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兩面人生

　　窗戶開了壹道縫。有風吹進來，把窗簾拂起，帶進壹縷晨光，仿佛要偷窺房裏的佳人。
　　吳茵揉了揉眼，側身拿起床頭櫃上的鬧鐘看了看時間，才七點剛過。她睜開眼，四處看了看，床淩亂著，炎熱的夏夜兩人至蓋了壹層很薄的毯子，現在也有壹半在地上，光溜溜的胳膊大腿都露在外面。
　　吳茵只覺得全身酸疼，昨天被折騰了那麽久，第壹次在不同於床的地方，第壹次嘗試了幾個新的姿勢，回想起來，她還有些臉皮發熱。
　　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江之寒早上出去練功鍛煉，基本是雷打不動的事情。江之寒曾經告訴吳茵，壹年三百六十五天，他給自己五天特例，可以不早起。迄今為止，吳茵好像壹天也沒看到過。
　　吳茵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心思蔓延開，睡意忽然就沒有了。
　　他究竟是壹個怎樣的人呢？吳茵細細想來，也得不出壹個答案。
　　有時候，江之寒很像壹個典型的大學生，雖然比壹般的大壹新生成熟不少，但還是做著每個大學生都在做的事：去教室上課，去圖書館自修，去食堂吃飯，和最好的幾個朋友聊天打屁，到校門外的小餐館吃夜宵，喝點小酒，然後去翻學校的墻，帶著女朋友在林蔭道上散步，去田徑場坐著傻傻的甜蜜的看藍天，騎壹輛車去青大的後花園兜風，爬尼姑山，擺弄他的高級照相機和他的模特兒，或者鋪壹塊塑料布拿本書去翠湖旁邊壹坐就是半天直到夕陽西下。
　　有時候，他顯然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他有著驚人的自律和勤奮，每天五點起床，在學校以外遠程運作著他越來越大的公司，篤定的發出指令，看似漫不經心的指揮壹群也算“商業精英”的人士，和教授主任們交杯換盞，去少於向外開放的菜館吃飯，讓司機和專車送自己去爬山的地方享受難得的休閑時光。
　　自從和他在壹起以後，吳茵覺得自己的生活像開了壹扇門，然後走進壹處從沒有涉足的地方。但時不時的，江之寒又能把她帶回去，像在大壹或者大二那樣，享受寧靜又舒緩的大學生活。
　　吳茵有時候很疑惑，他怎麽能夠把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拼接在壹起，好像無縫的在兩個模式之間轉換。但也許更讓她疑惑的是，這個家夥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很多時候，吳茵完全無法明白。因為在她的眼裏，江之寒是壹個巨大的矛盾體。當妳為他假設了壹個目標的時候，妳常常會發現他南轅北轍的行徑。
　　吳茵陷入到自己的沈思中，連江之寒進門都沒有發覺。直到江之寒把買回的早點放在壹個盤子裏，端到她的面前，她才恍然醒來，披了件短袖，去洗漱間刷了牙洗了臉，跑回來，跳回床上，說：“要在床上吃。”
　　江之寒看了壹眼壹閃即逝的雪白的大腿，促狹的眨眨眼，指著床頭櫃上的早點，說：“今天早上特別的早餐，興隆軒的蟹黃包，加牛奶和水果。”
　　興隆軒的蟹黃包是吳茵的最愛，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來咬了壹小口，享受了壹下美味，又疑惑的問：“怎麽可能？這個時候興隆軒還沒有開門呢！”
　　江之寒問：“味道如何？”
　　吳茵說：“當然好吃了。”
　　江之寒說：“這個呀，其實是文學路上壹家才開張的早餐小館子，我上個星期才發掘出來的。”也許是自己也做餐飲的關系，江之寒對嘗試不同的餐館樂此不疲，常常有空就拉著吳茵，有時候再加上幾個朋友去大街小巷嘗試不同的小餐館。
　　想起有事要吩咐沈鵬飛，江之寒走到床邊給他撥了個電話。
　　吳茵喝了口冰的牛奶，舔了舔嘴唇，偏頭去看床邊坐著的江之寒。
　　在這樣壹個夏日的早晨，吃著有人專遞的可口早餐，坐在床上，感覺被呵護被照顧，是她太久太久沒有，而又極力想要抓住的那個東西。
　　※※※
　　宴請青大和青大附中領導的差事，江之寒終於還是推給了遠道而來的黃阿姨，讓她作為資方的代表出席。其實Andrew和他舅舅的代理人來青州之後，還有壹次類似的宴請，但請客吃飯永遠都是不嫌多的。
　　作為回報，江之寒周六兌現諾言，為黃阿姨和程宜蘭當了壹次導遊，去遊翠湖邊的靜山。這次他選擇了壹條更短更容易的山間小路，壹行人下了車，在靜山上俯瞰翠湖的美景。茂密樹木下，山間的早晨微風習習，涼爽宜人，全非下午炎熱青州的感覺。
　　周壹接待香港來客的事卻是推不掉了。江之寒計劃好了下午親自去機場接機，開車的是沈鵬飛。
　　上午的時候，江之寒先去了趟系裏的辦公樓。沈樺倩傳過來壹篇論文，說是要在明年香港的學術會議上發表的，其中有壹段的內容和最近三個月做的事情有些關系，便給江之寒掛了個第三作者。文章已經寫好了，沈樺倩只是讓江之寒看看和他有關的那段有什麽建議，但江之寒最近幾個月領教了大師姐的威嚴，並不敢怠慢，即使在這周這麽忙的時間，還是抽了幾個小時仔細讀了壹遍，又另外寫了壹段。周壹壹早，他跑去系裏，和約好了的壹個博士研究生交換壹下意見，因為這家夥是壹把好手。
　　壹切都辦完，江之寒把論文給沈樺倩傳真了壹份過去，出了經濟系的大樓，看看表，已經是中午的時候，便打電話給沈鵬飛，讓他和樓錚永到達校門口等他，壹起吃了午飯，差不多就可以出發去機場了。
　　※※※
　　和Andrew壹起來的這位，是他舅舅手下的壹位VP，姓查，英文名叫Tony。查先生的普通話在香港人中說的算很不錯的，初次接觸看起來是壹個很低調而務實的職業經理人。
　　和江之寒壹行回到市區，入住了酒店，在酒店的商務會客廳裏大概交流了壹下情況，他就提出來要和具體負責的馮壹眉曲經理作壹個簡單的會晤，因為在青州呆的時間只有四天左右。
　　江之寒有些出乎意料，但還是很快打電話找來了馮壹眉，然後就被Andrew拉著去喝點酒。Andrew說室外實在太熱，不如就呆在賓館裏。
　　江之寒總覺得Andrew多少有些故意把自己裝扮成壹個紈絝子弟的模樣。即使談生意的時候，也總是擺出壹個甩手老板的架勢，好像對生意本身並不是那麽熱心。但江之寒想來，第壹次和他談起校園商業開發這個設想以後，他的第壹筆投資來的如此之快，說明他是早有準備，而且回去後仔細研究過的。這壹次，Andrew的舅舅投錢進來，據Andrew自己說不過是他閑聊是隨便提起，但江之寒很懷疑這個說法的真實性。
　　不過不管Andrew要保持低調，塑造紈絝形象的動機何在，江之寒以為和自己關系都不大，所以從沒想過要去搞個透徹。他需要的，不過是壹個認真的合作者，能提供他現在沒有的壹些東西，譬如資金，譬如在青大的人脈。Andrew顯然很完美的提供了這些東西，而且江之寒壹直堅持認為他對這件事情的結果也非常看重，非常在意，並不是把它當作了無聊時候的遊戲。
　　江之寒問起Andrew他畢業後的打算，Andrew回答說有兩個選擇，讀MBA，或者是找家公司開始上班，他還在猶豫中。
　　江之寒說：“MBA也需要實踐的經驗，倒不如兩件事情同時做。像我現在壹樣，半工半讀就很好。”
　　Andrew說：“這個我也想過，不過想想實在是好累。”
　　江之寒笑了笑，沒有說話。
　　Andrew問起江之寒是否還住在宿舍，評論說：“壹間屋住七八個男人，也虧妳住的下去。”
　　江之寒說：“我已經搬出來了，在老辦事處的樓上住。”
　　Andrew喝了口酒，笑說：“住出去了？金屋藏嬌了吧？”
　　江之寒不置可否的說：“金屋？我那兒是標準的草屋。”
　　Andrew說：“不要回避我的問題……小顧說妳和伍家姑娘分手了，換了個更漂亮的。”
　　江之寒撓撓頭，說：“小顧不是要準備高考嗎？還有時間和妳慢慢說這些八卦。”
　　Andrew哈哈大笑了兩聲，“我最近也換了。小顧說的如此好，我心癢癢的，什麽時候帶出來看看？”
　　江之寒看著他，說：“妳其實認識的。”
　　Andrew只楞了半晌，便指著他說：“是那個姑娘！吳……吳什麽的，是不是？”
　　江之寒點頭說：“對，吳茵。”
　　Andrew舉起酒杯，和江之寒碰了壹下，“我就知道，從壹開始妳這小子就是有所圖謀的，看來小顧對妳的評價很準。”
　　江之寒喝口酒，不接他的話。
　　Andrew說：“妳不想聽聽他的評價？”
　　江之寒搖頭，“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Andrew說：“他給妳八個字：貌似專情，實則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