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六壹章黑甜鄉，溫柔鄉

　　關卓凡醒來的時候，室內已經十分明亮。
　　天鵝絨的簾子已經打了起來，落地長窗上面，只留著明紗的簾子，窗外陽光燦爛。
　　他半睜開眼睛，微覺刺目，又合上了眼皮。
　　大約花了十來秒的時間，關卓凡才想起自己睡在什麽地方。
　　他重新睜開眼睛，完完全全地清醒過來。
　　大床的對面，壹位麗人，背對著他，坐在梳妝臺前。
　　壹頭烏黑柔亮的秀發，瀑布般垂在背後，幾乎接觸到了地面。
　　禦姐穿著壹件綠色的絲絨睡袍——關卓凡認了出來，這件衣裳是他進的，是叫人從法國巴黎搜羅而來，算是這個時代最“時尚”的款式了。
　　綠色絨面，黃色裏襯，繁復精致的繡花鑲邊，v字形的大翻領，開的極低的胸口，束腰，極寬大的下擺，這些，都是十九世紀中葉女裝睡袍最貴氣、最時尚的元素。
　　不過，這件睡袍最有意思的地方，還是袖子。
　　上臂袖窄，前臂袖寬——這倒沒有什麽，這個時代，貴婦人的袍袖大致都是這麽壹個款式。問題是，這件睡袍的袖子沒有縫合成圓筒，而是自肩窩處就開始兩分，肩膊至肘彎，即袖子的上臂部分，鑲了壹排紐扣，可以扣上，也開始松開；肘彎以下，即前臂部分，沒有扣子——就是説。前臂任何時候都是裸露在外的。
　　此刻，上臂的那壹排扣子沒有扣上，禦姐的兩彎雪白的膀子。是完全放在外邊的。
　　這件睡袍，其實不是冬裝。不過，行宮內既裝了暖氣，又生了壁爐，真正溫暖如春，禦姐穿這件睡袍，並無壹絲寒意。
　　單是這兩彎皓白如玉的臂膀，已足夠令人驚心動魄，加上梳妝臺前鏡中人。睡袍裏邊，只穿了件明黃色的肚兜，胸前壹大片白嫩，峰巒起伏之間，隱約溝壑深邃，關卓凡壹瞥之下，不由欲炎蒸騰，身下某個器官，壹下子就蘇醒了過來，嚷嚷著要“晨練”壹番。
　　慈禧在鏡子裏看到了床上的動靜。她並不回頭，微微壹笑，説道：“妳醒啦？”
　　未等關卓凡答話。禦姐就敏銳地發現了床上那個人的異樣，她擡起手，用壹根蔥管般的手指，對著鏡子，虛diǎn了壹diǎn，用警告的語氣説道：“妳可給我乖壹diǎn，先去洗漱——泡個澡！妳身上的那股味道，哼！”
　　關卓凡被這句話摁住了，他訕訕地説道：“給太後……請安。這個。太後……歇息得可好？”
　　“不好！”
　　“……”
　　禦姐回過頭來，嫣然壹笑。説道：“妳打鼾打得山響——整整打了壹宿，我哪裏睡得著啊？”
　　果然。關卓凡發現，禦姐眼圈周圍，微微發暗。但是，壹雙美麗的鳳眼裏邊，卻是異樣的明亮，眉梢嘴角，亦盈滿了笑意。
　　關卓凡不由看得癡了。
　　此身溫柔鄉中醉，恍忽間，他生出壹種不真實的感覺——我真的睡醒了嗎？
　　“發什麽呆啊？洗漱泡澡去！”
　　慈禧拉響了鈴，叫了玉兒進來，吩咐她將盥洗室的浴缸放滿水。
　　關卓凡奉命唯謹，乖乖兒把自個兒泡了進去。
　　身子慢慢浸入溫暖的水中，每壹根神經末梢都生出了輕微的酥麻，關卓凡通體舒爽，忍不住輕輕地呻吟起來。
　　水汽氤氳，那種不真實的感覺，揮之不去。
　　昨兒晚上——不，是今兒早上了——關卓凡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決定“謹遵懿旨”：管他媽的什麽僭越不僭越，就讓我任性這壹回！
　　這種“不作死就不會死，作死也未必會死”的感覺，穿越之後，只有如意洲花海懿貴妃帳幕裏的那壹次，可以比擬。
　　關卓凡判斷，禦姐的“邀請”，是真心實意的。其中，雖未必沒有試探什麽的企圖，但她想試探的，大約不是關卓凡有沒有僭越之心，而是——看壹看他們兩人之間，彼此的信任，到底能到壹個什麽程度？
　　上床之後，慈禧警告他：趕快睡覺，什麽“其他的事情”也不許做，不然，立馬就趕他出去。
　　關卓凡遵旨，幾乎是頭壹沾枕，便跌入黑甜鄉中。他睡前最後的記憶，似乎是隱約聽到了自己的鼾聲。
　　長期的軍旅生涯，關卓凡養成了迅速入眠的本事，但入睡如此之快，大約也是這幾年來的頭壹回。
　　而且，壹覺無夢。
　　禦姐什麽時候起的床，他不知道；看禦姐的形容，應該是已經梳洗過了，就是説，玉兒是進來伺候過的——主仆二人很折騰了壹輪，他也不知道。
　　呃，還有，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呢？
　　醒來之後，他居然忘記了看表，這也是幾乎前所未有的。
　　這是怎麽回事呢？
　　難道，睡在她的身邊，竟然可以如此安心，甚至——忘我？
　　這……不科學啊！
　　而且——
　　關卓凡身子向下出溜，把頭也沒入了水中。過了好壹會兒，才重新鉆出水面，雙手捋了壹把頭臉上的水，長長地吐了口氣。
　　水汽依然氤氳，但他已目光炯炯。
　　跨出浴缸，揩凈了身子，穿上衣服——內衣、襯衣、長褲，只除了上衣。行宮這兒，沒有合適關卓凡穿的浴袍、睡衣之類，他總不能裸著身子，或者只圍壹條浴巾，就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似乎對聖母皇太後不大尊重呀。
　　需要的話，再脫唄，俺倒是不嫌麻煩。
　　洗漱完畢，關卓凡精神抖擻地走進內臥，壹進門，楞住了——咦，聖母皇太後不在。
　　在套房的外間——“會客室”嗎？
　　關卓凡探出頭去，覷了壹覷——也沒有人。
　　禦姐跑哪兒去了呢？
　　正在“咦”著，有人敲門。
　　推門而進的是玉兒，看見探頭探腦的關卓凡，xiǎo丫頭臉兒先紅了，福了壹福，説道：“該傳午膳了，太後在‘藍廳’等著貝勒爺呢！”
　　午膳？
　　關卓凡壹愕，這才想起來看表——竟然已經是未初壹刻了！
　　他嚇了壹跳，“喲”了壹聲，趕忙説道：“妳去回太後，説我即刻就到！”
　　玉兒抿嘴壹笑，退出去了。
　　我靠，這壹覺，不知時日過啊。
　　他快手快腳，穿戴齊整，對著鏡子，略略整理壹下，便急步往“藍廳”而去。
　　進了“藍廳”，微微壹怔。
　　以往關卓凡“陪膳”，都是擺兩張桌子，居中壹張，那是太後的；打側壹張，那是陪膳的關貝勒的，然後各式菜肴統統壹式兩份。但現在“藍廳”裏邊兒，卻只擺了壹張桌子，且是壹張方桌，慈禧坐在上首，右首邊兒，還擺著張高背椅子。
　　同桌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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