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離去與歸來

　　江之寒看著面前這位，有些有勁兒沒處使的感覺。他不是壹味蠻橫強勢的人，對著彬彬有禮的梁浩，雖然覺得他是來挑釁自己的，壹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很奇怪的，江之寒覺得他有三分像幾年前的自己，剛開始事業，做著小生意，但雄心勃勃的，不卑不亢的，總是帶著些微笑和很多信心，壹臉的真誠堅毅。但很奇怪的，對壹個似乎類似自己過去的個體，他壹點兒也喜歡不起來。
　　在心裏，江之寒不得不很客觀的承認，這個梁浩，還真是個妙人。
　　和我談？也許，我們會有那麽壹個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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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先送張雅回家，她這幾天都住在城裏姑媽家，準備初三去吳家拜年談事兒呢。女孩兒已經把自己收拾的很幹凈，雙手放在膝蓋上，乖乖的坐在那裏，眼眸流轉，雙頰粉紅，似乎又多迸發出幾分美麗來。
　　到了地兒，江之寒坐在副座上，回頭問吳聰，“聰聰，送二丫過年禮物不？”
　　吳聰大聲說：“好！……後……後箱”他很準確的掌握了車這個部位的名詞。
　　翻開後箱，江之寒找出壹個盒子，吳聰像只猴子壹樣，不停的往外翻東西，手套，圍巾，小飾品，甚至還有件男人的襯衣。
　　江之寒笑著幫他挑了幾樣，放在盒子裏，裝好了，又拿壹個大購物袋套在外面，遞給張雅，嘴裏說：“聰聰放的挺亂，給家裏人之前自己好好整理壹下。”
　　張雅美目凝視了他半晌，轉頭對吳聰說：“謝謝妳，聰聰……初三見。”
　　送完張雅，下壹個就輪到吳聰了。
　　到了單元樓下，是下午時分。春節快到了，好多閑人聚在樓下，看到奧迪車，有些小孩興奮的跑過來圍觀。
　　吳茵牽著哥哥的手下了車，慢慢的往樓道口走。她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地方，雖然灰敗，卻是親切。她停下腳步，想到今天離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眼角有壹些酸。但轉念想來，自己終於有壹個地方可去了，在那裏會被疼愛被關心，雖然還有些緊張有些不知所措，終歸踏出了這壹大步……
　　她把哥哥抱在懷裏，良久沒有說話。
　　吳聰感覺到什麽，他說：“妹妹……”
　　吳茵松開他，看著江之寒。
　　江之寒向她點點頭，拉著吳聰的手往上走。
　　吳聰掙紮了兩下，“妹妹……”
　　江之寒手上使了些巧勁兒，把他提著跳了幾步。
　　吳聰轉移過註意力，叫道：“跳……十步？”
　　江之寒壹使勁，他往上足足跳了四個階梯。
　　聽到腳步聲，吳茵家的房門已經打開，連隔壁的幾間單元房都開了壹個小縫。這壹天，吳茵家是忙碌的。小黃來送東西的時候，看熱鬧的鄰居同事就擠滿了屋子。吳父是個愛面子的人，對著小黃只能笑臉相對。
　　飯館開打沒多久，報信的人就來了，接二連三的有人來更新最新的情況。那個被江之寒打得最慘的，吳父不是沒有打過交道。以前他垂涎吳茵的美色，經常拿惡整吳聰來進行奇怪的發泄。有壹次整的慘了，吳父上門去論理，那個人也算是有名的潑皮，當眾就淋了吳父壹頭的水。
　　報信的人壹個壹個來，小趙那個潑皮整個臉都被打爛了……警察到了……兩個人被銬走了……局長大人也到了……和妳家吳茵的對象笑著說話呢……聽派出所的人說了，這次小趙算完了，惹了大人物，市長打電話說不關個五年也要關個三兩年……
　　大家都恭喜吳父吳母，這下苦盡甘來，女兒找了個又有錢又有勢力的對象，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小聰。
　　吳父沈著臉，只是壹根壹根的抽煙，壹天的時間已經抽了足足兩包。大家都以為他在矜持，也沒怎麽在意。吃了晚飯，家裏總算清凈下來。吳母走到窗邊，看下面壹輛壹輛車開過，終於那輛黑色的車，叫什麽來著，看起來就很高級，停在了街邊兒。
　　江之寒冷著臉，牽著吳聰進屋，嘴裏還是招呼道：“伯母……伯父。”
　　吳父坐在桌子後面，壹天的時間，好像又老了壹頭。他吐著煙圈，把自己罩在壹團迷霧之中，並沒有口出難聽的話。
　　江之寒走到屋中間，看了看他，回頭看了看吳母，開口說：“小茵在下面，她……她祝妳們新年好。伯父伯母，我帶小茵回家去過年，見見我父母。我們……等會兒就走，要趕明早的飛機。”
　　吳母憂心的看了壹眼男人，拿手拭了拭眼角，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吳父透過煙霧，看對面站著的年輕人。他才二十歲……卻站在自己看不懂的地方，眼神銳利。在所有那些傳言以後，他也覺得他變得高不可攀起來。他拐走了女兒，指責自己虐待她，他和兒子才見面兩天，就親的像什麽壹樣……
　　摟住吳聰的肩，江之寒柔聲說：“記得大年三十放五百響的鞭炮……”
　　吳聰好像也感覺到什麽，他說：“壹起……”
　　江之寒說：“妹妹要走了，我也要走了……我們會回來看妳的。”
　　吳聰皺起眉頭，“不準！”
　　江之寒苦笑，“乖，要聽話。爸爸媽媽為妳吃了很多苦……什麽時候，妹妹和妳壹樣被疼的時候，她就會回來了……我也是。”
　　吳聰不太抓得住這句話的意思，因為並不是說給他聽的，他重復道：“不準！”
　　江之寒說：“去把昨天的飛機拿出來。”
　　吳聰點頭，往自己屋裏走，走了幾步，他回了回頭，肯定江之寒還站在那裏。他進了屋，江之寒壹點頭，對吳父吳母說：“給妳們拜早年了……再見！”
　　好像眼前壹花壹樣，吳母看過去，他似乎已經在門口，把門砰的壹聲關上，腳步聲像雨點壹樣，倏然遠去。
　　吳母呆呆的站在那裏，她男人忽然叫道，“鎖上！”
　　她嚇了壹跳，跑過去從裏面把門用鑰匙鎖上防盜鎖。
　　下壹刻，吳聰從屋裏沖了出來，把直升機往地上壹扔，他大叫，“小寒！”
　　沖到屋門口，卻是打不開那門。他紅了眼，轉過頭，對著父親大叫，“小寒！……妹妹！……妹妹！……小寒……騙人！……妳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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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之寒坐在後座，小王開著車，CD正放著壹首輕緩的音樂，聲音開的很小，在兩邊昏暗的路燈下，窗外夜色正濃，車裏彌漫著音樂裏淡淡的憂傷。
　　吳茵不再害羞，她像壹只小貓壹樣，蜷伏在江之寒懷裏。沒有哭，只是靜靜的靠著他的胸口。她睜開眼，看著夜正濃的大地，不知道前路在哪裏，唯壹能抓住的就是身邊這個人。
　　所以，她死死的靠著他，把他抓的很緊很緊。
　　江之寒坐在那裏，這時候什麽地痞什麽梁浩他早已忘得壹幹二凈，他能感受到女孩兒的依戀，所以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回應著她，給她希望和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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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州飛機場。
　　林墨穿壹件淺紫色的高領毛衣，外面套壹件淺色的風衣，蹬著及膝的長靴，儼然是壹個摩登小美女。她站在接機的人群中，遠遠看見江之寒和吳茵，綻出笑容，舉手使勁揮了揮。在心裏，她說，我的使命似乎從來都壹樣，到機場來接哥和他的女友。
　　江之寒走到身前，笑道：“妳來跑壹趟幹什麽？最後壹學期了，妳媽會埋怨我呢。”
　　林墨微笑道：“我請了假的，幹媽等不及要見吳茵姐，讓我來催催。”越過江之寒，和吳茵牽了牽手。
　　暑假受傷以後，江之寒倒也沒有隱瞞，還告訴父母林墨幫他擋了壹刀。理所當然的，江永文和歷蓉蓉請了林墨和她父母到家裏來吃飯。歷蓉蓉壹見面就很喜歡林墨，壹定逼著她要認她作幹女兒，說既然是之寒的妹妹了，叫我壹聲媽也是應該的。
　　沒有想到的是，比歷蓉蓉更喜歡林墨的，到頭來是江永文。江之寒的父親從不是壹個多話的人，性格也相對內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歷蓉蓉發現丈夫坐在沙發上和林墨談某壹本金庸的武俠，和梁羽生筆下的某壹個人物，笑意控制不住的浮在臉上。有壹次，她聽到林墨在對丈夫說，叔叔，妳這本書是看過的，上個星期妳還給我講裏面那個掌門是怎麽受傷的呢，江永文怔怔的說，哎呀，我記不得了。林墨嘻嘻笑著說，那可真好，又可以當新的書再看壹遍。歷蓉蓉覺得這樣的對話好像似曾相識。對呀，小時候的之寒，還沒有像現在這麽光彩奪目的之寒，和他父親有過那麽相似的對話。
　　高三的第壹學期是繁忙的，但每周林墨都會抽壹次來看他們，有時候忙的時候是到書店和歷蓉蓉打個招呼，書店就在她住家附近。更多的時候，她周末會到家裏小坐壹會兒，順便帶來父親店裏的早點，足足夠壹周的早飯。
　　江永文也和林墨談足球，某天英國和法國的熱身賽，某個叫羅馬裏奧的巴西前鋒，那支叫申花的甲A球隊。有壹次，歷蓉蓉甚至聽到江永文饒有興致的和林墨談起廠裏的技改方案，兩個人煞有介事的還在討論細節的問題。
　　歷蓉蓉是從心裏往外開心的。自從書店開始，江之寒的事業壹飛沖天，她覺得自己平生的抱負已經實現，而且都轉移到兒子身上，這壹兩年也不再那麽忙碌，去書店只是感覺有個事情做，感到很舒心。大多數的時候，她在坐在裏面看書的。從小到大，雖然只讀完了中學，歷蓉蓉壹直是壹個熱愛閱讀的人。
　　但江永文在江之寒的事業發跡以後，並沒有開心很多。相反的，他好像和兒子更疏遠了。這兩年，江之寒在家的時間極少，雖然也努力逗他們開心，但已經不是以前的兒子了。歷蓉蓉是個開通而且事業心極強的人，她雖然有些舍不得，但更多的是高興和自豪：小鷹總是要高飛的，不可能老在家裏呆著，她總是這樣想。
　　歷蓉蓉回想起來，以前丈夫和兒子壹起看球，壹起打球，壹起看武俠書的時候，他似乎比現在更快樂壹些。自從高三那年的沖突後，有些東西好像壹去不復還了。不是怨恨，只不過有些鴻溝而已……
　　歷蓉蓉也很喜歡林墨，雖然也許比不上丈夫。林墨是個很懂事的女孩兒，又知道進退，嘴巴也甜，正是歷蓉蓉最喜歡的那種類型。歷蓉蓉喜歡看的書，其實多是比較通俗的，譬如言情小說。雖然年紀不小了，瓊瑤芩凱倫亦舒三毛的小說她都看的很開心。林墨是個看書極雜的，而且長期鍛煉下來壹目十行，愛情小說也是閱書無數。讓歷蓉蓉感到有趣的是，林墨很喜歡像小大人壹樣，擺出壹副嘲笑的口吻談論那裏面完美的愛情故事，白馬王子，白雪公主，豪門恩怨，小家碧玉什麽的，但到頭來，她常常還是結論道，其實真有那樣的也挺好，不是嗎？歷蓉蓉就笑話她，妳還小，妳的白馬王子還有壹會兒才出現呢，讀了大學也許就遇到了。
　　雖然學習繁忙，每周六下午，只要沒有特別的事情，林墨放學後通常都會到書店來。這裏藏書很多，又都是最新的，正是她的天堂。壹周繁忙的學習以後，林墨的最愛就是坐在櫃臺後面，拿起最新進的漫畫，壹本壹本看過去：天空之城，籃球小子，龍神之珠……
　　她如饑似渴的翻著，壹頁又壹頁。歷蓉蓉在對面的櫃臺後面，微笑地看著夕陽的光灑在小女孩兒的臉上，長發披散在肩頭，真心的覺得，要真有這樣壹個女兒，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