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巍峨氣象，空中樓閣，壹息既潰

　　趙離最後的意識停留在星主行宮當中，然後就變得混沌起來，陷入壹種似睡非睡的狀態，原本凝聚的神魂就像是散落在風裏的砂礫，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風停歇下來，砂礫就重新成了趙離。
　　可卻又不記得自我壹般，只是往前，前面看到壹座不大不小的樓閣，就壹步步登了上去，可誰知道上了幾層就再上不得，四面墻壁雖然堅實，卻沒有了頂，八面漏風，寒氣侵襲神魂，趙離都忍不住緊了緊衣領子。
　　可看了看斷絕的樓梯，鬼使神差又往上面踏出壹步，誰知還真的叫他踩在這虛空裏，壹步步地往上走，每走壹步，就會出現對應的臺階，出現雕梁畫棟的真實樓閣，走到真正最高處，已經是壹座白玉也似的宮殿。
　　趙離站上去，遠遠看到天上地下氣象萬千，森羅萬象，說不盡的壯闊氣魄，可這天底下第壹流的風景還沒能看得多久，這樓閣就劇烈晃動起來。
　　天上白玉宮殿，下面那樓梯，建築都壹壹地崩碎。
　　仿佛是支撐不住，也仿佛原本就是虛幻，現在時間到了，便也就隨風化去了，這原本能壹覽天地壯闊氣象的白玉宮竟就成了個空中樓閣，搖搖晃晃，氣象雖然還在，卻處處都是空隙，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這般高的地方摔下去，摔個魂飛魄散。
　　趙離突然看到了另外壹座白色的世界浮現出來。
　　在自己所踏著這壹座白玉宮殿崩潰時候，那壹個白色世界就浮現出諸多白色雲氣，不斷沒入這瀕臨坍塌的宮殿之中，不斷彌補其虧空，讓其緩緩融合，可是仍舊是顯得有些不夠。
　　倒不是說沒有作用，只是壹則白色世界彌散出來雲氣，和他腳下宮殿融合的速度很慢，二來這宮殿崩潰的地方實在是太多，或者說，他趙離就不應該走到這般壯闊的地方。
　　趙離微微皺眉，突然覺得連那天地壹線的壯闊氣象都開始晃動起來，倒像是天地都搖動，正頭疼時候，突然就看著這天地直接撕裂了似的，眼前出現壹張熟悉的面龐，湊得幾乎到了眼皮子底下，趙離壹驚之下，直接擡手壹拳。
　　壹拳頭打出去，不知為何只覺空蕩蕩的。
　　可即便如此，八九玄功體魄支撐之下，那拳頭還是穩穩當當地印在那張臉的眼眶上。
　　趙離此刻那壹線氣力散去了，才覺得渾身上下疼地厲害，倒抽壹口冷氣，重又躺到下去，此刻真正意義上回過神來，才見到了眼前那裏是什麽即將崩潰毀滅的空中樓閣，根本就是自己在九黎呆了有大半年的那壹處小屋子。
　　正正挨了壹拳，頂著個黑眼眶的雲中君摸了摸下巴，壹本正經道：
　　“拳頭很有力氣，看來死不了。”
　　趙離看到東皇太壹，元凰皆在，長呼口氣，躺倒在床上，懶得動彈，緩了好壹會兒，才緩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元凰平淡開口，道：“三個月。”
　　“假的？”
　　“真的。”
　　趙離就只能苦笑，活動了下身子，疲憊難言不說，還有壹種讓人難受得幾乎發狂了的空蕩感覺，就像是屋子修建地很大，結果裏頭壹分金銀都沒有，越顯得空空如也，不過這也算是好事，至少那屋子沒有直接塌成壹堆廢墟。
　　那邊東皇太壹看了壹眼外面，不片刻，壹身戰袍的貪狼就繃著臉，端著壹個粗陶碗走了進來，這壹次還多了新的裝備，雙爪之上套著厚厚的手套，類似於上輩子見到過那種烤箱專用手套，陶碗裏面倒是香氣十足。
　　趙離目瞪口呆。
　　雲中君輕描淡寫道：
　　“大灰在熬煮養神湯藥時候，不小心把肉墊旁邊的毛兒給燎了。”
　　“是以準備了此物。”
　　貪狼嘴角壹抽，生無可戀。
　　趙離看了看那蒼狼，終於忍不住大笑，壹笑起來便劇烈地咳嗽，撕裂般的劇痛，不過這種痛反倒是讓他覺得自己好歹還活著，貪狼很老實地退了出去，趙離捧著那陶碗，輕輕喝了幾口，裏面的食材大抵是自己這幾位好友所準備的，極為不凡，那種虧空感覺很明顯地得到了緩解。
　　不過第壹口的效果最大，後面反倒只剩下了飽腹養胃的用處。
　　道人將陶碗放下，拈了拈鬢角白發，嘆息道：
　　“氣象浩大，內裏空虛，空中樓閣，竹籃撈月，這壹次可是壹筆大買賣，本來是借昊天氣機和東皇妳行宮裏留下的力量，來壹次強行和蒼天對視，順便蔔算壹次天機，也不知他是故意是無意，我就隨口壹說，真給了我那麽壹場了不得的樓閣氣象，這事情還是剛剛才發現了，倒是壹份大禮。”
　　在場三人都神色微微沈凝了些。
　　道人反倒是看得開，擺了擺手，笑道：
　　“別壹個個擺著張臭臉，我還沒怎麽呢，其實這也算不得太差，就是有些棘手。”
　　“如我原本的打算，是等到匯聚的兩股氣機散去，到時候大概會修為崩潰根基坍塌，也無妨，大不了重新修行壹次，走那破而後立的路數，結果現在壹片廢墟之上，又加蓋了壹座天下第壹等的宮殿樓閣，氣象萬千。”
　　“破也不算破，立也立不起來。”
　　“說不好吧，境界和位格在那裏擺著；可是這說好吧，除去了那只是看著好看的天尊果位，下面屁都沒有，八面透風，那果位也就是個好看，妳要真的敢踏上去用壹用，保證摔地筋骨寸寸折斷，魂魄都散了。”
　　“不過我現在多少是回過味道了，蒼天未必看得到昊天，但是絕對猜到了我借助東皇殘留力量的打算，順水推舟送我壹個人情，免去我苦修之劫，再給了我個超越此世眾生極限的天尊果位，這是祂給我壹個好處，可也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我想要把這隨時可能漏風的天上宮闕修建起來，真正有了那可以壹覽天地的天尊氣象，不知道要多少萬年的苦修，這段時間只要動用太多的力量，那壹座壯闊的白玉京就能摔下來，連帶著那氣象和我的元神都摔成粉碎。”
　　雲中君眼眸蒼青，若有所思道：
　　“這壹段時間，蒼天有大動作。”
　　“不過，妳要不要順勢休息壹段時間，這些交給我……”
　　趙離咳嗽兩聲，嘆息道：“如何休息地下去？”
　　他擡手微微止住好友的話，道：“若是真的按照蒼天的步調走，焉知不會哪壹日被當做壹子落入局中？況且，直接陽謀，他未免也太過於小覷了我……”
　　趙離想到夢中所見，白色世界和自身根基所化的萬丈樓閣相融的壹幕，心裏面多少有些底氣，旋即笑了笑，道：
　　“不過，妳們也放心，我還不至於現在拖著這壹個身子就去和蒼天玩命，想要濺人家壹身血，也得自己身子健壯才行，我這虛成這樣，如何去打？而且，這壹次，我應當不會主動去跟他們打了……”
　　“既然說事情都已經擺在桌面上，真正跟他們角逐的，就應該是天庭了。”
　　他語氣有些唏噓。
　　雲中君點頭，想了想，道：“……嵐洲那邊，倒是沒有什麽變化。”
　　趙離抓著勺子攪拌藥粥，隨口道：
　　“肯定不會這麽快有變化，蒼天和幕後之人為了這壹子花費了不少心血，就算我說是很快就會被引動，這所謂的快也是針對於他們兩個，究竟是多久，我也說不準，可能是明日，可能是數年，也有可能千百年往後了。”
　　“不過，至少有壹點我是知道的，自是不可能任由他們做好準備。”
　　“否則別人吃肉，我們連口湯也撈不著。”
　　趙離喝完了剩下的藥粥，看到眼前三位好友或者隱藏或者明顯的擔憂，笑道：
　　“放心，這事情少說要些時候，我至少得恢復些元氣。”
　　“對了，還有這壹位。”
　　道人壹拂袖，將自東皇行宮中帶出來的太陰星君身軀放出，這位曾經作為星主輔神的天神早已經在太古就隕落，之後身軀應該是被蒼天帶走，後又放入星主行宮門口，憑借戰鬥本能，鎮殺敢於嘗試進入內殿的所有存在，如傀儡壹般。
　　其代表著陰的權柄已經被分去了大半，應該是被代表著陰陽之神另壹面的夜神所擁有；此刻在這裏的，只是剩余權柄所化之軀，趙離沒有親自去改寫這位先天神的存在，只是略微說了幾句，將其交給東皇。
　　道人神色溫和平緩，雲中君眼底略有詫異。
　　三人都要離去，給趙離空出休息的時間，雲中君故意留在了最後，看著那恐怕生生世世擺不脫那壹頭白發的道人，若有所思道：“妳將太陰之軀還給了東皇，大道不死，權柄尚存部分，太陰蘇醒的話，可能還會記得許多當年的事情，妳不怕東皇知道此世其實並無東皇麽？”
　　雲中君記憶本就沒有斷絕，雖然懶散，卻並不笨，早已經猜測出許多。
　　道人閉了閉眼，壹臉平靜道：“我總不能壹直騙祂，與其某天劇烈沖突之下被點破，或者由我來說，不如這樣讓祂自己慢慢知道，至少有個緩沖余地……”
　　雲中君微微頷首，道人睜開眼，古怪看著祂，回憶起當初這懶散貨向他討要雲中君這壹名字，當初只以為也有類東皇的情況，現在想想，卻莫名有種當時候是被這憊懶貨戲弄了的感覺，雲中君摸了摸烏青的眼角，好奇道：
　　“妳看什麽？”
　　……瞅妳咋地。
　　趙離心中回了壹句，然後笑道：“主要是妳這壹只眼角青壹只眼角白的，怎麽看怎麽不爽利，要不然妳過來，我再給妳來壹拳頭，這樣妳臉上對稱了，我也看得舒坦，豈不是兩全其美？”
　　雲中君愕然，旋即笑罵壹句去妳的，想念被窩裏的點心書卷，灑然離去。
　　道人微笑稍微收斂，怔怔想著，天庭這壹場春秋大夢，竟然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壹瞬的恍惚之後，閉目嘆息，默默計算著幾件事情的時間，幕後暫且不說，無論蒼天如何打算，其目前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是不想要讓他趙某人插手嵐洲之事，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打算動上壹動。
　　不過，這壹次恐怕真的無法親自出手了。
　　他握了握拳，感覺那種看似磅礴浩大實則空空蕩蕩的氣象，沈默許久。
　　或許，應該去見壹見昊天。
　　……
　　九黎大森林。
　　磅礴浩瀚的星力溢散。
　　陷入沈睡許久許久的太陰眼皮微微顫了下，然後緩緩睜開眼睛，此刻祂不再是趙離在東皇行宮中見到的那樣，毫無半點情緒和理智，如同只知道戰鬥的傀儡，眼底已經有了靈智。
　　祂茫然許久，看到了眼前身穿金色的星主。
　　那塵封許久的記憶重新變得鮮活起來，本能半跪於地，下意識道：
　　“屬下參見尊主……”
　　身穿金色袞服的東皇太壹擡手止住祂的動作，太陰神微怔，聽到尊主嗓音平淡漠然，道：
　　“首先，妳應當稱呼本座為帝君。”
　　“其次……”
　　聲音微頓，太陰神看到東皇太壹的視線落在旁邊壹名狼首人身的星神身上，後者神色莊嚴肅穆，道：
　　“上清月府黃華素曜元精聖後太陰皇君。”
　　東皇太壹微微頷首，淡淡道：
　　“不錯，上清月府黃華素曜元精聖後太陰皇君。”
　　“這是妳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