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明爭

　　孔亮鱔魚火鍋在牛市口，距離川音有三四公裏，需要打車。打車的時候，馬麗婷搶得先機，說五個人，需要打兩個車才行。她先帶王子安去孔亮點菜，讓方悠三人隨後再來。
　　壹天時間，王勃跟所有人都比較熟了，沒什麽所謂，就說行，他先和馬麗婷去點菜。
　　方悠心中有氣，對主動強勢，事事爭先的馬麗婷很有些不滿，但王勃已經開口，她也無話可說，只有笑了笑，說妳們先去，我們隨後就到。
　　載著王勃和馬麗婷的捷達剛剛絕塵而去，胡小琴便壹臉厭惡的沖著前方的車屁股說了壹句：“不要臉！”
　　“就是！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何雲湘附和道。
　　“別這麽說，小琴，雲湘。那火鍋店我們又不曉得確切的地方，馬麗婷先去也沒什麽錯。”方悠本能的說。
　　“她先去她壹個人去就好了啊，幹嘛叫上王子安？王子安是妳朋友好不好？又不是她朋友！”胡小琴在壹邊憤憤不平。
　　“就是！這女人的心機太重，絕沒安好心！我估計她肯定是要王子安賣歌或者把《遇見》的使用權給她！就她那破桑，配唱這歌麽？也不照照鏡子！”何雲湘在壹旁喋喋不休。
　　兩人壹個憤憤不平，壹個喋喋不休，妳壹言我壹句的在背後議論著馬麗婷“卑劣的人格”，“狡詐的心機”，“厚顏無恥的臉皮”，為方悠打著抱不平。
　　方悠的心頭原本就心氣不順，兩人這麽壹說，更是堵得慌。她對馬麗婷可謂是“壹忍再忍”：對方的不請自來便罷了，來了之後，先是在吃早飯的時候和自己卯上；錄歌的時候又跟自己較真——王子安在談價的時候說要幫自己錄壹個女聲版的《遇見》，留個紀念，自己正待拒絕，這女人卻立刻厚著臉皮說她也要；現在吃個晚飯，王子安明明問的是自己，她卻急不可待的插嘴——推薦個物美價廉的館子倒也罷了，張嘴就是“孔亮”，她想幹什麽？把人家王子安當酒吧裏面的那些凱子宰麽？
　　當方悠三人站在路邊，壹邊等車，壹邊對馬麗婷或心頭抱怨，或張嘴批判的時候，馬麗婷卻喜氣洋洋，如同打了個勝仗，壹臉崇拜的對坐在她身邊的王勃說：
　　“王子安，妳好厲害！我在萬老師這裏錄歌也錄了不止壹兩次了，可從來沒有見萬老師對誰這麽誇獎過！更沒見他免費幫忙，不收誰的錢過！我告訴妳，萬老師妳別看他現在沒在川音當老師了，銅臭味滿身，給人的感覺是商人多過音樂人，但他的眼光卻是高得很！川音的很多人，包括很多老師，教授，萬老師都是看不起的。在他的眼中，這些人壹文不值，沽名釣譽，老舊古板，完全跟不上時代！
　　“王子安，妳的這首《遇見》我好喜歡。我第壹次聽方悠彈唱我就喜歡上了。這首歌絕對是今年，不，起碼是最近三年我聽過的所有新歌中最好聽的壹首——簡單，唯美，縹緲，惆悵，憂傷……”
　　馬麗婷側著身子，對著王勃，臉上泛著神光，眼裏透出異彩，滔滔不絕，連綿不斷，從別人對王勃的評價，到王勃本身的才華，最後到他的這首作品，語言毫不隱晦，直接大膽，把他壹通好誇！
　　自從抄襲了這首《遇見》後，王勃被人當面誇獎也不是壹次兩次了。從方悠，夏明等那五六個在“名屋吉他”偶遇的川音學生對自己的誇獎，到自己的表姐黎君華和她的幾個死黨對自己的褒揚，加起來的人數超過十人，但像馬麗婷這麽全面大膽，“肆無忌憚”的贊美和表揚，他還是第壹次遇見。這首歌若真是他寫的倒也罷了，但他也不過是個搬運工，心中的底氣很難足得起來。王勃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皮，幹笑兩聲，說：
　　“馬姐，妳太過獎了。萬老師今天也過獎了。我哪裏是什麽才高八鬥，就是有些歪才，急才！這首《遇見》也是妙手偶得，以後能不能再寫出這種質量的作品，都是問題。過了！真的是過了！”王勃壹陣汗顏，連連擺手，不敢承馬麗婷的誇獎，更不敢跟馬麗婷雙目放光的眼眸對視。不能對視，便只有下視。王勃視線下滑，滑過前突的胸脯，滑過小小的細腰，最後落在了馬麗婷的裙子上。這時，他註意到此時的馬麗婷並沒“正襟危坐”，而是將兩條長腿朝他這邊並攏壹起，像疊柴禾壹樣疊放在捷達汽車的座椅上。兩條大腿，修長而勻稱，穿著肉色的絲襪，看不到壹絲的瑕疵，被黑色的套裙緊緊的包裹著。
　　“咕嘟——”王勃咽了咽嘴裏的口水，目光如雷達，在馬麗婷那雙修長的，疊向自己的大腿上來回反射了四五次，這才艱難的移開。
　　馬麗婷顯然註意到了王勃像雷達壹樣的目光，近在咫尺的她更是看見了王勃喉間不自然的鼓動，低頭壹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坐姿實在有些不雅。馬麗婷面色壹紅，心頭壹跳，急急忙忙的將折疊的雙腿從白色的座椅上拿了下來，兩腿朝前，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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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這頓火鍋，中心依舊是王勃，主題還是他的那首歌。
　　“方姐，胡姐，何姐，還有馬姐，今天妳們辛苦了哈。我敬妳們壹杯。”王勃端起倒滿啤酒的酒杯，朝圍在自己周圍的四個青春靚麗，貌美如花的女生說了句，然後壹飲而盡。
　　胡小琴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壹半，說：“辛苦啥子喲辛苦！舉手之勞，壹點也不辛苦。”
　　何雲湘端起杯子，也喝了壹半，道：“就是！真要說辛苦，也是妳方姐比較辛苦。她這兩天時間，基本都花在妳這首歌的編曲上面了。妳應該好好敬壹下她才對。”
　　“對頭，妳方姐最辛苦。妳今天晚上應該好好的敬她兩杯。”馬麗婷跟著附和，壹仰脖子，把整杯酒全部倒入了口中。
　　方悠剛抿了壹口，聽三人這麽壹說，立刻道：“王子安，妳別聽她們的。她們說得太誇張。我也沒花多少時間。妳把前奏，間奏和結尾，包括大部分和聲都寫出來了，我也就修修補補。而且修補的水平還不怎麽高明，不是考慮不周，就是畫蛇添足。早知道妳的編曲這麽厲害，我就不自告奮勇，自取其辱了。”她原本打算也像胡小琴和何雲湘壹樣只喝半杯，見馬麗婷壹飲而盡，心壹橫，也就跟著仰頭，把杯中的啤酒喝了個底朝天。
　　方悠的話然讓王勃壹陣臉紅，急忙拿起啤酒瓶，借給幾個女生和他的酒杯斟酒來演示自己的心虛。斟滿酒後，王勃端起自己的酒杯，面對方悠，真摯而又誠懇的道：“方姐，妳太客氣了。沒有妳的原創，就沒有我的改進。還是我上午說的那句話，妳是廚師，我就是個挑剔的食客。沒有妳的廚藝，我再會挑刺，也挑不出壹盤最簡單的豆腐。總之，謝謝了。”王勃喝了他的第二杯酒。
　　方悠壹直為自己“糟糕”的編曲灰心氣餒，覺得當初答應為王子安編曲真的是太過草率，現在看來完全自取其辱。但王子安不僅沒看不起她的編曲，反而壹而再再而三的擡舉她。方悠十分的感動，再壹次心折於王子安的大度和虛懷若谷。方悠端起王勃給她斟滿酒的酒杯，在王勃仰頭的同時也開始仰頭。
　　方悠的酒量壹般，十幾秒前才喝了壹杯，等把第二杯酒也喝得壹滴不剩的時候，未施粉黛的臉上已是壹片紅霞。
　　王勃看了，心下便有些歉意，趕忙燙了壹片毛肚，放在方悠的油碟中。
　　但他心中更多的卻是壹種感動，覺得這女生不僅大方漂亮，而且豪爽耿直，壹點也不裝。前世，王勃和女同學、女同事們喝過無數次酒，很多時候他敬她們酒的時候，這些人要麽以茶代酒，要麽小抿壹口，意思意思，即使他過生，以壽星的身份敬酒也是如此，少有陪他壹飲而盡的異性。這些女生，女人，如果不會喝酒倒也罷了，但王勃知道，她們很多人其實會喝的，而且酒量還不弱。比如，和上司，領導們在壹起，和某某導師，某某教授在壹起時，又或者席間多了某個成功人士，人生贏家時，她們的豪爽，她們的英姿颯爽，她們能夠“頂半邊天”的氣勢頃刻間就會顯露出來，妳壹杯來我壹杯，喝完壹杯再壹杯。
　　酒品看人品，以前王勃覺得這話太過以偏概全，沒有參考價值。後來見的人多了，遇的事多了，從壹杯小小的酒中，他還真看出了很多人的人性和人品。
　　碰了杯，喝了酒，王勃和四個女生的距離無形間便拉近了不少。吃著美味的火鍋，喝著冰涼的啤酒，入目是可餐的秀色，幾杯啤酒下肚之後，王勃便徹底的放開，引經據典，把後世從網上看的壹些段子對幾個女生講了講，把他前世幾次出國在外看到的西洋景向幾個女生講了講。幾個九十年代的女生哪裏見識過後世信息爆炸，群體智慧的威力，樂得哈哈大笑，忍不住前俯後仰。笑過之後，稍壹清醒，即刻便對王勃的學識和見識刮目相看，感到震驚和折服——眼前的這個高高大大，舉止沈穩，談笑風生的男生真的是高中生？或者自己真的是大學生？為什麽在對方面前，自己這些天之驕子，國之棟梁，怎麽好似白癡壹般？
　　“來，王子安，吃根鴨腸嘛，這是鮮鴨腸，很新鮮的。”馬麗婷將壹根燙熟的鴨腸夾到王勃的油碟中。
　　“謝謝馬姐。”
　　“這黃喉也不錯，很脆的。”不久，馬麗婷又將壹片黃喉夾入王勃的油碟中。
　　“謝謝馬姐，我自己來嘛。”
　　“沒關系。”馬麗婷對著王勃甜甜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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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再三之後，壹直觀察馬麗婷的胡小琴便忍不住用腳踩了壹下方悠，用嘴努了努正在給王子安夾鱔魚的馬麗婷，意思十分的明確，讓她也主動點，別讓馬麗婷壹個人在王子安面前專美。
　　方悠很為難，馬麗婷就坐在她的對面，她怎麽會看不見馬麗婷的壹舉壹動？對於王麗婷的獻殷勤，方悠很有些不齒和不屑，覺得這女人實在是太世故了，連女生應有的矜持和尊嚴都不要了。
　　而且，這不是其他的事情，比如倒酒之類的；而是夾菜！如果自己的筷子還沒吃過，那還沒什麽；但是自己的筷子已經吃過了，上面沾滿了自己的口水，用沾滿了自己口水的筷子給王子安夾菜，那……也太那個了。她完全做不出來。王子安只是自己的朋友，但並不是男朋友。如果換成她男朋友夏明，方悠會覺得沒什麽，而且還會覺得幸福和甜蜜；但是王子安……這實在是太讓人難為情了！他不會介意麽？
　　“王子安，妳來嘗壹下這肥腸可以吃了不？我感覺好像已經耙（軟）了哦。”馬麗婷又把壹塊肥腸放入了王勃的油碟。
　　“嗯，耙了。耙得很！馬姐，妳也吃嘛，不要只顧著給我夾。”王勃用筷子夾起馬麗婷夾給他的肥腸，塞入嘴裏，下頜骨不停的上下起伏，津津有味的吃起來，臉上哪裏有半點“介意”之色，倒是享受居多。
　　“我知道。不礙事的。”馬麗婷對著王勃又是甜甜壹笑。
　　胡小琴又踩了方悠壹腳，手上的筷子動了動，比了壹個夾菜的動作。
　　胡小琴的催促讓方悠心頭更加淩亂，舉棋不定。馬麗婷連續幾次給王子安夾菜，雖然她心中不屑，但卻實實在在給她帶來了相當的壓力。如果沒有聽到自己錄制出來的那張CD所播放出來的那如同天籟壹樣的美妙音樂，對於馬麗婷在王子安面前的各種殷勤，話裏話外的無數討好，她可能還不太在乎，最多壹笑置之。
　　但是，《遇見》真的是壹首好歌啊！真的好適合她唱！她也真的好想唱！她長了這麽大，唱了無數支歌，還從未發現有哪壹首歌比這首《遇見》更適合她，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
　　“即使是自己不能唱，也不能讓這首好歌拿給馬麗婷去糟蹋！”方悠咬了咬牙，把心壹橫。
　　然後，她拿起自己的筷子，反復的看了看，見其中的壹只筷子似乎沒舔幹凈。方悠的臉色發紅，趁沒人註意的時候將筷子放入自己的口裏，丁香小舌變成刷子，上上下下，反反復復的洗刷了好幾次，直到幹幹凈凈，壹塵不染，才從嘴裏取了出來，朝旁邊的壹盤肥牛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