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

飞天

都市生活

  港岛年轻游侠陈风在藏地追查叔叔陈沧海遇害死因的过程中,与陈沧海生前的好友邵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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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山梁上放飞风筝的玄机

伏藏 by 飞天

2018-9-27 20:29

  “你又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可不可以拿出来交流一下?”夏雪把牌子拿回去,向上面呵了口气,用袖子轻轻擦拭着。
  那架摄像机就放在我的背包里,资料还没来得及跟邵节、司马镜分享,当然不会在此刻拿出来。我沉默地摇摇头,抬头望了望太阳,从口袋里取出防紫外线墨镜戴好。在藏地,晒黑晒不黑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做好紫外线防护,否则要吃大亏。
  夏雪举起望远镜,向山梁最高处眺望着。
  “要在贝夏村驻扎休整一下吗?”我试探她的口风。
  “当然,据向导说,贝夏村那个仅剩一间屋子根基的残破寺庙很有来历,其历史能一直追溯到元朝初年蒙古铁骑横扫欧洲的年代。想想看,就算在拉萨那边,年代如此久远的古建筑遗址也不多见了。”夏雪微笑着,尖削的五指紧握着那面银牌,手背上的青色筋络不自觉地绷紧,显得稍稍有些紧张。
  山梁之上,即是蓝水晶般的澄澈天空。藏地的天和水,都是令人只看一眼便终身铭记不忘的东西,至蓝、至纯、至清,仿佛一个人在豆蔻年华的初恋,时时带给自己发自内心的莫名感动。
  “等一会儿,陪在我身边好吗?不要走远,我有话说。”夏雪放下望远镜,张开手掌,银牌上的六字真言也在她掌心里印下了痕迹。
  我默默地点头,甘愿做她的听众,同时整理自己的思路。在鹰嘴台上,年轻人被射杀后,我第一时间跃下石台,藏身于树丛。其实杀手有机会向我开枪的,但不知什么原因,杀掉同伙后便停手撤离了。
  “放长线钓大鱼?”我曾如此自问。纵观那京将军的发迹历史,可以明确地知道他是一个心机极深的人,从尼泊尔特种兵部队里的下等兵,到特种部队一流高手,再到世所公认的廓尔喀第一勇士。别人二十年才能做到的,他仅仅用了七年便完成,然后功成身退,创建神鹰会,站在了政府军的对立面上。
  “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活着的懦夫”这是那京将军在电视台的采访中举着廓尔喀“狗腿”弯刀喊出的血淋淋誓言。他麾下的核心战斗高手,几乎都是经历过英国各次战役的超级雇佣兵,不论是在地形险恶的战役,抑或是突袭行动,都让对手不寒而栗。
  “在想什么?”夏雪伸出左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在想,咱们这两队人浩浩荡荡地北上,不知道会惊动多少黑道人马的注意力。下一次进藏,大家最好能各自选择更平坦的路线,比如港岛直飞北京,然后坐火车去拉萨,会更安全一点。”我故意隐瞒自己的心事,如果不是为了追查叔叔的死因,谁又会故意爬山越岭而来呢?
  “如果不是有所追求、有所期待,何必舍近而求远呢?”夏雪悠悠长叹,用词不同,但话里的意思直指我的心事,仿佛能一眼看透我的思想一样。
  “夏小姐,你在追索什么、期待什么?”我抓住她的话题。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她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回答我。
  二十四小时内,瑞茜卡会查到夏雪的全部资料。到那时,这个神神秘秘的女孩子脸上的面纱就该除下了,再不需要我捉迷藏一样地苦思着她的内心世界。想到兢兢业业、干练睿智的瑞茜卡,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正因有她,我才毫无后顾之忧地一路进藏。
  “北偏西三十度,山梁最高处有狙击手!”司马镜陡然大叫起来。
  我来不及回头,一把揽住夏雪的细腰,向最近处的一头骡子旁边扑倒。紧急中我在她耳边急促低语:“小心!”她的发丝飞扬起来,带着幽香传入我的鼻孔,柔软的身子也紧贴着我,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样双臂绕住我的脖颈。
  向导和民夫们呆立着,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包括梅、孙两位都垂着手,茫然地站在前面。
  小路与司马镜所说的位置直线距离接近一千米,当我举起望远镜观察时,镜头里只有山天相接处的不规则横线,青色的山石和战栗着的枯草历历在目,唯独不见狙击手的影子。在长达五分钟的仔细检索后,我确信狙击手已经受惊离去,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司马镜赶上来,向我伸出手:“没事了,敌人很警觉,看到我们有了防备,马上撤退。”
  训练有素的射手都明白,超远距离狙杀时,务求在对方毫无察觉时扣动扳机,近乎等于向绝对静止的目标射击,才会有百分之百完成任务的把握。否则,目标的轻微移动,都会造成射击精度的巨大误差,只会打草惊蛇。
  我抓住司马镜的手弹身而起,反手拉起夏雪。
  “我猜,狙击手是为你而来。”司马镜意味深长地笑了,右手托着的罗盘轻转,反射出的炫目光环落向梅天蝎、孙柔枪的后背。
  “荣幸之至。”我不想在夏雪面前演戏。她是聪明人,说一些旁敲侧击的话给她听,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什么都不要说,假痴不癫地拖延到贝夏村再作打算。要知道,队伍翻越山梁的过程中,约等于开阔地带上的野兔,时刻暴露在敌人的瞄准镜里。唯有放下个人恩怨,加快行进速度,才是保命的第一原则。
  梅天蝎慢慢地转过身,左手遮在前额上,挡住强烈的阳光,右手则横伸出来,插入罗盘反射的光环里。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拿开你的镜子,不想死的话。”他的左耳根下,留着一块手掌大的紫色伤疤,一直延伸到脖子后面去,把本来算得上清秀俊逸的一张脸,横向拉扯变形,白惨惨、阴沉沉的,像是一名盯着围栏里待宰牛羊的屠夫。
  司马镜手腕一翻,罗盘收回袖子里,嘻嘻笑着:“小兄弟,这是罗盘,不是照妖镜。”
  孙柔枪跟着回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明亮动人的双眼,嚓得打了个响指,微笑着开口:“老前辈,这里没有妖,当然无须照妖镜。不过,这里不是港岛的花花世界,在藏地生存,不是摆摆架子、卖卖交情就能平安无事的。任何时候,都要真刀真枪、胼手砥足地去拼命,才能给自己寻一条路出来。我能送给老前辈的只有三个字——‘别惹我’,当然更不要惹我的朋友们,否则就会死得非常非常难看,玷污了藏地这片大好的风景。”
  他的话,比梅天蝎更伤人,根本不把司马镜放在眼里。
  “是吗?小兄弟不要太嚣张啊?像你们这样有事没事说狠话的角色,港岛黑道上多得是,但最终结果怎么样?大大小小的古惑仔都死的死、关的关、跑的跑,最后不还是由我们这种老家伙出来收拾残局?所以说,话要少说、饭要多吃、事要多知啊……”司马镜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像他那样低调而沉稳的人,是不该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跟别人口角的。反之,一向暴躁的邵节却远远地跟在队尾,不走过来凑热闹。
  啪啪两声,梅天蝎双掌连拍,耳根下的紫色伤疤骤然变得血红。
  夏雪适时地举着双臂插进来,将两方隔开。
  “铁卡代代(那是什么?)、铁卡代代……”站在我们后面的一个藏民突然指着天空大叫,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在正前方的山梁顶上,一架白色的风筝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随着风向,慢慢地向西面飘动。
  “大家不要吵,过了山梁再说。你们马上向前走,不能对老前辈无礼!”夏雪向前一指,严厉地命令梅、孙两人。那两人毫不争辩,向后转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抬腿走路。
  司马镜略显失望地摇摇头,不理会夏雪脸上歉意的笑容,重新回到队尾,与邵节走在一起。
  “走吧,有风筝升空,就一定有放风筝的人,前路上也就不会寂寞了。不过,别把他们两个的态度放在心上,这是我请来的保镖,脾气怪了一点,但身手还算不错。”夏雪拍打着大衣的下摆,用微笑掩饰着一切。
  请五花神教的两大高手做保镖,亦不是人人能够办到的。我不想揭穿什么,假如双方都用窃听器互相算计的话,就等于大家在打一局明牌,谁要出哪一张都心知肚明。
  现在,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只在半空中扭摆的风筝上。印象中,我好像在某个地方见过它,这是一只形状极不规则的风筝,扎制手法非常拙劣,样子既不像鸟也不像动物,只能勉强叫做“风筝”而已。
  “在哪里见过?梦里?画册里?”
  我数次举着望远镜观察,立刻引起了夏雪的好奇:“陈先生对风筝很有研究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贝夏村寺庙的唯一留守者放上天的。那位僧人有个非常奇怪的习惯,就是每隔十天左右,自己费力地扎一只风筝放飞,十几年来一直如此,常走这条入藏道路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没有人看懂他的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关键是他做了十几年风筝,手法依旧拙劣得像一名新手,弄出来的成品让外行人看了都忍不住偷笑。如果你感兴趣,咱们入住贝夏村后,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叔叔的日记上似乎也提到过这件事,但人的思想就是如此奇怪,只有亲眼看到某样东西,才会触发脑子里的灵光。
  “多谢,我自己会去。”我虽然这样回答,但深知自己关注的是风筝,而不是制作并放飞它的人。
  风筝一直向西,在我的远眺目送下,渐渐消失在明朗的天幕里。
  海拔表显示,山梁中部海拔接近两千五百米,粗略估算,翻越山梁时,海拔会超过三千米,也就是人类出现“高原反应”的高度。
  梅天蝎、孙柔枪两个会那么听话地服从夏雪的命令,于我而言也是一种惊诧。五花神教属于黑道江湖中的异类,而炼蛊师这种职业注定了他们的性格必定极其乖戾。夏雪是什么身份,能命令得了他们?
  如此一想,我的后背上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忙不迭地摊开手掌,看看刚刚揽过夏雪的细腰后会有什么古怪的反应。还好,掌心一切正常,身体反应也没什么不妥。
  中午十一点半钟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山梁的最高处。如果放在普通的登山者身上,一定是忙着回顾、前瞻,然后拍照留念,但我们一行只是默默地前进,连多说一句笑话的心思都没有,包括向导和民夫在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沉甸甸的。
  下山的路变得稍微平坦了一些,贝夏村的石屋正出现在视野的远端,而村前的一条小河犹如柔缓的玉带般,在村西拐弯,绕向村南,然后一直向东流下。可惜,村子里没有炊烟,也没有人和牛羊的影子,只是显现出一派荒山孤村的凄凉。
  夏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冷静地下令:“加快速度,到贝夏村再停歇休整。”
  我看看腕表,估计最快抵达村子的时间也该在下午四点之后,于是退回到队尾,与邵节、司马镜并排走在一起。
  “我是故意激怒他们两个的,对方太冷静、太沉默了,不给咱们一点可乘之机。陈风,你会不会怀疑夏雪亦是五花神教的高手?”司马镜的话,印证了我对刚才那次小冲突的直觉判断。
  我不敢轻易就下结论,这关系到大家合作的基础,并且当我们三个人都把夏雪作为头号敌人的时候,她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我看到那个风筝,心里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邵叔,你可不可以帮我卜一卦?”我接过邵节递过来的水壶,并不急于回答司马镜的提问。
  邵节耸耸肩,不屑地回答:“那不算是一个风筝,只是几根竹篾胡乱缠在一起,再裹上一大张粗糙的马粪纸罢了,比学龄前幼童做出来的还要蹩脚。”
  我仰头喝了口水,向西边远眺,只有沉默的青色山峰连绵起伏着。入藏以来,感受最深的就是这片高原的亘古静默,像一名沉睡中的巨人,浑不理会外来者的喧嚣打扰。不过,沉睡者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会做出令大地震颤、山川毁缺的大事——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直觉,叔叔无数次说过同样的话。他在每次入藏之时,都是怀着敬畏、庄严的朝圣者一样的心情,不肯破坏藏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仿佛一那样做,就会弄醒巨人,给雪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不单单是马粪纸,而是加了一层上好的宣纸。”我淡淡地纠正他。
  “咦?又是困卦?”邵节的双手笼在袖子里,占卜完成后,悚然一惊,诧异地低叫着。他转过身,向刚刚跨过的山梁张望着。地点的转换势必造成卦象的更迭,特别是先后的两次占卜被山梁隔开后。
  司马镜皱了皱眉,不安地问:“老邵,你是易经八卦的大行家,怎么会出这种怪事?”
  在占卜师那里,山梁代表刀锋,能够截断一切是非。不论好卦坏卦,过山即转运,越岭则折返。如果在山南面邵节时常得到“困卦”,到了山北应该转换为吉利祥和的“谦卦”才是。
  邵节轻咳了一声,茫然环顾四面的群山,最终沉重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从离开尼泊尔加德满都开始,所有的卦象就变得紊乱起来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脑顶珠收起来,屏息静气,感悟藏地的灵光,抱元守一,或许能够重新恢复占卜的力量。老邵,沧海兄提醒过咱们无数次,要想让思想无限接近天意,就要多来西藏走几遭,因为这里是普天之下唯一没有被污染的净土。咱们早早听他的教诲就好了,现在才来,不过是亡羊补牢,不知道会不会太晚了!”司马镜感慨地喟叹着。
  本来,他成功地激怒了梅、孙两人,但对方的怒火却被夏雪当头扑灭,等于是被夏雪釜底抽薪,破坏了他的计划。这场斗智,他已经实实在在地输了。
  在“困卦”中抱残守缺,心念合一,不躁动、不盲从,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在我看来,驻扎贝夏村,正是从困境中腾飞的转折点,而且我很想去见见那位放风筝的藏僧,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持他年复一年地做同样的事。
  “等瑞茜卡的报告到了,再讨论谁才是咱们最大的敌人。”我的话,意在告诫司马镜不要妄动,五花神教的人并不好惹。
  “但对方已经抢先动手了,刚刚那狙击手,明显就是对方安排好要狙杀你的。被我喝破之后,立刻逃走。你看到没有,夏雪、梅天蝎、孙柔枪三个在明知山梁上有杀手的情况下,始终背对那个方向,不做任何防范,这种状况怎么解释?唯一的答案就是,杀手是他们调遣过来的,只会向咱们三个动手。陈风,我怀疑你已经中了对方的……”
  我一笑,示意司马镜噤声,不要说出最后的答案。
  “我们三个,把各自的答案写在手心里,看看是否相同?”我第一个取出签字笔,在掌心里写了“销魂蛊”三个字,然后递给司马镜。他写完,又递给邵节,然后我们三个把紧握着的拳头并在一起,同时展开手掌,各人掌心里是一模一样的名字。
  “销魂蛊”是苗疆蛊术中的一种,相传是由元末明初的一位苗疆公主所创。当年她爱上了一位汉人才子,想跟他缔结连理,却遭到婉拒,因为对方早在京城有了自己的爱侣。于是,苗疆公主用“双飞燕子虫、磕头谷、不悔花、断肠草、五劳七伤水、鬼月光、阴阳钵”等七种蛊苗混合在一起,制成了迷惑人心的“销魂蛊”,令才子拜倒在石榴裙下,忘掉一切,眼里只有公主一个人。
  所以说,这是一种制造“爱意”的迷魂术,与普通意义上的“杀人蛊”截然不同。
  如果夏雪向我施展的是“销魂蛊”,我会变成她的精神俘虏,甘愿接受她的任何差遣,并且甘之如饴。
  “对吗?”司马镜刨根问底。
  “不对吗?”邵节窥到了我眼底的笑意,亦有些紧张地问。
  我缓缓地摇头:“没有。”
  如果夏雪向我施展“销魂蛊”,我能感觉到,并且有余力反击。每个人的武功修养不同,抵御外力袭击的能力也会有高下,我清楚自己的定力和反应能力。
  司马镜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总担心咱们千里迢迢地过来,真要中了别人圈套的话,不但丢人,连命也得丢在西藏了。”
  我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语气真挚地向他保证:“司马叔,我会小心,谢谢您的提醒。”
  贝夏村的影子越来越近,下午四点半钟的时候,我们终于抵达村头的河边。
  小河有八米多宽,最深处仅有半米。河水清澈见底,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在夕阳余晖里闪烁着神奇的光环。河面上没有桥,几块平坦的大石头相隔半米排列在水中,权算是过河的桥墩。
  河对岸,小路从几间孤零零的石屋中间穿过,向北伸展,通往另一座山梁。这些石屋与藏地所有的房子一样,因陋就简地用石板堆砌起来,好一些的门口挂块脏兮兮的布帘,差些的直接空着,毫无遮掩,像是一只蹲伏在地、张着大嘴的青色怪兽。
  此刻,一个须发洁白的藏僧正站在村头的一块大石板上,双手举着一支单筒望远镜,面向正西木立着。他穿着的红色僧裙被风吹动,一直在呼呼啦啦地飘动着,肩头斜缠着的暗红色袈裟已经严重褪色,好几处被晒成了灰白色。
  “扎西德勒(吉祥如意)!”领先过河的向导大声向他打招呼。
  我看不出他的岁数,只是恍惚觉得,这个人一定经常以这种姿势站在这里,如同一棵植根于石隙间的古树一样,不屈不挠地对抗着艰难的生存环境。
  西藏僧人的服装主要有三件,上身穿坎肩,下身着红色僧裙,肩头斜缠一条比身体长约两倍的暗红色袈裟。祈祷诵经时,再披一袭羊毛织成的红色大披风,藏语称为“达冈”。僧人成为“格西”(西藏佛教格鲁派的最高学位)后,坎肩上可用缎子镶边,腰挂缎制水袋,内装漱口小瓶。这位老僧的衣着,证明他只是普通僧人。
  “看他手里那望远镜。”我停下脚步,低声地告诉邵、司马两个。
  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铜制望远镜,属于拉伸式的美国货,镜筒的外壁上留下了长年累月使用的印迹,每一节都被磨得锃亮。现代的望远镜大多数采用廉价的工业塑料,售价在几十美金到几百美金的货色比比皆是,经常出现在藏地的旅行者和僧侣们手里。而这种纯铜制品即使是在港岛的收藏品市场上也很少见,遑论是在藏地老僧手上了。
  老僧转过身来,面对向导,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把望远镜的三节导筒收缩起来。
  我惊讶地发现,他每做一个动作,都会被我预先猜到,仿佛是一部早就看熟了的电影,主人公的一举一动早就存储在我脑子里。
  “接下来,他向队伍最后张望,然后舔嘴唇、跳下石板、走到河边、长时间地洗手、冲洗耳朵……”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重复着这些动作,最终直起身来,向着路西的石屋后面走去。自始至终,他没有理会向导的问候,对我们这队迤逦而来的人马也毫不在意。
  “村里似乎没有寺庙,他会住在哪里?民居里吗?”邵节对老僧没有足够的重视,正在翻出卫星电话,准备联络叶天。
  “广义地说来,匿伏在一个人脑子里的莫名记忆,会不会也是类似于‘伏藏’的一部分?”我不急于过河进村,而是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放松一下已经开始酸痛的双脚,默默地在心底如此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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