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電聲雜文】

　　廣播電臺在平津地區發展極快，短短時日，收音機用戶已經接近2000。而且許多收音機是全家在聽，至於公共場合，壹臺收音機甚至有幾十上百人聽，把胡同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周赫煊的《晚七點閑話》欄目，至少有上萬觀眾聽到，所取得的效果非常恐怖。
　　這不同於報紙，就算不識字的底層百姓，也能聽得明明白白。
　　那些喜歡嚼舌根子的婦人們，見面就聊華捕打人事件，把這當成可以炫耀的談資，說得是眉飛色舞。
　　“妳知道嗎？那些華人巡捕偷東西還打人，關幾天就放了，還把店員綁進巡捕房毒打！”
　　“有這種事？他嬸兒，妳從哪兒聽到的？”
　　“廣播唄。我跟妳說啊，我們胡同口有臺廣播，可有意思了，評書、相聲、京戲，啥都有。還能聽到西洋曲兒。”
　　“那可稀奇了，改天我也要去聽聽。”
　　“……”
　　就這麽口口相傳，收音機、廣播和華捕打人，成為最近北平、天津兩地的熱門詞匯。妳要是對這些不了解，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說話。
　　而被周赫煊挑起的華捕作惡話題，也成了輿論焦點。
　　各大報紙紛紛對此展開討論，華捕嘛，華人巡捕，反正又不是洋人，罵了也就罵了，無所謂得罪誰。所以好多報紙都敞開了罵，痛斥各地華捕的可惡行徑，也呼籲各國租界懲治華捕為惡的現象。
　　如今北方地區可是有上千的南方間諜、政工人員，這些家夥趁機煽風點火，說北洋政府就是洋人養的狗。北洋政府存在壹天，老百姓就要受欺負，只有等北伐軍殺過來，才能趕走軍閥和洋人，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在隨後的幾天裏，華捕傷人事件已經鬧得街知巷聞，日本天津總領事館收到好幾百封抗議信，天津學生更是組織了小規模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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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租界，總領事館外。
　　上百學生舉著標語，拉著橫幅，站在路邊憤怒地高喊口號：
　　“嚴懲兇手，還我公道！”
　　“不開除傷人華捕，誓不罷休！”
　　“……”
　　有田八郎臉色陰沈，站在窗後看著下面的情形。
　　秘書突然敲門稟報道：“大人，巡捕房警務總監酒井先生求見。”
　　“讓他進來。”有田八郎拉上窗簾。
　　壹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正是日租界巡捕房警務總監酒井次郎。他走到有田八郎面前低頭說：“總領事大人，屬下來遲了。”
　　有田八郎沈聲諷刺道：“酒井君，妳是白癡嗎？”
　　“嗨。”酒井次郎彎腰立正。
　　“我問妳是不是白癡？”有田八郎的聲調高了幾分。
　　“嗨！”酒井次郎又彎腰少許。
　　有田八郎指著外面：“妳看看，那都是妳惹出來的。幾個支那巡捕而已，為什麽不開除掉？”
　　酒井次郎辯解說：“就算是華人巡捕，也是日租界的華人巡捕。如果因為偷幾雙皮鞋，打傷幾個支那人就要開除他們，我大日本帝國顏面何存？”
　　“看來妳真是白癡。”有田八郎氣急而笑。
　　酒井次郎又說：“這些學生不成氣候的，他們三天兩頭搞遊行，鬧兩天自己就散了。”
　　“那這些報紙呢？”
　　有田八郎抓起辦公桌上的壹沓報紙，狠狠地扔在酒井次郎臉上，怒道：“妳知不知道，這件事讓總領事館有多丟臉？昨晚的舞會上，英國總領事還拿這件事來嘲笑我！”
　　酒井次郎沈默片刻，低聲說：“有田大人，如果我們做出妥協的話，會被人認為是軟弱。我們不能因為壹點點輿論，就被支那人牽著鼻子走。”
　　“八嘎！”有田八郎被頂撞得更加生氣，“妳懂不懂什麽叫外交？妳懂不懂什麽叫國際形象？馬上滾回去，把這件事給我解決掉！我不想再聽任何解釋。”
　　“嗨！”酒井次郎滿肚子腹誹。回到巡捕房後，他把華捕的頭頭叫來壹頓臭罵。
　　第二天，巡捕房公開登報表態，宣布開除那七個鬧事的華捕，並且今後會嚴格招收巡捕，有劣跡前科的不予聘用。
　　其他租界也展開行動，把名聲最壞的那批華捕全部開除——當然，開除的都是些小嘍啰。
　　即便如此，老百姓也拍手稱贊，把這當成為民除害的大好事。
　　周赫煊的壹檔廣播節目，居然真搞出這麽大動靜，讓日本領事館方面都做出妥協。
　　時人評價道：“廣播壹物，為西洋之先進產品。其輿論價值，不輸於報刊、雜誌，易為不識字民眾接受。周赫煊先生開創廣播時評先河，每周邀請文化名人、曲藝名角或市井小民做嘉賓，暢談當下社會諸多現象，可謂‘電聲雜文’也。”
　　周赫煊也是無語，他搞的那個叫《晚七點閑話》的訪談節目，居然被稱為“電聲雜文”，受到知識分子和草根百姓的壹致追捧。
　　好些聽眾現在都不關心相聲和京劇了，每天晚上就等著聽周赫煊瞎扯淡。
　　聊的也不僅僅是社會現象，國外趣談、名人軼事、歷史事件、學術科普……應有盡有。
　　比如周赫煊就請孟小冬聊了戲壇秘聞，請恰好來北方講學的徐誌摩講詩歌創作。最轟動的有兩次，壹次是請文繡談皇宮生活，壹次是請袁克文談大總統袁世凱。
　　那真是聽者雲集，就連討厭周赫煊的遺老遺少們，都壹邊罵壹邊聽，生怕聽漏了哪段。
　　最廉價的礦石收音機只要25元，工薪階級咬咬牙，也是能買得起的。至於月薪幾百元的大學教授，那更是小意思，嗯，北大教授是例外，咱就不提他們了。
　　甚至有壹些大學、中學，還特地購買收音機，供學生們在課余時間收聽。
　　物理系的學生們更猛，找廢舊材料自制機器，音質效果有的比正牌商店貨還好。
　　短短月余時間，廣播和收音機用戶猛增，廣告費自然也跟著上漲，電臺勉強能夠維持收支平衡。
　　轉眼就到了五月，北伐軍已經攻入山東。而日本人為保自己在山東和東北的利益，不顧國際法悍然出兵，以保護僑民為名，派兵進駐濟南、青島及膠濟鐵路沿線。
　　五三慘案就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