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三章 天下壹統，諸事畢！

　　當！
　　當！
　　當！
　　懸空山巔，銅鐘連響壹十八聲。
　　“恭賀掌教，登臨十都！”
　　“恭賀掌教，登臨十都！”
　　“恭賀……”
　　……
　　鐘聲回蕩之間，廣場之上，壹眾道人紛紛稽首，高聲祝賀。
　　束發於冠，著羽衣鶴氅，環抱拂塵，背負七劫神劍，陸青亭緩步緩步走進山門。
　　於壹眾門人弟子，師兄弟乃至於師叔伯的祝賀聲中，走進大殿，拜祭諸位祖師。
　　壹次死關，他閉了十九年之久，終是於法則之海中尋到了晉升的契機，晉升‘天馬’位階，功成十都。
　　逐壹拜祭過歷代祖師，陸青亭的腳步壹頓，眼前，是魚白眉的靈位。
　　“師叔祖，弟子終是不負重托……”
　　陸青亭默然而立。
　　他的身後，幾個道人正自沈聲匯報著他閉關的這二十年間，天下的風雲變幻。
　　“……十八年前，方寸仙山被霧氣籠罩，之後再無人進出……”
　　“龍淵道，裕鳳仙晉升武聖，疑似同日晉升十都……”
　　“西北道大將軍秦厲虎，疑似得了道果，雖仍未成就武聖，軍陣之勢，卻足可匹敵武聖……”
　　“昔年的龍淵三傑，魏正先，疑似得了道果，未走十都之路，以之成就武聖……”
　　“爛柯寺的懷空疑似成就武聖，此外，那位曾取代他成為佛子的素明，好似功成珈藍……”
　　……
　　二十年，風起雲湧，塞外、關內、四海群島，都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天災、魔魅、道鬼……
　　曾經只有寥寥壹些人知曉的隱秘，如今也早已徹底傳播開來。
　　二十年間，天下只出了三尊武聖，而疑似晉升的十都主，卻多達十壹人。
　　僥幸得了道果，成為神通主的幸運兒，更比之往年多出不少，其中大部分，來自於方寸仙山。
　　“武聖啊……”
　　陸青亭默然。
　　縱然是得了魚白眉三百年修持的精純真氣，他仍是未能跨入武聖之門，僅成十都……
　　“掌教，這是二十年前，自西北道來的壹封密信，乃那位西北王手書，只允許您壹人觀看……”
　　這時，兩個道人才似想起什麽，遞上壹封手書。
　　“那時您閉了死關，師伯們擔憂壞了您的修持，不敢給您……”
　　陸青亭伸手接過，神色不由得微微壹變。
　　“掌教？”
　　見他神色變化，幾個道人心頭都不由得壹緊。
　　“無事，不過是壹封請柬而已。”
　　陸青亭收起了信筏，神色微妙且復雜。
　　“啊？請柬？”
　　“觀戰的請柬……”
　　陸青亭長出壹口氣：
　　“幸好，幸好，若是再遲壹些，只怕就要錯過了……”
　　……
　　……
　　不止陸青亭，亦或懸空山。
　　方寸山之戰，早已在壹封封請柬的發送之下，傳遍了大江南北，四海群島的諸多大勢力。
　　陸青亭接到請柬之時，偏遠之處的諸多高手，早已行路數年，出得塞外。
　　而如爛柯寺、鑄劍山莊等等勢力的高手，更是早已匯聚在方寸山下。
　　……
　　……
　　薛地龍身隕之後，楊獄便再沒有大動幹戈，反而鎮之以靜，除卻去諸路軍營走過壹遭外，絕大多數的時間，只在皇宮之中靜坐修持。
　　但即便如此，他入城之後的第二日，也已有著諸多大小家族舉家逃離。
　　更多的，則是匯聚在皇城之外，壹次次的遞著拜帖。
　　皇宮之外，人潮湧動。
　　姜俠子生平第壹次受到如此多人的追捧，也覺頭大如鬥。
　　他相信，只要他點頭答應將拜帖交上去，轉頭就能坐擁萬貫家財，妾娶千房……
　　“福生無量天尊……”
　　從壹群鶯鶯燕燕之中擠出來，姜俠子幾乎兜襠布都被扯了下來，冷汗直流。
　　十都也是血肉之身……
　　“這是要貧道破戒啊……”
　　連誦著道號，姜俠子都有些哆嗦，再不敢靠近這群鶯鶯燕燕，袖袍遮面，跑進了皇城之中。
　　前後不過月余時間，皇城之中，已不是之前的冷清。
　　除卻姜俠子按照名單上招攬的諸多官吏之外，也有不少之前僥幸從薛地龍血祭之中生還下來的宮女太監。
　　這些別無其他生計的前朝遺留，在楊獄的默許之下，最終還是回到了皇宮之中。
　　只是沒有了要伺候的主子，反而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唳～
　　突然，壹聲高亢的鷹啼響徹高空，壹道金線破開雲霧，向著皇城之中俯沖而來。
　　“嗯？”
　　姜俠子心頭壹跳：
　　“王爺他要走了？”
　　這念頭壹閃，姜俠子頓時也忍不住了，三步並做兩步，就向著皇宮東南沖去。
　　……
　　……
　　皇宮東南，那壹座道觀之內，楊獄盤膝而坐，把玩著那枚魔影所化的血珠。
　　那壹面得自水晶宮中，上刻有‘兩界無間大神通’的石碑，在他面前擺放著。
　　半年裏，除卻日常修持之外，他絕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堪破這面石碑之上。
　　只是……
　　“縱是三枚道果的極道位階，也只能容納六門神通，這門大神通術，只怕暫時學不到……”
　　楊獄心中自語。
　　這面石碑，介於道與法之間，有緣者可自其上學得大神通術兩界無間，而若無緣，也可等其積蓄足夠，就可施展。
　　然而，這兩項，他此刻全然做不到。
　　除非……
　　“十都……”
　　感應著暴食之鼎內異常活躍的三大道果，以及法則之海中熠熠生輝的命圖，楊獄微微皺眉。
　　暴食之鼎內，那八九玄功造詣所化之明鏡之上，映徹出他的面容。
　　壹團如雲的黑氣，自眉心升騰，幾欲蓋頂……
　　這是來自於陸沈的殺機。
　　只是，如今阻礙他晉升十都的最大阻礙，已經不是陸沈的威脅，
　　而是來自龍淵道的那封急書……
　　‘都會死……’
　　唳～
　　壹聲鷹啼響徹，蒼鷹俯沖而下，層層氣爆於空中炸開如蓮。
　　呼～
　　余景壹躍而下，落於道觀之前。
　　“王爺。”
　　長出壹口氣，吐出半年的顛簸，余景微微躬身，執禮甚恭。
　　“妳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
　　楊獄起身相迎。
　　“禮不可廢。”
　　余景搖搖頭。
　　“隨妳吧。”
　　楊獄搖頭。
　　西北道的新學推動已近四十年，兩代人過去，風貌已與當年不同，但老壹輩，終歸是很難接受。
　　余景算是其中較為開明的，可也顯得觀念陳舊。
　　“妳的心思，諸位臣工皆知，可您太急了……”
　　沒有敘舊，壹拜之後，余景就是壹嘆：
　　“舊臣也罷，諸大小世家，也並非全不可用，您是否再考慮壹二？”
　　這不止是他壹人的想法，也是西北王府全部臣工的心思。
　　壹十八年，打下八道，二十七州之地，這太快太快，快到了根本西北道臣工都無力掌控的地步。
　　因為諸道舊有的大臣，世家門閥，幾乎全被裁撤，打散……
　　這就導致，西北道取天下的途中，不但沒有助力，反而面臨著無比巨大的阻力。
　　明面上，自無人敢反抗，大軍過處，幾無抵抗，可暗地裏的還爭鬥卻無比的激烈……
　　“口子不能開。”
　　楊獄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新學入仕，於村鎮至府縣，層層選拔，絕不容擅開口子，否則四十年努力，壹朝白費！”
　　何為世家？
　　數百上千年的世家傳承至今，早已不是壹家壹戶那般簡單，盤根錯節，家家聯姻，互相抱團，早已是壹個整體。
　　他連麟龍王、龍淵王府牧守壹方都不會同意，自然更不會為這些所謂的大小世家的‘賢才’開這個口子。
　　“封妻蔭子，乃是人之天性，世家，以前有，現在有，未來，還會有，您又何必？”
　　余景苦笑。
　　“至少，不是這批人。”
　　楊獄的態度很明確：
　　“彼輩受天下富貴，長達數百年，亂象壹生，則投效異族，剃發易服，反戈而擊……”
　　楊獄冷笑。
　　王牧之以分光化影所見之未來，是血流成河，屍山血海，可造成這壹切的，並不是黑山老妖壹人。
　　更多的，反而是這些關內的大家門閥。
　　大明在時，這些人魚肉鄉裏，富貴幾百年，塞外入侵，則帶頭反殺入關，鎮壓同胞，再享幾百年富貴。
　　塞外崩散，則想著投效於他，再享富貴？
　　兩世為人，他何嘗不知世家無法根除，但他絕不可能任由這壹批人，心想事成。
　　改旗易幟，再易幟就能永享富貴？
　　至少在他這裏，沒有這個道理！
　　“唉……”
　　余景沈默了，許久才道：
　　“您之所以加快步伐，是要在與陸沈決戰之前，掃清後患，這說明，
　　您對那壹戰，也無把握吧？”
　　這番話，余景在路上想了許久，可此時說出，心頭仍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那，若您不在了……”
　　“我是人非神，做不到事必成，戰必勝！
　　然而，戰或勝，或敗，事或成，或不成，我皆可接受，力盡而為，心中無愧！”
　　似有狂風吹過，楊獄長身而起，跨步間已登空百丈，蒼鷹俯沖而托其身：
　　“知難則退，不是楊獄！”
　　唳！
　　蒼鷹展翅。
　　“王爺，等等我！”
　　姜俠子匆匆而來，提著生死不知的白海龍君壹躍而起，亦上鷹背。
　　呼呼～
　　望著絕塵而去的蒼鷹，空蕩蕩的廣場之上，余景沈默良久，方才自語：
　　“力盡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