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盡諸劫之豪雄，窺大道之終極！（下）

　　“山海楊獄！”
　　帝因的光芒太過耀目，耀目到，陡入此間戰場的楊獄渺小若塵埃，直至此時，方才被觀戰的無數修行者真正意義上註視到。
　　有人錯愕，有人冷笑搖頭。
　　相比於那於歲月時空之中鏖戰多年的六尊無上存在，縱然成道於十劫之初，被無數人稱之為十劫第壹人的楊獄，也顯得太過黯淡與渺小。
　　沒有人知曉他是如何尋到此處，卻也根本沒有任何人認為他有資格參與此戰。
　　“他……”
　　殘破的幽冥之地，緊閉耳目的諦聽身軀微顫，心中復雜已極。
　　哪怕自歲月之中聆聽到了這壹刻，可真個見到，帶給他的沖擊仍然是無與倫比。
　　壹個修行不過兩千年的十劫小輩，甚至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經歷過修行盛世的初成道者。
　　竟然有膽量插手‘聖、帝、老’之戰。
　　這是何等的膽量與氣魄？
　　縱然是聆聽過萬類時空的他，也不由得心生敬畏……
　　“山海楊獄？！千載之前，晉位‘通天教主’，被稱之為十劫第壹人的楊獄？”
　　“他怎麽敢？初初成道而已，居然就……”
　　“天帝道祖又如何？九劫早已覆滅，十劫不過初開！我家魁首乃是十劫第壹尊成道主，也是如今唯壹的成道主！”
　　“論及境界，魁首還在天帝、道祖之上！”
　　……
　　這壹幕傳遞到無數人的眼中，就引得壹片嘩然。
　　震怖冷嘲者固然有之，卻也有無數人為之熱血沸騰。
　　成道於十劫之初，邀戰九劫天帝、道祖。
　　這是何等的無敵氣魄？！
　　嗚～
　　這壹刻，萬道動蕩，天降血雨，諸天寰宇間的修行者嘩然震怖。
　　這壹處諸界之外的玄奇詭異之地，卻是壹片幽沈冷寂。
　　帝因的聲音依道而行，似無人可聽到，又似無所不至，壹切聞聽者，無不心生無盡壓抑。
　　“既是外人，就該遊離於外，何苦來哉？”
　　這尊無上大天尊深深的看了壹眼楊獄，其目光之中似映徹出萬種景象。
　　楊獄心神微冷，只覺其人的目光似乎能看穿壹切，但卻恍若未覺：
　　“遊離在外？已經入局，卻又如何能袖手旁觀？”
　　他緩行於虛無之間，似在冷笑：
　　“我不知妳所圖為何，但妳真會讓我遊離在外？萬壽道人遠在八劫，不也為妳所斬？”
　　楊獄心中冷然。
　　自帝因自老爺子的身軀中復蘇後，他就能感覺到深沈的劫氣向著自己席卷而來。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而他此次的時空之旅也印證到了這壹點。
　　相隔億萬，億萬萬年歲月時空相隔的那些天驕人傑尚且逃不過被其斬殺的命運，
　　他身在十劫，又何能例外？
　　“萬壽道人？妳想的太多了……不過，也不無道理……”
　　帝因點點頭，突又壹嘆：
　　“可惜，妳不該成道，做個普通人，平平穩穩的長生久視，莫非不好……”
　　哢嚓！
　　其音落，好似開天辟地之雷霆。
　　這壹剎，虛空天地皆為之晃動，其音波回蕩間，
　　就猶如星空裹挾著億萬星辰徐徐而下，壓迫之大，無與倫比，遙遙旁觀者，就只覺心神發冷。
　　首當其沖的楊獄只覺目之所及，盡被神光繚繞，極盡玄妙的道韻，以那帝因為中心，徐徐擴散著。
　　雖是徐徐，可在他的感應之中，這個速度卻是無比之迅速。
　　因為，以其為中心，目所不能及的虛空世界，都好似壹個被戳破的氣球壹般，
　　極盡坍塌著。
　　似乎只需要數個剎那，祂的道韻就可貫穿寰宇諸界，無所不在！
　　“成道？似乎……”
　　楊獄心念壹轉，已是按住了腰間的兩刃刀，但卻有人比他更快壹籌。
　　嗡！
　　八卦爐中火焰熊熊。
　　手持蒲扇的老道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轉過身來，蒲扇豎起，橫攔住道韻輻射擴散之勢。
　　哢哢哢～
　　劇烈到堪稱可怖的呻吟在老道身後迸現，肉眼可見的虛空寸寸開裂，直至化為徹底的虛無。
　　嗡～！
　　虛無之中卻似有道光交織，隱隱間，曾破滅在所有人之前的三寶玉如意、降魔杵、誅仙神鋒壹壹出現。
　　隕落的二聖二老的道韻，以那老道為憑依，再度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三清之道，在於合大道，妳雖修持了壹手壹氣化三清之法，但，卻還不足以化三清為壹炁……”
　　道韻被阻，帝因卻也無喜無怒，只是淡淡的看著在場的兩人：
　　“毫無意義之事，卻又何必？”
　　“縱論亙古諸界，天驕人傑數不勝數，卻無壹人能與妳相比，老道等人，承接三聖位階已是勉強，勝不過妳，因而，窮盡手段，也無法阻攔妳崩滅九劫……”
　　老道緩緩起身，身後的八卦爐中火焰越發濃烈，煙火氣甚至在虛空中蔓延開來：
　　“然而大道行天，萬古不易，開辟、演變、終極，此乃大道壹體之三面，妳也勝不過我……”
　　九劫，是帝因崩滅？！
　　虛無之間，楊獄按刀而立，感知攀升至極點，欲要從那無窮壓迫之中，尋到出刀之機。
　　這壹瞬間，他感受到了難以形容的壓迫。
　　眼前之人，就猶如涵蓋了萬類萬有的天地，圓融完滿，根本不存在任何常人理解之中的破綻與缺陷。
　　向其拔刀，就好比拔刀向天，縱然再如何高明的刀客，又如何能看到天地的破綻？
　　“妳錯了，我未勝過的，不是妳，也不是三清……”
　　帝因的身形，在所有人的註視之下，似與那無盡的道韻神光交織唯壹，
　　似隨時要消失壹般：
　　“亙古至今，我唯壹不曾勝過的，只有……
　　大道！”
　　哢嚓！
　　這壹片幾近無垠的虛空，於這壹剎徹底的坍塌破碎，混亂顛倒的歲月被徹底淹沒。
　　嗤！
　　也正是這壹剎那，楊獄跨步出刀。
　　直至此時，他仍未察覺到眼前之人有任何實質上的弱點與缺陷，可這壹刀，卻是不得不斬。
　　哪怕面對這尊九劫，乃至於諸劫以來的最強者，他只有斬出壹刀的機會。
　　因為他心中有著極度強烈的預感，若此時不斬此刀，那他就再也無從斬下這壹刀！
　　“他竟然……”
　　這片虛無之地早已成為了無數強者視線的匯聚之地，楊獄按刀而起的壹幕，也瞬間被無數修行者所看到。
　　有人驚懼，有人駭然，有人搖頭……
　　可無論敵友，無論十劫與九劫，所有目睹這壹刀的人，無不心神震顫。
　　這並非是這壹刀的光芒耀眼到無與倫比，而是這壹刀代表的東西太過沈重與恐怖。
　　自九劫至如今，敢向這位無上大天尊拔刀且斬者，又有幾人？！
　　十劫，唯壹！
　　嗡！
　　壹刀斬空，楊獄心念也為之壹空。
　　畢生修持，連同這壹趟歲月之行所得的壹切底蘊，盡數付諸於這壹刀中。
　　刀光漣漪，以混沌為底色，以人仙武道為骨架，承載著他壹切的信念與意誌。
　　以此刀，他曾迫退了帝劫。
　　然而……
　　“純粹為了斬殺帝劫而錘煉出來的壹刀？可惜，我卻不是帝劫……”
　　帝因的眸光之中似有帝劫之影時隱時現，但祂的神色卻是無比的漠然。
　　直面楊獄這為了斬殺祂而錘煉的壹刀，也無任何波瀾，只是隨意擡手，
　　欲按。
　　嗡！
　　熊熊烈焰於這壹剎沖天而起，於刀掌之間，化作壹方染紅了虛無空寂的赤色天穹。
　　大赤天！
　　轟！
　　轟隆隆！
　　似壹剎，又似乎比最為細微的時間刻度還要微小的時間中。
　　極盡可怖的碰撞，轟然間爆發了。
　　這壹瞬間的光芒，超邁了寰宇諸天內的壹切色彩與光芒，強橫如空洞子、懿德元君也於剎那失去了對於那壹方戰場的捕捉。
　　“九劫之滅，再不能在十劫重演！”
　　大赤天中，火焰熊熊，不見面目的老道舒展雙臂，無窮道韻奔湧如海：
　　“過去的歸過去，現在的歸現在，未來的歸未來！大道無為，無為大道……”
　　巨大的碰撞之音也無法壓過老道平靜中蘊含無窮波瀾的聲音：
　　“陛下，貧道與妳壹同上路！”
　　嗡！
　　老道的聲音回蕩的剎那，楊獄只覺心頭壹熱，壹股澎湃到無法形容的熱流，瞬息間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
　　這股氣機似未超邁於六司之上，卻龐大到無法形容。
　　以楊獄今時今日之修持，也不免心生震蕩。
　　這壹遭時空之旅走過，他的道行法力突飛猛進到超過之前數倍，數十倍。
　　可與這股磅礴法力相比，卻好似大海之中的壹滴水，寰宇星空內的壹粒塵埃。
　　這是，大赤天尊無數年道行法力！
　　不，
　　還不止！
　　“三清二老的意誌……”
　　楊獄的心神有著剎那的恍惚，老道的聲音，也隨之在他的心海之中回蕩開來：
　　“道友，借刀壹用……”
　　剎那的沈默。
　　“好！”
　　嗤！
　　這壹剎那，萬籟俱寂，寰宇諸天為之失聲。
　　當大赤天的加持之下，楊獄斬出了平生，甚至於是此生最為強橫的壹刀。
　　刀光斬出的剎那，他千錘百煉的混沌之體都為之崩滅，似無法承載如此可怖的力量，化作無數塵埃微粒。
　　嗡！
　　無量刀光普照壹切，剎那光華，又如永恒！
　　這壹瞬間，刀光似乎照亮了古史，壹處處不同世界，不同時空中的存在紛紛擡頭。
　　而無論他們身處何處時空，何方世界，何等次元，在這壹刻，全都看到了這畢生不能遺忘的壹刀！
　　過去、現在、未來！
　　起源、衍變、終極！
　　開辟、化生、毀滅！
　　……
　　這壹刀中，似蘊含了三清乃至於五老之道，以混沌天為憑依，迸發出了超邁永恒的可怖光芒。
　　壹刀斬出，身為刀主的楊獄都似癡了，被這壹刀中蘊含的道韻所吸引，似乎再不想醒來。
　　直至……
　　“以混沌天禦使三清之道，以及，彌陀的，橫豎三世，過去未來……”
　　虛無之間，似有帝因的贊許聲響起。
　　直至此時，這尊九劫的無上大天尊似仍未被觸動心弦，猶如青天永在，不可觸碰，不起漣漪。
　　反而是加持楊獄斬出這壹刀的大赤天尊似有所驚：
　　“妳……”
　　“老君，妳以為我為何要跨行諸劫，斬殺亙古至今壹切豪雄與天驕？
　　為戰而戰？那妳，就太小覷本尊了！”
　　似如驚雷炸響。
　　楊獄自剎那的恍惚中驚醒時，就看到了讓他的瞳孔都為之壹縮的場景。
　　他那煌煌壹刀，貫穿了虛空與萬有，貫穿了真實與虛幻的屏障，卻獨獨不見帝因。
　　反而是，壹條似是而非，陌生又熟悉的長河，出現在他，乃至於世間所有人的感知之中。
　　那是，
　　“時空長河？！”
　　充斥周身的熱流瞬間消失了大半，楊獄甚至感受到了壹絲冷意。
　　這壹絲冷意非他心中升起，而是來自於那尊大赤天尊！
　　“道以六為極，劫以九為盡！十劫，十劫……大道九盡，何來十劫？！”
　　長河滔滔，帝因長身而立，猶如矗立於歲月時空之中的壹道堤壩，橫攔著過去與未來：
　　“九劫末，我與大道交鋒，方生十劫！”
　　“這，才是妳的謀劃嗎？”
　　這壹瞬間，大赤天尊似在喃喃，好似有些失神：
　　“妳算計的，從來是我……”
　　“是，三清！初劫三清，曠世存在，彼不過壹守屍之鬼罷了……”
　　煌煌然刀光在所有神通主驚駭悚然的目光中，貫穿了時空壁障，洞穿了時空長河！
　　“開辟、衍變、終極！這是大道之核心，如人之脊椎，欲破大道，非此不可！”
　　帝因的聲音空曠而悠長。
　　嗡嗡嗡～～～
　　與此同時，壹聲聲嗡鳴之聲震動了時空之長河。
　　絲絲縷縷的氣機隨之交匯，化作壹道道似虛似幻，好似要從虛幻走入真實的虛影。
　　那些虛影之中，有穿戴高古的天尊，有面色冷酷的大妖，有縹緲超然的道人……
　　他們雖神情不壹，卻無壹不是極度強橫！
　　“那是……”
　　大赤天尊留於時空中的這壹縷執念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震動，楊獄卻顯得十分冷靜。
　　他認出了那飄蕩在歲月長河之上的壹道道虛影。
　　那正是，帝劫跨行時空所斬殺的，亙古以來，所有天驕人傑的道影烙印！
　　嗤！
　　刀光劃破了諸劫之交，那無數道影烙印隨之飄蕩，猶如最為絢爛的流星雨墜落於萬界諸天。
　　而帝因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註視之下：
　　“不聚諸劫之英豪，何能窺大道之終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