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萬載歲月，人參果會（下）

　　呼呼～
　　巨艦劃過虛空，降臨於壹方大世界。
　　“永定界不愧是虛海東南第壹界，這靈機之濃郁，已不下龍泉界了……”
　　當界膜被穿透，壹方堪稱無垠的天地呈現在眼前，陸青亭極目遠眺：
　　“相傳，永定龍君乃是八劫之前的蓋世人物，此刻雖未成道，只怕修持也遠在我等之上，此行，萬不可大意……”
　　巨艦六層，啟道光斜躺在搖椅之上把玩著方天畫戟，聞言擡了擡眼皮：
　　“此次妳為主，妳說了算就是。”
　　卻是並未反駁。
　　因為萬載之間，諸界寰宇之中，已經有太多的前車之鑒。
　　十劫英豪，縱成七元，也幾乎無法匹敵來自於時空長河之中的道化之人。
　　那些人非但稟賦超群，有著前生無數年的記憶與底蘊，又有大運加持，便是來自於九劫的壹些大神通主，也無法與之匹敵。
　　燭龍、萬壽、菩提、魔黎……那壹尊尊道化之人，無不是諸劫以來最為赫赫有名之輩。
　　相比於這些老怪物，他們縱然名列截教十二仙，有著教主萬載的栽培，也著實不敢有絲毫小覷。
　　“啟兄勿怪，實是此事茲事體大……”
　　陸青亭心知這位的脾性，卻也只得如此警告，而巨艦橫空而至的壹幕，也如颶風般很快的席卷了整個永定界。
　　“截教諸仙降臨永定界！”
　　“領頭的是名列截教十二仙的陸青亭與啟道光！”
　　“相傳，十二仙皆為那截教楊教主親手栽培，這兩尊大仙，是除卻那位副教主，真言道人之外，截教於外最為強橫的高手！”
　　“啟道光？！傳說之中，不修神道，以武道誅殺過大神通主的強人？！”
　　……
　　截教巨艦的降臨，引得永定界無數修行者為之側目，有人驚嘆，有人冷漠，也有人暗含戒備。
　　錚！
　　似有似無的劍鳴之聲自壹片群山深處響起。
　　深山之中，有數座草堂連成壹線，煙火氣息彌漫。
　　壹面如黑鐵的老者壹絲不茍的靜坐於煙火之氣中講述道蘊。
　　他的面前，壹眾已具人相，卻無人氣的巨漢躬身聆聽。
　　“龍君！截教的人來了！”
　　某壹剎，其中壹大漢猛然擡頭，神情緊張而驚懼。
　　自開天至今，萬載歲月，截教的名聲早已達到了壹個極高的地步，
　　止小兒夜哭自不至於，卻也足以讓任何道化之人為之警惕。
　　這位龍君卻似是例外，聽得此言也無甚情緒變化，依然傳講著諸般經義。
　　草堂之外，陸青亭突然止步，且攔住了啟道光，後者眉頭微皺，卻也停下了腳步。
　　“傳經授道之人，無論人龍妖，無論當世還是諸劫道化，皆不可擾之。”
　　陸青亭駐足草堂之外，雖壹步之遙，他卻也並未去聽其中講解的經義。
　　這壹站，便是半日之久，直至月上中天時，壹眾聽講的大漢方才不甘的退去，離開之前，無不冷冷掃過截教眾人。
　　“劫起劫滅，不知多少東西被歲月掩埋，老夫有幸來到此間，當留下些微痕跡，哪怕，微不足道。”
　　草堂之中，那面如黑鐵的龍君緩緩站起，向著陸青亭微微壹禮：
　　“多謝閣下容我半日……”
　　“龍君不必多禮，也不必驚慌。我等此次前來，雖是奉教主之名請您前去天海，卻並未想過與您為敵。”
　　陸青亭回了壹禮，那龍君卻是不置可否。
　　“若老夫不去呢？”
　　“龍君若是不去，我等自是去下壹處宴請其他前輩。”
　　陸青亭回答：
　　“我截教並不敵視諸位道化之人，教主數次出手，也是因為那些位率先出手罷了……”
　　“是嗎？”
　　那龍君面色轉冷：
　　“若無妳家教主壹次次威懾刺激，那些位道友又何必鋌而走險，明知兇險而出手？”
　　陸青亭沈默了壹瞬，啟道光不禁挑眉，但他不及出手，這位龍君卻是話鋒壹轉：
　　“天海，老夫自然是要去的，但卻不是應妳家教主，而是萬壽道人之邀！”
　　“如此，再好不過。”
　　陸青亭自無意見，啟道光雖顯不悅，卻也沒有開口。
　　“卻不知諸位請了多少人去赴宴？”
　　那龍君緩步走出草堂，身後煙火匯聚，似有似無的黑龍在緩緩睜眸。
　　“龍君是第九位。”
　　陸青亭恍然未覺，拉著啟道光轉身離去。
　　草堂之前，龍君漠然註視著，許久之後方才開口道：
　　“前次妳說的那般豪橫，今個怎麽不出手？老夫還以為妳會誅殺了這截教二仙……”
　　虛無之中泛起些微漣漪，壹身著常衫的少年人緩步走出：
　　“臨行之前，我尋那位大司命算了壹卦……”
　　“結果如何？”
　　“自然不好。”
　　那少年輕嘆壹聲：
　　“聽聞那截教之主心懷野望，欲壹壹道容我等萬道，我雖不信，但此刻，卻不得不信了……”
　　“哦？”
　　龍君擡眸：
　　“七劫之年，妳攪動天下風雲，四禦尚且無懼，如今怎麽……”
　　“時過境遷，天地大道都已不同，又有誰人記得我亂罪呢？”
　　那少年人微微搖頭：
　　“多年之前，那截教之主隔空重傷燭龍時，我曾在蓬萊島外窺探……
　　是時，我曾見混沌氣機交織成壹幅古卷，其上，已有諸道化之寶栩栩如生……”
　　“嗯？”
　　那龍君眼皮微顫：
　　“妳是說，他已經要成了？！可這怎麽……”
　　以壹道禦萬道，古今皆無，非無人知曉此路，實是力不能及。
　　與道之浩瀚相比，人心渺渺，壹道尚且要持戒以抵禦，遑論萬道？
　　“何等心形氣魄能容納萬道之長？”
　　龍君連連搖頭，大為不信。
　　“我也不信，但如今……”
　　名為亂罪的少年垂下眸子：
　　“之前那兩人身上，壹有上清氣機，壹懷玉清氣機，妳該不會以為他們修持到如此地步吧？”
　　“這……”
　　龍君沈默壹剎，眼底泛起冷意：
　　“若如此，此人就真個不能留了……彼之英傑，我之寇仇……”
　　“如此驚才絕艷之輩，若非不可調和，我甚至想與之論道……”
　　亂罪也在嘆息。
　　萬載修持，超邁他們億萬年的底蘊道行，這樣的人物，壹劫，乃至於數劫也不會有幾個。
　　嘆息聲中，亂罪心頭不免閃過壹層陰影，這楊獄如此，那越境誅殺自己，使得自己墜落此劫之人，也是如此……
　　龍君不語，只是緩緩合眸：“萬壽山上見分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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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海極西之地，燦燦然佛光繚繞之地，壹座拔地超天的佛山矗立於此。
　　須彌山，九劫佛門第壹山，甚至可以被稱之為九劫第壹山！
　　其大無量，內中更別有乾坤。
　　其矗立於天海極西之地，卻無絲毫偏安壹角的味道。
　　其山之巨，宛如天地宇宙之中心，諸日環繞，群星拱衛。
　　無盡的佛光繚繞下，哪怕擁有法眼，神目，也無法看到此山之頂，甚至於，邊緣。
　　此刻，須彌山中，正自開著壹場法會。
　　諸菩薩佛陀分列而坐，各誦佛經，壹時之間，天花亂墜，地湧金蓮。
　　無數的僧眾信徒於外虔誠聆聽，如癡如醉。
　　“阿彌陀佛！”
　　某壹剎，隨著壹聲宏大的佛音，持續了數百年的佛會落下帷幕。
　　壹眾信眾僧侶紛紛退去。
　　大殿之中，佛光最深之處，面容古樸而幹瘦的菩薩輕誦佛號：
　　“十劫不可留，不可不爭！我等欲為天下佛子架壹艘彼岸之舟，如今之力，卻不可為之……”
　　“彼岸之舟！”
　　聽得那老僧開口，大殿之內的壹眾菩薩佛陀神色各異，卻望向了另壹處佛光繚繞之地。
　　慧光之輪後懸，絕美的女冠垂眸輕嘆：
　　“佛老身隕歲月時空，諸劫道化之尊紛紛降臨，我等須彌固有承載天地之重，卻也無法成為十劫掌舵之人了……”
　　壹眾菩薩佛陀對視不語。
　　“依大士之意，我等該當如何？”
　　有菩薩詢問。
　　須彌降臨已久，為了降臨十劫不知做了多少準備，可終歸太遲了些。
　　時空截斷，三千道化之人紛紛降臨，徹底打破了他們昔年與諸位帝君定下的‘盟約’。
　　“過去已逝，未來未至，須迎現在佛陀降世！”
　　那大士平靜道。
　　“何人堪當現在佛？！”
　　大殿之內壹片騷動，雖壹眾菩薩早已知曉此次大會就是為了迎接現在佛降世。
　　卻仍是難免動容。
　　那可是佛老尊位，佛門至高無上的位階！
　　壹時之間，大殿有些亂，有菩薩看向佛光繚繞中的十輪菩薩，
　　有人望向低眉順眼的東來菩薩，更多人則望向了那位女冠。
　　佛門當世，僅有這壹尊成道主。
　　“慈航不堪此位。”
　　面對壹眾菩薩佛陀的註視，那女冠神色不變，她掃過大殿之內的諸位菩薩佛陀。
　　東來、十輪、藥師、寶光、定光……
　　壹眾被她註視的菩薩佛陀神色各異，而陸沈只覺心海中的定光老佛的沖動幾乎已化為實質。
　　“昔年，龍泉曾有萬佛齊鳴之象，那是現在佛降臨之征兆……”
　　女冠開口的瞬間，大殿之內已是死寂壹片。
　　在場之人，又有誰人不知昔年龍泉大變的始末？
　　只是……
　　有菩薩皺眉，有佛陀搖頭，卻獨獨無人開口反對。
　　見此，那女冠也不意外，只是隨意指了壹位佛陀：
　　“定光，此次萬壽山諸雄匯聚，我等亦不能不去……”
　　女冠微微壹頓，陸沈心中壹凜，卻也立刻起身回應：
　　“小僧願往！”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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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教之主降臨天海，萬壽山！
　　楊獄並未隱藏蹤跡，也未曾想過隱藏行蹤，因而，短短時間，其首先降臨萬壽山之事，就已轟傳諸界。
　　壹時之間，諸界暗流洶湧，非只是壹眾道化之人，九劫的諸多神佛也皆為之側目，隱隱間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有人緊閉山門靜誦道經，卻也有人聞風而動，降臨天海界。
　　萬壽山頓成風雲交匯之地。
　　縱然是萬壽山主，萬壽道人似乎也未料到如此變化。
　　卻也不得不點化山風草木為道童，為迎接諸劫強者作準備。
　　而壹切風雲匯聚的中心，楊獄卻似全不在意。
　　他居住於萬壽山中，或與裕鳳仙相伴遊萬壽山，或許與尋上來的萬壽道人論道。
　　八劫之修，與九劫看似大同小異，實則內裏亦有諸多不同。
　　壹如萬壽道人，其天人化生，修行從無瓶頸，卻也不曾追尋四禦五老之道，只是於道觀中靜修‘萬劫不滅’之體。
　　“天地同壽，萬劫不滅，不能算為境界，但卻是寰宇諸修所追尋的終點……”
　　人參果樹下，萬壽道人盤膝而坐，講述著自己的修行。
　　他所說的大部分東西，在那壹遭時空之旅中，楊獄都已看過。
　　但聽本人開解，自然是別有壹番滋味。
　　萬壽道人，不擅爭殺，其所執掌的道為‘壽’！
　　“遂古之初，誰人傳道？最古之最古，誰人開路？境界，不過是前人總結，大可不必奉為圭臬……”
　　萬壽道人看向楊獄：
　　“正如道友，雖是六司之境，可如今氣勢之雄渾，氣魄之絕倫，或許已不在老道昔年所見的‘四禦’之下了……”
　　“道友之道，別有壹番味道，楊某聞之，也似有所得……”
　　楊獄微微頷首，旋即望向萬壽山外，萬壽道人循之望去，眉頭頓時壹皺。
　　卻見萬壽山前，十萬裏長空大地盡被絢爛的神光交織。
　　五色交織！
　　“萬壽山便在眼前，進又不進，退又不退！瞻前顧後，徒惹人笑！”
　　五色交織之間，有孔雀舒展羽翼，刷落漫天煙雲。
　　於諸多人的註視之下，首先降臨萬壽山：
　　“九劫，孔絕前來拜山！”
　　轟！
　　似如壹石激起千層浪。
　　五色交織縱貫雲天之時，有古老龍吟同時響徹，壹時間，似如龍鳳齊鳴。
　　狂風席卷大地，層層漣漪擴散，萬萬裏飛沙走石，天地壹時間灰蒙蒙壹片。
　　“七劫，墨龍君！”
　　“九劫，獅駝王！”
　　“八劫，誅邪……”
　　“七劫，亂罪……”
　　“四劫……”
　　……
　　狂風呼嘯之間，天地為之震蕩。
　　層層漣漪之中，壹尊尊或冷煞，或殺氣騰騰，或縹緲縈繞的強大身影，齊齊出現。
　　遙望那萬壽山，卻見那群山之巔，參天樹下：
　　“前來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