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三章孰強孰弱？

　　有了？！
　　婉貴妃渾身壹震，不由就拿手按在自己起伏的心口，臻首微垂，是壹副強自抑制激動的模樣，過了五、六秒鐘，方移開手，擡起頭。
　　目光澄澈，清亮無比。
　　她款款的站起身來，微微壹蹲，“既如此——我要替王爺賀喜！”
　　關卓凡趕緊起身，長揖還禮。
　　“婉貴妃此壹賀，雖略早了些，不過，我受了！——既受此壹賀，就要請婉貴妃放心，卓凡斷不敢、不會負君子之冀望！”
　　我是“君子”？
　　婉貴妃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內心深處，突然就湧起了壹股極強烈的投身入懷的沖動，她的左腳下意識的微微壹擡，幾乎就不能自持了，然而，嚴格的禮法，還是緊緊的約束住了她的動作。
　　她站穩了，極輕、極輕的透壹口氣，再微微俯壹俯身。
　　重新落座之後，婉貴妃已大致恢復了正常，她攏壹攏自己的鬢角，說道：
　　“我記得，王爺還說過，‘這場仗，是不是‘以弱勝強’，得兩說’——請教王爺，‘以多勝少’同‘以強勝弱’，有什麽不同嗎？”
　　略略壹頓，“‘總噸位’，咱們是三萬八千三百噸，法國人是壹萬三千壹百噸——幾乎是三對壹了，這，還不算‘強’嗎？”
　　又問到點兒上了！
　　這個女人，真的是很敏銳！
　　而且，“三萬八千三百噸”、“壹萬三千壹百噸”，說的壹點兒也不差——這個記心，也真正是清爽的很了！
　　關卓凡自覺被搔到了癢處，大拇指壹翹，“問得好！”
　　頓壹頓，“當然算‘強’！而且，我軍之強於法軍者，其實尚不止於這‘三萬八千三百噸’——”
　　“哦？”
　　“‘冠軍號’、‘射聲號’以及‘龍驤級’三艦，”關卓凡說道，“都是被覆鐵甲的——差不多由艏至艉，裹的嚴嚴實實；‘策電級’三艦，最要害地方——輪機艙，即蒸汽機所在之處，也是覆以鐵甲的——”
　　頓壹頓，“法國人的船不夠大，船上的炮就不夠大，對於我軍艦只的鐵甲，就幾乎無可如何——打中了也沒有用，因為——打不穿！”
　　“啊！……”
　　“反觀法軍，”關卓凡興致勃勃的說道，“十八條船，都是木殼子，沒有壹條是有裝甲的，咱們的炮，只要打中了，就打的穿它！”
　　頓壹頓，“妳說，這個仗，法國人該怎麽打呢？”
　　“原來還有這壹層！”婉貴妃驚嘆道，“真正是沒有想到！”
　　抿嘴壹笑，“至於‘法國人該怎麽打這個仗’——我可不曉得；我估計，法國人大約也不曉得，只好……‘無可如何’了！”
　　關卓凡雙手輕輕壹拍，“著啊！”
　　“那，請教王爺，法國人是根本就沒有這個‘鐵甲船’呢？還是……同那個‘壹等巡洋艦’壹般——這壹回，沒有派到中國來？”
　　“是沒有派過來——法國人是有鐵甲艦的，”關卓凡說道，“不過，個中情形，同看不起咱們、以為‘三等巡洋艦’就足夠用了，倒不大壹樣。”
　　頓壹頓，“法國人看不起咱們，同時，也看不大起鐵甲艦。”
　　婉貴妃有些意外，“哦？”
　　“事實上，”關卓凡說道，“世上第壹只正經的鐵甲艦，就是法國人造出來的，名曰‘光榮號’，可是，防彈的效果，差強人意；同時，鐵甲甚重，艦只跑起來，辛苦了許多，因此，對於鐵甲艦是否真能派的上大用場，法國海軍內部，是很有爭議的，也因此，法國人三心二意，並未大治鐵甲艦。”
　　婉貴妃極聰明的，略壹沈吟，“咱們的船，是英國人造的——如此說來，咱們的鐵甲船——嗯，鐵甲艦——之鐵甲，同法國人的，是不是……不大壹樣？”
　　關卓凡再次翹起了大拇指，“婉貴妃睿見！”
　　頓壹頓，“‘光榮號’的裝甲，只是將鐵板直接釘在舷側，活計糙的很，鐵板也不夠厚，因此，防彈效果不算好，而咱們的船——”
　　再壹頓，“第壹，‘冠軍號’、‘射聲號’，都是鐵殼船——‘光榮號’的船殼，是木頭做的；第二，咱們的裝甲，攏共有三層：先敷兩層木甲，木甲之外，再敷鐵甲，而鐵甲——鐵板和鐵板之間，彼此皆以雌雄榫相扣，十分牢固。”
　　“我哪兒來的‘睿見’？”婉貴妃笑道，“我已經聽不明白了！”
　　頓壹頓，“不過，雖然不大明白，可是，哎，真的是很厲害的樣子呢！怪不得，法國人拿咱們的船‘無可如何’呢！”
　　“對，”關卓凡笑道，“不明覺厲！”
　　話壹出口，就曉得不對了——糟了，我忘形了！
　　婉貴妃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微微偏過頭，想了壹想，想明白了，回過頭，展顏壹笑，“王爺還真會開玩笑！”
　　“呃……對，開玩笑！開玩笑！”
　　呃……汗壹個。
　　“可是，”婉貴妃說道，“聽到這兒，我這個笨伯，反倒更加糊塗了——咱們的船，不但比法國人的大，還裹了鐵甲，咱打的穿他，他打不穿咱，這個強弱的差距，不是壹點半點，則王爺之‘兩說’，又從何說起呢？”
　　“這壹說，”關卓凡說道，“就是婉貴妃說的，‘咱們的船，不但比法國人的大，還裹了鐵甲，咱打的穿他，他打不穿咱’——武備上，咱們確實比法國人強，不折不扣的強！”
　　頓壹頓，“這二說，說的是人——這壹層，可就不敢說比法國人強了！”
　　“王爺說的是……技藝？”
　　同聰明人談話，真的是很痛快！
　　關卓凡第三次翹起了大拇指：“正是！”
　　“技藝……咱們強不過法國人？”
　　“強不過！”關卓凡點點頭，“還差著人家壹大截子呢！”
　　“這……”
　　差著人家壹大截子？還把人家打的幾乎全軍覆沒？
　　這個話，怎麽說？
　　僅僅靠武備比人家“不折不扣的強”嗎？
　　“離開‘參臨辦’之前，”關卓凡繼續說道，“收到了壹份戰報——”
　　頓壹頓，“法國人不是跑掉了兩條船嗎？其中的壹條，被咱們追上了，打成了重傷，勉強走到象山附近，再也走不動了，只好棄船登陸；咱們的人，早就在岸邊嚴陣以待，上了岸的法軍，統統做了咱們的俘虜。”
　　“哎喲！這可是好消息啊！”婉貴妃喜道，“蘇竇山大捷的戰果，又擴大了！”
　　關卓凡卻是神情鄭重，“戰果是擴大了，可是，戰損也擴大了！”
　　微微壹頓，“咱們負責追擊的兩條船，壹條‘振威號’，壹條‘福勝號’，都受了傷——‘振威號’的傷不重，‘福勝號’卻是重傷，幾乎也走不動路了！”