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大澤雷池

　　東瀾景洲·大澤。
　　說是大澤，其實那名氣大得九洲皆知的雷池也只不過占據了這壹帶相當少的區域，更多的是和其他地方壹般無二的城池，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尋常百姓，修為大抵有些，卻又不高。
　　無論是割鹿城，西蘆城，還是因為這壹處有個雷池福地，便被喚做是大澤的地方，百姓更關心的日子無非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傳說當中駕馭雷霆，動輒縱橫千裏的修士距離他們的日常委實是太過於遙遠了些。
　　姬辛壹行人路上共花費十多日，便到了大澤壹處的王宮別府。
　　原本是當年天乾姬氏王族支脈避嫌，為了表示自己沒有和兄長爭奪王位的意思，那位前輩散盡了家臣客卿，攜帶妻子兒女來到這距離元朔城極遠的地方，只是隱居於山水之間，後來卻有其他奇遇，雖然說終究不曾成仙，也是留下了壹脈道統。
　　而在其身死道消之後，別府就歸於王室。
　　初時桐樂還算得開心，畢竟她曾經是宮中鳳儀女官，姬辛能夠遠離那壹座名利場，她心裏也能放下些心來，可越是靠近目的地，心裏反而又升起來些許的擔憂。
　　不是為了自己，只是擔心姬辛來了這陌生之地不適應，既沒有多少熟悉之人，也不如王都繁華，又擔心這兒遠離了王城，那諸位親近長輩難能威懾住此地修士，怕是被暗中針對，思來想去，這裏不好，那裏也不好，到了最後，卻還覺得不如王城。
　　為人長輩者大抵都有這樣的毛病，總是希望孩子能有最好。
　　便是些許的不好處，都會心中擔憂地厲害，越擔心便越想著這事情，越想反倒越是擔心，姬辛自小便是被她護著長大的，這許多年來，桐樂會思考這些，早已成了本能。
　　姬辛見著了幾乎是看著自己長大的女子如此。遲疑之後，詢問過了老師，然後在抵達大澤的某壹日，將桐樂帶至了別府的後院，屏退了其他人，除去桐樂自己，便只有他和敖雪兒在，然後在女子疑惑的註視之下，少年沖著北方微微拱手，輕聲道：
　　“地府鬼使何在？玉虛姬辛見禮……”
　　桐樂還不曾回過神來。
　　便見到了虛空壹陣顫動。
　　然後就有身穿黑衣白衣的無常殿修士，有足以負山而行的惡鬼。
　　身穿地府官服的城隍，還有手持白玉令牌的判官。
　　壹壹地浮現出來。
　　鬼氣森森，卻又堂皇正大。
　　然後齊齊地行禮，道：“見過三位道友。”
　　縱橫壹萬三千裏地域的陰差鬼卒不知有多少，自然不可能來得了多少，但是姬辛身份終究不同，北陰帝君前些日隨口吩咐過壹句，這是那位太公親傳弟子，不可以怠慢，而敖雪兒也在天庭有捧珠龍女的身份，卻不是區區壹地城隍所能比的。
　　是以這壹片鬼域高層幾乎都來了，也算是見禮相識壹二，天庭地府打個照面。
　　桐樂多少也知道這些年出現的地府壹說，知道其勢力範圍極大，但是卻沒有想到姬辛竟然有這般能耐，能讓這壹片區域的鬼差都齊齊現身，壹時訝異；姬辛又微微拱手，朝著背後那壹座名山拱手，道：
　　“玉虛宮弟子姬辛，請見此地山神。”
　　於是桐樂便見到了那邊山上巖壁似乎微微笑了下，山頂有壹男子拱手還禮，山上有河流淌而下，被截了壹小段入了別府，河面上騰起大大小小如同珠子的氣泡，然後水流飛起化作人形，氣息天然純粹，亦是拱手笑道：
　　“雷淵河河神見過道友。”
　　山神水神雲中修士，城隍判官地府鬼差。
　　姬辛和敖雪兒亦是認真還禮，面上並無倨傲。
　　桐樂卻已失神。
　　而當日夜裏，曾因才情相貌得了鳳儀之名的女子罕見做了壹桌子的好菜，然後在十五年裏，第壹次飲了壹杯年少時最喜歡的梅子酒，微甜而苦，也是第壹次只是壹杯，便已經醉倒在桌上，便是醉酒，嘴角也還帶著壹絲微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
　　姬辛將桐樂輕輕抱起，送回屋中。
　　脫去鞋子，將被子蓋上去。
　　看著女子沈沈睡著，方才微微彎腰，吹熄了燈火，赤足無聲走出。
　　……
　　星夜之下，姬辛覺得寒露有些重了，才將鞋子重新穿著，敖雪兒坐在院子裏有些年歲的老樹樹枝上，壹上壹下晃動著雙腿，見姬辛出來，方才雙手壹撐，輕輕地落地，道：“桐姨睡了？”
　　姬辛嗯了壹聲，做了個手勢，兩人便輕輕走出院子。
　　行出院落，少女伸了個懶腰，隨口交談了幾句，便有本性復萌，道：
　　“小姬，這大澤咱們這幾日已經逛了個遍，還有什麽有趣味的地方沒有去過嗎？”
　　姬辛想了想，認真答道：“還有那洞天福地天雷淵，是神宵宗宗門所在，這大澤雷池的名字好像就是從他們門派裏出來的，說是當年他們門中有位長輩，誤入了雷池，然後在裏面得到了雷神的傳承，出來之後幾乎天下無敵，創立神宵宗，綿延至今。”
　　“雖然外面是大抵不信的，但是神宵宗氣數鼎盛，代代皆有執掌雷霆的仙人出世，從初代祖師到……”
　　姬辛輕聲將當日在藏書樓裏看到的卷宗給敖雪兒講述出來，其中多是那些宗門長輩遊歷的故事，至於事關枯燥修行之處，姬辛便直接將其壹掠而過，他早早便知了眼前少女天賦異稟，卻不喜修行精義，而多喜遊山玩水。
　　壹路講了下來，敖雪兒已經是雙目微亮，頗為興奮。
　　顯然是對於這充斥著傳說色彩的天雷淵很有興趣。
　　姬辛聲音微頓，卻又想到壹件趣聞，笑道：
　　“說來，神宵宗還有壹則軼事流傳，也不知真假，便是在我剛剛從割鹿城回返元朔的時候……當時各大宗門都有高層待在元朔武院，那壹年恰好輪到了神宵宗，是壹位仗著神兵抵達了仙人之境的副宗主，實力很強，尋常的神宵宗修士只是擅長雷霆術法，他不同，就是天機術數也很精通。”
　　“原本以他鎮壓武院沒有絲毫的問題。”
　　“可是也不知為何，某壹日上午，那位前輩毫無征兆便從學宮武院裏沖天而起，化作壹道紫雷直接奔向天邊，連傳音玉符似乎都給捏碎了去，不光是武院，就連宗門都不曾找到他，找到他時候，卻已經是半年多往後了……”
　　敖雪兒聽得噗呲笑出聲來：“他不是仙人嗎？怎像是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姬辛也是不解，想了許久，只能道：“許是前輩通過天機術預見到了某種禍事罷。”
　　壹直邊走邊談，短短道路走了有兩刻。
　　最後姬辛微微駐足，轉過身來，輕聲道：
　　“若是雪兒妳想去的話，我們明日便可過去……”
　　……
　　大澤·雷池。
　　天雷淵。
　　壹名背負長劍，身穿藍衫的男子踏步行走在禁地當中。
　　這處處雷霆暴虐之處，似乎完全無視了他，在他背後還有兩名年輕些的弟子，提著燈籠，天雷淵雷池乃是此處原本就有的奇景，只是後來神宵宗在此建立宗門，又自作主張地在這雷池外面布下了遮掩防禦陣法，便好似是這陣法原本是由神宵宗所建的壹般，卻是繆傳了。
　　不過這也是因為此陣針對的是外敵，主防禦和隱藏的緣故，而且近些年還不斷強化，使得這壹座防禦大陣越發地強橫起來，開啟陣法，便是仙人都難以攻破。
　　其核心每三十年壹輪換，鎮壓禁地的都是具備仙人手段的高層。
　　或者修為道行高深，或者掌握了某種極為強大的神通。
　　畢竟這裏有著決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是神宵宗之所以是神宵宗的緣由，也是神宵宗壹脈創派到現在，每壹代掌門仙人都死死守護在雷池的根本原因——
　　這裏，囚禁著壹位神。
　　轟隆隆。
　　雷霆暴虐地劈落下來，天地壹片森白。
　　前面的陣法中央，上壹代維護陣法的仙人背對著這裏坐著，男子臉上浮現出懷念之色，在他還沒能成就此刻修為的時候，這位長輩對他多有照拂，當即還隔著頗遠，便即恭敬拱手行禮，道：“見過師叔。”
　　卻無人應答。
　　老者仍舊背對著而坐。
　　男子好奇，再度道了壹聲，下意識伸出手觸碰老者，那本應該具備浩如淵海般身後法力的老人如同壹截枯木，直接朝著旁邊栽倒下去，男子微怔，突然覺得壹痛，在同壹時間，他和背後兩名弟子都被銳器刺穿，生機盡散。
　　轟隆隆的暴響再度炸開，將這覆蓋在雷池外面，用於防禦大敵的陣法照亮。
　　雷池當中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流光壹圈壹圈炸開，如同捆綁猛獸，卻被劇烈掙紮晃動的鐵鏈。
　　……
　　第二日，大澤城池之外，迎來了兩名風塵仆仆的僧人。
　　其中壹位神色沈默，背後負劍。
　　姬辛本身雖然不是天乾國中最炙手可熱的王子，但是本身也是姬氏嫡傳，當他提出想要壹覽天雷淵福地的風景時候，便是宗門實力強大，財大氣粗的神宵宗也萬萬不敢推辭，便即派遣了弟子帶路，引著姬辛和敖雪兒踏入了神宵宗地界。
　　而在同時。
　　趙離察覺到，白色空間當中的雷神石碑，開始炸開壹道壹道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