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青玉獅子

都市生活

這倒黴催的天氣。 京郊的八裏橋博物館中,關卓凡坐在窗邊,看著天邊翻卷的烏雲,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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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五壹章聰明的女人,荒誕的戲劇

亂清 by 青玉獅子

2019-5-15 17:46

  關卓凡默然。
  養心殿西暖閣中,除了他和慈安,沒有第三個人,但門外的明殿裏,窗外的院子裏,都有許多太監在忙忙碌碌,壓低了聲音說話,外邊應該是聽不見的,可是,這兒,怎麽也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地方。
  其實,這個問題,難道還有第二個答案?
  現在,慈禧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不論小皇帝的病情多麽嚴重,甚至有不諱之事,在生產之前,她都絕沒有回來的可能。
  既如此,告訴她,抑或不告訴她,有什麽區別?
  更重要的是,慈禧如果知道了這個消息,卻無法趕回北京,那就只有幹著急、幹上火,她目下的身子,最忌的,就是這個,萬壹,因此而
  可是,兒子重病,卻不給母親知曉何況,這個兒子,是皇帝,這個母親,是聖母皇太後怎麽說的過去?
  過了片刻,關卓凡平靜地說道:“此事……只有仰賴母後皇太後乾綱獨斷,非臣下所敢妄議。”
  “嗯,妳說的也是。”慈安斟酌著字詞,小心翼翼地說著,“我想,妹妹到天津,為先帝祈福,是好大的壹件功德,斷不能半途而廢的,不然,莫說先帝在下面……就是皇上,身為……人子,也是不安的。”
  頓了壹頓,繼續說道:“這個事兒,說給妹妹聽,她如果回來,為先帝祈福的事兒,就算半途而廢了;不回來吧,隔著那麽老遠,心裏著急,‘靜心祈福’什麽的,無論如何談不上了!總之,只要說給她聽,這件大功德,就唉,既如此。又何必叫她難做呢?”
  關卓凡驚異地看了慈安壹眼:這件事情,她其實早就想過了,且已想得非常透徹了,這番冠冕堂皇的說辭。就是自己來編,也不過如此吧!
  他的心中,生出了難以言喻的況味。
  “是,母後皇太後聖明。”
  “再者說了,”慈安說道。“妹妹又不是醫生,就回來,也”
  頓了壹頓,說道:“所以,這個事兒,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的好。”
  “母後皇太後……聖明。”
  “等他們來了,這個事兒,我同他們說吧。”
  “他們”,指的是奉詔入宮為皇帝“叩喜”的親貴和軍機。
  關卓凡的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這個女人。實在是……唉!
  還有,她哪裏笨了?
  在某種意義上,她可以算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女人之壹吧!
  他無法清楚表述自己目下的心情:感激?慚愧?負疚?迷茫?……
  “是。”
  除了這個“是”字,他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門外、殿外的人來人往,反襯得西暖閣內出奇的安靜。
  “對了,”慈安突然想起壹個事兒,打破了沈默,“上壹次,六福晉進宮問安,聽她說。這段日子,六爺壹直住在香山碧雲寺,吃齋念佛,傳旨的太監。到了鳳翔胡同,不會撲個空吧?”
  “應該不會,臣聽說,恭親王昨兒個已經回到城內了。”
  “啊,這個,倒真是巧……”
  事實上。這個,不是什麽“巧”。
  關卓凡看了壹眼擺放在角落裏的大自鳴鐘,說道:“回太後,時辰差不多了,住的近的親貴、軍機,大約已經快到了,臣……去軍機處等候他們。”
  “啊?哦,對,對,妳去吧。”
  第壹個到的,就是恭王,他和關卓凡見了面,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兩只手抓住關卓凡的兩只手,用力的握了壹握。
  第二個到的,是鐘王,他是明顯被嚇到了,清秀的面孔上,神情恍惚。
  軍機處裏,雖然有恭王和關卓凡兩位哥哥,但這個場合,不能請安,不能問好,他對著恭王和關卓凡,默默地呵了呵腰,在角落裏尋了張凳子,坐了下來,壹聲不吭。
  很快,睿親王仁壽、莊親王奕仁、怡親王載敦、鄭親王承誌、禮親王世鐸、豫親王本格,以及科爾沁親王伯彥訥謨詁,都到了,四個大軍機,文祥、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也到了。
  屋子裏擠滿了人,燈光昏暗,人們小聲地交頭接耳,氣氛十分壓抑。
  最後壹個到的,是醇王,他壹進門,就大聲說道:“嗐!怎麽出了這檔子事兒!”
  恭王瞪了他壹眼,說道:“妳瞎嚷嚷什麽?什麽叫‘這檔子事兒’?這是‘喜事兒’!”
  醇王立刻收聲。
  不過,誰都知道,這不是什麽真正的“喜事兒”,該擺出壹副什麽表情,實在是難為了壹班親貴重臣。如喪考妣是不行的,歡天喜地更加不行,屋子裏,人人都覺得別人臉上的神情,古怪難看,卻不曉得,自己的神情,在別人眼中,壹樣是古怪難看。
  尤其是怡親王載敦、鄭親王承誌、禮親王世鐸、豫親王本格四個。
  這四位,有的是“罪余之家”,如怡親王載敦、鄭親王承誌;有的年紀輕,沒經歷過什麽大場面、大風浪,如禮親王世鐸、豫親王本格。他們身上,都沒有什麽像樣的職分,也從來沒有辦過什麽像樣的差,與政治中樞,壹向隔膜,別的人,進宮之前,大都由傳旨的太監口中,得知出了什麽事兒,他們四個,卻是壹無所知既沒有人巴結他們,他們自己也不敢問。
  可是,宮門下鑰之後,傳召外臣,體例所無,必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才會這麽做!不曉得這個“天大的事情”,是出在宮裏邊兒,還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如果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單是想壹想,就差點兒要暈了過去!
  因此,緊緊地揪著心,微微地打著哆嗦,進了宮。
  壹進宮,眼睛瞪大了,宮裏居然在張燈結彩什麽情況?
  有什麽喜事兒嗎?
  不對啊!
  見到的每壹個人值班的官員、太監、蘇拉,人人臉上的神情,都像死了老子娘似的。
  這才知道,皇上“出天花”了。
  果然是“天大的事情”!
  雖然,這個事兒不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可那份驚駭莫名,也不必說了。
  “人既然到齊了,”關卓凡說道,“二哥,六哥,咱們就‘請起’吧!”
  “二哥”,指的是莊親王奕仁,他行二,年紀比恭王還要大出壹截,在坐的親貴中,輩分是最尊的。
  奕仁點了點頭。
  “就請二哥打頭,六哥次之……”
  奕仁連忙搖手:“逸軒,這個使不得,這個很該由妳……”
  頓了頓,“或者老六……”
  恭王打斷了他的話:“二哥,逸軒排的次序是對的這是‘叩喜’,不是朝堂議政,妳若不在,自然是我打頭妳就別瞎推讓了!”
  “啊?啊,好,好……”
  於是,莊王打頭,恭王次之,壹大屋子人壹個個出了軍機處,魚貫而入內左門,沿西壹長街前行,左轉入遵義門,再右轉入養心門,進了養心殿。
  “叩喜”的地點,自然就不是西暖閣,而是平日議政的東暖閣了。
  壹進明殿,擡頭壹看,氤氳繚繞之中,居然是壹尊寶象莊嚴的神像柳眉櫻唇,竟是壹位女神仙。年紀大的,曉得這是什麽花樣;年紀小的,不免又瞪大了眼睛,這是何方神聖?這……又是唱的哪壹出啊?
  東暖閣內,有站有跪,亂糟糟壹大屋子人,燭光搖曳中,壹片參差不齊的“給皇太後叩喜”、“給皇上叩喜”的聲音,此起彼落。
  這個場景,叫關卓凡有了壹種頗不真實的感覺,好像這是壹個戲臺,正在上演壹臺荒誕的戲劇。
  中國,真的是不能不改、不能不變了。
  可是自己不正在利用這種荒誕,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嗎?
  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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