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八十七章：尋覓之旅（八）

　　利維坦的身體，撐住了冰山？這又是哪個版本的神話？
　　地球東西方倒是有神明殺死巨大怪物撐起天地的傳說，但我們的世界沒有啊……
　　“抱歉，或許是失傳的故事，我只知道利維坦已經……消失了。”我坦白地說。
　　“看來真相被人遺忘了，”鮫人說，“當時那些神明大戰，大地裂開，海洋也出現了裂谷，北方冰原原本是巨大的冰山，因為陸地的開裂而倒塌，撞向了陸地，壹些生活在附近的鮫人為了活命，祈求利維坦，於是利維坦犧牲了自己，用身體撐住了冰山，最終，冰山河陸地貼在壹起，形成了冰原，他的身體就被埋在了冰山之下。”
　　我聽得有些入神：“原來是這樣……看來，眾神把主位面禍害得不輕啊……”
　　李奧不禁感嘆：“妳看，當初我們沒去人魚北面戰場，錯過了這麽壹節……”
　　我只能嘆氣：“真要走遍世界每個角落，以後再說吧。”
　　“妳也是那些神明的信徒不是嗎？”鮫人問我。
　　“那倒不是，”我搖頭，又補充了壹句，“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哦，背叛了。”鮫人似乎並不吃驚，“那些鮫人也是，曾經信奉過好幾個海神，最後能救他們的只有利維坦。”
　　這話裏的信息倒是挺多，比如上古時期生物可以隨意變換信仰，比如神明之戰造成的破壞比我想象中的大……
　　“說了這麽多，妳難道真不關心我的選擇嗎？”鮫人似乎有些失去耐心。
　　“妳去不去，影響其實不大，”我說，“龍族不是那麽容易戰勝的，我覺得我該找別的辦法，只是，我必須讓妳知道，被龍族封鎖的空間之內有很多人想要驅趕或者消滅龍族。”
　　“妳有什麽辦法？”鮫人問。
　　“改變龍族，”我說，“完整的消滅壹個種族，意味著戰爭，意味著自身的傷亡，我覺得改用更和平壹些的方式。”
　　“奇怪的想法，不過，我並不關心妳們的成敗。”鮫人說。
　　“妳不回去嗎？”我問。
　　“看心情，”鮫人說，“我其實能得到龍族的壹些消息，如果有興趣，到時候我會去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說。
　　“妳要走了嗎？”鮫人問。
　　“差不多吧，我還得去找別的盟友，”我說，“不過，我還想再問妳壹些事情。”
　　“我也想多跟妳聊壹聊，”鮫人說，“妳比這裏的其他人有趣，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可以暢談的對象了。”
　　“多久了？”我問。
　　“兩千多年。”鮫人說。
　　“好吧，從龍族封鎖了空間開始。”我失聲笑了，“那妳對龍族就沒有惡感嗎？”
　　“不能說沒有，但沒那麽大，”鮫人倒是心態平和，“對我的生命長度來說，這不算什麽。”
　　“哦，妳是說，等妳成為了真正的利維坦，就可以輕松離開嗎？”我有些意外。
　　鮫人說：“是的，不過還有壹千年，到時候，這裏裏可能對我來說就有些狹窄了。”
　　“哦，我想問的就是這個，”我說，“我聽說，這片黑水之海是沒有底的，是這樣嗎？”
　　鮫人似乎想了好壹會兒，才說：“似乎是這樣，我嘗試過，但是至今沒有到達最深處。”
　　我有些驚訝：“真的嗎？那這裏應該叫做無底之海吧！”
　　“不是那個意思，”鮫人說，“我相信這裏還是有底的，致只是，很難到達，下面太深太黑，壓力巨大，就算是我，也有些承受不住……”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我還以為真的存在無底之海呢。”
　　“這世界上除了星界和虛空，沒有無限延伸的東西，”鮫人說，“好了，說說妳自己，我想知道關於妳的故事，現在的主位面是怎麽樣的，龍族又是是怎麽回事。”
　　“我覺得，我們可以聊得更遠壹點，”我說，“從妳有記憶開始，我們壹起來回顧壹下，這個世界的歷史什麽的……”
　　天空的缺口已經合攏，整個位面恢復了以往的陰沈昏暗，我們就這麽站在小利維坦的頭頂之上，聊了起來。
　　小利維坦的記憶，當然不能代表真實的歷史，畢竟他自己也承認他很少跟外邊打交道，別說是龍族巨人之流，便算是神明，也不大願意找他的麻煩，準確地說，還是懾於利維坦的實力——大致估計，利維坦的體型放在地球上，基本就是每天繞兩圈太平洋遛遛彎的級別……
　　說白了，小利維坦雖然不在主位面，但也算是活在利維坦的庇護之下，算是個標準宅男，對那時候的神明和強大生物說不上熟悉，基本就是聽說的程度。
　　但他的壹些記憶，還是為我還原了上古眾神治之間的恩恩怨怨，以及大致的戰況。
　　首先來說，神話裏記載的很多神明之間的恩怨基本屬實，其實就是神格的沖突，最簡單的例子，大地母神、大地女神、大地之神，肯定只能活壹個，獸人的戰神和人類的戰神顯然也是死敵，但因為追隨不同的主神，所以，盡管現在都還活著，但終歸只要對方存在，自己就成不了最強戰神——眾神之間除了殺與被殺，還有博弈平衡。
　　其次，便是主位面大陸的形成。原來遠古時期有好幾片大陸，神明大戰破開了陸地，還有陸地沈到了海底，所以，現存大陸只是其中壹塊。
　　至於冰原之下的利維坦屍骸，小利維坦不願多說我也不好問，但李奧肯定是有想法的……
　　對於上古時期的歷史真相，我算是又找了幾小塊拼圖，但想還原最接近真實的原圖，還差得很遠。
　　我呢，也把龍族搬遷之後的歷史大致講了壹下，小利維坦並不覺得新奇，對神明的隱遁或者說封印，更是不感壹絲興趣，但說到空間封鎖，他還是有壹點不滿，卻遠遠不到仇恨的程度，所以，他參戰的意願應該不是很強。
　　聊了不知多久，鮫人終於露出了壹絲疲態。
　　“我累了……”他直言不諱地說，“雖然我的本體並不累，但是我覺得我們聊的夠多了，可惜，不知道下壹次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遇到壹個像妳這樣可以交流的旅行者了。”
　　“等龍族事情平定之後，封鎖壁壘會被打開，”我說，“到時候，能來到這裏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嗯，照妳這麽說，再等五十年就行了？”鮫人說，“那也好，不過是睡個午覺的時間……”
　　“都沒見過太陽怎麽知道睡午覺？”李奧抓住關鍵吐槽。
　　“這裏也有白天黑夜嗎？”我問。
　　“當然，就算雲層遮蔽，太陽終歸是存在的，妳不是這裏的人，感受不到晝夜交替。”鮫人說。
　　“好吧，我也該去尋找下壹個目標了，”我說，“但願還有機會再見到妳。”
　　“這是個美好的願望。”鮫人說著，伸了個懶腰，身體開始變得模糊。
　　這下子我隱約有個猜測，小利維坦雖然兩三千歲了，但還算是幼年體，倒不是說心理不夠成熟，只是沒有長成完全體。
　　島嶼漸漸沒入海水，海面恢復了平靜。
　　陰沈的天空中偶爾閃過壹道閃電，但比起之前，雷電的數量已經少到了不讓我擔心的程度。
　　我直接飛上半空直奔陸地。
　　接著，我沒有轉向其他位面，而是——遁入地下。
　　再然後，順著大陸架，潛入黑水之海的海底。
　　我就是要看看，這片海，到底有多深。
　　潛到水下十公裏，大概就是地球上最深的的馬裏亞納海溝的深度，我“碰見”的小利維坦。
　　他顯然沒能發現我，我卻可以全方位的地觀賞他的身姿。
　　他的體長，準確來說是二十二公裏多點，基本就像是鯨魚中的藍鯨，除了嘴裏的獠牙和魚鰭末端的利爪，肚子上還長著幾根十二三公裏長、形似象牙的尖刺，皮膚上是有鱗片的，只是沒那麽明顯。
　　“地球上有好幾個版本，”李奧說，“最早的版本說利維坦就是巨鯨，其實跟華夏的鯤鵬差不多，還有的版本說是類似獵食性哺乳動物，不過這個跟比蒙的傳說有些區別的，還有壹種版本，說利維坦是生活在海裏，長著蛇頭的大海怪，就有點像那邊的雷霆巨獸，還有的更省事，直接說利維坦是壹條大海蛇，跟耶夢加得壹個模板……”
　　“歷史，還真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我說，“壹個利維坦就有那麽多版本，還有這個世界的歷史，眾神大戰，神魔大戰，這麽多版本，足以說明，傳播者們對真相的修改太隨心所欲了。”
　　“唉，這麽說也沒錯。”李奧說，“人認識世界的能力本來就有局限，表達能力也有局限，再加上私心和立場，真相就直接被徹底扭曲了……”
　　“眼見為實，我是想用自己的方式還原，但無論怎麽忠於事實，我覺得，今後的人們看到我們整理的資料，也會覺得不夠真實客觀，”我說，“是否這就意味著，真相是無法被徹底認知的？就像那句話說的，只能無限接近，永遠無法到達？”
　　“別太悲觀，其實真相也沒那麽重要，真相和內心的平衡才是最重要的，”李奧說，“這話說的有點虛，舉個例子，我最喜歡的利維坦，還是玻璃渣公司的遊戲斯達克拉夫特裏面的蟲族利維坦，那才叫有氣勢，是刀鋒女王的座駕，或者說，在我們那壹輩人眼裏，唐朝詩仙是課本上的文人模樣，在後輩眼裏，唐朝詩仙是遊戲裏狂拽酷炫的刺客……歷史的真相，並不影響後來的歷史發展，準確點說，歷史的真相被傳播者加工過又算什麽？繼承者們也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來接受他們願意相信的真相……”
　　“好吧……”我嘆氣，“從這個角度來說，時間是不是壹維都不重要了，反正就算占蔔能知曉過去未來，人終歸是生活在當前時間點的生物。”
　　“說到這個我又有新感悟了……”李奧似乎來了興致，“對我們這種生活在壹維時間線上，而且只能從過去走向未來的人來說，視野就跟螞蟻壹樣狹窄，所以，這就是我們所能發展出來的文明，而那些生活在二維以上的時間中的生物來說，過去現在未來都是可以被直接觀測的，在他們眼裏，歷史真相就像空氣和水壹樣普通易得，甚至是不起眼的，那麽，他們就不需要什麽謊言和隱瞞了……”
　　“也就是說，他們是絕對理性和透明的生物，”我說，“所以，就像科幻作品裏的外星人壹樣冷淡無情？”
　　“不僅如此，甚至有點全知全能的意思了……”李奧嘆氣，“不過話說回來，知道過去現在未來的壹切，活著跟死了都沒有區別，就像壹段既定的程序，無法修改，生命還有什麽意思？”
　　“所以呢？妳想說什麽？難道他們就是因為太過明白，所以不屑於在低維時間的宇宙中現身？”我說。
　　“倒不是不至於，只是沒興趣……”李奧說，“就像妳，不會有興趣戲弄螞蟻窩裏的幾只小螞蟻，哪怕妳不小心或者幹脆因為心情不好而毀掉了螞蟻窩，妳的情緒和螞蟻的情緒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想想，還真是這樣……”我說。
　　小利維坦在持續下沈，我也跟著壹起下潛，和李奧聊著這些有的沒的。
　　到了差不多水下五十公裏的時候，小利維坦停了下來。
　　倒不是他已經到了極限，而是因為，這裏就是他休息的地方，類似刀架的海底山谷，正好等讓他平穩著陸，同時腹部的尖刺也正好插入巖石縫隙之中，固定身體。
　　小利維坦睡著了，我沒有試圖進入他的夢境，而是繼續往深處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