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為後

鵲上心頭

歷史軍事

三月春淺,正是乍暖還寒。
付巧言披著半舊不新的藕荷襖子,正垂首站在隊伍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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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番外三

宮女為後 by 鵲上心頭

2024-10-9 20:54

  剛認識楚雲彤的時候, 顧紅纓三歲。
  那壹年兩家壹起踏青, 她被母親抱在懷裏, 正鬧著不想下地自己玩,遠遠就看到楚家夫人手裏領著個漂亮的小姐姐。
  楚雲彤只比她大壹歲, 卻大氣穩重,第壹次見生人都不哭不鬧,看起來乖巧極了。
  母親還要誇她:“妳看看楚大人家的千金,可比妳更像個大家閨秀。”
  顧紅纓就很不服氣,她麻利地從母親身上蹦下去,壹路小跑到楚雲彤面前:“姐姐好,我叫顧紅纓。”
  走近才發現,她個子比楚雲彤高, 皮膚比楚雲彤黑,衣服也比楚雲彤亂。
  楚雲彤默默看了她壹會兒, 好半天才伸手給她:“妳好,我叫楚雲彤,妳可以叫我阿紅。”
  壹聽這個名字, 剛才被比下去的那些不愉快,統統煙消雲散了。
  顧紅纓激動道:“哇,姐姐妳的名字跟我的壹樣, 都是紅色的。”
  楚雲彤看著她紅潤的小臉,難得笑了壹下。
  她生得美,小圓臉白白嫩嫩的,這壹笑仿佛桃花開, 瞧著可愛極了。
  顧紅纓就楞在那,再也移不開眼了。
  顧楚兩家的夫人是手帕交,頭兩年孩子小沒帶出來,等兩三歲也硬朗了,就老是帶著她們兩個出來玩。
  這壹年壹月,兩個人便也成了手帕交。
  楚雲彤很有個姐姐樣子,做什麽都耐心等她教她,而她就壹直傻兮兮的,成天跟在楚雲彤屁股後面打轉。
  六歲的時候兩個人要壹起去讀幼學,楚家在巷子深處,上學的路上會路過顧家,於是每日清晨顧紅纓就背著她的紅色小書包,在自家大門口等。
  這壹等就是六年。
  楚雲彤打小就是個穩重孩子,她愛看書也愛讀書,每天在幼學都是認認真真,從來不會睡覺走神。
  倒是顧紅纓要不是有楚雲彤領著,都不樂意去上學。
  直到有壹日她的課業被老師批了個差,回家裏被母親教訓,忍不住頂嘴:“我不愛讀,為何偏要我去?”
  顧母最了解她,很是知道說什麽管用,便嘆口道:“阿紅為了妳特地晚壹年才上幼學,妳若是不好好學習被幼學退回來,不就白費阿紅苦心了?”
  顧紅纓楞了,從小臉皮厚的她難得紅了臉,她委屈道:“真的?她沒跟我說過。”
  顧夫人定定看著她,彎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有時候,許多話別人是不會說的,需要妳自己細心去領悟。”
  這句話叫顧紅纓記了許久,直到幼學升青城書院那壹年,才略微體會出些道理來。
  正是暑假最熱的時候,顧紅纓第壹次離開楚雲彤,跟隨爹娘去郊外莊子住了幾天。
  等她回了巷子裏,才聽聞楚雲彤竟躲在家裏,不樂意去上學了。
  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顧紅纓很焦急,當時就去了楚家看望。
  楚雲彤不叫任何人進她貴方,楚家父母沒得辦法,只好把她的小姐妹顧紅纓請了去。
  只有她,楚雲彤才願意見。
  顧紅纓輕手輕腳走進她的房間,裏面昏昏暗暗的,架子床遮著床幔,叫人看不清裏面的情形。
  “阿紅?妳在哪裏?”
  別看她見天瘋玩,像個男孩子似得,實際上膽小得很呢。
  楚雲彤不應話,顧紅纓就有些害怕,又哆嗦著問:“阿紅,妳到底在不在呀?是我來找妳了呀。”
  壹雙細白的小手從床幔裏伸出來,微微露出楚雲彤蒼白的臉。
  顧紅纓“啪嗒啪嗒”跑過去,脫了鞋爬上床,同她面對面坐著。
  幾日沒見,楚雲彤的氣色很差,仿佛病了許久。
  顧紅纓從小跟她要好,要說親姐妹也沒差,頭回見她生病,頓時更著急了。
  她慌張地摸了摸楚雲彤的額頭,又去摸她胳膊,擔憂道:“阿紅妳怎麽了?是不是病了?生病要吃藥的。”
  楚雲彤默默看著她,十三四歲的她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平日裏她少言寡語,在上京並不出名,卻依舊是楚家最疼愛的嫡長女。
  “紅纓,妳想過以後嗎?”
  顧紅纓楞了壹下。
  跟楚雲彤比,她覺得自己壹直還沒長大。
  在家裏有父母寵著她,在外有楚雲彤慣著她,她就這麽沒心沒肺地肆意生長,壹點都沒吃過苦。
  顧紅纓難得結巴了:“以後……怎麽了?”
  楚雲彤深深看著她:“等我們去讀了書院,就要面對未來了。”
  “我們還會在壹起啊,沒什麽的。”顧紅纓笑道。
  她腦子淺,只能想眼前的事,從來不會像楚雲彤那樣走壹步看三步。
  楚雲彤搖了搖頭:“難道我們還能壹輩子在壹起?我們以後總得嫁人的。”
  這壹句話,真把顧紅纓鎮住了。
  嫁人成親的事仿佛很遙遠,她還是個小孩子呢,從來不用考慮這些。
  可既然楚雲彤說出來,顧紅纓就難得想了想,這壹想她就把自己嚇得小臉青白。
  “我不想的,我不想離開家,不想離開妳。”
  楚雲彤也白著臉,凝視著她:“我來月事了,母親跟我講過兩年便要相看人家,等到二十上下便要成親的。”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不能日日都在壹起了。或者幾日或者幾月,抽空見上壹面,吃茶談天,就要各自家去。”
  楚雲彤淡淡道。
  顧紅纓壹下子就慌了。
  “可是我不想離開妳,我只想跟妳在壹起。”
  年少時的經年陪伴,成為兩個人之間深厚而濃重的感情,若是有哪壹天沒有見到面,顧紅纓都會想她念她,更何況是長久地見不到面。
  平生第壹次,楚雲彤在她面前紅了眼睛。
  那壹滴晶瑩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她靜靜看了壹會兒顧紅纓,壹把把她摟進懷裏。
  “傻丫頭,我也不想。”
  顧紅纓迷茫地看著前方,她依舊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本能卻讓她問:“那我們應當如何?”
  楚雲彤松開她,伸手幫她順了順頭發:“妳還小,妳不用懂這些。”
  她嘆了口氣,面容裏滿滿都是苦澀:“回去吧傻丫頭,明日我還接妳去上學。”
  顧紅纓直覺她沒把話說清楚,可她又實在拒絕不了她,只能呆呆地被她推出閨房,跟隨母親回了家。
  路上她問:“娘,女孩子將來都要嫁人嗎?”
  顧母笑道:“怎麽,妳舍得離開家啦?”
  顧紅纓搖了搖頭,她擡起頭,疑惑地看著她:“那我能不能嫁給阿紅?她對我那麽好,我想跟她在壹塊。”
  顧母壹下子就楞住了。
  “傻丫頭,妳們都是女孩子,怎麽成親?”
  顧紅纓難得犟上了,她不依不饒問:“為何不能成親?無論男人女人,歸根結底都是人。”
  就她幼學的成績,能說這麽有內涵的話實在難得,顧母都被她氣笑了,低頭看她:“妳見誰家是兩個女人或者兩個男人成親的?”
  這還真沒有,但凡夫婦,必定壹男壹女,古往今來俱是如此。
  顧紅纓心裏只覺得怪難受的,她不明白為什麽,只說:“沒見過,不壹定就不存在。”
  顧母白她壹眼,懶得理她了。
  第二日楚雲彤仿佛已經好了,她又來接顧紅纓上學,還給她帶了家裏特地做的蝴蝶酥。
  顧紅纓忘性大,已經把事情都忘在腦後,坐在那裏吃的開心。
  只剩楚雲彤淺笑看她,嘴角滿滿都是苦澀。
  壹歲壹朝,寒暑往來,待到楚雲彤十五歲束發,楚家真的開始給她張羅起親事來。
  他們家也壹貫是疼寵女兒,現在開始尋覓,提前找個好兒郎把親事定了,小兩口能早點培養感情,等到成親以後也能融洽和睦。
  這事壹開始楚雲彤沒跟顧紅纓講,還是有壹次她聽母親跟長姐閑話家常,才知道這事。
  幼年的那次談話又翻湧上來,她如今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及笄來了月事,她也壹點壹滴長大。
  那壹刻,心裏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時候的那些記憶全部浮現在腦海裏,記憶深處的那些愉悅和開心,全部維系她壹人身上。
  幼學時搗蛋被先生罰站,楚雲彤特地請假出來陪她。
  發燒生病不願意吃藥,楚雲彤也會哄著她,陪她壹起吃。
  她會跟她漫山遍野跑,把自己弄得臟兮兮,就為和她壹起把風箏放飛。
  她也會每日起早半個時辰出門,特地給她買豆心齋的桃花酥。
  千絲萬緒湧上心頭,顧紅纓躲在母親正房房門口,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
  傻了十幾年,她頭壹回清醒過來。
  父母寵她,是因血脈相親,兄弟姐妹愛她,是因壹脈同出。
  而楚雲彤慣她疼她,只為壹個情字。
  因情生愛,因情生怖,因情生憾。
  所以十四歲的那個夏天,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給兩個人選擇了壹個未來。
  她什麽都沒跟她說清,把所有心事都自己埋在心底。
  因為特立獨行,常人無見,所以她們無法攜手相擁,相伴到老。
  在明白的那壹瞬間,顧紅纓覺得心都要裂開了。
  顧母聽到動靜,打開門站在那,皺著眉看她哭。
  “妳們總要長大。”她淡淡道。
  顧紅纓茫然擡起頭看她,才發現母親眼角也有了細膩的紋路。
  “娘。”她哀叫著。
  顧母聲音很冷,她道:“楚家百年世族,楚大人如今官居二品,他日壹定會再進壹步,他不會叫家裏出任何讓人詬病的事。”
  “而我們顧家滿門忠烈,因妳壹人攪了列祖列宗的清靜,妳說值得嗎?”
  不值得。
  世家大族,不會因寵愛孩子就讓他們大逆不道。
  顧紅纓低下頭去,壹聲都沒坑。
  她們錦衣玉食長大,享受常人難以擁有的富貴榮華,不是為了給家族丟臉,叫祖輩蒙羞。
  “為什麽,我們要跟別人不壹樣呢?”她呢喃自問,顧母沒有聽清。
  顧紅纓壹夜未眠,眼睛腫得似核桃,清晨叫了身邊的大丫鬟羽扇去門口等,叫她跟楚雲彤說自己來了月事要休息。
  等羽扇回來,顧紅纓問她:“阿紅怎麽講?”
  羽扇道:“楚小姐道她知道了,晚上下學再來看望您。”
  顧紅纓嗯了壹聲,又把頭埋進被子裏。
  然而那壹日楚雲彤並沒有來。
  三日之後,顧紅纓好壹些了,又去門口等,楚雲彤也依舊來門口接。
  上了馬車,她習慣性地接過楚雲彤遞過來的蘋果,指尖不小心在她手心輕輕劃了壹下。
  就那麽壹下,讓兩人心跳驟然變快。
  顧紅纓把蘋果往邊上壹扔,壹頭撲進楚雲彤的懷裏。
  她明明比自己還矮壹點,卻壹直可靠得令人安心。只要在她身邊,顧紅纓從來不怕任何事。
  “阿紅,阿紅,妳等我幾年好不好?”
  楚雲彤拍了拍她後背,聲音裏有了些許笑意:“傻丫頭,等妳做什麽?”
  “我們慢慢來,”顧紅纓擡頭看她,見她深褐色的眼眸正溫柔看著自己,難得臉紅了,“總能找到壹個好時機的。”
  這壹等,就是三年。
  花開花謝,春去秋來。
  顧紅纓院中的山櫻花也已亭亭玉立,每到春季便悄然綻放。
  楚延何等精明人,他自然是知道女兒日夜所想,可他馬上就要走壹步上去,整個楚家都能再上壹個臺階,這個時候,他實在也不能讓家裏出大事。
  然而他又確實是個疼愛子女的父親。
  趁著壹日早朝結束,他找了顧熙塵,拉著他硬要去吃酒。
  楚延壹貫不應酬,滿朝文武皆知,只兩家夫人關系好,他跟顧熙塵也經常能說上幾句,算是點頭之交。
  這壹日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只知道兩月之後宮裏采選,兩家女兒都位列名單之上。
  他送楚雲彤出門那日是個大陰天,宮裏來接的轎子就等在門口,楚雲彤站在自己閨房門前,靜靜看著他。
  進宮不比出嫁,經年見不到也是有的,哪怕他們世家大族,也不能日日遞牌子進宮看望。
  壹入宮門深似海,壹進去那裏,就不是他們能夠掌控的了。
  “妳想好了。”楚延嘆了口氣。
  楚雲彤給他規規矩矩行了大禮,再擡頭時已是淚流滿面:“多謝父母成全。”
  楚延背過身去:“去吧,以後好好的,陛下那為父已經舍下臉面去求過了。”
  “妳們好好的吧。”
  太初元年春日,儲秀宮裏花枝招展。
  顧紅纓遠遠瞧見楚雲彤,向她露出壹個大大的笑臉。
  明媚陽光下,那個小姑娘壹如往昔。
  她還是叫她:“阿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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