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將雄對兵熊

　　老媽和二叔壹行是第二天中午走的，簡凡駕著車壹直送到了高速路口。二嬸和老媽說是看兒子，差不多時間凈花在逛街上了，有倆熟悉大原的女警導購，倒把像樣的商場逛了個差不多，二嬸是逛得多買得多、老媽可就是逛得多買得少了，僅給自己添置了兩身，還沒忘又給丈夫和兒子選了身像樣的襯衫夏裝。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看到了兒子當警察，而且當了個眾人交口稱贊的警察，這才是最引以為傲的事了，捎帶著好像二叔二嬸臉上也有光似的，這人好了便壹好百好，秦隊長和自己家人此時再說起簡凡小時候淘氣搗蛋，好像也成了昭示將來有出息的壹種優秀品質了。看著老媽的臉壹直到走沒有變化，簡凡這才放心了。
　　高速路口剛停下，楊紅杏卻是從二叔的車上下來，這送人算是算到家了，簡凡剛上前去告別，就聽著老媽拉著楊紅杏的手膩歪上了：“杏兒，多給伯母聯系啊，幫我看著小凡點，我壹不在跟前，就老給我闖禍……現在他壹個人在外，要說我還真放心不下……”
　　“放心吧，伯母……簡凡挺好的，您又多心了吧！？”
　　老媽看媳婦似的越看越依依不舍、楊紅杏扮得跟著小媳婦似的，凈討人歡心了，壹個叫“伯母”、壹個叫“杏兒”，簡凡被這倆人膩歪得直牙疼，不耐煩地喊著：“媽，妳啰嗦不啰嗦，再不回天黑趕不到家了。”
　　“妳看妳看，這小東西，還沒成家呢，就嫌他媽啰嗦，這要有家還不得把我趕出門來了……白疼妳了……哎，杏兒，我們走了啊……”
　　梅雨韻笑吟吟地上了車，邊斥著兒子、邊和楊紅杏告著別，上了車伸著腦袋看著倆人站在壹起，眼光裏的都有點發熱，壹路招著手，直到過了收費站，直到看不見車影。
　　不用說，老媽沈浸在對未來兒媳的幻想中了，參照對象麽，就是楊紅杏了，壹天多簡凡都不願意破壞這種氛圍，車走了，不見影子了，壹回頭看著楊紅杏壹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簡凡斜眼忒著提醒著：“餵，搞清楚啊，不是妳媽，別這麽往壹塊膩。”
　　“妳看妳這人，誰還跟妳搶媽似的。”
　　楊紅杏嘻笑著，邊說邊走，倆人回到了車上，調著車頭回市裏，簡凡有點不放心這倆人私下的嘀咕，邊走邊問著：“哎，班長，妳跟我媽嘀咕，昨晚妳們倆就壹直嘀咕著，怎麽搞得妳跟親閨女樣，我倒成外人了？”
　　楊紅杏掩嘴而笑了，昨晚壹家下榻到了五壹賓館，梅老師和她頗談得來，晚上倆人幹脆住了壹個房間，而且把根本談不來的兒子趕出門了，倆人越說越有勁了還，聽得簡凡這麽問，楊紅杏笑著道：“想知道啊，可以告訴妳，就是不知道妳有沒有這個承受能力……妳媽說呀，妳四歲上樹掏鳥蛋掉豬圈裏、五歲多在山上烤紅薯把山點著了，爺爺奶奶管不了妳了才把妳又送回縣城裏，到了十歲還跟媽、跟妹妹抱團睡……直到上大學送妳來大原，還哭得壹把鼻涕壹把淚，妳媽說妳是個窩裏紮，出不了門，擔心唄……哎簡凡，妳不會有戀母情結吧……”
　　“啊呸……妳才有呢，少拿我開涮，別聽我媽的，他只要見個人就數落我這糗事，以此來證明她這當媽的教育成果。”簡凡悻悻說道，看了壹眼楊紅杏，大熱天裏，車上空調迎面徐徐地吹拂著秀發，卸了警帽扇著涼風，即便是這麽個大熱天，也是長褲短袖壹身正裝，渾然不似街上那些眼花繚亂的MM們養眼。
　　看了壹眼，只看了壹眼，暗贊老媽的眼光就是好，跟挑衣服壹樣，挑了壹個自己最不喜歡的。
　　楊紅杏聽得簡凡的口氣，卻是勸了句：“別生氣啊，有媽疼著溺著也是壹種幸福嘛，就像妳，挺聽妳媽話的，也在乎父母的感覺，這也是壹種孝嘛……”
　　“妳錯了。”簡凡隨意地說了句：“我從來就不聽我媽的，所以現在我才特別在乎她的感受，總不能養個兒子養得總是失望吧……可惜啊，這次怕是又要讓她白高興壹場了，楊紅杏，我明跟妳說啊，隊長怎麽交待妳的？那事妳也知道，他不會用這事要挾我去幹什麽吧？”
　　“什麽？”楊紅杏壹怔，想起這回事來了，不過馬上很生氣地剜了簡凡壹眼，解釋道：“簡凡，妳也錯了，那天我也是猜測而已，但並沒有往壞處想……如果警隊真像妳說的那麽卑鄙，和黑社會有什麽區別，如果那樣的話，第壹個站出來揭發的是我，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隊長究竟想幹什麽，可我相信他的人品。”
　　“妳……妳被蠱惑了。”簡凡揚著腦袋不以為然地說道。
　　“錯了，是妳的眼睛蒙塵了。”楊紅杏湊上來，仿佛要證明自己的觀點壹般鄭重說道：“我告訴妳壹件事，記得咱們剛入隊時候開會說的那位小警察麽，犧牲九年了，隊長每月都會到他家裏探望壹次，送米送面送油有時候還送錢，風雨無阻，他們老兩口，隊長去年還幫著他們開了個小賣部維持生計，真的，不信妳查訪查訪……”
　　“妳聽別人說的吧？過年過節慰問，那不都作秀麽？”
　　“我親自去過壹次。和史姐。”
　　“是嗎？”簡凡心裏壹動，不過馬上又反駁道：“這都死逑了，才去賣那好呀？管個屁用呀？”
　　“妳……妳這人真不可理喻，懶得跟妳說。”
　　“正合我意……”
　　倆人爭著辨著，直到最後又是談不攏了，壹回到大隊楊紅杏鼻子哼了哼，理都不理簡凡，獨自下車去了……
　　……
　　……
　　“報告。”
　　“進來。”
　　又壹次進了隊長辦，十壹點多壹點的時間，這兩天隊長難得地擱這兒坐班，好似就等著處理這事壹般，簡凡進門見得隊長煙灰缸裏已經掐了壹堆煙屁股，屋子裏彌漫著壹股沖鼻子的煙味，幹脆開著門。幾步走上前來，很鄭重地敬了個禮，說了句：“隊長，謝謝妳。”
　　“謝我？謝我什麽？”
　　“謝謝妳讓我媽為他兒子感到了驕傲。我知道這事是妳有意為之。”
　　“那接下來呢？”
　　“我還是要辭職，謝謝妳沒有讓當著大家的面難堪。”
　　簡凡這次說得更堅決了，秦高峰微微壹怔，盯了簡凡半晌，那張臉上透著的是去意已決，這有點讓他感到十分難為了，默默地掐了煙頭，說了句：“哎，妳可真可以啊，同誌情、戰友情、還妳親情，都為妳感到驕傲，居然壹點都激不起妳的榮譽感，我真不知道妳心裏究竟是什麽？”
　　“是草。”簡凡看著隊長，不太客氣地說道：“妳不說我是草包嗎，草包裏頭除了草還包什麽？”
　　“呵呵……不太像草呀，妳媽、妳二叔，妳二嬸都把妳誇成花了啊。”秦高峰笑著打趣道。
　　“隊長，妳別提我媽和家人。”簡凡說著聲音就放大了，很生氣地、很火大地說道：“咱們工作上的事，別和家裏扯上關系行不，我又不是被關起來了，需要搞個親情幫教，再說妳就把我家人搬出來，不管用，沒看妳表揚我，我媽很不自在嗎，那是她很不習慣，我從小就是個惹事闖禍捅婁子的主，要不是怕她太失望了回不了家，要不是怕看到我媽傷心，辭職的事不用妳跟她說，我直接就和我媽商量……我還告訴妳，別妄費心機，真到了關鍵時候，我媽支持的是我，那是我親媽，您覺得她會和妳們站壹塊大義滅親？”
　　嘶，這話將得秦高峰有點牙疼，看著簡凡有點不自在了，又點上了壹支煙，緩緩地說了句：“看來又來了壹次畫蛇添足啊，本來想激起妳的榮譽感，敢情激起反感來了，不過是妳自己心虛而已，妳寫的辭職信根本不在我身上，我也壓根沒準備告訴妳家人，妳到底幹了些什麽。妳現在已經是壹個公民了，妳放心，所有事只會針對妳本人，不管妳辭職還是離職，和妳的家裏沒有多大關系。”
　　說著看著簡凡抿著嘴無動於衷，秦高峰刺激了句：“哎簡凡，我現在有點奇怪啊，妳當初穿這身警服，就是為了報酬、就是為了好處，剩下的壹點職業榮譽感都沒有？”
　　簡凡嗤著道：“妳說的不廢話麽？要是壹大隊下個月開始不發工資獎金，都不計報酬，還能留下幾個人？妳也沒高尚到光幹活不要工資吧？”
　　“妳……小王八蛋。”這句話把秦高峰惹著了，抓起煙盒就砸，簡凡頭壹矮，堪堪避過了。而且簡凡得理不饒人了，避過了看著秦高峰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不以為然地加了句：“妳的態度表示支持我的觀點，我們都沒那麽高尚，幹嘛非要扯到高尚的層次呀？”
　　“小子……”秦高峰被氣著了，氣得指著簡凡瞪著眼，忿然說著：“看錯妳了妳啊，整個就壹白眼狼，處了壹年，快成仇人了是不？”
　　“妳別說我呀，隊長。”簡凡針鋒相對著：“妳還別嚇唬我，撕破臉誰怕誰呀？第壹次唆導我收黑錢的是妳吧？我不當妳徒弟，妳還硬拉，我當時還以為我自己資質不錯，現在才明白，妳壓根就是為了引起李威的註意對吧？妳撈我的時候肯定有其他好多種辦法，幹嘛非要找唐大頭呀，我看就妳壹個人對付那律師都沒問題，是不是讓我和他扯上關系？放人就行了吧，還專門讓我去，這什麽意思，還是故意讓我和唐大頭接近是不是？背後搞這些小動作有意思麽？……還有曾楠這個賤貨，前面教唆我和唐大頭幹壞事，背後又通知妳幫忙，這壹拉壹扯，搞得我好像運籌帷幄牛逼得不得了，下壹步是不是找個借口，開除我，讓我堂而皇之地進了那個圈子，我不進黑社會都不行了是不是？……我明告訴妳，不幹，我要先妳們壹步走……那麽危險的事，憑啥非讓我幹？您還知道我有父母把我媽我二叔叫來呀？正因為我想著我爸我媽我才不去幹……您別費心了啊，雖然妳嘴上不說，可我知道妳在憋著餿主意整我呢，我就留下，我也保證吊兒郎當，光領工資不幹活，咱公安上這號人多了，現成的例子啊，壹看就知道咋混……”
　　“厲害。”秦高峰眼睛越睜越大，壹大堆話連珠炮似地噴射而來，嘴速語速比思想運轉的速度還要快，還真難得說得這麽條理，聽著就豎著大拇指誇了句：“非常厲害，妳的槍法要趕上妳嘴這水平，天下無敵了啊！……哎奇怪了，我怎麽聽著妳把自己說得像受害者壹樣，妳每次收錢，都我教的？奇了怪了啊，不反省反省自己怎麽上的鉤，反倒怨魚餌太多了。哈哈……妳試圖強暴曾楠，也是我教的？我什麽時候教過妳幹這個？”
　　聽了這些過程，秦高峰幾分戲謔地笑著看著簡凡。眼前這個下屬，除模樣還算周正外，剩下沒壹個地方像警察，不管多出格的事都做得出來。
　　“妳要挾不住我。”簡凡低聲說了句，聽得院子裏有人說話，窗戶口有過的人，話停下了，秦高峰壹起身上前關上了門，站在門口，盯著簡凡，壹聽要挾兩個字，臉冷了，冷冷地問了句：“我要挾過妳嗎？”
　　“沒有，不過以後保不準，最起碼曾楠手裏送的錢就有問題。”簡凡幹脆直撂了：“有些事妳知道了我不瞞妳，九鼎送給我壹套房子，那是解決營業問題的報酬，合理合法；即便是曾楠指證我，我也不怕；唐大頭付的裝修費用，我準備還給他……妳有什麽可要挾我的啊？大不了就是我教唆人幹壞事，還不是個開除，那妳不想讓我光彩地走，那開除了得了……不過就即便開除，即便妳關我兩年，我也不在乎，關我兩年，少奮鬥十年，劃算……反正我不會讓妳得逞。”
　　“得逞……妳是我的屬下，我們既是隊友又是戰友，我難道對妳還有什麽險惡用心嗎？”秦高峰越聽越覺得有點詫異。
　　“話都這份上了，還有什麽裝的。妳不就是想讓我當個臥底，和李威接觸嗎？不管妳用什麽手段，我告訴妳，不去。誰愛去誰去，我第壹次和李威打交道就覺得他公司有問題，隊長，妳為我考慮過沒有，連唐大頭、連盛唐、連著暗藏著勢力有多少人我壓根就不知道，當臥底那不去送死嗎？”簡凡歪著腦袋振振有詞，真正的心結說出來了。
　　哈哈哈……秦高峰怪異地瞪著簡凡，突然爆出了壹陣大笑，笑著窗戶上有人湊上來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秦高峰拉著門把人攆走了，再回身的時候臉色已經非常輕松了，或許是其中有所誤解了，笑著說道：“妳錯了，簡凡，走歸走，話得跟妳說明白，不要妳自己卑鄙，就覺得大家都和妳壹樣卑鄙；不要妳喜歡陰謀就覺得什麽事都是針對妳的陰謀，最簡單的壹個常識問題……做臥底必須是生面孔，而妳現在掛在支隊的光榮榜上和市公眾網頁的首頁，誰不認識妳？第二點，臥底是對於某壹犯罪行為有精通的專業知識和應敵經驗，妳有什麽？連妳自己都承認業務素質太低；第三，最關鍵的是在思想和信念上絕對忠誠，就妳這得性，有人敢用妳嗎？……妳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敢情就怕當臥底才出了這麽多洋相！？”
　　“不是蒙我吧，隊長。”簡凡話壹下子緩了，也聽楞了，莫非自己所有的壹切都想錯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跟我走，支隊長找妳談話，是該揭開謎底的時候了。”秦高峰說道。
　　“不去，要扣人就在這兒扣了。何必呢。”簡凡又有點心虛了。
　　“憑妳的份量，還值得支隊長動妳！？看看我給妳準備的什麽。”秦高峰說著，緩緩地解開上衣口袋，鋪展了壹面紙交給簡凡，簡凡壹看，心提起來了，大紅的支隊印章蓋著，辭職申請表，空白的。不過有了公章就等於已經批復了。不解地看著隊長，就聽得隊長說道：“妳的辭職支隊已經同意了，妳自己填好就可以滾蛋，沒有攔妳。依然是來者自願，去者自便。這件事僅限於我和伍支隊長知道，今天，給妳壹次反悔的機會，如果妳實在不喜歡這個職業，請便；如果妳還想留下，歡迎。”
　　“這……這什麽意思，這都同意辭了，還去幹什麽？”簡凡拿著這張表，傻了。敢情這辭職要比求職容易得多。
　　“讓妳了解壹下事情的經過，因為妳的退出，所有的計劃都將流產，壹年前，妳能被選中將來執行這個任務，能留在壹隊，能讓我、讓支隊長、讓重案隊以及治安大隊不遺余力地捧妳，都是有特別用意的，但這個任務不是臥底，如果培養臥底的話，妳根本不夠格，也不用讓妳這麽招眼了；也不是陰謀，可以說，這是壹個正大光明的陽謀，這是壹個關於警察榮譽的陽謀，不管什麽時候說出來都堂堂正正……妳要是覺得自己沒臉去，不想去，也不想知道，現在填好表，交了警服，滾蛋……”秦高峰呲眉瞪眼，壹點也不客氣，正色說道。
　　這句激得簡凡跟著秦高峰出來了，嘴裏喋喋地說著：“去就去，誰怕誰，談完了我照樣辭職。”
　　倆人壹前壹後出了隊長辦，秦高峰駕上了車，簡凡剛要往副駕上坐，卻不料秦高峰瞪了壹眼叱了句，滾，自己開車去，妳不辭我都想把妳踹走。
　　簡凡有點火大了啪地壹碰門，回敬了句，切，稀罕，我想辭妳都拉不住。
　　說著自已很拽地上車點火，看都不看秦高峰壹眼，這憊懶的神情，直氣得秦高峰悻悻無言了，不過心裏卻是真切地感覺到了，這小子和壹年前見的時候已經大不壹樣了，最起碼，敢和他這個隊長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