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215号坦克车除了这次战斗，再加上其它数次战斗，总共击毁敌M46坦克5辆、击伤1辆、摧毁地堡26个、击毁敌迫击炮9门、坑道和指挥所各1个、汽车1辆，出色地完成了七次配合步兵的作战任务。为此，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授予215号坦克“人民英雄坦克”的光荣称号，全体乘员记集体特等功一次，车长还荣立一等功、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曹常杰的坦克战绩按理丝毫不逊色于215坦克，但是问题出在了他和玉英的异国恋问题上，照着团长的话来说，没有处分他就算不错了，更别想出风头立功受奖了。
　　曹常杰不服气，志愿军和朝鲜人民亲如一家，自己谈对象也没犯哪家法呀！何况这是志愿军，也不是人民解放军，国内很多条条框框按理管不到这些志愿军。
　　当然，这些牢骚他可不敢冲着团长发，但是在连队里他可不管，冲着他早就参加革命的老资格，连里确实无人可比，这要放在步兵里，这样的从抗战那会过来的老兵至少也是营一级干部了。
　　牢骚归牢骚，但是打起仗来，曹常杰可是当仁不让，团里以前是、这次仍然是他的战绩最大。
　　曹常杰驾驶着苏式中型坦克，带着张肇安的IS-2型坦克和玉英的另一辆T34型坦克，组成了一个坦克作战小组，据曹常杰的领导私底下的透露，这一仗打完，战争也就告一段落了，所以，曹常杰想和玉英，也和兄弟们打一场小规模的坦克配合作战，以三辆坦克的密切协同作战完成抗美援朝以来几乎都没有遗憾的中国坦克战的最后华美篇章，也让自己有生之年可以算是最后一次参加的坦克实战完美落幕。
　　当团里的坦克陆续出征的时候，曹常杰打开舱盖，对着后退的军营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看着钢铁洪流在黄昏里轰隆隆开进，作为这一幕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所有指战员在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神圣，曾几何时，是敌人，而且始终是敌人驾驶着这些数十吨重的钢铁怪兽肆意践踏和平美丽的土地，疯狂扫射着看得见的一切军事目标和想要屠杀诛戮的人员，无论是在异常艰难的八年抗战战场还是情况有所改观的解放战争战场上，都是敌人在逞威，而我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去和这些怪兽拼杀，冲上去的一批批战士都被扫倒，甚至被履带碾压，那种钻心的痛就成了活着的人一生永远也忘不掉的噩梦。
　　那时的曹常杰是多么希望我军也能有自己的钢铁猛兽，勇敢地迎着敌人的怪兽冲上去，和它们厮杀在一处，用我们弹膛里射出的炮弹炸飞它们的炮塔，撕裂它们的装甲，把步兵子弹打不着的刽子手从一堆钢铁后面揪出来示众、批斗甚至处决，为那些呈放射状倒伏在这些怪兽周围的战友报仇雪恨，让他们难以瞑目的双眼能够看到，并在九泉之下感到一丝安慰。
　　今天，我们出征，驱使着猛兽去剿灭怪兽，战友们，你们看到了吗？曹常杰的脑海里闪过当年被日军一辆坦克车几乎全部击杀的新四军独立连，闪过淮海战役中抱着秸秆、提着燃烧瓶往前冲的战友和遇火后退的蒋军坦克，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一辆辆散发着黑色油烟的坦克车，成了每次驾驶坦克出征时挥之不去的永恒记忆。
　　有一天，自己老了，或者退役了，还能有这种豪情吗？还能清晰地记得战友的面庞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激昂的鼓声传来，让曹常杰飞扬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他回头望去，后面坦克车的舱盖也打开了，玉英正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望着如血的残阳正在敲击着手里的战鼓。
　　坦克兵们齐声喝起彩来，就在异国他乡，就在这次伟大的出征前，为了他们心中的女神，也为了家里守候他们凯旋的玉英一样的女人，更是为了千百年来早已融入血液的出征号角。
　　不仅中国兵都知道，连朝鲜人也都知道，击鼓进攻，鸣金收兵！
　　相传当年黄帝大战蚩尤时，作战时就制造了巨型革鼓。黄帝从东海流波山上猎获了一种叫做“夔”的动物，它的形状像牛，全身青黑色，发出幽幽的光亮，头上不长角，而且只有一只脚。这种动物目光如电，叫声如雷，十分威武雄壮。当时黄帝为它的叫声所倾倒，就剥下它的皮制成八十面鼓，让玄女娘娘亲自击鼓，顿时声似雷霆，直传出五百里。就是在鼓声里，炎帝和黄帝的联军才奋力厮杀，彻底击败了蚩尤部落，扞卫了黄河中游业已成熟的农耕文明。
　　而曹常杰却在早年私塾老师那里听到了另一种说法，这种说法传自阴阳五行家们，古时以东西南北中来对应五行，即，东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土。由于古代科技不发达，战争只限于白天，一般大战中日落前必须收兵。日落时，太阳正在西方，因此有了鸣金收兵的说法。即这边吹响落日的号角，那边战士就可以停止作战而回城休息。
　　而如今，志愿军们选择了趁着夜色出击，这与其说是现代科技发达所致，不如说是我们无奈的选择。
　　曹常杰不敢自比和黄帝比肩，那可是我们华夏文明的鼻祖，是我们华人的老祖宗。但是自比历史的抗金将领韩世忠自是足够。而玉英，就是他的梁红玉。
　　作为同是江苏苏北人的梁红玉，曹常杰小的时候听乡亲们讲了不少有关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的故事。
　　有史料记载，梁红玉生于宋徽宗年间，祖父与父亲都是武将出身，其自幼随侍父兄练就了一身功夫。
　　宋徽宗宣和二年，睦州居民方腊，啸聚山民发动了起义，手下迅速发展到几十万人，连陷州郡，官军屡次征讨失败，梁红玉的祖父和父亲都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营妓，即由各州县官府管理的官妓，但由于她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故此地位虽低，但是绝没有人敢于欺辱伤害。
　　当年方腊之乱，祸延六州五十二县，戕害百姓二百多万，他败亡后所掠妇人自他的巢穴中逃出，全身赤裸，自缢于林中的，相望百多里。朝廷以童贯、谭稹统率大军镇压，方腊最后被一位小校所捉，这个小校就是韩世忠。
　　韩世忠是陕西延安人，虎背熊腰，一身是胆，为人耿介，尤喜济人急难，是一个正直而勇敢的英雄人物。
　　韩世忠与梁红玉初次见面，是在平定方腊后的庆功宴上。童贯平定方腊后，班师回朝，行到京口镇江，召营妓献舞敬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就在席上认识了韩世忠。韩世忠在众多将领大吹大擂的欢呼畅饮中，独自显得闷闷不乐，引起了梁红玉的注意；梁红玉的飒爽英姿，不落媚俗的神气也引起了韩世忠的注意，两人各通殷勤，互生怜惜，于是英雄美人成就眷属。
　　建炎三年，在平定苗傅叛乱中梁红玉立下殊勋，一夜奔驰数百里召韩世忠入卫平叛，因此她被封为安国夫人和护国夫人，韩世忠授武胜军节度使。后梁红玉又多次随夫出征。在建炎四年那场着名的长江阻击战中梁红玉亲执桴鼓，和韩世忠共同指挥作战，将入侵的金军阻击在长江南岸达48天之久，从此名震天下，成为中国历史上家喻户晓的杰出巾帼英雄。
　　驾驶员丁立新提醒车长曹常杰，该分兵了。曹常杰这才终止了绵绵无尽的思绪，他的大手拍击着坦克的顶盖，两长一短，丁立新立即转向，T34体量虽然庞大，一如制造它的母国，但是早就在志愿军的调教下变得灵巧异常，坦克团江学礼团长曾经感慨过，也只有这些可爱的小伙子通过异常艰苦的训练，才能如此灵活自如地驱使着这些钢铁猛兽去驱除消灭对手凶恶的豺狼虎豹。
　　曹常杰和玉英、张肇安三辆一组坦克执行单独作战任务，他们将在分兵后，快速向右穿插，撕开前线阵地一个小口子后，再往回杀，其余的数十辆坦克到时候再一起前压，变原先的牵制作战为真正的突破攻击，这样，主要在坦克的“会猎”中，加上步兵的配合，彻底收复前线数十平方公里的面积。
　　与以往步兵打穿插不同的是，这次由坦克部队打穿插，而之所以选中了曹常杰，主要在于他最富有深入敌后作战的经验，而且玉英对当地的地理环境也十分熟悉。
　　玉英回到了她在战前就来过的地方，这次要不是战争，她完全可以牵着曹常杰的手充当导游，和他有说有笑走过这里狭小的村庄街道，进到村庄外的山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朝鲜中部的山林就有趣多了，相比北部枯燥无味的山地，这里溪流潺潺，倒是别有一番天地的。
　　而且，到了这里，玉英的内心就不再平静，因为她的父母就是出生在这里，又从这里后来结伴到了中国的东北。
　　如今，自己带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回到了父母的家乡，让九泉下魂归故里的父母能够感知和祝福自己和常杰，这将是一件对于自己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对于曹常杰来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战斗，但是对于自己和曹常杰的爱情，这才刚刚开始，玉英不知道，什么样的结局在前面等着她和曹常杰，她也说不清自己有些兴奋敲响战鼓的原因，冥冥之中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一如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何时悄悄喜欢上了这个有些孩子气、时不时会闹些个人意见的大男孩，就如同姐姐拉着弟弟的手，那一刻，玉英的心里满是欣喜。
　　而此刻，玉英想告诉爸爸和妈妈，自己来了，自己这辈子唯一会爱上的男人也来了。
　　阿爸、阿妈，你们好吗？我们来看望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