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語言的魔力

當張子安諄諄教導小芹菜和她的兩個同學時，小亦樂面對會“說話”的黑白小貓，緊張得瑟瑟發抖。
星海覺得很新奇有趣，它只要張張嘴，連口型都不用對，自有理查德幫它說話。
數天前，理查德跟張子安商量怎麽整治這個熊孩子的時候，曾經聽他講述過那天傍晚發生的事，因此它對這個熊孩子的所做所為有了充分的認知。
“嘎……喵嗚~妳知錯嗎？”理查德以星海的聲音問道。
能主動認錯的話，小亦樂就不會是熊孩子的傑出代表了。
“我……錯在哪了？我沒錯！”他大聲爭辯道。
“妳知道那天如果這個男人沒有把妳攔住，會發生什麽？”理查德的語氣突然壹變，雖然音色依然是星海的，語氣卻截然不同，像是……長大後的星海。
“發生什麽……”小亦樂轉轉眼珠，回憶了壹下那天的事——他想讓母親著急，於是打算橫穿馬路，跑到對面的烤串攤後面躲著。
“什麽也沒有！”他叫道，“不就是過個馬路嗎？”
“過馬路？”理查德冷笑，“只是過馬路那麽簡單？不，妳會跑著穿過馬路，根本沒註意來往的車輛，妳會被壹輛來不及剎住的車撞到，血流滿地……妳的母親會傷心欲絕，車內的司機沒有犯下任何錯誤，卻要承受金錢的損失與良心的譴責，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會跟他離婚——這壹切的壹切，全都是由於妳橫穿馬路而導致的！而他——”
星海配合地擡起壹只貓爪指向張子安。
理查德繼續說：“他拉住了妳，阻止上面那個未來成為現實，而妳卻恩將仇報，反過來汙蔑他不懷好意……如果妳沒有錯，那錯的是誰？”
“妳胡說！我才不信妳的鬼話！”小亦樂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突然慌了神，心跳變得很快，連平時總掛在嘴邊的遊戲臺詞都說不出來了。
他隱約覺得這只黑白小貓說的是真的，因為……他的眼前似乎浮現了栩栩如生的畫面，可能是某種被稱為“即視感”的東西，似乎黑白小貓所說的壹切，都在另壹個歷史或是另壹個空間裏曾經真實地發生過。母親的悲傷透過時間與空間傳遞到他的心裏，令他心如刀絞……
“妳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妳知道。”星海只是很可愛地盯著他，然而理查德的語言，那種抑揚頓挫的聲調變化，似乎有某種魔力，引導著他展開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將平面的語言轉化為具體的輪廓。
“妳為什麽會知道？妳到底是誰？”小亦樂臉色煞白地連連後退，想要離星海遠壹些。
理查德用空寂而不含感情的聲音講話，甚至通過技巧令自己的聲音產生了回音，仿佛於宏偉的殿堂裏對罪人發出了審判：“我是預言者，是先知，是超越凡人的存在！接下來，我將預言妳的未來！”
小亦樂用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搖頭，“我不聽！我不聽！”
“不聽，妳最恐懼的幻想就變成現實。如果妳聽著，並且按照我說的去做，妳就會平安無事，像個正常孩子壹樣長大成人。”理查德威嚴地告誡他。
片刻之後，小亦樂顫抖地放下了手，“妳……妳說吧，我聽著。”
“妳父親今天在工作中遇到了很大的挫折，心情極端煩躁，而妳母親則會無意間觸怒他，他們會吵起來。妳知道他們不是第壹次吵架了，然而今天他們會吵得非常兇，甚至會翻出很多陳年舊賬，包括對妳的教育問題，包括買車養車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妳母親會摔盤子泄憤，妳父親會壹根接壹根沈默地抽煙……他們的感情將於今天破裂，妳母親會帶著妳去住賓館，並且將在數日後與妳父親離婚，妳會成為沒有父親的孩子……”
“不……不……我不要沒有爸爸……”小亦樂幾乎快哭出來了。
他知道這些都是真的，父母並不是第壹次吵架，母親在吵架時會摔盤子，父親在吵架時會沈默地抽煙，這些他全都知道！當他們吵架的時候，他會躲回自己的房間戴上耳機打亡者榮耀，模仿每壹位英雄說話，直到風暴平息……
相比於嚴厲的母親，他更喜歡父親，因為父親總會在周末陪他打遊戲，給他買高達模型，偷偷帶他去吃母親不讓他吃的垃圾快餐……壹想即將失去父親，心中的恐慌已經令他六神無主。
啊，對了，他還曾經在學校裏嘲笑、譏諷、欺負過壹個父母離異的同學，轉眼間他就要成為被嘲笑、被譏諷、被欺負的那個了！
理查德頓了壹下，繼續說道：“妳可以阻止這壹切——當妳離開這家店以後，妳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家裏，在他們吵起來之前，妳會去給父親倒杯茶，向他鞠躬，說壹聲‘工作辛苦了’，向母親說聲‘對不起’，然後坦承妳曾經犯下過的所有錯誤，請求他們的原諒。”
小亦樂用手背抹著眼淚抽泣起來，哽咽地說道：“我做了好多調皮搗蛋的事，他們……他們不會原諒我的……”
“不，妳錯了。他們會原諒妳的，因為他們是妳的父親和母親，他們愛妳，不會因為妳的誠實而懲罰妳，真誠總能換取諒解。”理查德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溫柔，像壹位最和善的老師在教導自己的學生。
“是……是真的嗎？妳會不會是在騙我？”小亦樂淚眼婆娑地望著星海，“他們真的會原諒我？”
理查德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會的，我知道會的！因為我是預言者，是先知，是超越凡人的存在！”
小亦樂的心裏燃起希望，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盯著星海，而星海則以純真的眼神回應他。
“現在，妳還在等什麽？”理查德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宛如戰場上的將軍壹樣激昂有力，“跑吧！跑吧！馬上回家，用妳最快的速度，向著夕陽奔跑吧！”
小亦樂像彈簧壹樣蹦起來，用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店門，向著夕陽的方向，向著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
張子安已經打發小芹菜她們去二樓探望倉鼠和垂耳兔了，不想讓她們聽到這邊的談話，而他則壹直在旁觀。
此時他走過來，向理查德說道：“星海只告訴妳，今天他到家之前，他的父母會吵架，其他的東西都是哪來的？說得有板有眼的……”
“嘎嘎！沒錯！”理查德恢復了本來的聲音，撲騰著翅膀說道：“其他的都是本大爺瞎編的，只不過用上了壹些語言的技巧而已！”
張子安已經猜到了，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妳丫說瞎話不帶臉紅的！”
“關於這點，妳也不比本大爺遜色多少！”理查德反唇相譏，“算了，本大爺該去樓上給倉鼠和垂耳兔配音了……告訴妳，今天本大爺要求加餐！”
“好好，我答應。不過……妳覺得會有用麽？”張子安望著小亦樂匆匆遠去的背影問道。
“當然有用。”理查德胸有成竹地說，“當孩子對父母表達關心的時候，當孩子對父母主動坦承錯誤的時候，他們壹定會放下胸中的壹切芥蒂。”
“因為，這就是愛。”它意味深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