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陳琨的野望

　　“啥子？光漢店每天的流水五六千？四方也有三四千，加起來壹天的營業額豈不是上萬？聽說做小吃的利潤都是對半扯，‘曾嫂米粉’用料實在，主材輔材都是精挑細選，那就算40%好了，壹天壹萬的毛收入，壹天的利潤也有四千吶！那王吉昌壹家壹個月豈不是要賺十幾萬？壹年壹百多萬？壹年就是百萬富翁？”
　　李翠記得十分的清楚，當她將兩年家的營業額大致透露出來之後，會算賬的陳季良當即劈裏啪啦的壹算，然後，此起彼伏的驚呼，感嘆，羨慕，嫉妒，各種酸話和陰壇話便從陳家老小嘴裏像吹泡泡壹樣連續不斷的冒了出來。
　　陳家人說的話有些很難聽，什麽龜兒子，狗日的之類的，張口就來，聽得李翠有些頗不自然。因為不管怎麽樣，王勃壹家對她都有知遇之恩。而且王勃和田芯以前再三招呼過她們這些收銀的老員工，說米粉店的營業額是店裏的絕對機密，讓別亂傳，誰說出去，誰卷鋪蓋走人！
　　現在看到陳家人的這番羨慕嫉妒恨的樣子，李翠很有些擔心他們會到處亂說，進而連累到她。於是，李翠急忙給陳家人打招呼，說剛才說的這些東西，都是米粉店的機密，讓他們千萬別到處說。想了想，李翠又說，剛才她說的那些，都是她的估計，並不壹定準。而且，米粉店雖然每天的流水高，但是各種成本也不低，壹家店的裝修費都要十幾萬，給員工們的待遇在同行當中也是最高的，為了開店，王伯伯他們壹家也借了不少錢，最後落到手的，並不壹定有她說的那麽多。
　　“壹年沒有壹百萬，七八十萬肯定是有的！狗日的，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李翠妳不說，我還不知道王吉昌這龜兒子現在竟然能賺這麽多錢！七八十萬吶！奶奶的，這太讓人震驚了！放心吧，我們壹家人又不是大嘴巴，不會亂說，害妳失業的！”
　　這是當時陳季良回答她的話，李翠現在都記得壹清二楚。
　　接下來，不用說，便是壹陣更加熱烈，更為激動的熱議和討論，羨慕與嫉妒，唏噓和感嘆。在七八十萬，甚至上百萬壹年面前，什麽養殖戶，包括壹度讓陳家人有些自豪的自家兒子去四方煙廠當稽查的好工作，也完全相形見絀，黯然失色，和王家人這個當老板兒的當然不能比了，就是連李翠這種普通的員工，陳琨這個查假煙的稽查員也趕不上，不僅工資比人家的低，各種福利待遇也沒人家的好。
　　“老漢兒，媽，我不想切查假煙了。”被王勃手下的壹名普通員工都碾壓得體無完膚的陳琨當即便說。
　　“啥子？妳不切當稽查員了？妳曉不曉得妳老漢兒為了弄妳進煙廠的稽查隊，走了好多關系，花了好多錢？妳說不切就不切，那花的那些錢，難道就打了水漂了嗦？妳不切當稽查員，那妳想幹啥子嘛？未變（莫非）真的想切給王勃打工嗦？”鄒家芝有些不悅的瞪著自己這聽風就是雨的兒子。
　　“又不是不可以！憑我和王勃的關系，我切應聘個收銀員啥的，我不相信他不要我！”陳琨說，臉上竟然有些得意。
　　“沒得出息！”陳季良當即把臉壹馬，冷冷的說，“我陳季良丟不起這個人！”
　　“丟人？我當服務員總比妳切拉潲水強！至少沒得哪個人看到我就捂鼻子，壹臉嫌棄的有好遠躲好遠！”陳琨昂著脖子說。前兩天，他幫他老漢兒騎三輪車去城裏拉了壹次潲水，周圍的人，看到他無不指指點點——這還是好的；更過分的是，壹看到他就捂鼻子，繞道走，把他當瘟神壹樣看待，當時就把陳琨臊得臉紅筋漲，發誓以後再也不進城拉潲水了。
　　“丟人？妳老漢兒不偷不搶，白手起家，從壹無所有，到現在的冰箱彩電，豬仔滿圈，年收入過萬，完全憑自己的手腳換來，丟人？妳陳琨現在去‘丟人’給我賺個壹萬塊錢出來喃？”陳季良譏諷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呵呵，年入過萬！不曉得妳這輩子找的錢能不能有人家王勃他們壹年找的多！”陳琨反唇相譏。
　　“……”
　　鄒家芝見自己丈夫和兒子無緣無故的吵了起來，急忙開勸。壹邊的李翠也幫著勸，心頭卻歡喜不已，進壹步的告訴陳琨，她在店裏的壹些生活情況，比如每天都可以吃米粉，而且是牛肉，肥腸，排骨，鱔魚，幾種臊子換著整，想吃啥就此啥。每天中午和晚上也有肉吃。隔三岔五員工們還會聚餐，去吃串串香，吃燒烤，吃片片魚，冷鍋魚，幹鍋……各種大餐。勃兒也是個人來瘋，動不動就請大夥吃飯。他還說，等明年店裏的情況好轉了，還要組織達到壹定工齡的員工們去旅遊。先把國內好耍好玩的耍遍，然後就走出國門，沖出亞洲，去見識洋鬼子們的花花世界……
　　她這麽把王勃以前搞過壹段時間直銷，賣過兩個月假藥，從講師和內部資料那裏學到的用來增加會員凝聚力，專門洗會員腦的壹番說辭，套語壹轉述，壹講，便再次將陳季良壹家人講得那是壹個熱血沸騰，聽得那是壹個心潮澎湃。李翠十分的希望陳琨不去當稽查員，而是到店裏來上班，最好是勃兒把他派到光漢來，讓他這個當兵的來給店裏保駕護航，那樣的話，她和陳琨朝夕相處，很可能便日久生情。
　　然而，這也不過是她的壹廂情願，事情的演變，並不會按照她壹個小姑娘的想法走。聽了他的話後，心情激動，心旌蕩漾的陳季良，當即壹拍桌子，大聲的道：
　　“狗日的，早曉得賣爛米粉這麽賺錢，老子當初也不切餵啥子豬了！開米粉店算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到自己老漢兒這麽壹說，陳琨當即眼睛大亮，看著他老漢說，“爸，既然開米粉店這麽有搞頭，那我們也去開壹家啊？”
　　兒子這麽壹說，陳季良馬上臉色壹變，極為警惕的說：“聽風就是雨！米粉店有那麽好開的嗦？張小軍開的‘姜姐米粉’就是前車之鑒！要不是他老娘厲害，讓他兒子傍了個有錢的寡婦，張小軍這個隊上的萬元戶，就要壹遭回到解放前，繼續回來當農二哥，泥腿子！開米粉店？不是那麽好開的！”陳季良壹邊說，壹邊搖頭。
　　但此時的陳琨，已然有些走火入魔。才從部隊回來的他，也是意氣風發，想幹壹番大事業。原本去四方煙廠稽查隊當稽查員，他覺得已經不錯了，然後就是他老漢兒告訴他，等過段時間，還會出錢給他買輛125CC嘉陵摩托車用來上班代步，更是讓他躊躇滿誌，只感覺未來形勢壹片大好。
　　然而，第二天晚上他們壹家人去拜訪王勃壹家，他見了王勃家開的那個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闊氣，洋盤得不得了的旗艦店，王勃豪爽的請他們壹家去德莊吃他從來沒在街上正規店裏吃過的火鍋，包括這段時間，他騎著他老漢兒給他買的摩托車，天天跑到曾萍上班的地方去吃米粉，找曾萍套近乎，以為曾萍看到他的摩托車後會眼睛發亮，讓他載她去兜風——即使曾萍不說，哪怕對他架在米粉店門口的摩托車多瞅兩眼，他也會鼓起勇氣，主動請對方去兜風——，然而，曾萍只瞅了眼，什麽問都沒問，放佛他騎的不是摩托車，而是爛大街的自行車！不久之後，他陸續的發現，米粉店的所有員工，看到曾萍都無比的尊敬，時不時的跑到她前面點頭哈腰的請示，然後又聽到有人喊曾萍喊“店長”。
　　這時，壹個中年人喊曾萍快點走，時間來不及了，曾萍應了聲，拿起自己的包包，給他說了聲抱歉，便徑直出了店，和那中年人壹起走向停在路邊上的壹輛面包車。
　　“萍萍，今天妳來開車哇？”那中年人對曾萍說。
　　“我來開啊，二舅？要得哇！那我來開嘛！我的手藝都不好，上次開車送勃兒回家，都顫顫驚驚的，嘻嘻，正好可以練練手藝。”曾萍說。
　　“這四個輪子的汽車啊，看似復雜，其實多練，最後就跟自行車壹樣，猶如臂使了，簡單得很……”
　　“……”
　　後面的，陳琨已經聽不見了，他也無心再聽，全身上下猶如被潑了壹盆冷水，希望也好，渴望也罷，壹下子從身上消失得幹幹凈凈。
　　打那之後，以前天天都要去米粉店吃壹次米粉的他便不常去了，只是偶爾，想曾萍想得受不了了的時候，才會去壹次。對方待他壹如既往，會招呼他，但也僅僅只是招呼他，壹轉眼，便重新開始了自己忙碌的，但卻忙而不亂的管理工作當中。
　　陳琨慢慢的開始明白，如果他僅僅去當壹個查假煙的稽查員，而且是兩年後才能轉正的臨時工，又或者他不當稽查員，在老家跟著他老漢兒壹起養豬，每天進城拉那臭氣熏天，路人嫌棄，唯恐避之不及的掏糞工，他永遠也沒機會和曾萍這個讓他越來越心動的女孩走在壹起。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