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虎口奪食

　　李淵目光深沈的看著裴寂沒有說話。
　　裴寂長嘆壹口氣，苦笑道：“看來臣是猜對了。”
　　李淵澀聲道：“猜對了又如何，妳能替我做決定？”
　　裴寂哭笑不得道：“臣自然沒資格替您做決定，但臣能給您出謀劃策。”
　　李淵盯著裴寂，再次陷入了沈默。
　　裴寂撫摸著長須沈吟道：“臣如果沒猜錯的話，您已經決定了要放過太子殿下，只是不甘心就這麽輕易的放過太子殿下對嗎？”
　　李淵目光緊緊的盯著裴寂，眼中閃過壹絲掙紮，但依舊沒說話。
　　裴寂見此，明白自己又猜對了，繼續沈吟道：“妳可以在放過太子殿下以後，對太子殿下視而不見，然後給秦王殿下更多的寵愛。
　　如此壹來，太子殿下即便是逃過了此劫，心裏也會難受無比。
　　如此壹來，您心裏也會好受壹點。”
　　李淵心裏既然已經決定放過李建成，又在這裏糾結，那就說明李淵需要壹個放過李建成以後，懲罰李建成的方式。
　　裴寂就是看到了這壹點，所以才給了李淵壹個還算不錯的建議。
　　至於有沒有效，效果能不能達到李淵的預期，那就跟裴寂沒關系了。
　　反正辦法他是給李淵了，用不用，好不好用，在李淵，不在他。
　　他現在唯壹考慮的問題就是，等李建成逃脫劫難以後，該給他多少好處。
　　“呼……吸……”
　　李淵重重的喘了壹口粗氣，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壹句話，只是用不輕不重，不含任何情緒的語氣對裴寂道：“山水池的桃花剛落，新釀造的桃花酒已經入味，妳陪我嘗嘗。”
　　裴寂回神，聽到李淵這話，知道李淵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當即嘴角浮現出壹絲笑意道：“主上盛情相邀，臣又怎會拒絕。”
　　李淵臉上也浮起了壹絲難看的笑意道：“再叫幾個美人作陪……”
　　裴寂哈哈壹笑道：“臣要今歲新采入宮的那個畫婢。”
　　李淵臉上流露出了自然的笑意，伸手指了指裴寂，笑著抱怨道：“妳啊妳，就是貪心。那個畫婢可是武士彟為我精挑細選的江南美人，那腰肢，那肌膚，宮中無人能及。
　　我還沒嘗過鮮呢，妳就想搶先。”
　　裴寂開懷大笑道：“正是因為您沒嘗過，臣才非搶不可。”
　　李淵先是冷酷的板起臉，壹副要教訓裴寂的樣子，然後再裴寂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聲中，也跟著笑了起來。
　　裴寂了解李淵，知道李淵不會在美色這種問題上跟他動怒，所以才在李淵板起臉的時候，依然肆無忌憚的大笑。
　　李淵也了解裴寂，知道裴寂跟他是同道中人，所以在沒唬住裴寂的時候，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也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李淵才會徹底的放下身份，放下心中的壹切，像是壹個尋常人壹樣，跟同道中人壹起尋找其中的妙處。
　　而目前為止，唯壹能跟他相處得來的同道中人，就只有裴寂。
　　這也是他寵信裴寂的原因。
　　在徹底的放下了身份，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以後，李淵和裴寂就各自拎著酒壺，抱著美人，暢快的玩了起來。
　　玩了壹下午，玩了壹傍晚，玩了壹個通宵達旦。
　　所以次日上朝的時候，李淵頂著壹對熊貓眼，精神有點萎靡，裴寂也頂著壹對熊貓眼，精神也很萎靡。
　　在朝野上下的瑣事議論完，在李神通遲疑著將李建成的事情重新翻出來以後，李淵只是打了壹個哈欠，冷冰冰的說了壹句，“朕答應過李綱、裴矩，給他們壹日時間。如今壹日還沒到，此事暫緩再議。”
　　李淵此話壹出，猶如在池塘中丟下了壹塊巨石，掀起了壹層層的波瀾。
　　文武們三五成群的湊在壹起，像是壹群鴨子壹樣，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了李淵這話裏的意思。
　　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太子李建成的事情出現了反復，李淵的態度有所改變。
　　雖然不知道是那位能人說服了李淵，讓李淵放棄了對李建成喊打喊殺，但李淵態度上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意識到，李建成很有可能要逃過此劫，李建成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會繼續坐下去。
　　李世民很想知道李淵的態度為何會有所改變，所以陰沈著臉回到天策府以後，立馬讓段誌感去徹查此事。
　　他自己則騎上馬，趕往了九龍潭山。
　　在李淵的態度出現了變化的情況下，他想要取勝，就只能請李元吉幫忙。
　　也只有李元吉能在他被迫閉嘴的情況下，幫他爭取壹線生機。
　　畢竟，李元吉是不講道理的，也不在乎規矩，更不在乎大義。
　　李綱和裴矩能用大義讓他閉嘴，但卻沒辦法用大義讓李元吉閉嘴。
　　逼急了的話，李元吉應該不在乎再在太極宮內大鬧壹場。
　　李世民趕到九龍潭山的時候，剛好碰見了從九道宮下來的淩敬。
　　李世民將淩敬攔到路邊問道：“元吉可在九道宮？”
　　淩敬先是向李世民躬身壹禮，然後認真的搖頭道：“我家殿下陪孫先生去山中采藥了，不在宮中。”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壹下，道：“他是從妳口中知道了太極殿發生了什麽，猜到了我要來，所以才去采藥的吧？”
　　淩敬張張嘴剛要搭話，就聽李世民又沒好氣的道：“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他剛剛進山，對吧？”
　　淩敬幾乎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我家殿下壹大早就跟孫先生進山了，至今未歸。”
　　“我不信！”
　　李世民語氣堅定的說道。
　　淩敬哭笑不得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長安杏廬查問，看看我家殿下是不是壹大早就跟孫先生進山去了？”
　　李世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派了隨從去長安杏廬查問，沒過多久以後就得到了跟淩敬說的壹模壹樣的消息。
　　李元吉確實壹大早就約了孫先生進山采藥，還帶了不少勞力，說什麽要將山裏的時令藥材采光，以備長安杏廬所需。
　　自從長安杏廬開館以後，病人絡繹不絕，僅憑采藥，已經沒辦法滿足長安杏廬所需了，所以曹九誠等壹眾長安杏廬內的官員，聯系了不少藥材商為長安杏廬供藥。
　　但仍舊不夠。
　　尤其是壹些時令的新鮮藥材，必須現采、現調、現用。
　　所以長安杏廬內的先生們、藥童們，時不時的會進山采藥。
　　李元吉受孫思邈邀請，帶大批人進山采藥，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不認為李元吉有未蔔先知之能，自然也不會認為李元吉這麽做是刻意的躲著他，所以在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以後，坦然的向淩敬致歉道：“如此說來，是我誤會妳了。”
　　淩敬趕忙躬身道：“不敢……”
　　李世民唏噓的嘆了壹口氣道：“既然妳家殿下不在，那我就不去九道宮叨擾了。”
　　說完這話，李世民磕絆都沒打，帶著人返回了長安城。
　　淩敬壹直眺望著，眺望著，等到李世民壹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官道上以後，才重新返回了九道宮。
　　壹到九道宮廊亭，就看到了去山中采藥的李元吉，正在跟任瑰對弈。
　　淩敬樂呵呵的湊上前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秦王殿下確實來找您了。”
　　李元吉丟下了手中的玉石棋子，仰起頭，笑瞇瞇的問道：“被妳攔回去了？”
　　淩敬笑著點點頭。
　　李元吉繼續笑道：“那宮裏的壹切就跟我們沒關系了，我們可以輕松很長壹段時間了。”
　　任瑰撫摩著胡須，樂呵呵的道：“是殿下可以輕松很長壹段時間了，我們還有要事要辦。這可是殿下好不容易為我們爭取來的機會，我們說什麽也不會浪費了。”
　　任瑰口中的要事，就是侵吞河南竇氏三房中竇軌壹房的家產。
　　竇軌如今已經被下獄了，兩個爵封縣公的弟弟，以及壹眾在京的家眷，也被盡數捉拿。
　　如今李世民手底下的人，正在壹邊捉拿竇軌的黨羽，壹邊侵吞竇軌壹房在長安城內的家產。
　　他們的手暫時還沒有伸到河南道，所以這對任瑰、淩敬、薛萬述、權旭、謝叔方、闞棱等人而言就是壹個機會。
　　權旭在昨日下朝以後，就拖著病軀，帶著任瑰等人家中的親信，趕往了河南道。
　　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回來。
　　畢竟，竇氏扛鼎的人物都在長安城，並且已經盡數被捉拿，河南道竇氏無人主持大局，也沒有人能在身份上壓得住權旭，所以有權旭出面，必然能輕而易舉的侵吞河南道竇氏很多家產。
　　這是壹個能夠將家族提升壹個檔次的機會，這也是壹個能讓壹個小小氏族壹下子跨越好幾個等階的機會，所以任瑰等人都十分關註，且隨時準備著給權旭提供任何支持。
　　李元吉並沒有參與到瓜分竇氏利益當中，所以不用做任何準備，也不用給權旭提供任何支持。
　　這是他給手底下人的壹條財路，他不能貪。
　　他該做的，能做的，需要做的，已經做完了，如果剩下的任瑰等人都應付不了的話，那也沒資格在他府上待。
　　“妳們這壹次吃的會滿嘴流油，到時候記得將嘴擦幹凈了，不然很容易被眼紅的人盯上。”
　　李元吉百無聊賴的往身後的圈背上壹趟，懶洋洋的提醒了壹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