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

许仲琳

历史军事

序<br /> 清康熙四雪草堂刊本<br /> 孟子曰:<br /> “太公辟纣,<br /> 居东海之滨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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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封神演义 by 许仲琳

2018-5-28 18:50

第八十五回 邓芮二侯归周主
  诗曰:
  西山日落景寥寥,
  大厦将倾借小条。
  卞吉无辜遭屈死,欧阳热血染霞绡。
  奸邪用事民生丧,妖孽频兴社稷摇。
  可惜成汤先世业,轻轻送入往来潮。
  话说欧阳淳被一干周将围在垓心,只杀得盔甲歪斜,汗流浃背自料抵挡不住,把马跳出圈子,败进关中去了,紧闭不出。
  子牙在辕门又见折了雷震子,心下十分不乐。
  且说欧阳淳败进关来,忙升殿坐下,见卞吉打伤,吩咐他且往私宅调养一面把雷震子且送下监中,修告急文书往朝歌求救。
  差官在路上,正是春尽夏初时节。
  怎见得一路上好光景,有诗为证,
  诗曰:
  清和天气爽,
  池沼芰荷生。
  梅逐雨余熟,麦随风景成。
  草随花落处,莺老柳枝轻。
  江燕携雏习,山(又鸟)哺子鸣。
  斗南当日永,万物显光明。
  话说差官在路不分晓夜,不一日进了朝歌,
  在馆驿安歇。
  次日,将本赍进午门,至文书房投递。
  那日是中大夫恶来看本。
  差官将本呈上,恶来接过手正看那本,只见微子启来至,恶来将欧阳淳的本递与微子看微子大惊:
  “姜尚兵至临潼关下,
  敌兵已临咫尺之地天子尚高卧不知。
  奈何!奈何!”随抱本往内庭见驾。
  纣王正在鹿台与三妖饮膳,
  当驾官启驾:
  “有微子启候旨。”
  纣王曰:
  “宣来。”
  微子至台上见礼毕,
  王曰:
  “皇兄有何奏章?”微子奏曰:
  “姜尚造反,
  自立姬发兴兵作叛,纠合诸侯,妄生祸乱,侵占疆土,五关已得四关大兵见屯临潼关下,损兵杀将,大肆狂暴真累卵之危,其祸不小。
  守关主将具疏告急,乞陛下以社稷为重,日亲政事,速赐施行不胜幸甚!”微子将表呈上。
  纣王接表看罢,
  大惊曰:
  “不意姜尚作难肆横,
  竟克朕之四关也!今不早治是养痈自患也。”
  随传旨上殿。
  左右当驾官施设龙车凤辇,“请陛下发驾。”
  只见警跸传呼,天子御驾早至金銮宝殿。
  掌殿官与金吾大将忙将钟鼓齐鸣,百官端肃而进,不觉威仪一新。
  只因纣王有经年未曾临朝,今一旦登殿,人心鼓舞如此。
  怎见得,有赞为证,
  赞曰:
  烟笼凤阁,
  香霭龙楼。
  光摇月扆动,云拂翠华流。
  侍臣灯,宫女扇,双双映彩;孔雀屏,麒麟殿,处处光浮。
  静鞭三下响,衣冠拜冕旒。
  金章紫绶垂天象,管取江山万万秋。
  话说纣王设朝,百官无不庆幸。
  朝贺毕,
  王曰:
  “姜尚肆横,以下凌上,
  侵犯关隘已坏朕四关,如今屯兵于临潼关下。
  若不大奋乾刚,以惩其侮,国法安在!众卿有何策可退周兵?”言未毕,左班中闪出一位上大夫李通出班启奏曰:
  “臣闻‘君为元首
  臣为股肱’。
  陛下平昔不以国事为重,听谗远忠,荒淫酒色,屏弃政事以致天愁民怨,万姓不保,天下思乱,四海分崩。
  陛下今日临轩,事已晚矣!况今朝歌岂无智能之士,贤俊之人只因陛下平日不以忠良为重,故今日亦不以陛下为重耳。
  即今东有姜文焕,游魂关昼夜无宁;南有鄂顺,三山关攻打甚急;北有崇黑虎陈塘关旦夕将危;西有姬发,兵叩临潼关指日可破:
  真如大厦将倾,
  一木焉能扶得!臣今不避斧钺之诛直言冒渎天听,乞速加整饬以救危亡。
  如不以臣言为谬,臣举保二臣,可先去临潼关,阻住周兵再为商议。
  愿陛下日修德政,去谗远佞,谏行言听,庶可少挽天意,犹不失成汤之脉耳。”
  王曰:
  “卿保举何人?”李通曰:
  “臣观众臣之内,
  止有邓昆、芮吉素有忠良之心辅国实念,若得此二臣前去,可保无虞也。”
  纣王准奏,随宣邓昆、芮吉上殿。
  不一时宣至殿前,朝贺毕,
  王曰:
  “今有上大夫李通奏卿忠心为国,
  特举卿二人前去临潼关协守。
  朕加尔黄钺、白旄,特专阃外。
  卿当尽心竭力,务在必退周兵,以擒罪首。
  卿功在社稷,朕岂惜茅土以报卿哉。
  当领朕命。”
  邓昆、芮吉叩首曰:
  “臣敢不竭弩骀之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也。
  ”纣王传旨:
  “赐二卿筵宴,以见朕宠荣至意。”
  二臣叩头谢恩下殿。
  须臾,左右铺上筵席,百官与二侯把盏。
  微子、箕子二位殿下也奉酒与二侯,
  哽咽言曰:
  “二位将军,
  社稷安危在此一行,全仗将军扶持国难,
  则国家幸甚!”
  二侯曰:
  “殿下放心。
  臣平日之忠肝义胆,正报国恩于今日也,岂敢有负皇上委托之隆,众大夫保举之恩也。”
  酒毕,二人谢过二位殿下与众官,次日起兵离了朝歌,径往孟津渡黄河而来。
  按下不表。
  且说土行孙催粮至辕门,看见一首幡,幡下却是韦护的降魔杵、雷震子的黄金棍。
  土行孙不知其故,
  自思:
  “他二人兵器如何丢在此幡下?
  我且见了元帅,
  再来看其真实。”
  报马报入中军:
  “启元帅:
  二运督粮官等令。”
  子牙传令:
  “令来。”
  土行孙来至中军,见子牙行礼毕,
  问曰:
  “弟子适才督粮至辕门外,
  见那关前竖一首幡那幡下却有韦护、雷震子两件兵器在那幡下,不知何故?”子牙把卞吉的事说了一遍。
  土行孙不信:
  “岂有此理?”哪吒曰:
  “卞吉被吾打了一圈,
  这几日俱不曾出来。
  ”土行孙曰:
  “待吾去便知端的。”
  哪吒曰:
  “你不可去,果是那幡利害。”
  土行孙只是不信。
  那时天色将晚,土行孙径出营门,一头往幡下来。
  方至幡下,便一交跌倒,不知人事。
  周营哨马报于子牙,子牙大惊。
  正无可计较,只见关上军士见幡下睡着一个矮子,报与欧阳淳。
  欧阳淳命:
  “开关拿来。”
  ——不知若要拿人,只是卞吉的家将拿得,
  其余别人皆拿不得到不得幡下去。
  ——彼时几个军士走至幡下,俱翻身跌倒,不醒人事。
  关上军士看见,忙报主将。
  欧阳淳亦自惊疑,
  忙叫左右:
  “去请卞吉来。”
  卞吉此时在家调养伤痕,闻主帅来呼唤,只得勉强进府中。
  欧阳淳将前事告诉一遍,
  卞吉曰:
  “此小事耳。
  ”命家将:
  “去把那矮子拿来,将众人放了。”
  家将出关,将土行孙绑了,把众军士拖出幡外。
  众人如醉方醒,各各揉眼擦面。
  一时将土行孙扛进关来,拿进府中。
  欧阳淳问曰:
  “你是何人?”土行孙曰:
  “我见幡下有一黄金棍,
  拿去家里耍子不知就在那里睡着了。”
  卞吉在旁边骂曰:
  “你这匹夫!怎敢以言语来戏弄我?”命左右:
  “拿去斩了!”众军士拿出前门,
  举刀就斩只见土行孙一扭,就不见了。
  正是:
  地行妙术真堪羡,一晃全身入土中。
  众军士忙进府中来报曰:
  “启元帅:
  异事非常!我等拿此人方才下手,
  那矮子把身一晃就不见了。”
  欧阳淳与卞吉曰:
  “这个就是土行孙了,
  倒要仔细。”
  彼此惊异。
  不表。
  土行孙回营来见子牙,
  曰:
  “果然此幡利害,
  弟子至幡下就跌倒了不知人事,若非地行之术,性命休矣。”
  次日,卞吉伤痕痊愈,领家将出关至军前搦战。
  哨马报入子牙,
  子牙问:
  “谁人出马?”哪吒愿往,
  登风火轮摇火尖枪出营来。
  卞吉见了仇人,也不答话,摇画杆戟,劈面刺来。
  哪吒火尖枪分心就刺。
  一场大战,怎见得,有赞为证,
  赞曰:
  战鼓杀声扬,
  英雄临战场。
  红旗如烈火,征夫四臂忙。
  这一个展开银杆戟,那一个发动火尖枪。
  哪吒施威武,卞吉逞刚强。
  忠心扶社稷,赤胆为君王。
  相逢难下手,孰在孰先亡。
  话说卞吉战哪吒,又恐他先下手,把马一拨预先往幡下走来。
  ——看官:
  若论哪吒要往幡下来,他也来得,
  他是莲花化身却无魂魄,如何来不得。
  只是哪吒天性乖巧,他犹恐不妙,便立住脚,
  看卞吉往幡下过去了他便登回风火轮自己回营。
  不表。
  且说卞吉进关来见欧阳淳,
  言曰:
  “不才欲诓哪吒往幡下来,
  他狡猾不来赶我自己回营去了。”
  欧阳淳曰:
  “似此奈何?”正议间,
  忽探马报:
  “邓、芮二侯奉旨前来助战,
  请主将迎接。”
  欧阳淳同众将出府来迎接。
  二侯忙下马,携手上银安殿。
  行礼毕,二侯上坐,欧阳淳下陪。
  邓昆问曰:
  “前有将军告急本章进朝歌,
  天子看过特命不才二人与将军协守此关。
  今姜尚猖獗,所在授首,军威已挫,似全不在战之罪也。
  今临潼关乃朝歌保障,与他关不同,必当重兵把守,方保无虞。
  连日将军与周兵交战,
  胜负如何?”欧阳淳曰:
  “初次副将卞金龙失利,
  幸其子卞吉有一幡名曰幽魂白骨幡,全仗此幡,以阻周兵一次拿了南宫适,二次拿了黄飞虎、黄明,三次拿了雷震子。
  ”邓昆曰:
  “拿的可是反五关的黄飞虎?”欧阳淳曰:
  “正是他了。”
  欧阳淳此回正是:
  无心说出黄飞虎,
  咫尺临潼属子牙。
  话说邓昆问:
  “可是武成王黄飞虎?”欧阳淳曰:
  “正是。”
  邓昆冷笑曰:
  “他今日也被你拿了,此将军莫大之功也。”
  欧阳淳谦谢不已。
  邓昆暗记在心。
  原来黄飞虎是邓昆两姨夫,众将那里知道。
  欧阳淳治酒管待二侯,众将饮罢各散。
  邓昆至私宅,
  默思:
  “黄飞虎今已被擒,
  如何救他?我想天下八百诸侯尽已归周,此关大势尽失,料此关焉能阻得他!不若归周此为上策。
  但不知芮吉何如?且待明日会过一战,见机而行。”
  次日,二侯上殿,众将参谒。
  芮吉曰:
  “吾等奉旨前来,当以忠心报国。
  速传令,把人马调出关会姜尚,早定雌雄,以免无辜涂炭。”
  欧阳淳曰:
  “将军之言甚善。”
  令卞吉等关中点炮呐喊,人马一齐出关。
  邓、芮二侯出了关外,见了幽魂白骨幡高悬数丈,阻住正道。
  卞吉在马上曰:
  “启上二位将军:
  把人马从左路上走,
  不可往幡下去。
  此幡不同别样宝贝。”
  芮吉曰:
  “既去不得,便不可走。”
  军士俱从左路至子牙营前,
  对左右探马曰:
  “请武王、子牙答话。”
  哨马报入中军:
  “启元帅:
  关中大势人马排开,
  请武王、元帅答话。
  ”子牙曰:
  “既请武王答话,必有深意。”
  命中军官速请武王临阵。
  子牙传令:
  “点炮呐喊。”
  宝纛旗磨动,辕门开处,鼓角齐鸣,周营中人马齐出。
  怎见得,有赞为证,
  赞曰:
  红旗闪灼出军中,
  对对英雄气吐虹。
  马上将军如猛虎,步下士卒似蛟龙。
  腾腾杀气冲霄汉,霭霭威光透九重。
  金盔凤翅光华吐,银甲鱼鳞瑞彩横。
  幞头灿烂红抹额,束发冠摇雉尾雄。
  五岳门人多骁勇,哪吒正印是先锋。
  保周灭纣元戎至,杀法森严姜太公。
  说话邓、芮二侯在马上见子牙出兵,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别是一般光景;又见那三山五岳门人,一班儿齐齐整整;又见红罗伞下武王坐逍遥马,左右有四贤、八俊分于两旁。
  怎见得武王生成的天子,仪表非俗,有诗为证,诗曰:
  龙凤丰资迥出群神清气旺帝王君。
  三停匀称金霞绕,五岳朝归紫雾分。
  仁慈相继同尧舜,吊伐重光过夏殷。
  八百十年开世业,特将时雨救如焚。
  话说邓、芮二侯在马上大呼曰:
  “来者可是武王、姜子牙么?”子牙曰:
  “然也。”
  因而问之:
  “二公乃是何人?”邓昆曰:
  “吾乃邓昆、芮吉是也。
  姜子牙,你想西周不以仁义礼智辅国四维,乃擅自僭称王号,收匿叛亡拒逆天兵,杀军覆将,已罪在不赦;今又大肆猖獗,欺君罔上忤逆不道,侵占天王疆土,意欲何为!独不思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而敢簧惑天下后世之人心哉?”芮吉又指武王曰:
  “你先王素称有德,
  虽羁囚羑里七年更无一言怨尤,克守臣节,蒙纣王怜赦归国,加以黄钺、白旄特专征伐,其洪恩德泽,可为厚矣。
  尔等当世世酬报,尚未尽涓涯之万一。
  今父死未久,深听姜尚妄语,寻事干戈,兴无名之师,犯大逆之罪是自取覆宗灭祀之祸,悔亦何及!今听吾言,速反其干戈退其关隘,擒其渠魁,献俘商郊,尔自归待罪尚待尔以不死;不然,恐天子大奋乾刚,亲率六师大张天讨,只恐尔等死无噍类矣。
  ”子牙笑曰:
  “二位贤侯只知守常之语,
  不知时务之说。
  古云:
  ‘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
  ’今纣王残虐不道,荒淫酗暴,杀戮大臣,诛妻弃子,郊社不修宗庙不享,臣下化之,朋家作仇,戕害百姓,无辜吁天秽德彰闻,罪盈恶贯。
  皇天震怒,特命我周恭行天之讨,故天下诸侯相率事周,会于孟津观政于商郊。
  二侯尚执迷不悟,犹以口舌相争耶。
  以吾观之,二侯如寄寓之客,不知谁为之主,
  宜速倒戈弃暗投明,亦不失封侯之位耳。
  请自速裁。”
  邓昆大怒,
  命卞吉:
  “拿此野叟!”卞吉纵马摇戟,
  冲杀过来。
  有赵升使双刀前来抵住。
  二人正接战间,芮吉持刀也冲将过来。
  这边孙焰红使斧抵住。
  只见武吉摧开马杀来助战。
  傍边恼了先行哪吒,登开风火轮,现三首八臂冲杀过来,势不可当。
  邓昆见哪吒三头八臂,相貌异常,只吓得神魂飞散,急忙先走传令鸣金收兵,众将各架住兵器。
  正是:
  人言姬发过尧舜,云集群雄佐圣君。
  话说邓昆回兵进关,至殿前坐下,欧阳淳、卞吉等俱说姜尚用兵有法,将勇兵骁门下又有许多三山五岳道术之士,难以取胜,俱各各咨嗟不已。
  欧阳淳只得治酒管待。
  至夜,各自归于卧所。
  且说邓昆至更深,
  自思:
  “如今天时已归西周,
  纣王荒淫不道谅亦不久;况黄飞虎又是两姨,
  被陷在此使吾掣肘,如之奈何!且武王功德日盛,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真是应运之主。
  子牙又善用兵,门下又是些道术之客,此关岂能为纣王久守哉。
  不若归周,需以顺天时。
  只恐芮吉不从,奈何!且俟明日以言挑他,看他意思何如,再为道理。”
  就思想了半夜。
  不说邓昆已有意归周,且表芮吉自与武王见阵进关,虽是吃酒心上暗自沉吟:
  “人言武王有德,
  果然气宇不同。
  子牙善能用兵,果然门下俱是异士。
  今三分天下,周有其二,眼见得此关如何守!不若献关归降,以免兵革之苦。
  只不知邓昆心上如何?且慢慢将言语探他,便知虚实。”
  两下里俱各有意。
  不题。
  只见次日,二侯升殿坐下,众将官参谒毕,
  邓昆曰:
  “关中将寡兵微昨日临阵,果然姜尚用兵有法,所助者又是些道术之士。
  国事艰难,
  如之奈何?”卞吉曰:
  “国家兴隆,
  自有豪杰来佐
  又岂在人之多寡哉!”
  邓昆曰:
  “卞将军之言虽是,
  但目下难支
  奈何?”卞吉曰:
  “今关外尚有此幡阻住周兵,
  料姜尚不能过此。”
  芮吉听了他二人说话,
  心中自忖:
  “邓昆已有意归周。”
  不觉至晚,饮了数杯各散。
  邓昆令心腹人密请芮侯饮酒。
  芮吉闻命,欣然而来。
  二侯执手至密室相叙,左右掌起烛来,二侯对面传杯。
  正是:
  二侯有意归真主,自有高人送信来。
  且不言二侯正在密室中饮酒,欲待要说心事,
  彼此不好擅出其口。
  只见子牙在营中运筹取关,又多了那首幡,阻在路上;欲别寻路径,又不知他关中虚实黄飞虎等下落,无计可施。
  忽然想起土行孙来,
  随唤土行孙吩咐:
  “你今晚可进关去,
  ……如此如此探听,不得有误。”
  土行孙得令,把精神抖擞,至一更时分,径进关来。
  先往禁中,来看南宫适等三人。
  土行孙见看守的尚未曾睡,不敢妄动,却往别处行走。
  只见来至前面,听得邓、芮二侯在那厢饮酒,
  土行孙便躲在地下听他们说些甚么。
  只见邓昆屏退左右,
  笑谓芮吉曰:
  “贤弟,
  我们说句笑话你说将来还是周兴,还是纣兴?你我私议各出己见,不要藏隐总无外人知道。
  ”
  芮侯亦笑曰:
  “兄长下问,使弟如何敢尽言。
  若说我等的识见洪远,又有所不敢言;若是模糊应答,兄长又笑小弟是无用之物弟终讷于言。”
  邓昆笑曰:
  “我与你虽为各姓,情同骨肉,
  此时出君之口入吾之耳,又何本心之不可说哉。
  贤弟勿疑!”芮吉曰:
  “大丈夫既与同心之友谈天下政事,
  若不明目张胆倾吐一番又何取其能担当天下事,为识时务之俊杰哉。
  据弟愚见,你我如今虽奉敕协同守关,不过强逆天心民意,是岂人民之所愿者也!今主上失德四海分崩,诸侯叛乱思得明主,天下事不卜可知。
  况周武仁德播布四海,姜尚贤能,辅相国务,
  又有三山五岳道术之士为之羽翼是周日强盛,
  汤日衰弱将来继商而有天下者,非周武而谁?前者会战,其规模气宇已自不同。
  但我等受国厚恩,惟以死报国尽其职耳。
  承长兄下问,故敢以实告,其他非我知也。”
  邓昆笑曰:
  “贤弟这一番议论,足见洪谋远识,
  非他人所可及者但可惜生不逢时,遇不得其主耳。
  将来纣为周掳,吾与贤弟不过徒然一死而已。
  愚兄固当与草木同朽,只可惜贤弟不能效古人所谓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以展贤弟之才。”
  言罢,咨嗟不已。
  芮吉笑曰:
  “据弟察兄之意,兄已有意归周,
  故以言探我耳。
  弟有此心久矣。
  果长兄有意归周,弟愿随鞭镫。”
  邓昆忙起身慰之曰:
  “非不才敢蓄此不臣之心,
  只以天命人心卜之终非好消息,而徒死无益耳。
  既贤弟亦有此心,正所谓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只吾辈无门可入奈何?”芮吉曰:
  “慢慢寻思,
  再乘机会。”
  二人正商议绸缪,已被土行孙在地下听得详细,喜不自胜思想:
  “不若乘此时会他一会,
  有何不可?也是我进关一场。
  引进二侯归周,也是功绩。”
  正是:
  世间万事由天数,引得贤侯归武王。
  话说土行孙在黑影里钻将上来,现出身子,
  上前言曰:
  “二位贤侯请了!要归武王吾与贤侯作引进。”
  道罢,就把邓、芮二侯唬得半晌无言。
  土行孙曰:
  “二侯不要惊恐,吾乃是姜元帅麾下二运督粮官土行孙是也。”
  邓、芮二侯听毕,方才定神,
  问曰:
  “将军为何夤夜至此?”
  土行孙曰:
  “不瞒贤侯说,
  奉姜元帅将令特来进关探听虚实。
  适才在地下听得二位贤侯有意归周,恨无引进,故敢轻冒致惊大驾,幸无见罪。
  若果真意归周,不才预为先容。
  吾元帅谦恭下士,决不致有辜二侯之美意也。”
  邓、芮二侯听说,不胜欣喜,
  忙上前行礼曰:
  “不知将军前来,
  有失迎迓望勿见罪。”
  邓昆复挽土行孙之手,
  叹曰:
  “大抵武王仁圣,
  故有公等高明之士为之辅弼耳。
  不才二人昨日因在阵上,见武王与姜元帅俱是盛德之士,天下不久归周。
  今日回关,与芮贤弟商议,不意为将军得知,
  实吾二人之幸也!”土行孙曰:
  “事不宜迟
  将军可修书一封俟我先报知姜元帅,候将军乘机献关,以便我等接应。”
  邓昆急忙向灯下修书,递与土行孙,
  曰:
  “烦将军报知姜元帅,
  设法取关。
  早晚将军还进关来,以便商议。”
  土行孙领命,把身子一晃,无影无形去了。
  二侯看了,目瞪口呆,咨嗟不已。
  有诗赞之,
  诗曰:
  暗进临潼察事奇,
  二侯共议正逢时。
  行孙引进归明主,不负元戎托所知。
  话说土行孙来至中军,刚有五鼓时分,子牙还坐在后帐中等土行孙消息。
  忽然土行孙立于面前,
  子牙忙问其“进关所行事体如何?”土行孙曰:
  “弟子奉命进关,
  三将还在禁中因看守人不曾睡,不敢下手。
  复行至邓、芮二侯密室,见二人共议归周,恨无引进,被弟子现身见他二侯大悦,有书在此呈上。”
  子牙接书灯下观看,
  不觉大喜:
  “此真天子之福也!再行设策,
  以候消息。”
  令土行孙回帐。
  不表。
  且说邓、芮二侯次日升殿坐下,众将来见。
  邓昆曰:
  “吾二人奉敕协守此关,以退周兵,
  昨日会战未见雌雄,岂是大将之所为。
  明日整兵,务在一战以退周兵,早早班师以复王命,是吾愿也。
  ”欧阳淳曰:
  “贤侯之言是也。”
  当日整顿兵马,一宿晚景。
  不题。
  次日,邓昆检点士卒,炮声响处,人马出关,
  至周营前搦战。
  邓昆见幽魂白骨幡竖在当道,就在这幡上发挥,忙令卞吉:
  “将此幡去了。”
  卞吉大惊曰:
  “贤侯在上:
  此幡是无价之宝,
  阻周兵全在于此;若去了此幡
  临潼关休矣!”
  芮吉曰:
  “吾乃是朝廷钦差官,
  反走小径你为偏将,倒行中道,周兵观之,深为不雅。
  纵有常胜,亦不为武。
  理当去了此幡。
  ”卞吉自思:
  “若是去了此幡,恐无以胜敌人;若不去,
  彼为主将我岂可与之抗礼。
  今既为父亲报仇,岂惜此一符也。”
  卞吉马上欠身曰:
  “二位贤侯不必去幡,
  请回关中一议自然往返无碍耳。”
  邓、芮二侯俱进了关,卞吉忙画了三道灵符,
  邓、芮二侯每人一道放在幞头里面,欧阳淳一道放在盔里,复出关来数骑往幡下过,就如寻常。
  二侯大喜。
  及至周营对军政官曰:
  “报你主将出来答话。”
  探马报入中军,子牙即忙领众将出营。
  邓昆大呼曰:
  “姜子牙,今日与你共决雌雄也!”拍马杀入中阵来。
  只见子牙背后有黄飞彪、黄飞豹二马冲出,
  接住邓、芮二侯厮杀。
  四骑相交,正在酣战之下,卞吉看不过,
  大呼曰:
  “吾来助战,
  二侯勿惧!”
  武吉出马接住大战。
  只见卞吉拨马往幡下就走,武吉不赶。
  子牙见只有邓、芮二侯相战,忙令鸣金,两边各自回军。
  子牙看见邓、芮四将往幡下径自去了,心中着实迟疑,进营坐下沉吟自思:
  “前日只是卞吉一人行走得,
  余则昏迷。
  今日如何他四人俱往幡下行得?”土行孙曰:
  “元帅迟疑,
  莫不是为着那幡下他四人都走得么?”子牙曰:
  “正为此说。”
  土行孙曰:
  “这有何难,候弟子今日再往关内去走一遭,
  便知端的。
  ”子牙大喜曰:
  “当宜速行。”
  当晚初更,土行孙进关,来至邓、芮二侯密室。
  二侯见土行孙来至,
  不胜大喜曰:
  “正望公来!那幡名唤幽魂白骨幡,
  再无法可治。
  今日被我二人刁难他,他将一道符与我们顶在头上,往幡下过就如平常,安然无事。
  足下可持此符献与姜元帅,速速进兵,吾自有献关之策也。”
  土行孙得符,辞了二侯往大营来,见子牙备言前事。
  子牙大喜,取符一看,子牙已识得符中妙诀,
  取朱砂书符吩咐众将。
  不知卞吉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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