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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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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玉釧奔喪怨難平,黛玉生疑風波起【上】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6

  昨兒因和賈蓉聊的盡興,焦順陪著他多吃了幾杯,便拉了銀蝶在那偏院裏胡天胡帝的快活。
  作為尤氏的掛件附庸,銀蝶難得被焦大爺獨寵壹回,自然恣意的逢迎,吹拉彈嘗十八般手段俱都用上了,直鬧到後半夜方才消停。
  第二日起的本就晚了,偏尤氏又挺著毫無變化的肚子,跑來幫邢氏問計。
  這壹耽擱自然就趕不上點卯了。
  焦順索性又曠了半日工,拉著尤氏從長計議了壹番,又托她帶話給邢氏,讓邢氏幫著留意王熙鳳的動靜——雖然還沒想好該怎麽以牙還牙,但若要對付王熙鳳,邢夫人這個現成的幫手自是少不得的。
  商量完正事兒之後,焦順又摟著尤氏溫存了壹會兒,這才施施然回到了家中,準備等用了午飯再去衙門當值。
  不想他褪去外裳,剛在客廳裏躺平了,打算個先睡個回籠覺,外面突然就來了報喪的,說是金釧失足墜井死了!
  焦順登時壹骨碌從羅漢床上爬起來,腦海中頭浮現的壹個念頭卻是:原來就是她!
  他依稀記得原著中有個丫鬟,因為和寶玉不清不楚,最後跳了井,卻不記得那跳井丫鬟的名字。
  到如今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人就是玉釧的姐姐。
  那邊廂玉釧得了姐姐意外身亡的消息,更是當場就懵住了,直到被司棋輕輕搡了壹把,她這才晃過神來,扯著那報喪的仆婦連聲追問:“妳莫不是聽錯了?!我姐姐好端端的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不可能的!”
  那仆婦嘆道:“這也是誰都想不到的事兒,難怪姑娘不信呢——可金釧姑娘確實是沒了,如今屍首都已經送到妳們家去了,姑娘若要奔喪,直接去寧榮巷就是。”
  玉釧這才終於信了,失魂落魄的松開那仆婦,茫然的看著四周,壹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邢岫煙見狀,先拿了半吊錢,出面把那報喪的仆婦給打發了,又吩咐讓外面備下馬車,壹會兒好送玉釧回家奔喪。
  然後她領著司棋、香菱兩個,把玉釧近來常穿常用的東西都整理出來,準備放到車上讓玉釧壹並帶回去。
  因要停靈七天七夜才能發喪,又趕上這天寒地凍的,若不提前備下保暖、換洗的衣服,屆時難免要吃些苦頭。
  見邢岫煙幾個分頭忙活,焦順便上前將玉釧拉進懷裏,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只這壹下,就像是觸動了什麽消息機關,玉釧立刻埋首在焦順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焦順等她哭夠了,這才翻出帕子幫她仔細擦幹凈涕淚,寬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咱們總要先顧活人,妳爺娘老子這時候還不知傷心成什麽樣呢,妳如今更要打起精神來,等回去好生勸慰勸慰,好歹別讓二老坐下病來,如此妳姐姐在九泉之下才能心安啊。”
  玉釧啜泣著點頭應了。
  這時邢岫煙自裏間出來,將壹個荷包和兩個小瓷瓶遞給了玉釧,叮囑道:“多的我也不說什麽了,這荷包裏是醒神丸,除晦提神用的;白瓶裏是外塗的防凍霜,藍瓶裏是內服的保心丹,這幾日誰也替不了妳,妳自己照顧好自己,缺什麽就差人言語壹聲。”
  見邢岫煙想的周全、說的情切,玉釧不由感激涕零,當下屈膝跪倒要給焦順和邢岫煙磕頭。
  邢岫煙忙拉住了她,見司棋、香菱已經把行李收拾好了,便請示壹旁的焦順:“大爺,您看還有什麽要示下的。”
  焦順壹仰下巴:“取五十兩銀子,讓她壹並帶回家去。”
  “這……”
  邢岫煙卻沒立刻應下,反道:“家裏邊兒不是散碎銀子,就是整百整千的銀票,倒沒有現成的銀錠,等我去錢莊淘換了,再讓人連同貢儀壹並送去吧。”
  這分明是在說謊,家裏五十兩壹百兩的銀錠從來不缺,連金條都備著好幾根。
  但邢岫煙這樣說,肯定有她的道理,焦順當面也就沒有計較,只等把玉釧送上了車,這才追問究竟。
  “凡紅白喜事,都是給旁人看的。”邢岫煙悄聲解釋道:“她自己帶回家也不好聲張,單獨差人送過去,才算全了她的體面。”
  焦順登時恍然。
  玉釧最是個好面子的,帶著這麽些銀子回去,多半忍不住要顯擺,這壹來倒顯得淺薄了。
  另差人單獨送壹趟,既全了她的面子,也免得她人前露怯。
  其實這些事情焦順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他沒將太多心思放在丫鬟們身上罷了。
  也正因此,才更需要有邢岫煙這樣的賢內助幫襯。
  ……
  卻說玉釧哭奔家中,親朋故舊左鄰右舍已來了不少,父母和嫂子都在外面應酬,獨不見哥哥的蹤影。
  這玉釧娘家姓白。
  白父白母見小女兒回來奔喪,忙引著她到了客廳靈前。
  玉釧見北墻下兩條長凳架著壹塊門板,姐姐的屍體就這麽濕漉漉的躺在上面,忍不住大放悲聲。
  白母也和女兒抱頭痛哭了壹陣子,好容易才在三姑六婆的勸說下止了眼淚。
  玉釧壹邊拿帕子抹眼角,壹邊忍不住問道:“我哥哥去哪兒了?姐姐到底是怎麽死的?棺材可讓人去準備了?”
  聽她發問,白母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白父則是陰沈著臉避重就輕道:“妳哥哥就是出去訂棺材了。”
  得知哥哥的去向,玉釧微微點頭,又問:“好端端的,姐姐怎麽就失足掉進井裏了?”
  說著,又忍不住落下淚來,啜泣道:“我前兒才見過她,她高興的什麽似的,我問她是什麽喜事,她還想瞞著我……”
  絮絮叨叨說了好壹會兒,卻遲遲不見父母搭茬。
  玉釧不禁納悶起來,擦幹凈眼淚狐疑的望向父母,見他們臉色有異,心下忽然打了個突兀,脫口問道:“爹、娘,我姐姐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
  白父白母對視了壹眼,正要搪塞幾句敷衍過去,外面忽然就亂了營。
  緊接著白家大嫂小跑進來,壓不住喜色的指著外面道:“爹、娘,快出去迎壹迎吧,周嬸子替太太送撫恤銀子來了,足足賞下五十兩呢!”
  她壹邊說,還忍不住亮出五根指頭亂晃。
  直到發現屋裏三人都怒目而視,這白大嫂才發現自己犯了眾怒,忙裝模作樣的拿帕子抹淚道:“這也算是丫鬟裏獨壹份的體面,我那可憐的妹妹泉下有知,也該心滿意足了,嗚嗚嗚。”
  白父白母連同玉釧,都懶得多看她壹眼,就板著臉去迎周瑞媳婦。
  周瑞家的當面說了些節哀順變的套話,便奉上了五十兩的銀錠和兩套新衣裳,道:“這是寶姑娘新做的,還不曾穿用過,也虧是她大度不忌諱,才有了金釧姑娘這等體面。”
  聽說是薛寶釵的衣裳,白氏夫婦臉上都有些古怪,看著那銀子衣裳竟就沒有上前接過。
  只玉釧因在焦家聽了些言語,猜到寶釵多半就是未來的當家主母,如今又不避不嫌送了衣裳來,遂感激涕零上前接過,對著周瑞家的千恩萬謝,讓她壹定轉給寶釵知道。
  等周瑞家的走了,她捧著那衣裳折回屋裏,還忍不住感慨連連:“這也就是寶姑娘了,若換成是……”
  誰知正說著,白父突然上前劈手奪過那衣裳,狠狠壹把慣在地上,發了瘋似的亂踩。
  “爹,妳、妳這是做什麽?!”
  玉釧冷不防被嚇的倒退了兩步,見父親紅著眼睛發狠,她也不敢上前阻攔,只好求助的望向了壹旁的母親。
  不想又聽白母抹淚道:“妳姐姐昨兒晚上被攆出來,就是因為跑去多嘴,跟寶二爺說了薛姑娘的婚事!”
  玉釧吃了壹驚,忙又拉著母親追問究竟。
  既然已經開了口,白母也沒什麽好瞞著的,當下壹五壹十說了。
  卻原來金釧是聽到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對話,猜出王夫人想將寶釵許給焦順,於是就跑去賈寶玉處賣嘴。
  卻不曾想壹貫偏向林妹妹的賈寶玉,聽說此事之後,竟迷了心竅壹樣,跑去王夫人面前反對這樁婚事。
  後來王夫人查出是金釧走漏了消息,連夜將金釧趕了出來,最終導致金釧投井自盡香消玉殞。
  “寶二爺怎能如此行事?!”
  白玉釧聽完之後,忍不住憤然道:“此事與薛家有什麽相幹,我姐姐分明就是被寶二爺害死的!”
  她這壹嗓子捅破了底,原本正咬牙切齒怒發沖冠的白父,卻被嚇得縮了脖子,全沒有方才遷怒寶釵的勁頭,咽著唾沫訕訕道:“也、也不好這麽說吧。”
  白母更是急的上前去捂玉釧的嘴,做聲作色的呵斥道:“妳這丫頭瘋了不成,這話也是能渾說的?若傳到府裏讓太太知道,妳還活不活了?!”
  玉釧退後半步避開母親的手,梗著脖子不忿道:“他能做的出來,我倒說不得了?再說他家縱有殺人滅口的手段,總也要看我們家大爺答不答應!”
  若仍在王夫人身邊,這話她是決計不敢說的。
  可如今既然身在焦家,對榮國府的敬畏自然就少了許多。
  白父聽了,連連頓足:“妳這丫頭好不曉事,焦大爺能護得了妳,還護得住我和妳娘、妳哥哥不成?妳再這麽嚷嚷,只怕壹家老小都要被妳害死了!”
  玉釧聞言,也只得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白母見女兒消停了,後怕的隔著窗戶往外瞧了瞧,見院裏的親朋故交都在忙活,並沒有註意到這屋裏的動靜,這才松了口氣。
  她撿起了地上散落的新衣裳。壹面拍打著上面的塵土,壹面道:“總也是薛姑娘壹片好意,我拿去洗幹凈給金釧換上吧。”
  說著,就要往外走。
  玉釧忙上前攔下,提醒道:“外面叔伯嬸嬸都在,若讓誰瞧見這衣裳上的腳印豈不麻煩,還是我去打了水來,在屋裏洗幹凈再拿出去晾曬吧。”
  白母壹想也是這個道理,卻擔心女兒心下郁憤難平,出門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
  於是硬著心腸主動替寶玉開脫道:“要說這事兒也怪妳姐姐沒個輕重,太太的私事聽了便聽了,偏要去跟寶二爺說,若不然又怎會惹出這樣的禍事來?”
  白父也在旁邊長籲壹聲:“妳姐姐壹向精明,偏這回就做了糊塗鬼。”
  玉釧聽了這話,心下卻突的恍然大悟。
  旁人不知道金釧為何突然這莽撞胡來,她卻隱隱猜出,姐姐前幾日已經把身子給了寶玉。
  大概也正因如此,金釧自覺與寶玉的關系不比從前,再加上因戀奸情熱,便失了分寸忘了尊卑,壹味的只顧在寶玉面前賣好。
  想通了這節,玉釧不由得悲從中來,她這姐姐壹門心思要給寶玉做小,整日裏想的念的全是寶玉。
  卻不想剛舍了身子予他,又因他枉送了性命。
  想想當真替姐姐不值!
  原書中玉釧壹直在王夫人身邊,所思所想受姐姐熏陶,心下實也惦記著要做寶玉的枕邊人。
  故此姐姐死後她雖然傷心,實則對這魂牽夢繞的翩翩公子,卻並沒有那麽惱恨,所以被寶玉哄了兩回竟就把姐姐拋在了腦後。
  然而現在玉釧的身心早都被焦順填滿了,自然不會如原著那般‘大度’,她守著姐姐的棺槨靈位,心下的怨憤始終難平。
  可看父母的態度,又顯然不願為姐姐伸張——甚至於連她自己,壹想到要對上榮國府,也不由得心生退意。
  但這口惡氣不出,又實在讓人心有不甘!
  ……
  與此同時。
  賈母院中的林黛玉,也聽說了金釧投井的消息,不過這件事帶給她的震撼,很快就又被寶玉突然病倒的消息給蓋過了。
  她帶著紫鵑和雪雁,匆匆趕到了寶玉院裏,還沒進門就聽寶玉在裏間嚎啕痛哭。
  林妹妹緊趕了幾步,壹腳門裏壹腳門外的便忍不住關切道:“這又是怎麽了?昨兒還好好的,今兒怎麽就……”
  “林妹妹、林妹妹!”
  不等她把話說完,賈寶玉就壹骨碌從床上滾了下來,衣衫不整赤著雙腳就往外迎。
  見到黛玉,他兩手抓住林妹妹的纖細的雙臂亂搖,淚流滿面的哭訴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
  林黛玉雖被晃的眼花,這話又沒頭沒尾,可還是結合先前聽到的消息,迅速明白了是怎麽壹回事。
  於是瓜子臉上也禁不住變了顏色,反抓著寶玉的胳膊追問:“金釧的死和妳有關?這到底、到底是怎麽壹回事?好端端的,她怎麽就掉進井裏淹死了?!”
  “這……”
  剛剛賈寶玉見到最親近的林妹妹,沒有多想就撲上來哭訴,可被林黛玉這壹連串的發問,卻陡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連夜去見母親的用意。
  當下他就猶豫起來,心道林妹妹壹向就愛疑神疑鬼,無端都要吃寶姐姐的飛醋,這等事情若說出來,豈不更要惹得她大發雷霆?
  若只是發怒也還罷了,這天幹物燥的,若壹時急的又咳起來,卻如何是好?
  這心虛當中又雜了關切,於是他避開了黛玉的目光,支吾道:“她、她昨兒跟我說了些胡話,我壹時信以為真,就去找太太分說,不想那話是她偷聽來的……”
  林黛玉聽的壹頭霧水,納悶的繼續追問:“到底是什麽胡話,值得妳去太太面前分說?何況既是她偷聽來的,卻怎麽也不攔著些,由著妳去和太太當面對質?”
  “我、這……”
  寶玉被問的張口結舌,壹咬牙,撒開黛玉揮拳在自己頭上亂砸,嘴裏哭喊道:“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啊!”
  那壹拳拳乒乓亂響,林黛玉瞧的心疼至極,壹時那還顧得上再追問,忙拉住他的腕子不讓再砸。
  恰巧襲人捧了藥湯進來,見狀跌足道:“小祖宗,妳這才坐下病,這大冷的天又光著腳下地,莫不是想拉著我們壹起給金釧陪葬不成?!”
  遂上前好說歹說,和林妹妹壹起將寶玉扶回屋裏躺下。
  林黛玉哄著寶玉喝了湯藥,又坐在床前守著寶玉說話。
  直到他眼角帶淚的睡著了,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拉著襲人到外間悄聲問:“昨兒到底怎麽了,竟就生生鬧出了人命來?”
  襲人擡手攏了攏鬢角,順勢避開林黛玉的目光,壹面取了茶水給林黛玉道上,壹面敷衍道:“昨兒晚上金釧過來,說是太太又話要吩咐,獨自拉著寶玉在屋裏說小話,我們想著有她在二爺跟前,就都去了廂房裏閑話,後來到底怎麽回事,我們也不大清楚。”
  見她推說不知,順帶連旁人也都捎上了,林黛玉無奈之下,只得又折回屋裏繼續守著寶玉。
  這會兒的功夫,各處姐妹們也都陸續得了消息,前來探視寶玉,壹個接壹個絡繹不絕的,即便寶玉後來清醒過來,林黛玉也沒機會再追問究竟。
  而等到了傍晚,寶玉突然又發起燒來,滿口的胡話說個不停,林妹妹心疼還心疼不過來呢,自也就把探究真相的念頭拋在了腦後。
  眼見月上三竿,哄著寶玉再次服了藥沈沈睡去,林黛玉也不好繼續逗留,只得失魂落魄的回了賈母院裏。
  這壹夜翻來覆去不曾睡踏實。
  好容易捱到天亮,林黛玉匆匆用過早飯之後,又拿脂粉略略掩飾住臉上的倦容,連紫鵑雪雁都沒帶,就獨自出了家門,準備再去探視寶玉。
  不想路過壹處偏僻所在,忽聽後面有人高聲叫道:“林姑娘留步、林姑娘留步啊!”
  林黛玉聞聲回頭望去,看清來人的面相先就是壹楞,暗道她這時候來找自己做什麽?
  也不怪林黛玉納悶,後面那人穿著壹身素白的孝服,卻正是金釧的妹妹玉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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