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8章 老板娘有文化著呢

　　這天晚上十壹點多鐘，在吳倫下班回家打開門的時候，林三酒正往腦袋上套壹只絲襪。
　　她聽見聲響，朝門口轉過了頭；絲襪還沒有來得及拉到底，只把眉眼都被壓得變了形狀，成了綴著兩根眉毛的三角形。吳倫壹擡頭，動作就頓住了，呆呆地站在門口，連鑰匙都忘了拔下來。
　　“妳回來啦，”林三酒打了壹聲招呼。
　　“不……不是，不對。”吳倫使勁閉了閉眼，似乎希望自己再睜開的時候，林三酒能原地消失壹樣。不過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林三酒已經把絲襪拉到了脖子上，問道：“能認出來我的臉嗎？”
　　吳倫關上門，拼命搖頭：“不，不行，這不行。”
　　“妳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的。”搶個銀行罷了。
　　“絕對不行，我擔心的不是妳。妳把我的襪子脫下來。”
　　林三酒將她從衣櫃裏找出來的絲襪重新剝下來，問道：“那妳有什麽好辦法？昨天早上，不是妳說要幫我的嗎？”
　　在她昨天早上那壹通電話之後，吳倫很快就意識到了，讓她有錢打廣告找人，是避免世界毀滅的最好辦法，因此這BA姑娘壹時激動之下，說了不少豪言壯語。不過在兩天的各種討論、試驗、失眠和上班的折騰下，吳倫的誌氣和精神頭現在都肉眼可見地癟了。
　　“我是真不明白，”吳倫打開門拔下鑰匙，又關上門，嘟噥著：“為什麽會讓我壹個BA來拯救世界？而且為什麽拯救世界的辦法是弄錢啊？”
　　她唉聲嘆氣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像個老太太似的揉起了小腿。“我要是知道怎麽掙錢，我還會做個壹天站到晚的BA嗎。妳那個……妳那個聽人說話的東西，真的不能再來壹次了？”
　　應該是想起了自己屁【】底下坐著的東西，吳倫的眼神都亮了起來。林三酒搖了搖頭，打碎了她的僥幸：“壹個能力描述只能用壹次。”
　　昨天——或者說今天淩晨的時候，她終於把【皮格馬利翁項圈】的冷卻時間給熬過去了，立馬就叫醒了吳倫。後者的錢包藏在哪裏，林三酒早就知道了；不僅知道，還主動抽出了壹張面值最大的100塊鈔票，囑咐吳倫給自己念了壹段“能夠大量復制某種物體”的能力描述。
　　就像自然進化出的能力壹樣，【皮格馬利翁項圈】產生的效果能力也同樣具有各種各樣的限制，並不是萬能的。就拿大量復制物體來說，林三酒很快就發現，如果她復制的是某種簡單的東西，比如壹張白紙，那它的增殖速度幾乎是完全沒有限制的，僅僅兩三秒鐘，復制出來的大量白紙就把吳倫的壹張床都給淹沒了。然而為了防偽，鈔票的制作材料、工藝都十分復雜；直到她把五分鐘全部用完之後，復制出來的現金也僅僅堆滿了壹小塊地板。
　　對於這個數量，意老師解釋說，有可能是因為項圈效果和潛力值都壹起被削弱了點兒。
　　林三酒自己看著不滿意，吳倫的睡意卻全都被驅光了。這個姑娘好像有點兒財迷，騰地就撲到了錢堆上，壹把壹把地抓起了鈔票，不住小聲驚叫道：“真的完全壹樣啊！”
　　與制作偽鈔不壹樣，林三酒復制出來的都是真錢，足以通得過任何精密度的假鈔檢驗機器。但是問題在於，它們每壹張，都和用作模板的母鈔票壹模壹樣。
　　邊角的折損，輕微的汙漬，折疊的痕跡……最重要的是，鈔票序號也是完全相同的。如果僅是兩三張倒也罷了，足足壹千多張鈔票放在壹起之後——這個數字是吳倫徹夜不眠數出來的——它們的相似感就匯聚成了極具沖擊性的畫面，哪怕只是掃壹眼，都能讓普通人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抱著這堆錢去打廣告是不可能的，”
　　吳倫小心又珍惜地把鈔票都疊成了很整齊的壹摞摞，用皮筋紮緊了塞進沙發底下，很滿足地說道：“人家壹看這麽多現金都是同壹個序列號，當場就要報警了。也不能存進銀行……連ATM機都會知道不對勁的。要我看，也就是壹次花壹張，這樣才不至於出問題。”
　　問了問壹百塊錢能幹什麽之後，林三酒腦子裏就只剩下了非法取財這壹條道。再去博物館走壹趟也不實際，薅羊毛不能只盯著同壹只羊，再說就算拿了東西她也不知道找誰銷贓；想找漢均分贓吧，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已經無法接通了——她想來想去想不出辦法，所以吳倫為了上班新買的絲襪才遭了秧。
　　“要不這樣，我們明天去打印小廣告，我明天休息。”等好不容易勸住了她之後，吳倫在睡前迷迷糊糊地建議道：“先找壹家店打印壹百塊錢的，貼完了就再找壹家打壹百塊錢……反正都是真錢，對不對。”
　　效率是低了些，但能夠早壹點把消息傳遞出去，終究比坐在家裏發愁強。
　　林三酒這壹夜，壓根沒睡。
　　現在她清醒著的時間中，有壹小半都是在不斷地訓練、提純、精化自己的意識力。意老師說，這樣的訓練強度如果放在以前，恐怕堅持半年壹年就能升級了；但現在，只能讓她的意識力水平勉強保持住不往下落。
　　而且，似乎保持住的時間也將會慢慢變短，花在訓練上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以後總有壹天，她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覺，也維持不住漸漸滑落的意識力水平的……林三酒在初晨陽光之中睜開眼睛，壹邊感受著充沛活潑的意識力，壹邊想道。等她找出向末日世界傳遞消息的辦法時，她的能力會衰敗到什麽地步呢？
　　……萬壹她找不到傳遞消息的辦法呢？
　　“早上好啊，”
　　她出神時，吳倫從被窩裏伸了壹個懶腰，手臂的影子直直伸進了被窗簾遮成淺橙色的陽光裏，像壹幅安寧的畫。“給我半小時，咱們就能出門了。”
　　林三酒無聲地點了點頭，將思緒再壹次專註在“如何弄錢”上。
　　為了能夠讓小廣告盡可能張貼的時間久壹點，二人在內容上花了很多心思。
　　直說我要尋找進化者是不行的，恐怕會被當成胡言亂語的東西給清掃掉。壹般來說，尋人、尋狗、尋失物的小廣告存活的時間較長；林三酒想了想，決定打壹張“尋人啟事”。
　　為了增加它的沖擊力，讓路過的人能壹眼註意到它，她還準備了壹張照片——找壹張差不多的照片，用【描述的力量】按照記憶修改壹下，就能成為她想要的效果了。
　　壹個小時以後，吳倫壹邊吃著雪糕，壹邊看著小店的打印機裏緩緩吐出了這麽壹張尋人啟事。
　　尋人啟事：
　　圖中這個人是我的叔叔，我是他的侄女。我叔叔人稱“瘋狗”，生意做得很大，在十二個地方都有不少員工，員工們喜歡在耳朵上掛壹個木人偶耳墜。他出門總是帶著很多人，但是這壹次他去的地方沒有網，員工們與他失散了，現在我正在找他。
　　機器有條不紊地打出了這壹段話，又再繼續往外吐文字。
　　如果妳知道關於那十二個地方的消息，如果妳知道關於我叔叔這壹類人的消息，如果妳還想回到那十二個地方，歡迎妳聯系以下這個號碼，必有重酬。
　　接下來，是壹串漢均的手機號碼。
　　打印機仍然在嗡嗡響；吳倫也在漫不經心地看，看著看著忽然手壹抖，差點將手裏的雪糕扔出去。“我靠，”她居然難得還罵了壹句粗話，“這、這誰啊？怎麽……怎麽這麽……他真是妳叔叔啊？”
　　“叔叔還是舅舅，我也忘了，有什麽關系，反正不是真的。”林三酒小聲答道。打印店的胖老板娘正坐在身後的另壹張桌子上打遊戲，兩個耳朵恨不得能往後翻過來聽她們說話似的。
　　“太、太嚇人了吧，”吳倫哭喪著臉，又開始哆哆嗦嗦起來了：“雖然仔細壹看似乎沒有血口獠牙的，但是怎麽……”
　　居然還敢“仔細壹看”，看來不是真人在場，肅殺效果就是不行。這樣還能吸引別人註意力嗎？
　　林三酒嘆了口氣，拿起第壹張打好的尋人啟事，給老板娘眼前晃了晃：“妳看這樣對嗎？”
　　老板娘渾身胖肉壹跳，下意識地推開椅子往後退了兩步，又瞇起眼睛仔細看了壹會兒。
　　“哇，”她小聲驚嘆道，“有壹種……那叫什麽來著，噢，哥特的美。”
　　行吧。
　　林三酒忍住了壹肚子話，默默地將打好的尋人啟事收了起來，問道：“這種黑白的，壹百塊錢能打印多少張？”
　　“平時我們都是壹塊錢壹張，”老板娘答道。
　　林三酒時隔許久，又壹次感到麥克老鴨的能力在她體內熱了起來。
　　老板娘繼續說道：“妳打得多，我給妳優惠吧，五毛錢壹張。”
　　……麥克老鴨要是知道自己身為首富，居然只能在這兒摳五毛壹塊的，可能也會不高興吧。
　　等二人揣著兩百張尋人啟事離開打印店後，按照吳倫的建議，她們沿著公交線路，在每壹個公交站臺、電線桿上都貼上了小廣告。林三酒從進化者的角度出發，還貼了壹些在超市、運動用品店、藥店和五金店門外——每家店都給壹百塊錢，作為容許張貼的小費。壹天能貼幾百張，已經算是很不少了；但是這樣還是太慢，尤其是吳倫壹路走壹路還要休息、買小吃，很是有點兒耽誤時間。
　　“我今天陪妳走了起碼有兩萬步，”她壹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慢，還要邀功：“腳都疼了，晚上妳不得請我去按壹個摩嗎？”
　　林三酒正要回應時，忽然聽見兜裏漢均的手機滴鈴壹響，心跳登時快了幾拍。
　　這麽快就有人看見廣告了？
　　她急忙掏出手機壹看，不由壹楞。進來的是壹條短信，發自壹個陌生號碼，內容只有短短的壹句話——“老公，妳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