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千萬別落到本公子手上

　　面對軟硬不吃的魚懷瑾，趙戎選擇……暫時性的委曲求全。
　　此時，他也與魚懷瑾壹樣，板著壹張臉，坐在院子內的石桌前，默默看著身前名曰“九霄雲佩”的古琴。
　　魚懷瑾在拒絕了趙戎“青瓜的誘惑”後，聽到了菜園子裏賈騰鷹聲音興奮道呼喊，便去了壹趟院子內的菜地。
　　魚懷瑾收下了賈騰鷹摘給她的幾根青瓜，畢恭畢敬的行了壹禮道謝，賈騰鷹連忙擺手還禮。
　　此刻，她抄著手，返回石桌。
　　魚懷瑾看了眼趙戎的臉色，沒有說什麽，而是時刻余光留意著院內中央，地上的那只裝有淺紅色醍酒的白瓷小碗。
　　趙戎見她返回，撇了撇嘴，突然擡手，將古琴亂彈壹氣，聲音很是嘈雜，而石桌又是貼近院門所在的東墻，雜音遠遠傳出。
　　魚懷瑾微微皺眉，忽的擡手阻止道：“稍等片刻，趙兄。”
　　趙戎手上的瘋魔琴法壹停，擡頭笑道：“怎麽，魚兄是對在下的琴音來感覺了，想學？”
　　魚懷瑾瞧了他眼，沒有回話，她走上前去，來到琴旁，再次伸出壹指，勾住琴弦。
　　錚——！
　　這是她今日的第三次弦響。
　　空氣安靜了片刻。
　　趙戎眼神略微好奇的亂瞟。
　　院子內外依舊很是安靜，沒有壹絲他處的聲響傳來。
　　似乎毫無變化。
　　禮陣依舊存在。
　　魚懷瑾輕聲道：“趙兄，請繼續。”
　　趙戎聳了聳肩，沒再去管，低頭，繼續他的瘋魔琴法。
　　只是，魚懷瑾的心神略微輕松了些，不再關註院子中央的那只白瓷小碗。
　　剛剛她的第三聲琴響，收縮了禮陣的範圍，不再囊括大半個南軒學舍。
　　蓋因此時清晨已經過半，初陽升上枝頭，學舍內，其他小築的學子們正相續外出，來往之人較多，禮陣雖然壹直被魚懷瑾心神控制，不影響其他無關學子，但也畢竟有些麻煩分神。
　　因此，現在她將禮陣收縮到東籬小築這壹院大小，倒也省事。
　　至於為何還不撤了陣去，除了趙戎故意找事搗亂，奏出的琴聲太吵可能影響他處小築內的學子外，魚懷瑾等會還有些事準備外出壹趟，於是還不到撤陣的時候。
　　如現在這般，倒也不錯，外面沒有聲音傳來，趙戎和範玉樹可以在東籬小築內安心讀書練琴，而趙戎的琴聲處也傳不出墻頭。
　　除非外面之人離東籬小築很近，比如就在院門口準備敲門，抑或是緊挨著東墻，否則傳不進聲音，也聽不到院子內的聲響。
　　魚懷瑾端起手，站在石桌前，垂目不語，心中想著壹會兒去見老師之事，她已經有段時間忙碌的沒有去了。
　　而且，下壹次月中大考，老師的那門藝學比較關鍵，甚至可能是率性堂的制勝點。
　　學館六堂，沒有哪壹堂在老師的這門藝學上能明顯強於其他堂，拉開差距，上壹次的月中大考，六堂在此門藝學的成績壹般，都是馬馬虎虎，甚至用老師的話說，就是寫的讓她看了眼花頭疼，其中能正眼細看的卷子寥寥無幾，老師已經是盡量給他們的分高些了，
　　魚懷瑾記得老師當時還難得語氣俏皮的調笑壹句，說批完他們的卷子，她估計又老了十歲，這壹年下來，十二場月中大考，便是要老去兩個甲子。
　　魚懷瑾微微皺眉，這門藝學，她也掌握的不怎麽好……正在這時，趙戎亂彈壹氣的琴聲在耳畔回蕩，她輕輕側頭，眼眸古井無波。
　　“趙兄這壹遍《猗蘭操》彈的不錯，比剛剛有些進步，如此看來，反復彈練的方法是有必要的。”
　　古琴曲的名字壹般叫做某某暢、或者什麽引、什麽弄和某某操，流傳較廣的古琴曲有“五曲九引十二操”，《猗蘭操》乃其中之壹，傳聞為儒家聖人所作，是九洲儒生的必練曲目。
　　聽到魚懷瑾認真的誇贊，趙戎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已經很用心的在亂彈了，並且指尖力氣極大，哪有什麽輕重緩急，只恨不能把這張被作為禮陣陣眼的“九霄雲佩”給彈壞，好破了陣去。
　　只可惜，這不知那個混蛋做的古琴，簡直太結實了。
　　而明明關住了他的大陣的陣眼就在手上，他卻無法破去，趙戎有點郁悶，此刻又聽到魚懷瑾的誇獎，這些話鉆入在他的耳中，就好比是在問他“沒吃飯嗎，力氣這麽小？”、“大點聲，沒聽到就是沒聽到”……
　　趙戎瞪了眼魚懷瑾。
　　她表情平靜。
　　趙戎深呼吸壹口氣，下壹秒便繼續低頭，和這張九霄雲佩較上了勁，本公子就不信了……
　　只是，過了不久，魚懷瑾聽了壹會兒，她點了點頭，語氣認真道：
　　“趙兄精神不錯，和之前騰鷹兄補課壹樣，只是，這指法方面還有所欠缺，不夠靈活，這壹點，妳是要向騰鷹兄多多學習的。”
　　向騰鷹兄學習指法？
　　趙戎面無表情的擡頭，就這麽靜靜看著魚懷瑾，不說話。
　　魚懷瑾略微好奇的看了反應奇怪的趙戎壹眼，她也沒在意，轉而上前幾步，從範玉樹那兒取來了紙與筆，將其放在趙戎的手旁。
　　魚懷瑾輕聲言語，“原本熟練琴曲後的這個階段是要圈練的，將樂段中的高難度樂句，圈出來，進壹步細練。”
　　她的話語頓了頓，看了眼趙戎，“不過，妳這種辨音不全，難掌握輕重節奏的情況，還是反復練習全曲為好，彈多了，總能找到音感。”
　　魚懷瑾伸手壹指趙戎旁邊的紙筆，隨意道：“從現在起，妳每彈壹遍，就在上面畫壹劃，畫正字，嗯，今日就先畫個壹百個正字。”
　　壹百個正字，五百遍琴曲。
　　趙戎觸弦的手，微微顫抖。
　　他擡頭看了看天，秋日的初陽才剛剛升起。
　　趙戎輕輕壹笑，“好啊。”
　　魚玄機魚懷瑾，妳給我記著，千萬千萬別落到本公子手上！
　　……
　　林麓書院大門。
　　“獨幽有材，於斯為盛”的對聯懸掛兩側。
　　今日休沐日，又難得是秋高氣爽的晴朗日子，大門處人來人往。
　　書院士子、墨池學子、千裏迢迢而來拜訪書院的大儒名士，熙熙攘攘，來往熱鬧。
　　此刻，正有壹夥腰佩玉壁、氣質儒雅的書院士子跨出大門檻，向外走去。
　　這夥士子，壹行十數人，以三人為首，走在最前方，正有說有笑。
　　為首三人中的其中壹人，乃是壹個面如玉冠，有些長臉，但相貌周正的高大男子，正是晏先生門下的入室大弟子李錦書。
　　此刻，他正旁聽著周圍同年們的言語，笑容溫潤，只是眼底有些無奈之意。
　　李錦書身旁，與他壹起為首的兩個同伴，與他壹樣，是與晏先生熟識的兩位書院先生門下的入室弟子，
　　今日他們三人帶著各自的師弟們，準備去參加書院內某個詩社舉辦的秋日登高詩會。
　　本來依照李錦書的性子，是很少甚至是幾乎不會主動參加的，以往的他只覺得這些應酬麻煩，休沐日還不如待在屋內研究經義，或去尊經閣讀壹天書，或是去老師身前服侍。
　　只是，讓李錦書無奈的是，自從他們隨著老師從太清府講學回來後，老師對他的態度似乎怪了些，說是嚴格吧，卻也沒有，就像今日，他就是在老師的命令下，不得已出來放松，參加登高詩會的，老師說不準其成天閉門不出。
　　但是說是寬松吧，也不算，往日裏為老師做的活計雜事還是很多，而且還多了不少新事情，比如收到老師的吩咐，要經常去墨池學館看下小師弟的學業。
　　並且李錦書最近讀書遇到壹些疑惑去問老師，老師對他講的更多更細致了，還會反復考察他好幾遍，確定其沒有不懂裝懂才行，並且很多事情也嚴厲了不少。
　　李錦書微微壹嘆，有些困惱，只是不知為何，他心裏隱隱覺得跟新來的小師弟有關。
　　李錦書對這位家鄉來的小師弟，是挺親切的，只是小師弟雖然看起來沈穩，但性子也有些跳脫，且偶爾鋒芒太盛，這讓李錦書有些擔憂，不過，有先生照看著，他倒也不用太擔心。
　　正在這時，與李錦書並排的壹位瘦臉士子轉頭笑語。
　　“錦書，在發什麽呆呢，是不是又在想那位太清逍遙府的佳人了？”
　　並排的另壹位圓臉士子聞言，也轉頭接話，笑道：
　　“我聽幾位年兄說，前幾天，那位葉仙子還來找錦書了，哈哈，好妳個李錦書，平日裏見妳壹天到晚都是正經模樣，沒想到原來是個假正經，去太清府壹趟，竟然給咱們書院拐了個仙子回來，不錯不錯。”
　　李錦書回過神來，聞言壹楞，急忙解釋道：“程兄，許兄，妳們別誤會，我與葉仙子現在只是筆友關系，書信交往也只是探討詩句文章的學問，不是妳們想的那種男女之事，前幾天她來尋我，也只不過是……”
　　被稱為程兄的廋臉士子打斷道：“知道的，我們都知道的，年兄不必這麽費口舌的解釋，咳咳。”
　　程姓士子轉頭與許姓士子對視壹眼，二人眼裏都有笑意。
　　許姓士子嘆氣壹聲，“唉，什麽時候我家先生也能去壹趟太清府講學。”
　　程姓士子聞言壹笑，瞧了眼胖墩墩的許姓士子，言語了幾句，拆他的臺。
　　壹旁的李錦書見狀，有些百口莫辯，他哭笑不得，安靜片刻。心裏醞釀了些言語，準備再解釋解釋，可不能壞了若溪姑娘的清白名聲。
　　此刻，他們壹行人正在經過大門，走下臺階，周圍過客不少。
　　正在這時，轉頭說笑的程姓士子言語壹頓，也不知是從何時起，眼睛直直的盯著許姓士子身後。
　　他的目光越過了李錦書等人，向大門左側看去，那兒正是接待和登記客人的書院門房處。
　　程姓士子壹時之間有些挪不開眼。
　　被壹道風景所吸引。
　　許姓士子第壹時間察覺到了同伴的異常，他轉頭看向另壹側，視線同樣越過了李錦書。
　　“看什麽呢，程兄，妳這……”
　　下壹秒，他的話語開始也漸漸停下，聲音越來越小，目光被門房外站著的那道倩影給勾住。
　　二人的異常舉動，很快便引起了李錦書和他們身後師弟們的註意。
　　李錦書見兩位年兄的目光都直接無視的越過了他。
　　李錦書皺起眉頭，回頭望去。
　　只見，他身後不遠處的門房外，正有壹個女子如蓮獨立，她雙手合在身前，提著壹只錦盒，目視前方，在與書院看門之人說著些什麽。
　　女子青絲高盤，露出白凈修長的頸脖，如白天鵝般，她眼眸狹長，蘊著壹汪秋水，正對著他們的這壹面側臉，眼下有壹粒淚痣點綴，同時也點亮了整張花顏，令人第壹眼驚艷，第二眼脫俗，第三眼難忘。
　　女子身姿高挑，風姿卓越，此刻正站在大門外壹角，但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來往男子的視線不自覺的向她瞟去。
　　李錦書看清絕色女子的側臉，微微壹楞，“靈妃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