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3章 等雞毛

　　反正今天經理不在，辦公室裏的人，都圍到了這裏烤火，這天寒地凍的，誰願意坐在冰冷的桌子前，面對著桌上冰冷的玻璃臺板，雖然也有人的玻璃臺板，插上電可以加熱，但那也只是暖和了雙手，兩只腳還是冰冷的。
　　哪裏有男男女女，擠在這裏烤火舒服。
　　沙發上已經被人占滿，連茶幾也被拖開，上面坐了兩個人，張晨站在壹邊，無處可坐，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光這樣站在壹邊又太尷尬，張晨只好站到報架前，拿起《錢江晚報》的報夾，不停地翻著，故意裝作是在看報，其實壹個字也沒看進去，心裏焦慮地想著，雞毛那王八蛋什麽時候會來。
　　過了十點鐘，雞毛總算從門外走了進來，壹看到張晨就叫：
　　“哎呀，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妳在這等我，這鬼天氣，太冷了，先烤會火哈。”
　　雞毛硬擠進人群，烤了壹會火，擡頭看看張晨還站在報架前看報，就沖張晨叫道：
　　“餵，那誰，都快吃中飯了，要麽我們下午再過去。”
　　鐘亞瓊罵道：“雞毛，妳不要太過分哦，人家八點多鐘就到這裏，等了妳壹個上午了。”
　　其他人也罵道，雞毛，妳再不去，那臺灣人又要找過來了。
　　雞毛聽了這些話，這才訕訕地起身，走到張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走吧。
　　兩個人走到院子裏，雪這時已經停了，雞毛問張晨：“妳怎麽來的？”
　　“騎車。”
　　“太好了，那妳帶我。”
　　張晨帶著雞毛，到了保俶路靠近西湖的那頭，右轉從省旅遊局後面的下壹弄進去，上坡騎了二三十米，看到右手邊有壹個水泥的門洞，門洞裏面亮著光，雞毛和張晨說，到了。
　　“這裏？”
　　張晨指著那個門洞問，他朝左右看看，沒有其他的建築，和門洞隔壹條弄堂，是壹個兩三層樓高的高磡，高磡上面，就是省旅遊局和省中旅、省國旅，這個門洞，張晨看出來了，應該是壹個掩埋在寶石山下的防空洞的出口。
　　這個防空洞不屬於城市的人防工程，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反帝防修”時期，全國開展了壹場轟轟烈烈的挖防空洞的群眾運動，幾乎是家家動員，人人參戰。
　　這裏就是當時杭城群眾挖的幾百個防空洞之壹，早就廢棄了，沒想到這個臺灣老板看中了這裏，要把這防空洞，改建成“流霞歌舞廳”。
　　雞毛和張晨說，這防空洞，還有壹個出口在保俶路，我們局已經批準它把出口改到保俶路，門口的那塊公共花壇，給他們當停車場用。
　　兩個人從門裏走進去，裏面是壹條長長的通道，通道的兩邊，有十幾二十幾平方的壹間間小房間，防空洞裏煙霧繚繞的，兩個人差點被嗆得逃出來。
　　聽到他們的咳嗽聲，很多人從邊上的小房間裏出來，看到雞毛就有人罵道：
　　“雞毛，我們已經停了三天工了，我們的工資，他媽的找妳拿？”
　　“找我不著，妳們有事情找他。”雞毛指了指張晨，和那些人說，“他是妳們新來的領導，妳們有什麽要求，就和他說。”
　　“那就說清楚啊，這裏的活還幹不幹，不幹我們走了。”有人怒道。
　　“當然幹啊，不幹還給妳們派什麽領導。”雞毛大聲地回嗆。
　　張晨抽了抽鼻子，趕緊往前走了幾步，他發現煙是從邊上的兩個小房間裏傳出來的，原來是工人沒事可幹，天氣又冷，就拿了些板材的下腳料，在裏面升起了兩堆火。
　　張晨趕緊叫道：“快把火給滅了。”
　　“幹嘛，這裏是山洞，除了石頭，沒東西可燒，怕什麽。”有人滿不在乎地說。
　　“胡鬧。”張晨罵道，“這樣時間長了，會缺氧，妳們會二氧化碳中毒的。”
　　“那又怎樣？”
　　“怎樣？”張晨叫道，“等到妳們感覺頭昏腦漲，想站起來逃出去的時候，已經四肢無力，連站也站不起來，根本沒時間逃命。”
　　張晨壹說，眾人也嚇了壹跳，有人叫道：“媽個逼，怪不得我怎麽覺得頭昏沈沈的。”
　　他這壹叫，大家都說有同樣的感覺，張晨說：“那就是輕微的中毒了，快把火滅了，所以的人，到外面呼吸十幾分種的新鮮空氣再進來。”
　　馬上有人拉過了壹根橡膠水管，張晨接了過來，和他說，把水龍頭打開，妳們都出去。
　　張晨知道，在火熄滅的時候，正是會蒸發掉最多氧氣的時候。
　　張晨拿著水管，把兩堆火都澆滅，這才和雞毛走了出去，雞毛也嚇壞了，罵道，媽個逼的，這老應，連這也不知道交待，真要在這裏面悶死幾個，妳說，我們會怎麽樣？
　　“這是責任事故，責任人會坐牢。”張晨說。
　　“好好，這裏交給妳了，妳負責，我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雞毛說著就想走，他想走的原因其實還有壹個，前面他們進來的時候，他在弄堂口看到了那個臺灣老板的馬仔，壹晃就不見了，雞毛料定他肯定是去叫那個臺灣老板了。
　　臺灣老板來，又不會請吃飯，只會羅裏吧嗦，耽誤自己吃飯。
　　雞毛想走，卻已經遲了，他看到臺灣老板，正從弄堂口風風火火進來，雞毛想逃，卻無處可逃，這條弄堂要是再往裏面逃，就要逃到寶石山上去了。
　　臺灣老板人還沒走近，就叫道：“何先生，我總算找到妳了。”
　　“妳找我幹嘛？”雞毛沒好氣地說，同時指了指張晨：“有什麽事情，妳找他談。”
　　“我想再和妳溝通溝通方案的事。”
　　“那也找他，這事我不管了，從此與我無關，妳不要再找我了。”
　　臺灣老板看著張晨問：“這裏現在是妳負責？”
　　張晨不知道他說的負責是什麽含義，不過他想，既然自己是來管工地的，當然是自己負責，張晨還沒來得及表示，雞毛搶先壹步說：
　　“對，都他負責，方案的事妳也和他溝通，他也是設計師。”
　　張晨無奈，只能點點頭。
　　雞毛趕緊撇開他們，朝弄堂外面走去，把張晨扔給了臺灣老板和那些工人。
　　臺灣老板和張晨握手，說：“鄙姓劉，單名壹個邦字，沒錯，就是漢高祖劉邦的劉邦，請問妳貴姓。”
　　張晨說：“免貴姓張，也是單名，壹個晨字，早晨的晨。”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劉老板說：“看得出來，張先生是壹個容易溝通的人，唉，在這個工程，我真是頭疼死了。”
　　“怎麽了？”張晨問。
　　“我們從臺灣過來投資，說實話，大陸的領導都很好，對我們很歡迎，但就是這些小鬼難纏，根本沒有辦法溝通。”
　　張晨趕緊說：“沒關系，我們有問題就解決問題，我想，我們雙方的目標是壹致的，都是想盡快把這個項目完成。”
　　“對對對，張先生妳能這麽理解就好。”
　　有工人過來問：“張經理，我們今天幹什麽？總不能每天都讓我們大清早的跑過來，在這裏幹坐壹天又回去，坐著又沒有工資的。”
　　張晨想了壹下，和他說：“這樣，我也是剛剛來，對工地上的情況壹點都不知道，妳們今天，就先回去吧，我等會看看再安排，妳們明天上午過來，我保證讓妳們開工。”
　　工人嘀咕了壹句，又是白耽誤半天，臉上雖然不悅，但想想張晨說的也句句在理，就準備回洞裏，通知其他人回家。
　　張晨叫住了他，問道：“師傅，妳怎麽稱呼？”
　　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遞了壹支給對方，再遞給劉老板時，劉老板舉了舉手裏的長壽香煙，笑道，我只抽得慣這個。
　　那個工人接過香煙，和張晨說：“經理妳叫我大牛好了。”
　　“好，大牛師傅，妳去幫我把幾個班組的施工圖都拿過來，還有工程進度表，我看看明天怎麽安排妳們開工。”
　　“張先生，我們的方案……”
　　劉老板叫道，張晨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說，修改的方案都沒有確定，怎麽能繼續開工？
　　張晨和他說：“沒事，我們下午就處理方案的事情，壹步調整到位好不好？”
　　“太好了！”劉老板高興地說。
　　大牛走了兩步，又走回來，他問張晨：“經理，妳說還有什麽表？”
　　“工程進度表。”
　　大牛看著張晨，壹臉的茫然，張晨奇道：“妳們連工程進度表都沒有？那妳們怎麽幹活，怎麽計算工程量？”
　　“就老應每天和我們說，今天該幹哪些活，多少錢，我們幹完就是，第二天再等他安排。”大牛說。
　　張晨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說：“好吧，妳就把施工圖拿給我，工程進度，等會我自己進去看。”
　　他把手裏的大半包香煙遞給大牛，和他說，拿去分給工人們抽，不過，在這種密閉空間幹活，壹定要註意安全，別在易燃易爆物品邊上抽煙，壹旦出意外，大火封了通道，想逃都來不及。
　　大牛趕緊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