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謀弒

　　孚王福晉說了這許多，已覺口焦，本想取過茶水，略抿壹口，手擡了壹擡，便放下了，只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說道：
　　“我說，‘要這麽說，我想，關三哥之外，還另有壹個大關節敦柔做這個皇帝，聖母皇太後也是頂樂意的！’”
　　敦柔公主眼中，再次波光擾動。
　　“‘妳九叔再壹拍大腿，說，‘英雄所見略同！來，請這位女英雄說壹說，聖母皇太後如何個‘頂樂意’法兒？’”
　　“我說，‘妳不用笑話我！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嘛！皇上和敦柔，雖然都是皇太後的女兒，可是，皇上同母後皇太後親，敦柔同聖母皇太後親這壹層，宮裏頭、宮外頭，哪個不曉得？皇上那個……承嗣繼統、登基踐祚，母後皇太後當然是樂意的，聖母皇太後樂不樂意，可就兩說了！’”
　　“‘再者說了，皇上是麗……呃，端麗皇太後生的！文宗皇帝在的時候，壹連好幾年，直到他老人家龍馭上賓了，聖母皇太後都那個……‘未承雨露’！那過的是個什麽日子？又是因為哪壹個才過的這樣子的日子？還不都是因為……端麗皇太後？’”
　　“‘這前前後後、裏裏外外歸堆在壹起，皇上做皇上，聖母皇太後能……呃，樂意？’”
　　“妳九叔笑，說，‘妳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也不能說壹點兒道理沒有吧！’”
　　“我‘哼’了壹聲，不搭理他，繼續說自個兒的，‘敦柔就不同了！對聖母皇太後來說，這個閨女，哎，那可是比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還要親呢！’”
　　“妳九叔點頭，‘這倒是在‘西邊兒’那兒，若論母子貼心，就是穆宗皇帝，也比不了敦妞兒呢！’”
　　“我說，‘可不是？若將穆宗皇帝同敦柔換個個兒我是說，若敦柔是聖母皇太後生的，穆宗皇帝是六哥、六嬸生的，聖母皇太後壹定頂頂樂意！’”
　　說著，孚王福晉拿手帕子虛掩住嘴，“格格”的嬌笑了起來。
　　她這個笑話，既不好笑，也極犯忌諱當然了，打“摒人密談”開始，這位九福晉說的話，就沒有哪壹句不是“極犯忌諱”的，較之在今上春秋正盛、禦體康健之時便信口雌黃該某某某來做嗣皇帝這種近乎篡逆的話，“換個個兒”啥的，就算不得啥了。
　　不過，如果真的“將穆宗皇帝同敦柔換個個兒”，聖母皇太後壹定是頂頂不樂意的，因為，那樣壹來，聖母皇太後可就做不了聖母皇太後啦！
　　文宗賓天之時，敦柔、穆宗姐弟都還小，“皇夫”呢，也還只不過是壹個五品的佐領，那個時候，可還沒有女人做皇帝壹說啊！
　　既沒生兒子，懿貴妃就只能做懿貴太妃了，聖母皇太後啥的，想也不要想啦！
　　自己跟自己笑過了，孚王福晉繼續說道，“妳九叔說，‘妳扯的有點兒遠了，不過，妳說的沒錯兒若果真不幸有天崩地坼的壹天而今上又未留下子嗣，那麽，‘兄終弟及’，由敦柔繼統承嗣，登基踐祚，聖母皇太後壹定力贊其成！’”
　　“我說，‘‘力贊其成’？這話說的有勁兒！哎，我問妳，到時候，妳是不是也‘力贊其成’呢？’”
　　“妳九叔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了！到時候，我第壹個上折子，敦請敦柔固倫公主……呃，應天順人、繼統承嗣、登基踐祚、撫臨四海！’”
　　“敦柔固倫公主”的身子微微壹顫，似乎就要將頭擡了起來，並向孚王福晉這邊兒看過來，但隨即便又垂了下去，並反向另壹邊兒略略的偏了壹偏。
　　伊人之身體語言，表達了些什麽呢？
　　可謂之“心動”否？
　　“我說，”孚王福晉繼續說道，“‘喲！真這麽著，妳的這個風頭，可就出的大嘍！’”
　　“妳九叔說，‘我倒不為出風頭，只是這件大事，建策者若非近支親貴，便不具分量！便少人跟進！’”
　　“‘近支親貴中，打頭兒的壹位，自然是六哥，但敦柔繼位，不同今上，今上繼位，六哥建策，最為合宜，可是，敦柔為六哥所出，六哥是敦柔的‘本生父’，敦柔繼位，六哥身處嫌疑之地，是壹個字兒也不能多說的！’”
　　“我說，‘還真是這麽回事兒！不過，妳前頭，還有八哥呀！妳搶了八哥的風頭，不是有點兒……那個啥了嗎？’”
　　“妳九叔說，‘不是我要搶八哥的風頭，而是……唉！妳覺得，八哥肯出這個風頭……哦，肯第壹個上這個折子嗎？’”
　　“我想了壹想，說，‘還真不好說呢！這半年來，也不曉得咋回事兒，八哥變了個人似的，平時，沒啥大事兒，能不出門兒就不出門兒，那個小心謹慎的樣子，簡直……樹葉掉下來都怕砸頭！指望著他來‘建策’，不大靠譜兒！’”
　　“妳九叔說，‘是呀！而且，八哥那兒，小心謹慎是壹方面，另壹方面，也是更關鍵的，十有**，他根本想不到該敦柔來做這個嗣皇帝！既念不及此，就算他再有擔當，又有什麽用呢？況且，連妳也看出來了目下的八哥，較之今上登基那會兒，已經頗有不同了！’”
　　“我說，‘就是說，八哥未必壹定不肯上這個折子，可是，壹定不會主動上這個折子？’”
　　“妳九叔說，‘不錯！必得曹琢如等人甚或關三哥本人對八哥反復‘暗諷’，他才會醒過味兒來！’”
　　“我說，啥‘暗諷’啊？”
　　“妳九叔說，‘！就是旁敲側擊，叫他上折子，‘勸進’！”
　　“我說，‘哦，是這個意思！那，不就成了嗎？’”
　　“妳九叔說，‘成啥？國不可壹日無君，‘大事’壹出，就要議立嗣君，壹天都不能拖的！而……呃，難產並非‘寢疾’，‘大事’之出，必定非常倉促，不可能事先做什麽準備不可能事先‘暗諷’八哥，叫他準備好，‘大事’壹出，就上折‘建策’呀！’”
　　“我說，‘就是說，若單單指望著八哥，到了時候，必定手忙腳亂？’”
　　“妳九叔說，“對！這也罷了，關鍵是我再說壹遍，嗣君之立，是不能拖的！壹天都不能！若在八哥‘醒過味兒’來之前，有不明事理甚或另有異圖者，搶在前頭，‘建策’別的哪個來做嗣皇帝，那，嗦事兒，可就多了！”
　　“我說，‘對，對，對！可不能叫別人搶在敦柔的前頭！咱們得……先聲奪人嘛！’”
　　“妳九叔說，‘是了！此其壹；其二，‘大事’壹出，若立馬就有近支親貴上折恭請敦柔固倫公主承繼大寶，是個人就會想，‘哦，這必定是輔政王的意思！’於是，大夥兒就不會再去胡思亂想別的什麽，而是紛紛跟著‘勸進’！”
　　“‘若猶猶豫豫，三、五天之後再上這個折子，到時候，就算沒人搶在敦柔的前頭，可是，大夥兒必定吃不準，這個折子，到底是不是關三哥本人的意思？於是，妳看我，我看妳，都不敢隨便跟著‘勸進’，那，豈不就尷尬了？’”
　　“我說，‘啊！是這麽回事兒！若真是這個樣子，那‘應天順人’啥的，說出來，可就有些底氣不足了！’”
　　“妳九叔說，‘可不是？’”
　　“我說，‘這麽說來，這個風頭，非妳出不可了？’”
　　“妳九叔笑，‘舍我其誰！’”
　　“我說，‘我也想妳出這個風頭到時候，我這個九福晉，也臉上有光嘛！可是，這個風頭，妳不壹定出的成啊！’”
　　“妳九叔說，‘啥意思啊？’”
　　“我說，‘還能啥意思？女人生孩子，雖然頂危險……‘鬼門關前走壹遭’！可是，這壹關，不是說壹定過不去啊？若……今上的這壹關過去了，那，還有敦柔啥事兒？既沒敦柔的事兒，那也就沒您九爺啥事兒了！’”
　　“妳九叔沈吟了壹會兒，笑壹笑，說，‘妳的意思是說，若必要敦柔做這個嗣皇帝，就必得想個法子，叫……嗯，今上的‘這壹關’過不去才行嘍？’”
　　什麽？！
　　敦柔公主猛地擡起頭來，秀眉斜飛，眸子中，精光大盛，個中意味，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