬事屋還要狹小破落——但他們只用商業手段而非暴力，就兼並了蘇醒點的公司。”
　　“我們原本在等待妳的步伐。原本，妳應該加入微機道學研究會、爬上它的頂端——或是摧毀它，在廢墟上重建壹個新的。”
　　“在那之後，妳才有資格知曉我們……甚至加入我們。”
　　“但……凡人，妳就像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三十五。沒有野心，沒有力量，沒有願景也沒有目標。”
　　“除了活著——其他妳所流露的，只有強烈的自毀與自虐傾向。”
　　“我覺得妳最優秀的地方：是妳的運氣。我們正要進行二次分配，將新馬來西亞作為其他人的孕育區的時候——”
　　女人稍稍頓了頓，似乎想要抒發些什麽。但最後，她只是給出壹個含混的評判：
　　“妳知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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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朦朧朧的聲音由方白鹿的胸膛裏傳出——光是重新打通發聲系統，就耗費了許久的時間。
　　可他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焦慮與膽怯；怒火也結成堅冰、卡在胸口裏：
　　“但是仙人醒來了。”
　　女人頷首，重復著方白鹿的陳述：
　　“但是仙人醒來了。西河少女結束了龜息——比我們預估的要早上許多。”
　　“妳，成了第壹個與仙人進行實際接觸的蟄龍。”
　　“而她所擁有的長生之道，被‘方白鹿’所獲得。另壹個方白鹿。”
　　咚，咚。咚！
　　愈發茁壯的心跳在女人的胸腔裏響起。提到這個詞，連她也為之振奮：
　　“運道，運道……如此無常，誰能知道呢？”
　　“長生之道是什麽？在那個黃金年代，每類科學方向的應用技術結晶——這些最尖端的精華，這些放在我們入睡的年代、會被當成神跡與魔幻的至上產物，卻被打包成傻瓜也能用的工具。”
　　“它們可以被用來延續個體的存續：只要妳能接受存在方式的改變，妳可以親眼看見太陽熄滅。”她擡起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也能被作為武器，清空地表乃至引爆地心；也可以於無處生出能鏈接群星深處的高塔。”
　　“我們已經窮盡了前仙人時代的力量架構，真正要脫離凡胎時——獲得第壹顆勝利果實的卻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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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白鹿第壹次提出了問題：
　　“黃金時代……是怎麽終結的？”
　　冬眠期-黃金時代-大斷電-仙人時代：以及現在——仙人正要從龜息中醒來，而龍群已占據了世界的年代。
　　“‘大斷電’。它的定義、原因和後果——現在，妳還不需要知道。”
　　方白鹿右臂的顫動頻率逐漸減緩，直至停滯。他活動著終於驅散了咒詛的臂膀，沒有任何追問的意思：
　　“說吧，妳來見我的真實原因。想自吹自擂的話，妳應該有數以萬計的聽眾願意把耳朵割下來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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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有玩過……”女人擠出壹個奇怪發音——不知是否是錯覺，些許拘謹忽地出現了；“gein波嗎？”
　　方白鹿只是看著她，沒有回答的打算。
　　“gein波。”女人又重復了壹遍，像是要咀嚼這個詞。接著，她忽然用拳頭捶在掌心上；“啊！是GameBoy！玩過嗎？掌機。”
　　方白鹿忽然醒悟，她口中所指的是掌機“GameBoy”；他當然玩過——這是他所擁有的第壹臺遊戲機。甚至，這使用黑白屏幕、只有十字鍵與A/B幾個主要按鍵，連肩鍵也沒有的掌上遊戲機，也是他第壹臺“擁有計算能力的設備”。
　　“口袋妖怪啊、塞爾達、星之卡比；哦，還有合金裝備。我那時候在住院，整天就玩這些。”
　　當爸爸媽媽牽著年幼的方白鹿、走進電子城的時候，是在2004年——這個時候，GameBoy的彩色版本GBC（彩gein）、以及叠代產品GBA也已經算不上多麽罕見。所以，最終父母為他購置了雖然已是舊款、但性價比更加優秀的黑白GameBoy：這也為方白鹿的童年帶來了許多的幸福時刻。
　　如果光光從這點判斷——方白鹿認為，眼前宿於雪鬼軀殼內的蟄龍、或許比自己進入冬眠的節點要早上許多年月。
　　“然後——妳也知道，遊戲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會卡關、打不過BOSS；我又很懶，我不喜歡練級的。”
　　女人的話語中帶著人性化的成就感、用詞也變得柔和。遠比她描述如何將觸角涉及全球時，來得激動：
　　“後來，我就托人幫我帶了盤‘金手指’：這個東西可以改遊戲裏的數據，直接99級、更改努力值什麽的。”
　　“多虧了它，我當時已經半死不活了，但還是打通了很多遊戲……”
　　話說到這，她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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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白鹿接過話頭，他已經習慣了女人留上壹半的談話節奏：
　　“妳是想問，我有什麽‘金手指’？”
　　“不。想知道倒是想知道，妳會說嗎？或者……妳有什麽奇遇，是我們不知道的麽？”
　　她維持著駭人的笑意、並沒有將其當做真正的問題，只是作為對話的過渡：
　　“我想說的是……每壹個如妳我般，從黃泉裏回歸陽間、由浸透白霧的棺材裏醒來的人，都擁有自己的‘金手指’。”
　　“妳不是特別的，三十五。妳不是這個遊戲的主角，我也不是。‘我們’才是。”
　　“‘蟄龍’遠比‘仙人’來得危險。妳自己，應該也明白這壹點——走出吉隆坡廢墟的不是西河少女，而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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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沒有提出疑問，也沒有要求回答。她只是進入靜默。
　　沈默的時間不短也不長——方白鹿明白，這實際上是壹個提問。
　　方白鹿緩慢且篤定地替她說出了要求：
　　“妳是想讓我放棄長生之道。”
　　她提高了聲量——與之壹同出現的，是深深的憐憫與痛惜。女人如同恨鐵不成鋼的長輩，向方白鹿分享來自蒼老者的智慧：
　　“不，我是讓妳放棄掉另壹個‘方白鹿’！妳有沒有想過，兩個已經相異地自己要怎麽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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