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來訪的倪裳

　　到了美國，江之寒才發現自己的英文還是不夠好，尤其是口語和聽力。他報名參加了學校給國際學生中的助教助研開設的英文培訓班，因為沒有獎學金，是自己掏錢的。
　　第壹個月，江之寒選的是中級聽力和口語班。上了壹個多月的課，他發現課程的水平比較低，不適合自己。和老師談了談，老師也建議他轉到高級班去。感恩節前這個周三，江之寒第壹次去高級班上課。
　　因為堵車，江之寒晚到了三分鐘。他進門說了聲抱歉，便在第壹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下了課，江之寒到講臺上，和老師說了說自己的情況。第壹節課嘛，需要交流壹下。他發覺，在美國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比妳上課的表現有時候更重要。
　　和任課老師笑著聊了幾句，江之寒出了門，往停車場走。
　　忽然間，他看見前面有壹個背影很熟悉，短短的金發在陽光下顯出無與倫比的色澤和質感。
　　江之寒快走了幾步，好像心有靈犀的，那個人也轉過頭來，正是每天在健身房遇到的女孩兒。
　　江之寒招呼道：“Hi！這麽巧……”自從第壹次打招呼以後，在健身房遇到他們總會點頭招呼。
　　那女孩兒抿嘴壹笑，很自然的說，“Hi，又遇到妳了。”
　　江之寒笑笑，“是啊……妳也在這裏上英文課？”
　　女孩兒嗯了壹聲，說：“我叫卡特琳娜，大家都叫我卡琳。”
　　江之寒說：“我叫江之寒，不過這裏的人都發不出那個音，妳可以叫我丹尼爾，我的英文名……”這是米拉羅斯幫他取的英文名。
　　卡琳試著發出江之寒的名字，但江和之這兩個音對她來說很難，試了幾遍，她放棄了，說：“還是叫妳丹尼爾吧。”
　　第壹次正面的近距離看卡琳，江之寒壹下子就註意到她那天藍色的眼仁。那藍色，真的就如寶石，或者是大海壹樣，好像無限深邃。即使見慣美女，江之寒也不由得有幾秒鐘的失神。
　　回過神來，江之寒搭訕道：“妳去哪裏？”
　　卡琳說：“我下午在餐館裏打工，現在差不多該過去了……”
　　江之寒問起哪家餐館，說：“我去過壹次，那裏的烤雞翅很好吃。”那是壹家所謂的Sports Bar，主要賣啤酒和下酒菜，裏面有七八個大屏幕電視，放的是各種體育節目。
　　說話的功夫，江之寒到了自己停車的地方。他向卡琳招招手，說聲再見，便進了車。
　　卡琳招招手：“感恩節快樂。”
　　江之寒說：“妳也是。”發動奧迪，出了英文培訓處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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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換了身衣服，江之寒開車早早的去了機場，停在停車場裏，自己去候機廳等從西海岸飛過來的倪裳。
　　四點五十五，倪裳出現在走出來的人群中。壹件白色的半長風衣，圍著黑色的全毛圍巾。自從母親去世以後，這壹年倪裳愈發偏愛黑白系的服裝。
　　她帶的行李很簡單，只有壹個24寸的拉桿箱。江之寒迎上去，示意幫她拿行李。倪裳搖搖頭，說：“很輕的。”
　　江之寒寒暄說：“飛過來要四個多小時吧？”
　　倪裳點頭，“看了本書，倒也不覺得久。”
　　兩人走出機場，冷風壹吹，倪裳縮縮脖子，把松開的圍巾打了個結。
　　江之寒說：“Vansas這個鬼地方，冬冷夏熱，真不是人呆的！”
　　倪裳說：“還好吧，能熱過咱們中州？”
　　江之寒說：“冬天卻是更冷壹些。”
　　說話的功夫，到了停車的地方。
　　江之寒發動引擎，問倪裳，“怎麽安排？”
　　倪裳看著他，“妳不是東道主麽？”坐在副座上，從近處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是會說話壹般，臉頰卻是又消瘦了壹些，下巴尖尖的。
　　江之寒核實道：“妳是後天中午的飛機？”
　　倪裳點頭，“嗯，是十二點半。”
　　江之寒說：“我大致是這樣安排的……今天也不早了，就去我們校園裏逛逛，然後去市中心吃飯，那裏有個餐館晚上現場表演的爵士樂很有名。明天呢，如果妳精神好，我們早起去離這裏壹個小時的奈特山谷，那裏號稱是中部的大峽谷，算是這邊最有名的景點。下午和兩個朋友壹起吃飯，感恩節嘛……準備自己做火雞來吃，有點節日的氣氛。周五就暫時沒有安排。”看看倪裳，他問：“妳覺得如何？”
　　倪裳略壹點頭，“挺好……”頓了頓，她問：“妳本來感恩節是不是安排了和UOK同學的活動，沒耽擱妳吧？”
　　江之寒深深的看她壹眼，“不用那麽客氣……來這裏兩個月，就算交到幾個朋友，交情也深不到哪裏去……”在心裏，他對倪裳的來意還是摸不清，說不上是有期待還是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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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餐館靠窗的座位往外看，能看見橫貫城中心的這條小河。河大概只有三丈寬，兩岸正是小城最繁華的地帶，林立著餐館酒吧和夜總會。夜幕降臨，廣告牌霓虹燈都亮起來，有那麽點燈紅酒綠的味道。
　　餐館裏溫度很高，音樂聲和說笑聲音環繞在封閉的空間裏。壹個黑人女子坐在鋼琴後面，正彈奏壹首高昂悱惻的曲子。
　　這裏多數餐館主餐前送的都是面包，這家卻有些特別，主餐前送的是炒好的花生，這是壹個很吸引江之寒的特色。和別處不壹樣，餐館鼓勵大家把花生殼隨意的扔在地上，於是整塊地方都鋪滿了花生殼，踩上去哢嚓哢嚓的很有些意思。
　　江之寒吃不太慣半生不熟的牛排，據說那個東西烤成十分熟又很難吃。他點了壹個小排骨，而倪裳則點的是海鮮意大利通心粉。
　　兩人坐在角落裏，面前放著兩杯紅酒，就著音樂，隨意說起留學的生活。餐館裏燈火輝煌，人聲鼎沸，讓人感到些節日的氣氛。不知道為何，江之寒也覺得很溫暖。不像那些壹個人呆在住處的日子，今晚有些不壹樣的感覺。
　　根據簽好的合同，倪裳交流壹年結束，本來應該回到寧大繼續讀研究生。但Davis的壹個教授很賞識她，活動了壹下，想辦法把她納入了壹個新的研究生交流計劃，所以倪裳的碩士第壹年得以繼續留在加州。
　　倪裳選擇留下的原因，壹個是父親的鼓勵，另壹個是出於工作的需要。她本科最後壹學期做的項目，和輔助的壹個項目，呆在Davis都能夠延續下來。而且這邊各方面的研究條件都更優渥壹些，研究經費也很足，對她來說是事業上很好的選擇。
　　倪裳給江之寒講起自己的項目，和學校的生活。雖然隔行如隔山，江之寒還是聽的很有興致。和在寧大和七中時不壹樣，倪裳在Davis出席社會活動沒有那麽頻繁。上壹年，因為是交換學生，她還主持了壹次聯歡活動。這壹學期開始，其他的同學老師都離開了，她們那壹批人只剩下她壹個。雖然在系裏學院裏和留學生的圈子裏她還是很受矚目的壹個，但她呆在實驗室的時間越來越多，很少有人知道她曾經在中央臺主持過大專辯論賽這樣的活動。中秋節前的時候，學校華人聯誼會的主席曾經找過倪裳，問她有沒有興趣去組織中秋和國慶聯誼晚會。他並不知道倪裳的履歷，主要看重的還是她的漂亮。倪裳婉言拒絕了。中秋節那天，她呆在實驗室裏，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和父親聊了壹個小時，又坐下來，給國內的朋友們壹個壹個發節日快樂的郵件。
　　慢慢散去在寧大耀眼的光環，倪裳靜下心來，沈浸在專業研究的領域裏。
　　鋼琴演奏結束以後，是壹個歌手的爵士樂演唱。再接下來，便到了自由嗨皮的時間。餐館裏放起歡快的爵士樂，三三兩兩的，有人離開座位，走到中間那個很小的空地上，把它當作臨時的舞池，和著音樂扭動起來。
　　江之寒和倪裳吃過了正餐，面前擺的是甜點和咖啡。看著隨歌起舞的人們，兩個人臉上都浮出些笑容。
　　江之寒和倪裳講起來UOK的趣事，居首的當然是老宮在自由地帶的遭遇。倪裳掩嘴失笑，不會那麽誇張吧？我看我們那裏的美國學生，平時在校園裏和寧大的人也沒什麽區別，規規矩矩的。
　　餐館的音樂很有些講究，節奏烘托氣氛，到了八點半左右到了最火熱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座位加入到跳舞的行列。地方很小，他們多半也就是貼在壹起，在很小的空間裏隨著歌聲扭動身體。
　　江之寒猶豫了壹下，還是擡頭看著女孩兒，“要跳舞嗎？”
　　倪裳搖頭，“我不怎麽會跳舞……”
　　江之寒笑，“這幫家夥看起來也很壹般呢……”
　　倪裳看著他說：“看看就挺好……能感覺到感恩節的氣氛……”
　　雖然不是我們的節日，但有點節日的氣氛，是大多數人都歡迎的，尤其是身處異鄉心情寂寞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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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倪裳這次來訪，江之寒專門去買了張床，把書房的布置變了變，把床放進去。本來，他是可以睡客廳讓倪裳睡臥室的，但他不肯定倪裳會不會接受這個安排，因此煞費苦心的還是把書房臨時變成了招待客人的臥室。
　　屋外氣溫隨著時間飛快的下降，到了夜裏已經接近零度。室內開著暖氣，卻是溫暖如春。
　　臥室都已經布置好。倪裳清理她帶來的東西的時候，江之寒匆匆的洗漱了壹下，便把浴室讓給她，自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他的錄像機裏錄了壹盤NBA的比賽，閑來無事便放出來跳著跳著看。
　　倪裳向來不是那種慢吞吞洗漱裝扮的女生。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她已經吹好了頭發，穿著冬天穿的厚厚的棉睡衣，走到客廳外的過道上，問江之寒：“明天早上是六點半嗎？”
　　江之寒擡頭看去，女孩兒站在燈光的影子裏，若隱若現，有些飄渺如仙的感覺。
　　他略壹失神，才開口說：“我現在又覺得不必那麽早，還是休息好最重要。妳什麽時候起來，我們就什麽時候出發好了……”
　　倪裳站在那裏，似乎猶豫了半晌，才柔柔的說：“之寒，晚安……”
　　她轉身走回自己的臥房，江之寒卻壹下子怔住了，連回話都已忘記。
　　原來在壹個普通的冬夜，有人輕聲的道聲晚安，是那麽好的壹種感覺。
　　他躺在沙發上，忘了進自己的臥室。睜大著眼，江之寒呆呆的看著天花板。被關了聲音的電視裏奧拉朱旺高高跳起，壹個標誌性的蓋帽，又沖到前場，持球，晃動，DreamShake，上籃得分。
　　幾個月前，他還習慣著摟著壹個人睡覺。但壹轉眼，那時的情景好像已經很遙遠。
　　閉上眼，他壹會兒便睡著過去。睡夢中，他喃喃的說：
　　晚安，小茵。
　　晚安，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