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

飛天

都市生活

  港島年輕遊俠陳風在藏地追查叔叔陳滄海遇害死因的過程中,與陳滄海生前的好友邵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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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死亡之眼

伏藏 by 飛天

2018-9-27 20:29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顧知今的褲袋看上去總是沈甸甸的,那是因為他口袋裏裝著這顆舉世聞名的高密度金剛石。也許當時我們討論寧吉贈予的手鏈時,“死亡之眼”已經在他行李中了。
  他舉著寶石站在床前,慢慢地拿到女人的額頭附近,突然松手,那藍色寶石便脫手墜落,跌在那女人額頭上。毫無疑問,在他拿出寶石之前,女人的額頭光滑整潔,根本沒有地方能夠容得下那寶石,但現在,寶石落下,剎那間就嵌入魔女的皮肉裏,豎向站立,形如壹只怒睜的怪眼。
  “醒來吧,醒來吧,醒來吧!”顧知今的叫聲越來越大。
  “他是不會醒來的,壹定不會。”寧吉吼叫起來,他被顧知今愚弄暗算,簡直是奇恥大辱,此時壹定恨不得生吞了對方。
  “為什麽不會?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行與不行,必須得用實際行動證明。”顧知今再次大笑,拍著寧吉的頭頂,“朋友,妳好好看著,我壹定能成功的。雖然妳名氣比我大、錢財比我多,又有印度王室血統。現在我宣布,羅布寺下面的事全權由我管理,妳們只需要照做細聽就可以了。”
  不過,接下來,那女人並沒有在顧知今的召喚下醒來,依舊沈沈地安睡。
  顧知今的手再次摸索著褲袋,取出壹個紅綢小盒,裏面裝的正是他的十壹根救命銀針。作為壹位港島知名的大針灸師,他無比熱愛自己的事業,才會把這些工具時時帶在身邊。
  “顧叔,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好不好?妳能駕馭三眼族的魔女有什麽用,難道是用她來幫妳犯罪?”我不是十分理解顧知今的所作所為,看來他的內心並不像外表流露出來的那樣懦弱。實際上,越是默默無聞、處處受排擠的好人越容易爆發,只看有沒有合適的機會。
  顧知今取過銀針,稍稍思考,突然稻農插秧壹樣嫻熟快速地彈出八針,刺在女人的頭頂天靈蓋周遭。剩下的三針,則壹股腦兒地全插入女人的心臟位置。
  針灸術,實際是針刺術和灸灼術的合稱。針灸的針,則是從原始時代的砭石發展來的,《左傳》、《山海經》、《管子》、《戰國策》、《韓非子》、《史記》等中國古代典籍裏都有使用砭石治疾病的記載。砭石的形狀有的是小寶劍形的玉質砭石,有的壹端呈卵圓形,另壹端呈三棱錐形,既可用來按摩,又可用來刺血。
  戰國時期的大醫學家扁鵲用鐵針代替了砭石,《史記·扁鵲傳》、《韓詩外傳》、《說苑》等古籍裏都記載著“扁鵲師徒砥針礪石”,用針灸術醫治虢國太子的“屍厥癥”(現稱“休克”或假死)。
  灸灼術則是隨著火的發明和應用產生的壹種新的治病方法,人體某部位受到火烤時,不但感到舒服,而且感到病痛減輕。中國大陸長沙馬王堆三號西漢古墓中出土的周代醫書《足臂十壹脈灸經》和《陰陽十壹脈灸經》二書就主要是介紹灸灼術的。
  清代洪頤煊也說:“古法治病,灼石針以灸之,後世專用艾”。事實上,從戰國時期的扁鵲開始,針灸術就已經發展成為壹門獨立的學科,《漢書·藝文誌》就包括《扁鵲內經》九卷、《外經》十二卷。現在的《內經》、《難經》等經典醫學著作,雖然不壹定是扁鵲原著,但卻壹定是經過他的整理和補充。在《內經》和《難經》中詳細地記載了人身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和全身經絡、腧穴以及它們的分布循行、針療、艾灸、刺法、灸法、禁刺、禁灸等等具體內容,並且指出經絡具有“決死生,處百病,調虛實”的重要作用。
  顧知今號稱港島第壹針灸師,壹輩子浸淫於這種古老的中國異術,所以十壹根銀針都充滿了他身上的靈性,能夠左右人的生死。這壹次,他將針灸術應用在魔女身上,立刻收到了匪夷所思的奇效。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那女人猛地坐起來,環顧著四周的水晶世界,不急於拔除銀針,就已經淡淡地開口:“主人,呼喚我來,有何吩咐?”她的頭發瀑布壹樣撒落,隨即蓋住了額頭上的第三只眼。
  “三眼族魔女真的復活了!”蓮娜不禁長嘆。
  “我要妳時刻不離左右,隨時服侍,聽候調遣。”顧知今的貴族架子立刻端起來。在叔叔的老友當中,他從來都是最謙遜、最隨和、最沒有架子的,並且常因這壹點受到叔叔的贊許。今天,當他掌控了全局形勢之後,立刻變得高高在上,不可壹世。
  女人的鳳眼立刻瞇縫起來,居然輕輕松松地回答:“遵命。”
  她的聲音是那樣柔美動聽,如同微風拂過古箏的琴弦,不必轉軸調音,自成有情曲調。我看到那少年僧人怔怔地望著她,渾然忘卻了自己身處險境,只是專註而深情地凝望著。
  女人女人下了床,赤足踏地,緩緩地走到少年面前,俯下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睛:“妳說,我美嗎?”
  少年立刻連連點頭,忽然紅了臉,壹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種變化讓我始料不及,畢竟顧知今陪我壹路南下,壹直不停地表白要幫我到底,就算找不到夏雪,也會守著我,替我觀敵掠陣。後院起火、摯友反叛都是江湖人的悲劇,我剛剛在九曲蛇脈壹戰經歷過邵局、司馬鏡的反叛,轉眼間,顧知今又做了他們的翻版。
  “難道天龍八部高僧的能力僅及於此嗎?七人已歿,剩下的壹個,也被魔女的色相所迷,無法自持,他們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我很希望有奇跡發生,但外面的水中泥沙滾滾,接連不斷,我再想看那古城都不能,更不必期望夏雪能突然出現對我們施以援手了。
  顧知今真是厲害,竟然能用這樣的人做自己的屬下,而且毫不客氣地對她下命令。在我看來,他壹定是瘋了或是傻了,這種做法與“養虎遺患、與虎謀皮”有什麽兩樣。天欲其死亡,先要其瘋狂,這大概就是反叛者末日臨近時的先兆。
  “妳愛我嗎?”那女人擡起纖細的手臂,輕撫著少年的右頰。
  她的側面曲線玲瓏、完美無匹,身體上裸露的部分媚艷得令人心蕩神馳,遮蓋的部位則更引人遐思。“天生尤物”壹詞,大概就是專門用於形容這類女人的,假如沒有額頭上那已經被擋住的第三只眼,她就是壹個絕對完美的女人了。
  “愛。”少年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麽,有多愛?妳願意為我去殺別人或者自殺嗎?”女人無聲地笑起來,身體的某個部位輕顫著,更讓少年的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願意。”他不假思索地點頭。這種情形下,無論那女人說什麽,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鍋,我想他都會答應的。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天龍八部高僧裏僅剩這樣壹個,有或者沒有,也就毫無意義了。
  “我們還有機會嗎?”蓮娜低聲問。
  我只能坦白搖頭,不肯好心欺騙她。顧知今的迷藥、魔女的媚態都是最難對付的“軟刀子”,我們已經倒下,除非藥性提前解除,否則唯壹的下場就是引頸待戮。
  “但是,我們之前的幾步棋,明明都是走對了呀?包括見到仁迦大師、秘道出現、與天龍八部高僧們見面,直到進入這個水晶世界,都是環環相扣、毫無破綻的呀?”蓮娜不肯承認錯誤,但她應該明白,我們都上了顧知今的當。
  顧知今既然存心反叛,就不知道在羅布寺裏動了多少手腳,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
  “我美嗎?”那女人轉身向我走來。她的身子柔軟得像壹條滑動的海鰻,頭發飄動時,那顆寶石構成的第三只眼正在熠熠生輝,看上去怪異之極。
  我淡淡地點點頭。
  “妳愛我嗎?”那女人繼續追問同壹類問題。
  我又點點頭,不看她的臉,只是低頭盯著腳下。51號地區的迷藥效力驚人,我幾次偷偷提氣運功,丹田之內卻總是空蕩蕩的,無內力可用。
  “呵呵呵呵”,女人爆發出壹陣毫無來由的大笑,笑得花枝亂顫,連顧知今也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
  “我其實不該問妳的,其實我們是死對頭,今天終於見面了。不是嗎?我們都是大有根基的人,本不該在此地相遇的。不過,我喜歡這樣的針鋒相對的刺激行動,很容易就能分出勝負,而不是數年數十年後才準備開始的壹場大戰。放心,我會讓妳死得非常愉悅,快樂得幾乎忘記了什麽是不快樂。”女人橫跨壹步,站在了蓮娜對面。
  “餵,妳結束了沒有,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呢!”顧知今毫無顧忌地大叫起來。
  女人盯著蓮娜,慢慢撩開頭發,用第三只眼睛對著她,仿佛是在借用這只剛剛生成的怪眼觀察著對方。
  “當我復活,將用仇敵之血塗遍大昭寺外每壹塊石頭,用黑色的火焰烤幹藏地所有湖泊,用天雷霹靂震碎所有壓制著我的寺廟,用三眼魔族的金戈鐵馬踏破每壹頂帳篷。藏密真言對我有什麽用呢?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哈哈哈哈,沒有人懂得如何在六字真言中灌輸以無上法力,單純誦經、轉經、禮拜、皈依的表面功夫,對我有什麽禁制作用?我已沈睡千年,失去的早該奪回來了吧?妳說呢,妳說呢……”那只深藍色的眼睛裏放射出壹陣短暫的電光,蓮娜的頭發立刻被斷去半尺,斷發在半空中又被電光反反復復地截斷,直到變為無數黑色的粉末,紛紛揚揚地落在蓮娜腳邊。
  “三眼魔族的法力,必將橫跨高原,縱斷雪域,讓這些黑的雪、黑的血蓋滿腳下每壹寸土地。”她剛剛已經抄住了壹把黑發碎末,舉在唇邊,呼的壹吹,漫空飄灑在蓮娜的頭頂和雙肩。
  “妳們勝利了。”蓮娜哀嘆,纖細挺直的背慢慢地佝僂了下來。
  “不是我們,而是我。”那女人舔了舔毫無血色的唇,又發出壹陣大笑。
  “不是我們,是我。”顧知今幾乎在同時,大聲批駁著蓮娜的話。他在羅布寺隱忍了壹周,直到現在發難,放倒了在場的所有人,終於變得揚眉吐氣,不可壹世,當然容不下別人在她面前放肆。也許最初他開始動“盜取死亡之眼、解救禁室魔女”這個念頭的時候,早就想到了今天的風風光光。
  我轉過頭,希望在大勢已去、大廈將傾前,再看到那水中的古城。水流正在由渾濁重歸清澈,但之前那朦朧縹緲的城池已經消失了,目光所及之處,只有水、水草、遊魚,諸如此類,毫無變化,再也看不見盡頭。
  “那古城呢?”我忍不住顫栗著低叫。那個水中幻影是我剛剛才看到的希望,怎麽可能在不到半小時內就無情地消失了?這種無法接受的失落與悵然讓我的腦子變得壹片空白,幾乎失去了全部鬥誌。
  水底之城不會無緣無故消失,難道是因為那三眼族魔女的復活而無聲無息地毀滅了?
  “顧叔,妳做的好事!”我轉向顧知今。多年養成的習慣稱呼,令我即使在火山即將爆發般的憤怒中,仍舊保持禮貌,不肯直呼其名。
  “讓我代勞,替妳殺了他好嗎?”女人微笑著,“反正,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個美夢早該醒來了。”
  她的笑容極其妖冶嫵媚,但卻隱約透著壹股說不出的詭異。
  “殺我?我是救妳出來的人,是妳的主人,懂不懂?”顧知今舉起雙手,用力抹了把臉,那是他倦了累了的時候常有的動作。
  “主人?我的主人?”魔女的笑聲忽然變得極度陰冷,“我沒有主人,我就是自己的主人,如果不是因為天龍八部高僧的金剛法力鎮壓,我早該在二十年前就醒來了,然後率領我的三萬魔族席卷珠穆朗瑪最高峰,俯瞰著原本屬於我的世界。這壹天,來得太晚了。如果妳在二十年前解救我,或許那時我會考慮,真的給妳壹些什麽好處的,可是現在——”
  她的話讓我想起《天方夜譚》裏那個“漁夫和魔鬼”的故事,實際上,無論是誰、無論在什麽時刻救她醒來,都會自身難保。魔鬼是不可能與人類簽訂和平相處契約的,永遠不能,猶如冰火不能同爐壹般。
  “妳背信棄義,妳怎麽敢這麽大膽違抗我的命令?我取得死亡之眼寶石的時候,明明得到了上天的啟迪,只要趕來救妳,就有無數財寶和幸運從天而降。”顧知今老了,他只想到寶藏,卻完全忘記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
  魔女的右手指向顧知今,五指壹放壹收,顧知今的身子突然淩空飛起,砰的壹聲跌在碧玉床上,立刻口鼻狂噴鮮血。
  “財寶?幸運?人類正是因為衍生出妳這種頭腦壹塌糊塗的東西,才會變得壹代不如壹代,代代蠢笨如牛。妳想想,當我脫離那只繭,脫離天龍八部高僧的法力壓迫,我還會懼怕誰?為什麽還要履行自己的誓言?什麽上天啟迪、神音傳諭,那都是徹徹底底的幻覺,是我沈睡之後離開身體的那個魔族靈魂所說的夢話。我醒了,這世界的秩序必將打破並且重新組合,而我,就是新的創世者與新世界的擁有者。”魔女的第三只眼正在發生奇妙的轉換,由壹顆光芒耀眼的寶石,變成壹只真正的由眼瞼、眼珠組成的眼睛,能夠自由地閉合張開,大小、尺寸、瞳孔顏色與她另外兩只眼睛壹模壹樣,僅僅是改變了方向和位置而已。
  “妳還懼怕什麽?”壹個聲音沈沈地喝問。
  “我還懼怕什麽?我還懼怕什麽?哈哈哈哈……”魔女仰面大笑,旋身起舞,輕紗飄動之時,如同壹股淡淡的輕煙籠罩著她的身體。
  “對,妳曾經壹無所懼,甚至忘記了我還在這裏,鎮守著妳的三眼魔腦。妳以為,當‘死亡之眼’重新回到妳的身體時,就壹定能恢復真身法力?錯錯錯,現在它無法與魔腦連通,無法接受魔腦的指令,僅僅是壹只體表假眼,能對妳有幫助嗎?不信的話,妳試試,看看能不能召喚三眼魔族,將這棵通天之樹下的‘天龍八部、大聖至尊、左龍右象、哪咤俱伐羅、天地人三藏’組成的‘月夜滅魔陣’打破,真正地救妳出去?”發出聲音的人就在魔女的身後,像壹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隨著她壹起舞動著。
  “誰,是誰?是誰?”魔女回身怒喝,第三只眼中電光縈繞,但那影子是在她背後的,無論她旋身多少次,始終看不到它。
  “我,是我,是我。三界之內,誰是妳的真正克星?當年吐魯番火焰山壹戰,又是誰鉆進妳的身體裏,壹棍打散魔腦,讓妳在納木錯湖之北的群山頂上跪地求饒的?大唐文成公主與尼泊爾尺尊公主已經對妳加倍體恤寬恕,不肯取妳性命,只用《西藏鎮魔圖》的法力鎮壓住妳的魔性,然後讓妳沈睡於此,期望妳能去除魔性,將來為藏地百姓造福。不過,今天看來她們的確對妳太仁慈了,所以哪咤俱伐羅才會第二次出現,與天龍八部僧合圍,最終消滅妳。”魔女越旋越急,那影子的話也越說越快。
  突然之間,魔女壹步掠近我,右手扣住我的喉嚨,呼的壹聲舉過頭頂,厲聲大喝:“哪咤俱伐羅就在這裏,妳不現身,我就殺了他。”
  她的手指強悍有力,如同五柄鐵鉤,令我無法掙脫。
  我並不覺得“哪咤俱伐羅”這個稱呼與自己有什麽關系,只是凝神屏息,靜觀其變。
  “看,我不是就在這裏嗎?”那影子倏的後退,落在碧玉床上。那是壹個披著壹身黑甲的矮瘦中年人,也就是傑朗長卷上畫出的那人,只不過臉色非常憔悴,黑白錯雜的密密胡須幾乎包裹住了他的大半張臉,越發映襯出他的頹唐潦倒。當我跟仁迦大師對話時,他也曾出現在我的幻覺中,所以之前雖未謀面,但他的形象與聲音都是我所熟悉的。
  “果然是妳,我在千年沈睡之中無數次夢到過妳,這次妳終於從我的夢裏走出來了,受死吧!”魔女獰笑起來,緩慢地舔了舔嘴唇。這壹刻,她的舌頭是魔黑色的,笑容也猙獰得如同即將擇人而噬的狂獸。我知道,這才是她真正的本色壹面,之前的緩歌曼舞、笑靨如花、嫵媚妖冶都是壹環套壹環的陷阱,專門用以迷惑誘捕世間自作多情的男人。
  那中年人疲憊地搖頭:“妳還是不明白嗎?我並沒有離開妳的魔腦,站在這裏的,只是我的分身術幻影而已。尼泊爾尺尊公主吩咐過,除非是我死、化為灰燼粉末,留守的任務才算完成。或者就算我死,靈魂也要盤踞在魔腦之上,阻隔它與‘死亡之眼’的連通,唯有如此,妳的‘瞬間移動魔步、閃電信筆殺人術’才會失效。這壹次,我來這裏是要告訴妳壹個好消息,妳馬上就能自由了,因為四十年前我的肉身就已經死亡成灰,只是憑借靈魂禁錮著妳。如今,我的靈魂也無法凝聚,就要化為烏有了,妳說,這是不是個好消息?”
  他雖然努力地挺直身子,但站立時的龍鐘老態卻能證明他的年齡絕對要比外貌蒼老數倍。
  “什麽?”魔女聽得怔了。
  那人帶來的魔族好消息自然就是人類的壞消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如此坦白。
  “不過,還有壹個壞消息,那就是‘月夜滅魔陣’已經重新構成,今晚就是妳的滅亡之時。看,青天上的明月已經是近百年來最圓最亮的壹次,不是嗎?”中年人伸出右臂,顫抖著指向頭頂的水晶根須。
  魔女連環跨步,輕煙壹般掠到碧玉床上,仰面向上看。
  我到此刻才意識到那些根須實際是屬於大殿裏那棵參天古樹的,原來它的粗大外表之下隱藏的竟然是壹根水晶樹幹,並且在樹冠盡頭留有壹個透明的圓孔。所以,站在這裏就能壹眼望到天空。
  外面,天空湛藍如洗,明月亮如玉盤,果然是壹個難得晴好的藏地月圓之夜。
  “這棵樹是從妳身體裏生長出來的,繼承了妳的魔性,也將隨著妳的毀滅而轟然倒下。我想這壹定是個完美的結局,魔族殞滅星散,好人重建世界,大唐高僧玄奘法師跋山涉水西去、萬裏迢迢東歸,於拘屍那羅菩提樹下求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幸運的是,當年藏王松贊幹布、大唐文成公主、尼泊爾尺尊公主沒能完成的事業,終於在今天——”
  驀的,魔女的左手閃電般地向前刺出,穿透了那中年人的胸膛,又從後背探出去,掌心裏已經攫住了壹顆紅通通、熱乎乎、仍在汩汩跳動的人心。
  “人若無心,應當怎樣?”她獰笑著貼近中年人的臉。
  “那不是我的心,而是壹把伏魔的心鎖。我駐留在妳的魔腦之中,壹直不停地鍛造它,終於達到完美無缺的程度。它的作用,就是鎖住妳的壹只手,永遠鎖住,直到與天地同朽為塵沙。”中年人也在笑,雙眼瞳孔中忽然探出兩只手來,直接刺入了魔女的眼睛。
  那種變化看得我熱血沸騰,提聚全身的力氣,將隱藏在身體九個部位的三十六柄飛刀壹舉插入魔女的前胸、後背、頸間、頭頂三十六處穴位。刀口中飛濺出的黑血淋漓撒落,猶如在她的脖子上掛了壹個巨大的黑色花環。
  “天龍八部,人與非人,汝心互見,度佛滅魔。”少年僧人驟然如驚龍飛天,撲向魔女背後,已經在顧知今破壞水晶根須時倒地的七具幹屍,亦同時彈跳起來,壹人七屍繞著碧玉床逆時針飛速奔跑。
  剎那間,這水晶世界裏飄蕩起無數奇形怪狀的神佛幻影,正是我和夏雪在藏地寺廟壁畫上所見的天、龍、夜叉、乾達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呼羅迦等天龍八部高僧的模樣。八種神佛壹起向魔女動手,各種法器、寶物、瓶幡挾著千鈞之力擊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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