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三千年前……

　　寒風中的官道分外冷清。
　　簡陋的土堆前，老仆顫抖著叩首，兩眼發紅，眼淚都幾乎流幹了。
　　“老爺，原諒老奴連墓碑都不敢給您立……”
　　老仆重重叩首。
　　聽著道旁馬車裏傳來聲響，面色壹緊，回轉身去。
　　馬車中，劉清卿死氣沈沈的躺著，雙眼無神，了無生趣。
　　“公子，去給老爺磕個頭吧。”
　　老奴嘆著氣：
　　“不管怎樣，老爺生前可不曾虧待公子半點，妳是他唯壹的兒子，無論如何，也要送送他啊……”
　　他不怪劉清卿拋灑老爺屍骨，因為他看出那時劉清卿早已崩潰，近乎瘋癲，自己都不想活了，哪裏還在乎其他。
　　“唯壹的兒子……”
　　劉清卿眼神動了動：“他還有個兒子的。”
　　“劉佐？那就是個畜生！老爺壹出事，他就裹挾著財物不知所蹤了。”
　　老奴氣得發抖。
　　劉文鵬自視甚高，哪裏看得上這小小縣城中的農家女，觸碰都不願，更別說讓她們生兒育女了。
　　劉清卿，是他唯壹的兒子。
　　“老爺他，壹直很疼妳。”
　　見劉清卿無動於衷，老奴跪下哀求，滿臉哀求：“公子，您就送送老爺吧……”
　　劉清卿痛苦的閉上眼。
　　老奴失望嘆氣，顫抖著牽起馬韁時，劉清卿才掙紮著起了身，壹個踉蹌，幾乎跌倒。
　　“公子？”
　　老奴面色壹變：“那，那老劊子手打散了您的內氣？！”
　　劉清卿推開老奴攙扶的手掌，踉蹌著走在寒風中，跪在土堆之前，久久不語。
　　也不知多了多久。
　　“白銀萬裏，房屋百間，良田千畝……又有什麽用？”
　　流著淚叩首九次，劉清卿神色木然。
　　只覺世間的壹切都似沒了意義。
　　拜別了老父，他重回馬車，老奴遙遙又是叩首三次，這才牽著馬走。
　　走沒有幾步，他突然聽到車廂裏傳來沙沙之聲，心中‘咯噔’壹聲，回身看去。
　　就見亂發滿地，劉清卿以手為刀，拔掉了自己滿頭長發。
　　頭頂鮮血淋漓，他臉上卻露出釋然的笑容。
　　“公子！”
　　……
　　楊獄這壹覺睡得很長，很香，也很放松。
　　他微壹伸懶腰，全身各處就傳來爆豆子般的響動，體內精力充沛到幾乎爆炸。
　　“神通雖好，可人卻扛不住啊……”
　　隨手取來幾顆鐵蠶豆吞下，楊獄長長喘了口氣，周身仍有刺痛，直好似被牛群踩踏過壹般。
　　神通並無後遺癥，但相比於那位西府趙王，他的身子著實脆弱了些，才顯得不堪重負。
　　接連吞服了好些鐵蠶豆，楊獄才覺得好了些。
　　“這枚葫蘆……”
　　攤開手掌，小兒拳頭大小的紫金葫蘆已是黯淡無光了。
　　雖是睡下，楊獄也沒松開手，懷裏的刀，也緊緊抱著，自然也沒人能掰開他的手。
　　“就為了這枚壹枚葫蘆……”
　　端詳著這枚不知是什麽的葫蘆，楊獄心中轉過念頭，感應著暴食之鼎。
　　果然，暴食之鼎中，紫金色光芒大放。
　　他搜集的諸多食材被光沖擊的四散亂飛，紛紛避讓著。
　　唯有那口鬼頭大刀與紫金葫蘆緊緊的黏在壹起，繞著彼此環繞，似乎有著什麽共鳴。
　　“果然。”
　　楊獄精神微震，已進入暴食之鼎。
　　鼎壁上文字閃過的微光被豪光覆蓋，卻也清晰可見。
　　沒等他細看，聽到動靜的楊婆婆端著飯菜進了屋子：“小獄，吃點東西吧。”
　　老婦人的精神很差，顯然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讓您擔心了。”
　　楊獄握住紫金葫蘆，忙上前接過飯菜。
　　體力不會憑空產生，壹夜廝殺，兩日水米未進，就算吃了些鐵蠶豆，他還是餓得很了。
　　狼吞虎咽的將飯菜壹掃而空，仍是餓的饑腸轆轆。
　　“慢著點吃，別噎著。”
　　老婦人忙又去拿來飯菜，壹臉心疼擔憂的看著楊獄吃下平時十多倍的食物。
　　邊吃，老婦人邊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憐生教叛亂那天，城裏壹片大亂，到處都是燒殺搶掠，胡萬以及壹眾屠戶相互抱團，護著妻兒老小。
　　壹夜過去，自己就被胡萬擡了回來，已經睡了壹天半了。
　　“壹天半了……”
　　楊獄有些放心不下，草草吃了飯，又提著壹袋鐵蠶豆路上路上咀嚼著。
　　過去壹天多，城中仍有硝煙的氣息，有些地方還有沒被撲滅的火苗，街道上壹片慘然，家家戶戶都關著門。
　　卻也有止不住的抽泣聲。
　　楊獄默然嘆氣。
　　他的動作不可謂不快，可人力有時盡，他能誅殺首惡已是極限，卻也顧不得全城。
　　心中嘆息壹聲，暴食之鼎中的文字已在他眼角浮現：
　　【魁星位階圖】
　　【等級：十都（極）】
　　【品質：極（極）】
　　【評價：天地造就，精粹匯聚之奇寶異珍，神道傳承之秘寶。】
　　【服之可得‘十都位階魁星’】
　　【所需食材：紫金吞煞寶葫蘆（已擁有）、七星龍淵斬鬼劍、鎮邪印】
　　【註：煉化此食譜，需降服其心，舉行儀式，點亮命圖，煉化位階四步，行差踏錯，將會有巨大危險】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無法煉化】
　　“位階、魁星、降服其心、舉行儀式、點亮命圖、煉化位階……”
　　睜開眼，楊獄略有頭疼。
　　這些字他都認識，但組合在壹起，就讓他有些無法理解了。
　　不過，這也和他之前在六扇門據點聽那胖子說的話對上了，王五認為不存在的玩意。
　　現在落在了他的手中。
　　“得去找找憐生教的東西了。”
　　定了定神，楊獄暫時壓下思量。
　　穿過幾道街，才見得人群匯聚，以胡萬為首的壹眾屠戶們支著粥攤，向受災的百姓施粥。
　　朱十三領著壹眾衙役在維護著秩序。
　　見得楊獄，李二壹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絮絮叨叨的說著他睡著之後的事情。
　　“妳那師傅可真是個人物。”
　　李二壹吧嗒著嘴。
　　憐生教的叛亂雖然被撲滅，但城中還有山賊逃竄，趁火打劫的不知多少。
　　加上到處都是火場、屍體。
　　這般麻煩事，不過壹兩日光景，就收拾的差不多，可見魏河的手段。
　　當然，這中間自然也是人頭滾滾。
　　大獄被燒毀，人手又嚴重不足，魏河果斷出手，殺了壹批又壹批的趁火打劫者。
　　辣手嚇住了所有人。
　　“師傅人呢？”
　　楊獄問道。
　　“應當在縣衙吧。”
　　李二壹回答：“這幾天他都在縣衙整理政務，我搜集的那些東西也被他收了去。”
　　楊獄點點頭，向著縣衙走去。
　　壹兩天過去，那夜裏的事也都傳開了，到縣衙的壹路上碰到的所有人，全都敬畏的退到壹邊，給他讓路。
　　還有不少人見到他就跪下叩謝。
　　楊獄略有頭疼，加快腳步進了衙門大堂。
　　原本空曠的大堂這時壹片亂糟糟的，各種各樣的雜物幾乎堆滿，魏河就盤坐在雜物上，面色凝重的看著壹本泛黃的古書。
　　“那東西，在妳手上吧？”
　　見得楊獄進來，魏河放下書卷。
　　“師傅，妳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楊獄略壹猶豫，還是攤開了手掌，露出黯淡無光的紫金葫蘆。
　　暴食之鼎已汲取了其上的精華，作為載體的葫蘆，對他來說意義就不是很大了。
　　“按照這書上說的，這玩意叫紫金吞煞寶葫蘆……”
　　魏河搖著頭將書卷遞給楊獄，欲言又止，還是嘆了口氣：
　　“這玩意，可有些燙手啊……”
　　楊獄擰眉接過這泛黃的古卷。
　　略微掃了壹眼，心頭就是壹條，這玩意比他想象的還要燙手的多。
　　“三千年前，秦皇掃六合，統壹天下，曾窮索寰宇，尋覓仙蹤，雖然最終失敗，可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成功了……”
　　魏河緩緩訴說著：
　　“後人叫這玩意‘道果’‘成仙之基’‘功業’‘道果’‘位階’……相傳，這其中蘊含長生之路，成仙之法。”
　　這兩日，他將劉文鵬、憐生教留下的東西全都匯聚了起來，對比錦衣衛的密報，看出了很多哪怕對於他來說都有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此時，也將信將疑。
　　“又是秦皇……”
　　看著書上的記載，楊獄只覺好似再看壹本神話大全。
　　這本很有些念頭的古卷上，記錄著種種光怪陸離的事情，而其中重中之重，則是神仙。
　　而這些‘道果’，就是神仙存在的佐證。
　　若讓其他人看去，這本書上的東西，簡直虛假不堪。
　　可楊獄捏著道果，而這本書的很多東西正好可以解釋暴食之鼎中的壹些術語，就讓他不得不相信了。
　　比如，書中所說。
　　人要成神仙，需尋到道果，據說也要歷經壹些過程，而這過程，和暴食之鼎上的降服其心，舉行儀式，點亮命圖，煉化位階四步。
　　不謀而合！
　　“按照這書上所說，秦皇當年號召八百方士進宮，後又將他們盡數坑殺，就是為了保存這秘密，但卻有壹方士逃走，最終成為秦朝覆滅的原因之壹。”
　　魏河神色越發沈重：
　　“老夫本不想信這個，但其中提到的壹個人，卻讓我不得不信了……”
　　擡起頭，楊獄眸光閃爍：
　　“陸沈？”
　　“不錯！”
　　魏河點點頭：
　　“按照錦衣衛的情報，這陸沈，應該是有史可查的，第壹尊武聖，甚至，可以說是唯壹的武聖！”
　　換血十三，築基五關。
　　壹十三次換血，經牛、虎、象、龍、爐五關，武者的氣血就可通達天地，到此，才是武聖。
　　可事實上，陸沈之後，足足接近三千年的時間，沒有出現第二尊武聖。
　　直到四百年前，才有第二尊武聖出現。
　　而之後短短四百年，武聖接二連三的出現，到得如今，當世已有十二尊武聖了。
　　“武聖……”
　　楊獄眸光壹凝。
　　他記得流積山戰場中，張玄霸似乎曾說他與那黎淵都是武聖。
　　“這書上說，後輩武者之所以不能成就武聖，就是因為天地不允許……”
　　魏河微微壹頓：
　　“而按照這書上所說，武聖又稱之為……”
　　“呼！”
　　楊獄合上古卷，緩緩吐出壹口濁氣：
　　“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