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戎兒哥，我也要

　　“戎兒哥，我也要東來紫氣，小姐身上穿的。”
　　“只有壹個。”
　　“戎兒哥，我也要柳姨的發簪，小姐頭上戴的。”
　　“只有壹枚。”
　　“戎兒哥，我也要妳的手，小姐被揉的。”
　　低頭忙碌的趙戎隨口道：“只有壹只……”
　　說到壹半，他話語壹卡，兩只手上動作也頓了頓。
　　又偷瞄了好久並被某物餵飽了的芊兒，忍無可忍，怒了，“妳騙人！大豬蹄子，妳洗墨硯，怎麽洗到小姐手上去了。”
　　趙戎：“……”
　　此時，依舊是墨池學館內的壹處湖畔。
　　趙戎正帶著趙靈妃和芊兒，蹲在湖邊的草地上，都伸手探入冰涼的湖水，清洗墨硯。
　　漆黑的墨汁將這壹小片湖水染黑，不過卻也隨著水花與波瀾淡去。
　　原本趙戎挽起長衫蹲在中間，趙靈妃與趙芊兒，分別抱膝蹲在他的左右。
　　三人各自洗著各自的墨硯。
　　只是某人洗著洗著，洗墨硯的手就不安分了，不在自己的位置待著，而是蹚過墨色的湖水，動作自然而然的溜到了旁邊去了。
　　他先是捧起趙靈妃沾染墨汁的潔白素手，感覺有些冰涼。
　　便疼惜的擦壹擦，揉壹揉，捏壹捏。
　　最後索性和她壹起洗了起來。
　　二人四手，挽起袖子，共同清洗著壹只墨硯。
　　只是似乎是兩個人做同壹件事，會有些手忙腳亂。
　　趙戎和趙靈妃與其說是洗墨硯，倒不如說是‘洗手’，不壹會兒，四只笨拙的手便又糾纏到壹起去了。
　　半天也洗不完壹只。
　　原本搖晃著小腦袋，埋頭辛勤勞動的小芊兒，余光發現這壹幕後，小臉頓時精彩了起來。
　　小丫頭銀牙暗咬，不樂意了。
　　因此她大聲嚷嚷著，爭取著‘同樣是眼前男女二人幼時青梅竹馬’的正當權益。
　　我也要！
　　只是趙戎低頭專心致誌的洗墨……不對，是洗娘子手時，敷衍的態度，讓芊兒很是嗔怒。
　　此時，見戎兒哥啞聲不語。
　　她繃起小臉。
　　“小姐，戎兒哥，不公平！”
　　小丫頭的抗議，在安靜的湖畔回蕩。
　　曲腿蹲著的趙靈妃，輕輕埋首膝間，有點羞澀的縮了縮手，只是卻沒有順利逃出。
　　讓某人感覺軟若無骨似得柔荑，依舊被身旁喜歡使壞的夫君，緊緊捏著不放。
　　趙戎眨了眨眼，仿若無事發生。
　　芊兒瞧見小姐和戎兒哥，二人依舊蹲著身子緊貼在壹起，低頭繼續‘洗手’，連話都不回壹句了，裝作沒聽見。
　　她癟嘴，“小姐！”
　　趙靈妃螓首埋在膝間，又低了低，看不清表情，但是她露出的白皙頸脖，就像拂曉時九天上的雲海，接滿了溫暖的晨曦，泛起壹片淡淡的暈紅。
　　她反捏了下裝聾作啞的夫君。
　　趙戎眼睛壹瞟，看見青君害羞的模樣，輕輕壹笑。
　　自家的娘子哪裏都好，就是有些太放不開了。
　　而且二人都已經牽過摟過抱過揉過捏過……等等很多次了，但她還是經常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容易起反應。
　　他們拉個手逛逛街，青君都會悄悄紅臉。
　　如第壹次牽手般害羞。
　　私下裏都是如此，更別說現在當著芊兒的面了。
　　可能是因為娘子的保守性子，平日裏在人前，拒人千裏之外似的冷清傲然慣了？
　　又或者是因為……她身子天生敏感？
　　嘶，之前趙戎倒還沒怎麽註意這點，以為青君只是因為還是玉潔處子，才會如此。
　　可是現在都算老夫老妻了，她還是如此羞澀……
　　趙戎剛要繼續朝不對勁的方面想，突然感覺到手裏捏著的素手，又扯了扯他。
　　趙戎回神來，看了眼娘子。
　　他輕咳了兩聲。
　　不管到底怎樣，此時正有個大電燈泡在旁邊看著呢。
　　雖然是親近之人，但是這種‘目前犯’，確實是挺刺激的，剛剛在返回率性堂的路上時也是。
　　此刻。
　　墨池湖畔洗墨的三人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趙戎哪裏會不明白娘子的意思，他擡頭朝某個小丫頭看去。
　　發現芊兒已經罷工了，正獨自蹲在壹旁。
　　她雙手抱膝，嬌小玲瓏的小身板，顯得更加瘦小了，讓此時的身影有些蕭瑟落寞、沒人疼、沒人要的意味。
　　小丫頭正咬著粉唇，削纖的肩膀壹抖壹抖的，是在跟隨著此刻劇烈起伏的小胸脯。
　　芊兒本就很大的桃花眼睜的更大了，瞪著他們這壹對緊挨在壹起的‘狗男女’。
　　是哀怨之中又奶兇奶兇的小模樣。
　　趙戎忍俊不禁，有點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笑壹句‘可可愛愛’。
　　只是他毫不懷疑，芊兒肯定會炸毛咬他，便也作罷。
　　趙戎語氣認真：“有道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咯吱咯吱——
　　他頓了頓，身子後傾，瞧了眼開始磨牙的小丫頭，眨眼繼續解釋道：
　　“而且書上說，磨刀不誤砍柴功。嗯，磨手也是。”
　　趙戎抓著青君的四根修長蔥指，擡起她的手示意了下。
　　芊兒：“……”
　　她楞住了，停止了磨牙，想了想，點頭贊同道：
　　“男女搭配，妳們兩個倒是不累了，但是幹活了嗎？壹只墨臺洗了個大半天，全磨手去了，四只手還沒我壹只手洗的快，還說什麽磨刀不誤砍柴工……”
　　芊兒吸了吸鼻子：“大騙子戎兒哥，這樣洗下去，要洗到下午，那個書院先生的鱸魚宴都別想去了。”
　　趙戎無奈，“行，那妳說該怎麽辦。”
　　芊兒歪頭想了想。
　　她看了看自己滿是墨汁的小手，有瞧了瞧小姐被某人‘磨’幹凈捧起的素手。
　　小丫頭怯怯道：“我也要磨，嗚嗚嗚，芊兒也要。”
　　趙戎：“……”
　　趙靈妃：“……”
　　最後，趙戎當然是沒有給這個小丫頭‘磨’手。
　　都說了中午要去參加宴先生的鱸魚宴，哪裏還有時間再耽誤。
　　並且，趙戎也松開了青君的手，只是二人依舊是側身靠在壹起。
　　她的紫衣與他的青衫貼著，彼此的溫度和彼此的身影壹樣，都在對方的心頭縈繞，溫暖著對方。
　　後來，某個當電燈泡的小丫頭，也挪了挪步子，貼著趙戎的另壹側身子。
　　三人安靜的洗著墨硯。
　　擠在壹起安靜看著淡黑色的水裏，身旁同伴的倒影。
　　安靜的感受著身旁同伴的氣息。
　　某壹刻。
　　低頭忙碌的趙戎，又忍不住擡頭，悄悄去看她。
　　卻撞到了壹雙同樣在悄悄凝視的秋水長眸。
　　原來心上人也在心上看他。
　　青君含笑嫣然。
　　趙戎笑若春風。
　　然後……
　　“我也要。”某個小丫頭聲音弱弱傳來。
　　“撲哧。”青君再笑。
　　趙戎輕笑搖頭。
　　芊兒鼓嘴，小身板撞了下旁邊的大豬蹄子。
　　趙戎壹怔，看了眼又埋首偷笑起來的青君。
　　他身子斜傾，也撞了撞她。
　　青君輕呀壹聲，咬唇。
　　她垂首看了眼手指上蘸染的漆黑墨水。
　　女子秋眸輕瞇，笑顏歡喜，下壹秒，突然探手，在身旁男子的臉上抹了下。
　　某個小丫頭也機靈的擡起滿是墨汁的手，跟上。
　　趙戎壹楞，低頭看了眼，如鏡的水面上，被畫花了的兩側臉龐。
　　他眨了眨眼，手指蘸墨。
　　只是再擡頭，偷襲的青君和芊兒已經逃的沒影了……
　　……
　　趙戎，趙靈妃，趙芊兒。
　　三人青梅竹馬，再次相聚，壹如兒時。
　　不再總角，卻已然結發。
　　……
　　趙戎三人在墨池洗完墨硯後，先壹起回了趟東籬小築，收拾些物件。
　　除了趙靈妃給他添置的壹些生活用品需要放好以外。
　　趙戎還要在某個大電燈泡的監督下，將壹件‘特殊秋衣’歸還。
　　芊兒板著小臉，收起了某人疊的整整齊齊遞來的小姐的‘小衣服’。
　　她瞄了幾眼，身前二人。
　　趙戎和趙靈妃二人都別過臉去，面色有些尷尬。
　　芊兒突然低聲細語的朝趙戎道：
　　“戎兒哥，我不是管閑事。這個放在妳哪裏已經有好些時日了，妳們男子有邋遢……我得取回來清……清洗壹下……妳和小姐玩……玩歸玩，但是要註意衛生的……”
　　小丫頭的聲音到後來幾乎微不可聞。
　　趙靈妃連忙背過嬌軀，蓮步匆忙的逃出了北屋，丟下壹句，“戎兒哥的床被應該曬好了，我去收回來。”
　　趙戎看了眼外面正午的大太陽。
　　他轉回頭，面無表情的看著讓他納悶，好像什麽都懂的小芊兒。
　　我若是說我根本就……算了，不說了，妳肯定不信。
　　信了，那也是建立在懷疑戎兒哥我有無奇怪毛病的基礎上。
　　趙戎搖了搖頭。
　　隨後，他們三人收拾完畢。
　　趙戎將賈騰鷹和範玉樹這兩個好友，向青君和芊兒介紹了壹下。
　　四人笑著言語了幾句，認識了壹番。
　　之後無事，趙戎便壹襲青衫拎著美酒，帶著提起食盒壹襲紫衣的娘子，與偏要擠在二人中間的芊兒壹起，共赴晏先生的鱸魚宴。
　　按照大師兄之前說的，宴會是在蘭舟渡舉行。
　　正好是趙戎上壹回上課的地方，因此倒也算是輕車熟路。
　　大約壹炷香後。
　　三人經過了講經亭所在的峽谷，這兒是去往江畔的必經之路。
　　壹行人剛剛邁出峽谷，遠處的大江浪濤聲便撲面而來。
　　趙戎腳步不停，準備帶著青君和芊兒直接經過。
　　只是忽然，他察覺到身側青君的步履好像微微頓了頓。
　　轉頭看去，發現她正回首，盯著剛剛路過的古亭古井方向。
　　“青君，何事？”
　　趙戎停步，眺望了眼那口，井水讓他求之不得的正冠井。
　　他忽道：“那座古亭子叫講經亭，書院先生喜歡在這兒將經義大道，裏面古井名正冠……”
　　趙戎註視著青君的臉色，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復述了壹遍。
　　趙靈妃緩緩回過頭來，俏面微怔的聽了會兒。
　　她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沒事的。”
　　趙戎語氣認真，“真的沒事？”
　　趙靈妃又想了想，輕輕點頭，挽起了夫君的胳膊，依偎著他。
　　趙戎頷首，壹笑，不再追問。
　　壹行三人重新趕路。
　　趙靈妃腰桿筆直，輕挽夫君，目視遠處正前方橫流而過的離瀆，秋眸微合。
　　她安靜無聲，壓住了體內，那些平靜了很久很久卻突然驟生奇怪波瀾的劍氣。
　　……
　　蘭舟渡。
　　楓林，木案，美酒。
　　儒生，經論，佳肴。
　　壹場鱸魚宴正在舉辦。
　　趙戎帶著娘子和芊兒趕到時，其他人都已經來齊了。
　　這壹次宴會的人數並不多，只有十數人，算是晏先生和門下弟子的私人聚會。
　　舉辦的原因，按照大師兄的說法，是晏先生因秋風起，思念家鄉的蒓羹與鱸魚膾。
　　宴會上唯二的外人，是趙靈妃和趙芊兒。
　　趙戎笑著向晏先生與諸位師兄師姐們，介紹了下青君和芊兒。
　　在宴會上的這些書院士子們看來。
　　娘子和她的貼身丫鬟，都是未滿十八歲的浩然境女子劍修，都是太清逍遙府的天才府生。
　　前者更是即將天誌境、聞名太清府的妖孽。
　　這等讓人乍舌的福分，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位小師弟是什麽豪閥世家的嫡系繼承人呢。
　　宴會上眾人暗暗吸氣打量。
　　視線在趙戎三人身上來回打轉，特別是其中正緊緊挽著趙戎的趙靈妃，聞名已久，壹身玄妙紫衣，甚是惹眼。
　　不少男子舉起酒杯，默默多飲了幾口。
　　賞美人，品美酒，嘗美食。
　　今日全齊了。
　　眾儒生暢快壹笑。
　　之前，他們之中，除了大師兄李錦書等人以外，大多數人都只是聽說過這事，如今卻是親眼見到，真人來此。
　　唉，這位趙子瑜，趙小師弟，真是福緣深厚啊。
　　宴會上的書院士子們，都知道趙戎這個小師弟的來歷。
　　只是卻對他的贅婿身份壹直閉口不談，也不在書院內傳播。
　　因為先生嚴肅叮囑過他們了。
　　而且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沒有傻子會去做。
　　趙戎受晏先生喜愛，門下的弟子們都是看在眼裏的。
　　這個小師弟以後很可能是與他們並肩的真正同門，說不定沖擊壹下讀書種子的位置，都是有壹點希望的……
　　席間，趙戎坐在晏先生右手邊最近處。
　　趙靈妃和趙芊兒在壹旁，為趙戎和晏先生倒美酒，表現的知禮守節，溫婉大方。
　　晏幾道很是滿意。
　　他之前還有些憂慮，趙戎的這個娘子身為太清府天之驕女，又是劍修會是那種鋒芒畢露、盛氣淩人的‘天才’，讓趙戎夫綱不振。
　　現在看來……
　　晏幾道失笑搖頭，這小兩口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樣子，讓他都有點羨意了。
　　此後，眾人相處融洽。
　　宴會上，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其樂融融。
　　席間，晏先生時常詢問身旁的趙戎，最近在學堂的情況，又督促了壹番他的學業進度，還有儒家十三經的攻讀狀況。
　　這個離鄉極遠的老人不時的滿意頷首，舉杯邀飲。
　　約莫半個時辰後。
　　宴會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