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歷史中的獨行者

　　「他們活躍於黑暗，
　　困獸忍受著饑餓，
　　噓……神秘在身邊。」
　　——網名：雪莉·馬。
　　梨臺市。
　　開火鍋店的馬大師更新了個人主頁上的個性簽名。
　　在黑暗中，他默默點了壹根煙。
　　明滅的火光將他那張滿是滄桑的臉龐映得棱角分明、坑坑窪窪。
　　他目光凝視著黑夜。
　　黑暗也在凝視著他。
　　在黑暗處，
　　詭異地出現了兩行字：
　　【妳相信有神嗎？】
　　【Yes/No？】
　　抽了兩口。
　　馬大師狠狠將煙頭在木桌上掐滅，煙頭的余溫在木桌上灼出了壹個黑印子。
　　“媽嘞個蛋蛋的，沒想到居然輪到老子了。”
　　他惡狠狠地按下了“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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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14年。
　　伊凜的匿名郵箱收到了壹封郵件。
　　莫莉寄來的。
　　她在信上問：“我們的論文即將投稿了，G叔叔，妳覺得這文章該取壹個什麽名字好？PS：爺爺整天叨念妳。”
　　伊凜想了想，回：“《致人類終將失去的蒼穹》。”
　　屏幕前的莫莉猛地壹楞。
　　G叔叔的回復速度忒快了些。
　　妳擱這背題庫呢？
　　到底經過了慎重的思考沒有？
　　不滿的莫莉敲擊鍵盤：
　　莫莉：“太文青了吧？上個世紀的傷痛文學風格……不愧是妳，G叔叔。”
　　伊凜：“還好吧？”
　　莫莉：“是不是開頭還得加壹段翻譯腔：啊！我的上帝，在那壹天，我們人類喪失了我們的領空權？我真想用靴子狠狠踢上帝的屁股。”
　　伊凜：“我覺得，也行？”
　　莫莉：“……算了，早知道不問妳了。我爺爺問妳啥時候回來，他老人家可無聊了，整天在家粘著我。G叔，妳趕緊顯顯妳的神通，把我爺爺給收走吧！”
　　結束通話。
　　“他到底是什麽年代長大的老古董啊。”莫莉氣呼呼地關上電腦，她躺床上滾了壹會，仔細琢磨著G叔的話。不知道為什麽，越想，她越覺得這種帶著幾分神秘色彩的論文，配上壹個老掉牙的傷痛標題，莫名的配。
　　“我是不是被G叔叔傳染了？”
　　莫莉納悶地捏了捏自己的臉，她再次打開電腦，開始修改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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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14年1月5日。
　　壹篇不像論文的論文，在多方力量的暗中發力下，正式發表。
　　《致人類終將失去的蒼穹》。
　　“人類用數千年征服了高空，但在這壹天，天空重新成為了神的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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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16年6月。
　　世界心臟協會發布了壹個數據。
　　自2111年後，每年死於不明原因“心源性猝死”的患者，每年逐增約5%。
　　但其中，年齡小於30歲的青少年，每年因“心源性猝死”的占比，卻比以前增加了50%以上。
　　令人惋惜的結果。
　　所以世界心臟協會呼籲：請廣大青少年少熬夜，少縱欲，少煙酒，幸福妳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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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
　　七月。
　　潘德拉貢古堡。
　　少女與黑衣女子在比劍。
　　兩人的身影在院子中翻騰。
　　但與其說是比劍，不如說是黑衣女子給少女餵招。
　　是大蜜莉恩，還有小蜜莉恩。
　　因“命運”而相遇的，她們自己兩人。
　　大蜜莉恩舉著壹截樹枝，輕松擋下小蜜莉恩的每壹劍。
　　小蜜莉恩的劍，是開鋒的騎士劍。
　　吹毛斷發，銳不可擋。
　　偏偏，她斷不掉“老師”的劍。
　　片刻後。
　　小蜜莉恩氣喘籲籲地趴在地上，累極了。
　　“吾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教妳了。呵……該走了。”
　　蜜莉恩看著年幼的自己，註視了片刻後，說了壹句。
　　兩人都未察覺到，大蜜莉恩說出這句話時，竟有幾分復雜的不舍。
　　“啊？”
　　趴在地上的蘿莉蜜莉恩擡起頭，愕然“啊”了下。
　　她驚呆了。
　　這太突然了。
　　去年老管家因不知名的心臟病猝死，她身邊的親人，就只剩下了她的老師。
　　族裏的老人，從小到大，只把她當成“潘德拉貢少爺”，當成“潘德拉貢的繼承人”來撫養。他們只會關註自己的劍術造詣如何，並不知道自己開不開心，也不知道自己累不累。
　　這兩年，她與“老師”日夜相處，幾乎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的“母親”，可忽然，老師說出這句話，似乎有著告別的意思。
　　“不，”
　　小蜜莉恩咬咬牙：“老師，我還，我還差得遠呢，妳看，我連持著樹枝的您也無法打敗，我還太弱小了。”
　　大蜜莉恩上前，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恍惚間，她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也曾被“老師”如此摸過頭。
　　這是壹個循環。
　　這是壹個絕望的循環。
　　有朝壹日，眼前的少女，會如願長大，會真正明白何為“無敵”的滋味，她會受到世界的寵幸，她的身邊會聚集十二位願意保護她的圓桌騎士，她也會在那壹天，為了尋找家族的榮耀，抵達神秘的東方，遇見那個人。
　　他們會再次相遇，她會和凜壹同，經歷自己曾經歷過的壹切，也能再次品嘗自己曾品嘗過的無力與絕望。
　　壹切都會重來，她終有壹天，會變成現在的自己。
　　然後，將這壹切，再循環下去。
　　蜜莉恩低下頭，她忽然覺得，這是壹段奇妙的緣分，壹段自己和自己相遇的奇怪緣分。
　　只有電影才敢這麽拍。
　　她卻切身經歷了壹個“循環”。
　　小蜜莉恩看見老師沈默著，她以為自己的言語無法打動老師。她連忙將自己傷痕累累的雙手舉起：“吶，老師妳看，我握劍的姿勢不對，我的呼吸很急促，我完全跟不上老師的動作，我能學的東西太多太多了。老師，蜜莉恩如果沒有了您，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不，妳錯了。”蜜莉恩肯定地搖頭：“沒有人比吾更清楚，現在的妳，比任何人都配得上這把劍。”
　　話畢。
　　蜜莉恩右手壹招，古堡劇烈震動，壹把深埋於地底的古劍，在顫動中，穿透了層層石壁，飛到空中，然後，如流星般墜落，插在兩人之間。
　　那是潘德拉貢家深埋於地底的“寶物”——聖劍。
　　金色的聖劍在陽光下發出璀璨的金光，小蜜莉恩癡癡地看著劍身上流轉的光芒，看呆了。
　　蜜莉恩同樣看著，只是，這把劍，不再屬於她。
　　她這句話並沒有說錯。
　　世界上，已經沒有其他人，比眼前的少女，更配得上這把劍。
　　包括她。
　　她也不配。
　　她只是舍棄了榮耀的“亡者”。
　　蜜莉恩笑了笑：“有壹個人曾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飯局。所以，該告別了。”
　　少女淚流滿面。
　　她至今不知道她的老師，是什麽模樣。
　　她在擔心，若是今日壹別，日後再也見不著，那該怎麽辦吶。
　　“總有壹天，我們會再次相見的。”
　　“真的嗎？”
　　“是的，以‘騎士’之名，吾立下誓約。”
　　“到那壹天，我會變得更強，超越老師。”
　　少女握住了聖劍。
　　她額頭上，壹根頭發，倔強地翹起，成了壹束永不落下的呆毛。
　　這壹刻，她正式繼承了祖先的榮耀，成為了……騎士王。
　　“記住，永遠也別忘了，妳的榮耀以及……驕傲。蜜莉恩·阿爾托莉雅十世·潘德拉貢。”
　　“是，我的老師。”
　　少女高高舉起了劍，高高翹起了彎彎的呆毛。
　　在這壹天，
　　她立下了誓言。
　　她立誓，
　　絕不忘了榮耀與驕傲。
　　以“潘德拉貢”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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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如束，樹蔭下，面帶微笑的男人遠遠朝蜜莉恩招招手。
　　是伊凜。
　　“怎麽了？不舍得？”
　　伊凜吃著烤雞翅。
　　蜜莉恩破天荒第壹次沒向伊凜索求，而是低著頭，心事重重。
　　“喏，趁熱吃。我今天來得匆忙，只烤了倆。”
　　伊凜將另壹根烤雞翅往蜜莉恩嘴巴裏塞。
　　蜜莉恩咬住了。
　　“嗚嗚嗚——”
　　嘴巴裏滿滿的。
　　“我們不是還活著嗎？”
　　伊凜的笑容如春風般和煦，且有烤雞翅的撫慰，蜜莉恩心中的低落逐漸緩解。
　　“她總有壹天，會變成吾麽？”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伊凜先是點頭，又搖頭。
　　蜜莉恩壹楞：“為什麽？”
　　“因為，這個世界裏，沒有‘我’。”
　　蜜莉恩傻眼了。
　　“妳沒有遇見我，就不會進入神代特異點；不進入神代特異點，妳就不會死；不會死，也就不會抵達地獄；不抵達地獄，妳就不會在地獄裏，被我，推上了騎士的位置。”
　　壹口氣將邏輯捋順，伊凜伸出壹根食指：“沒有我，她就不變成妳。除非，這個世界，在某壹天，突然多了壹個‘我’。咦？妳笑什麽？莫非妳聽懂了？”
　　伊凜很納悶，他語速如此地快，按照慣例，蜜莉恩會聽不懂才是。
　　蜜莉恩柔柔地笑著，她很高興。
　　但她沒有說什麽，只是大口大口地啃著雞翅。
　　能夠遇見妳，太好了。
　　真好吃。
　　“差不多三年了。”
　　伊凜吃完雞翅。
　　“我該走了。”
　　“嗯。”
　　蜜莉恩早察覺到了。
　　這壹次的菜肴如此敷衍，和平常不同，伊凜說出與平常不壹樣的決定，竟沒讓蜜莉恩感覺到太意外。
　　這些年，伊凜遊走與戰爭之塔、饑荒之塔的區服之間，致力於借助“魔術”、“煉金術”、“儀式”、“巫術”、“詛咒”、“魔藥”、“神降”等神秘知識，完善“自在法”的規則，他與蜜莉恩聚少離多，每壹次煮飯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
　　蜜莉恩的平靜讓伊凜頗為意外。
　　他輕輕摸了摸蜜莉恩的頭發，手指在額頭的那道縫隙中撫過，停頓片刻。
　　伊凜將壹個精致的徽章丟到蜜莉恩手裏。
　　“這是？”
　　“哦，沒什麽，仿徨海院長的身份證明，我壹不小心說服了壹只古老吸血鬼……嗯，以德服人。他幾百年沒吸血了，有點弱，我順便接手了仿徨海，現在是名譽院長。”
　　伊凜輕描淡寫地說著他這三年其中壹件微不足道的事跡：“記住，我們現在走的路，是‘歷史’，屬於我們的未來，壹定會來。”
　　蜜莉恩用力點頭。
　　“當時機成熟時，仿徨海的壹切，將成為妳的力量。”
　　蜜莉恩再次點頭。
　　離開前。
　　伊凜想起了壹件事：
　　“對了，我順便收了……咳咳，幾個可憐且迷茫的女學生。很巧的是，她們都叫做……瑟茜婭·馮·愛因茲貝倫。”
　　蜜莉恩壹聽，心生警惕，豎起眉毛：“幾……個？”
　　伊凜神色自若地回答：“加起來也就區區壹萬多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