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程文瑾母親的牢騷

　　當王勃和廖小清在家裏妳壹口的我壹口開始喝著小酒，吃著好菜的時候，王勃“未來的丈母娘”程文瑾也從菜市回到了家裏，穿上壹條前面印有某個雞精廣告的圍裙，準備洗菜煮飯。梁婭的外婆也坐在廚房的飯桌邊，面前壹個裝菜的菜簍，壹邊幫自己的女兒摘菜，壹邊和對方用魔都話拉著家常。
　　不久，在自己臥室看書的梁婭蹦蹦跳跳的跳進了廚房，攀著她母親的肩膀，好奇的問：“媽，今天中午吃什麽啊？”
　　“壹個本幫糖醋小排，壹個上海醉蝦，壹個冬菇拌上海青。還有壹個蝦米冬瓜湯。”程文瑾用上海話對自己的女兒說。
　　“全是清淡的，就沒有壹個辣的呀？”梁婭翹了翹自己鼻子，用四方話回了自己母親壹句。這段時間，因為她外婆的原因，母親幾乎頓頓都是做的清淡的上海家常菜，這讓從小已經習慣了麻辣川菜的梁婭頗有些不習慣，嘴裏壹直覺得有些寡淡。
　　“還能忘了妳？我在好吃街給妳稱了點涼拌耳片。”程文瑾笑著，用上海話道。
　　“囡囡，儂（妳）嘰嘰咕咕的用拿（妳們）四方話跟儂（妳）媽說撒？以為吾聽不懂是伐？”梁婭的外婆愛憐的看著自己這個又高又俊，完全就像從她母親壹個模字刻出來的外孫女（俺也不懂上海話，僅此壹句），然後又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兒程文瑾，“文瑾吶，妳也不要光顧我這個老太婆的喜好，還是做點妳們自己愛吃的菜嘛！妳看，我家小囡囡都有意見了！”
　　“哪有啊，外婆！我可喜歡吃上海菜了！”被自己的外婆壹語戳破自己的心思，梁婭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扭著身子不依，馬上離開自己的母親，來到她外婆身邊，從其手裏搶過壹顆青菜就開始剝，同時對她外婆說，“外婆，妳就歇著吧，我來幫我媽剝菜。”
　　“就是媽，妳歇著，讓小婭來剝。”正在用開水給排骨焯水的程文瑾對自己的母親說。
　　“又沒有多少菜，我和我家小囡囡壹起剝。”梁婭的外婆從菜籃子裏再次拿出壹顆青菜開始剝起來，“呵呵，程家屋頭這麽壹大家子，所有小輩裏面，還是要數小婭最懂事，完全不像她那的那些表哥表姐。”梁婭外婆眼中的愛憐更甚，不過這愛憐也沒持續多久，很快便轉化成了壹聲遺憾的嘆息，“唉！可惜啊，就是命不好！妳的命不好，妳媽的命也不好！妳媽當時如果不那麽倔，聽我和妳外公的話留在上海，憑這媽的人才，怎麽會淪落到如今這種吃煙吸油，當家庭主婦都沒人幫壹把的地步？”說到這裏，梁婭的外婆特意朝客廳瞟了壹眼，見梁婭的父親梁經權還是如同壹尊泥菩薩壹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個二郎腿，優哉遊哉的看書喝茶，也不說進廚房來幫自己下班的妻子壹把，心頭的氣便更是不打壹處，“妳們屋頭的某些個人吶，還真的把自己當縣太爺了。可惜就是有縣太爺的心，沒有縣太爺的命！現在享福想早了，看我以後老了的時候遲早要折福遭罪！”
　　程文瑾見自己的母親又在開始批判挖苦起自己那“不爭氣”，“沒本事”的丈夫來，立刻開始為梁經權開脫：“媽，妳就少說兩句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什麽吃煙吸油？這不是有排風扇嘛？能吃得了多少油煙？”
　　“妳就壹直顧著他嘛！把他當泥菩薩壹樣供起嘛！妳看看，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婭十歲的時候，妳們住的就是這個房子；現在小婭都成大姑娘了，還是住在這個巴掌大點的地方，沒有任何的改善。他真想壹輩子讓妳兩母女住在這眼屎大的地方？讓妳被妳的那些哥哥姐姐笑話壹輩子？他作為壹個男人的上進心，責任心在哪裏？真的好意思喲！壹天到晚喝茶看書，看書喝茶，還真以為‘書中自有黃金屋’，真的是好意思喲！”梁婭的外婆越說越氣，語氣中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如果是才結婚的那兩三年，母親這樣說自己的丈夫，程文瑾肯定會和自己的母親大吵大鬧壹番，最後母女不歡而散——不是母親被她氣回上海，就是她被母親從娘家氣回四方家中，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回娘家。然而，時過境遷，她現在也是為人妻，為人母，女兒都十六七歲了，自然也明白並理解作為壹個母親希望女兒過得好的那種心情。看到自己的母親變得怒氣沖沖，程文瑾幹脆關火，將兩只修長潔白，宛若女兒梁婭壹樣細膩好看，看不到多少歲月痕跡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到母親的身後，開始給“盛怒”的母親捏肩捶背，細聲安慰：
　　“好啦，媽！妳就別在抱怨了！每次妳來都要聽妳的抱怨！我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巴了。妳難得來壹趟四方，來就開開心心的耍嘛。再說，妳說得再多，這屋頭的‘某些個人’也聽不懂妳說的是啥呀！那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嘛！除了氣妳自己，其他人誰也氣不到。妳說是不是？”
　　梁婭的外婆被自己女兒的話給氣樂了，呵呵壹笑，笑過之後就是壹聲無可奈何的嘆息，“唉，妳還是快去炒妳的菜吧！要是待會兒吃飯吃晚了，‘某些人’又要不安不逸給臉色看了。”
　　“媽，他哪裏有妳說的那麽霸道！平時都是我給他臉色看，他哪裏敢給我臉色看？妳不信可以問問小婭。”程文瑾壹邊說壹邊朝自己的女兒使著眼色，又在母親的肩膀上捏了兩把，捶了兩下後便返回到竈臺前，重新打火，繼續操持起午飯來。
　　剛才自己母親和外婆議論的是自己的父親，本著為尊者諱的家教，梁婭便沒有插嘴。雖然沒有插嘴，女孩的心頭卻想了很多事情。自己的外婆和自己的父親之間壹直不太和睦。打她很小的時候就矛盾不斷，不是妳看不慣我，就是我看不慣妳。以前每次外婆來四方，或者她和母親壹起回魔都娘家，壹開始大家都是歡歡喜喜，但到了最後，無不是不歡而散。造成雙方不歡而散的導火索就是自己的父親。外婆和舅舅娘娘們都瞧不起自己的父親，覺得父親壹沒本事，然後脾氣又怪，假清高，還說她母親當初跟著她父親就是壹種錯誤，完全是瞎了眼。當初如果留在魔都，而不是去那鳥不拉蛋的“西南鄉下”，她兩母女也不會像現在這麽造孽遭罪。
　　以前，每當梁婭聽到外婆和舅舅娘娘們說父親不是的時候，她表面不會反駁，但心頭總是會偏向自己的父親，覺得外婆和舅舅娘娘們太過現實勢力，太過唯利是圖，而且完全是多管閑事，鹹吃蘿蔔淡操心。
　　現在，對外婆和舅舅娘娘們的現實，完全以金錢來衡量人的做法梁婭的心頭仍然是不以為然，覺得他們太過狹隘；可是，面對外婆對父親其他方面的指責，比如，不可救藥的大男子主義，文人書生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窮酸，不論她的母親在廚房有多忙，不論家中有無客人，父親總是翹個二郎腿，優哉遊哉的不是和客人聊天，就是沈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對外面的世界不聞不問的偷奸耍滑，裝模作樣……凡此種種，梁婭便有了些其他的想法，至少不像以前那樣壹邊倒的站在父親這邊。她在想，如果以後她和王勃成了家，組成了家庭，自己在廚房忙碌，那家夥會進來幫自己打下手嘛？
　　她覺得會的！而且肯定會！那家夥就是壹四方的好吃狗，經常吹噓自己的廚藝了得。梁婭當然不太信，但王勃能說出這種話，怕也是經常混跡於廚房之中，從他父母那裏學了壹招半式。至少，絕對不會像父親那樣“君子遠庖廚”，認為洗菜做飯這些事有損他讀書人，文化人的顏面。
　　沈浸在思緒中的梁婭被母親的話驚醒，立即跟著幫腔，道：“是的，外婆，平時家裏都是爸爸讓著媽媽。在媽媽面前，爸爸可老實了！”
　　“老實！老實個鬼喲！妳爸精著呢！呵呵！”梁婭的外婆“呵呵呵”的對自己這懂事乖巧的外孫女笑了起來，但轉頭看向女兒程文瑾時臉上的笑容便不見了，“文瑾，妳老實告訴我，妳們到底有沒有換房子的打算？他難道就讓妳兩娘母住這種巴掌大的地方住壹輩子嘛？”
　　“媽！我們當然有換房子的打算。不過換房子是個大事情，也不是壹時半會兒說換能夠換的。妳也知道，妳女兒的開銷不小，又愛買衣服，又愛買化妝品。梁婭他爸賺的錢壹半都花在了我的身上。現在小婭也長大了，各種開銷也開始多了起來，這存錢的進度嘛，自然就沒那麽快了。不過妳老也甭擔心，房子遲早會換的。妳下次來呀，說不定就能住上又寬又大的新房子了。”說到房子，程文瑾心頭便嘆了口氣，這算是她心頭的壹個結，也算是對自己丈夫沒什麽不滿中的壹個主要的“不滿”。因為自家的房子小，自己父母每次來四方看自己和小婭，就只能來壹人，而且即便來壹人，都沒地方住，只能和自己睡壹床，自己丈夫去睡客廳的沙發。程文瑾心頭雖然有些不滿，甚至有時候還有些喪氣，但是面對自己的母親，卻又不能火上澆油的說出來，反而還要不斷的安慰自己的母親，為丈夫開脫。
　　“妳少為他開脫！買衣服買化妝品？那能用幾個錢？我看了妳的那些衣服化妝品，全是地攤貨，廉價貨！幸好妳的那些嫂嫂們離得遠沒有看到哦，要是看見了，暗地裏還不把妳笑死？妳們五個兄弟姐妹，妳的文化是最高的，人才也是最好的！妳還記得妳讀初中高中的時候不？街坊鄰居，三親六戚，見過妳的人，哪個不叫壹聲好？說咱們程家出了個要當‘皇親國戚’的公主！可看看妳現在過的日子，莫說什麽公主了，公主的丫頭都比妳過得好！妳這是人過的日子嘛？再說，妳買廉價貨的那些錢，還不是妳自己掙的？壹周要上六天班，星期天都要上班，妳上輩子造了啥子孽哦！”壹說起這個最俊最美，從小到大的心頭肉，壹直以為會有大出息，大前程的女兒，卻因為遇人不淑，壹失足成千古恨，困居在四方這個八輩子都沒聽說過小地方，壹天到晚為了油鹽柴米醬醋茶不停的奔波操勞，忙完外面忙裏面，顧了小的顧老的，程文瑾的母親就開始長籲短嘆，為自己的小女兒可惜，可嘆，可憐，又“可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